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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瓶安 第三章 狼心狗肺章家人(1)

“跪直!”

随着喝斥声,一板子打在后背,章瑜婷不禁挺背。

动手的是柳嬷嬷,柳氏的女乃娘,为人刻板、行事严肃、重视规矩,很得父亲看重,由她来执行命令,章瑜婷没有松懈的机会。

风从祠堂的窗口吹进来,她身子瑟缩,冷得牙关发颤,她身上衣服湿透,青砖地上漫开一团水渍,越跪越冷,她感觉自己被冰冻,几乎失去知觉。

连衣裳都不给换,可见父亲对她有多么痛恨。

为了疼爱的庶女,嫡女成了草芥,这样的父亲,她怎还能心存希冀?

她不怕的,反正跪祠堂的经验丰富,了不起大病一场,只是可惜给母亲积攒的玉瓶浆掉进湖里……

其实心酸得厉害、很想哭,可章瑜婷却是倔强地憋住,不让自己掉泪,因为她明白得紧,在父亲眼底只有柳姨娘和章欢婷的眼泪才值钱,而她的泪水……怕是视若无睹。闭上眼睛,默背着师父给的医案,她用分心来缓解身体不适。

她不允许自己伤心,她逼迫自己认清……不值得的,不值得为父亲的偏颇伤心,母亲不能没有丈夫,但她可以的,她可以没有父亲,或许……她从来不曾拥有过父亲。

真的真的一点点委屈都甭受,那个傻到跑去争取父亲青睐的傻姑娘早就死亡,那个渴求父爱的笨蛋已经毁灭,她不会在乎……

章瑜婷骄傲地抬起下巴,骄傲地把泪水吞回去,既然父亲心里没有她,她心里当然能把父亲抛弃。

抛弃了、丢掉了,从今天开始,她的生命里只有母亲,只有师父、师兄,再没有父亲这号人物。

她一面吸着鼻水,一面告诉自己不要哭,她一面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再渴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面背着医案,只是脑子越来越昏沉,心跳得越来越紊乱。

即便如此,她还口口声声叮哗自己别害怕,早晚有一天,她会把感情整理干净,再不幻想、不迷茫、不奢求……

“跪好。”

瑜婷缓缓转头、望着柳嬷嬷那张严肃的脸庞,突地格格轻笑起来。

一个无宠正妻,一个备受爱怜、拥有子嗣的平妻,从此柳氏将在章家横着走,那么柳嬷嬷的身价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吧?

在这种情况下,自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合理……

板子又高高举起,章瑜婷转头,淡淡望着牌位,章家先祖亦冷冷俯瞰……

如此一个时辰过去,再一个时辰过去,膝盖奇痛无比,为了让自己分心,她又开始背医案,背本草纲目,柳嬷嬷的板子接连落下,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地在转、天在转,眼前景象渐渐变暗,身前出现一个大坑洞,咻地将她吸进去

“娘……”章欢婷张开眼睛,立刻放声大哭。“我没偷大姊姊的珍珠簪子,真的没有。”

墨然见病人清醒,从床边退开,眉心微蹙。

小章鱼的珍珠簪子?他与白景对望一眼。

见女儿清醒,柳姨娘破涕为笑,章政华快步奔至,将女儿抱进怀里。

柳姨娘柔声道:“没事了,欢儿醒来就好,你差点儿把娘吓死。”

章政华安抚,“欢儿喜欢珍珠簪子,跟爹说一声就行,爹给你买。”

“那是万珍坊的,而且大姊姊那支簪子只做了两支,另一支在相府姑娘手里。”她嘟嘴说。

听到万珍坊三个字,章政华闭嘴了,钱再多他也只是个七品小县官,只能乖乖排队,恐怕排到明年也买不到。

章政华于是说:“你把珍珠簪子留下吧。”

“簪子是我的了吗?”章欢婷惊喜。

“对,是欢儿的,瑜儿推你落湖,自该给补偿。”他心疼地揉揉女儿头发,不过是支簪子,值得弄出这么大动静,这个方氏对庶女太刻薄,瑜儿太恶毒。

“太好了,谢谢爹,可是……”她犹豫片刻后道:“推我的不是大姊姊。”

她不喜大姊姊,却更讨厌二姊姊,如果不是她挑拨离间,大姊姊哪会处处针对自己?反正大姊姊已经受过罚,也得让二姊姊吃点亏,她才不冤。

“不是瑜儿是谁?”章政华诧异。

“是二姊姊,她非要冤枉我偷簪子,可簪子真是捡的,不是偷的。”她再三重申。

是美儿?该死!

