到了晚上,袁音用完晚膳后,洪氏差人邀她过去坐坐。
袁音在心里咕嘀,今天是怎么回事,大伙儿都一起说好找她吗?
冬儿担心洪氏是要找她麻烦,袁音也这么想,但不去就是不把洪氏放在眼里,找自己麻烦的人够多了,再多一个敌人,日后会更麻烦,总之,先走一趟再说。
意外的是,有别于孙氏犀利地质问她、楼月璇把她当婢女差遣,洪氏的态度明显和气许多,她一来就请她坐下,但袁音总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
在场的还有董氏,袁音想起冬儿曾说过,董氏曾是老夫人的丫鬟,现在则和洪氏交情甚好,还联手力抗老夫人。
洪氏率先开口,用为她打抱不平的口吻道:“听说今天老夫人找你过去问事,大小姐也找你去跑腿,刚好我的人看到了,竟然使唤你跑了好几趟厨房,大小姐简直欺人太甚,真让人看不下去!老夫人也对你很不好吧,那对母女是存心折腾你的,你真是太可怜了……”说完,她流露出怜悯的神色,像是有多么心疼她。
见到这么和蔼可亲的洪氏,袁音都觉得见鬼了,上回她不是恶毒的说,怕她无法平安熬过新婚之夜吗?那么快就忘了?—洪氏朝她挤出笑道:“比起老夫人,我待人很好的,不像她那么刻薄小心眼,我这董妹妹本来还是老夫人的丫鬟,因为被老侯爷看上,老夫人就眼红容不下她,董妹妹的第一胎就是因为她照顾不周才小产的……”
“洪姊姊!”董氏朝氏摇了头,不喜提到此事。
“是,知道了,不说了。”洪氏就此打住。
袁音心里却在意起来,洪氏这是在暗示,董氏的第一胎是被老夫人害死的吗?
洪氏又陪笑道:“音姨娘,我们都是妾室,只有当妾的才能互相理解处境,我身为长辈当然要多多照顾你。今天我差人到外面买了桂花糕回来,一块来吃吧。”
桌上摆着桂花糕和一些糕点,袁音目不转睛的盯着。
冬儿凑近她耳边小声说了句“小心”,提醒她糕点里可能下了毒,让她别吃。
袁音听到了,但不吃的话就是不给洪氏面子,不吃的话多浪费啊……
最后她还是吃了,看得冬儿差点晕了。
袁音吃了口后,赞道:“这桂花糕甜而不腻,真好吃!”
洪氏满意的笑道:“这是京城里最有名的糕点店卖的,我早上差人去买的,比府里厨子做的点心还好吃吧,配着这茶喝,最是爽口解腻。”
袁音吃了口糕,再配茶喝,“真的很清爽,洪姨娘说的没错。”
洪氏又道:“这样只吃糕点配茶,好像无趣了点,不如你来替我和董姨娘算塔罗牌吧!”
袁音总会随身携带她的塔罗牌,她把牌洗好后,问:“洪姨娘想算什么呢?”
“问问我儿子的姻缘好了,看他的婚事何时能成。”洪氏当然担心儿子的婚事了,因为庶子总是低人一等,同样家世却只能娶庶女,她希望儿子能迎娶家世好的嫡女,丈人家家世好,对儿子的前程也大有帮助,想想楼君焕带煞的命格,还得娶个身分卑微的妾来挡煞,凭什么她儿子不能娶个家世好的?
袁音看了看洪氏抽到的牌,解说道:“洪姨娘,二少爷的婚事你不必太担心,时机到了就来了,而且还是一桩好婚事,未来的二夫人是个会旺夫有福气的,将会为他带来好运势和好财运。”
洪氏抽到的牌是不错,但袁音多少会添油加醋说得更好,有好运势和好财运就说是妻子旺夫有福气,毕竟谁不爱听锦上添花的话?
洪氏听了无比欣喜,“太好了,那你来算算二小姐的婚事吧!”
听到要替女儿算婚事,董氏有些面色为难道:“这……不用了……”
“什么不用,你不关心月筠的婚事吗?听听也好。”
袁音心想,大概是脸上有疤痕,让董姨娘觉得女儿难谈婚事,怕听到不好的话,干脆不算吧。
但最后洪氏也成功说服了董氏,袁音看了董氏抽出的牌,稍微放松,这并不是不好的牌。她解说道:“二小姐的婚事是困难了点,过程有些波折,但成果是美好的,二小姐会遇上良人,这辈子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真是太好了!”董氏把欣慰都写在脸上,朝袁音感激的点头。
袁音见状觉得董氏人倒挺好的。
“这塔罗牌占卜真有趣,我来想想,还有什么好问的——”洪氏眼睛一亮,难掩野心的大胆直言,“音姨娘,你再帮我问问,这侯府什么时候才轮得到我掌中馈?”
闻言,袁音肩膀一震,手上握着牌,动也不动。
这问题太敏感了,她岂敢真的帮洪氏占卜?要是真这么做,不就代表她要和洪氏同流合污,看来洪氏今天找她来,待她亲切,无非是想拉拢她成为自己人,她没迟钝到看不出来,更重要的是,这一事传到老夫人耳里还得了。
洪氏有着掌中馈的野心,自己还和她走这么近,老夫人会放过她吗?
“怎么在发傻?不是要抽牌吗?”洪氏提醒道。
袁音当下立即将牌收进暗袋,笑笑地道:“洪姨娘,我觉得这个问题直接问老夫人比较快,洪姨娘若想帮老夫人分忧解劳,大可跟她提议。”
洪氏脸色一变,显露出不悦,董氏看了洪氏的表情,没有作声。
袁音立马从椅子上站起,“已经太晚了,我不该打扰太久,谢谢洪姨娘、董姨娘招待。”说完迅速离开了屋子。
“音姨娘,你这么回答,洪姨娘会找你麻烦吧。”冬儿一边快步随袁音走出院落,一边担忧的说。
“不然要怎么说呢?我也只能这么回答。”袁音无可奈何的耸肩。
接着一连几天,袁音都被呼来唤去的。
楼月璇会差她跑腿,俨然将她当成丫鬟使唤,洪氏也会差她过去进行占卜,问各种难以回答的问题,说好听的话会被质疑她胡讅,说真话又会惹她发怒,简直是在刁难,让袁音真想大声喊——这是霸凌!
今天,袁音在沐浴完后呈大字型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好累……”她动不了。
她明明想每天都懒懒散散的过日子,为什么每个人都来找她麻烦?
冬儿看自家主子累到不行,忿忿道:“音姨娘,不能再忍了,这种事一定要告诉侯……”
袁音迅速从床上爬起,抡起拳头,气呼呼的道:“确实是不能忍了!我得拿出我的真本事,不能让她们瞧不起我,当我是好欺负的!”
她承认自己是个很懒的人,可以躺着就不坐,有得坐就不站着,但现在人家都欺上她头顶了!这几天她帮楼月璇跑了多少次厨房,为洪氏算了多少次塔罗牌,受尽两人的欺凌,她还要没有作为的忍气吞声下去吗?而且,她得忍耐三年才能离开侯府,她真的要活得那么没有尊严吗?
不!委屈、忍耐像小可怜一样过日子,这不是她的个性!
“咦?不是要向侯爷求助吗?”冬儿错愕道。
“为什么要向他求助?”袁音反问。
冬儿一愣,“因为……侯爷是您的夫君。”
“谁说一出问题就要求助男人的?”
冬儿都不知怎么回话了,她不明白求助夫君这么理所当然的事,为什么音姨娘不愿意?袁音当然没办法说出楼君焕又不是她真正的夫君的话,而且她也没有依靠男人的习惯。她换个说法:“求人不如求己,老是要侯爷帮我的话,会被他讨厌的,所以我想靠自己的力量,把欺上我头顶的人扳倒!”
只要把那些找她麻烦的人一一摆平了,从此她就能佣慵懒懒的舒适过日子了!
扳……倒?冬儿感到不安起来,音姨娘是想做什么事呢?
袁音下定决心后,眸子灿灿发亮。
现在,就来好好计划吧!
同一夜,王灿进到楼君焕的书房,向他禀报袁音的状况。
王灿说完后不禁忧心道:“侯爷,这样下去音姨娘太可怜了,每天都被大小姐和洪姨娘使唤……”
楼君焕坐在案桌前批阅公文,抬起头,一脸冷漠道:“后宅之事都是老夫人在处理的,与本侯爷无关,她想过什么日子是她自己的造化,若是她太软弱,被欺凌也是她自找的。”
王灿听到主子这般绝情的话,相当困惑道:“那为什么侯爷会要小的观察音姨娘,您要小的每天都向您禀报,不正是因为担心音姨娘吗?”
他会担心她?楼君焕一哼,“只是怕她给我添麻烦罢了。”
他是给她忠告过,教她安安分分过日子,好平顺地过完这三年。但她运气不好,安安分分也过不了平顺日子就是她自个儿的事了,她得自己想法子度过。
这次,她又会向他求助吗?
楼君焕想起上回她坐在他身上,恶声恶气的威胁他要吃光他的饭菜,就恨得牙痒痒的,憋了一肚子气,他更想起最初和她初遇时,她甚至为了那些说他闲话的愚蠢妇人挑战他的权威,所以他相信,她绝不可能会忍受大妹和洪姨娘的欺凌太久,肯定会做出什么事来,为了不让她闹事,他得盯着她。
楼君焕再次告诉自己,他并没有在意她,也没有好奇接下来她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更对她没有一丝兴趣。
他盯着她,只是在防范着她,在他心目中,他在意的女子就只有一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