当初他听见丫鬟报信,就认定错在章瑜婷,想着章瑜婷为一支簪子,就把亲妹妹推下湖,章瑜婷的心是什么做的?年纪轻轻就如此恶毒,长大之后还得了?

登时怒气冲天,看到章瑜婷就给了一巴掌,又吩咐责罚,后来方氏求情,他始终不肯松口,还盘算着将此事闹大,好与方氏谈判,令她慎重操持扶云娘为平妻一事,没想到是他弄错了,这样方氏会善罢甘休吗?

捧紧眉心,他担心方氏借题发挥,但是再担心终得面对……

章政华叹道:“来人,去将大姑娘放出来。”

“是。”柳姨娘的贴身丫头屏儿拿起钥匙,领命而去。

墨然、白景想也不想,随之跟上。

祠堂前方,白芷、白芍急得团团转,两人来回踱步,看得人头昏,方氏和心月复丫鬟紫儿、青儿坐在台阶上,一日加上一夜,她们不肯离去。

紫儿满月复抱怨,老爷明知夫人体弱,怎如此狠心,任由夫人再三恳求也不放姑娘出来?

门里,听着打板子的声响,那板子一下下全打在夫人心头上呀。

青儿给夫人倒杯热茶,伺候夫人多喝两口,再拢拢夫人身上的被子。

地上凉、夜里更凉,夫人已经咳一整个晚上,喝再多热水、吞再多汤药,都止不住咳嗽,瞧着夫人眼下发青、心力交瘁的模样……她也忍不住想骂人,难道老爷真要宠妾灭妻,真要把柳姨娘和二姑娘给抬到夫人、大姑娘头上?

主仆紧蹙双眉,抿直的唇发白,隔着门,她们听见柳嬷嬷对章瑜婷的吼叫,越发心焦。

远远地,墨然、白景看见方氏几人,连忙加快脚步,到了近处,墨然见方氏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告罪一声,便抓起她的手腕细细把脉,这一号脉,两道浓眉蹙起。

方氏轻道:“我没事,但瑜儿……”

“夫人放心,章大人决定放小师妹出来了。”白景抢着回答,不满地觑一眼还在后头、慢吞吞挪步的屏儿。

屏儿恨不得一步当三步走,多拖点时间让大姑娘再吃点苦头,好教她明白,等姨娘抬为平妻,三姑娘身分可就半点不输了,往后看谁还敢欺凌。

眼看墨然表情凝肃,白景心头一紧,章夫人情况肯定不妙。

小章鱼旁的不在乎,就在意她的亲娘,经过一夜折腾,不晓得又得喝多少药才够,小章鱼知道后、肯定要心疼了。

她是为了方氏才跪求师父收徒的,他还记得当时她天真道:“我要学医,要让娘亲活成千岁老人精。”

他却只觉得小章鱼很傻,再好的医术,也救不回无命人,她的娘啊……在这章府,早晚会熬得油尽灯枯。

倘若真到那天,没有母亲护着,再加上章大人那样的亲爹,小章鱼日子还过不过了?

白景越想眉头越紧皱,到那时候……把小章鱼抓回家吧,有他护着看谁敢动。

知道女儿要放出来了,方氏松口气,身子瘫软、倒在丫头身上。

墨然柔声安慰,“夫人别急,小师妹见您这样会难受的。”

方氏明白,自己肯定虚弱极了,这模样万万不能让瑜儿瞧见,否则她对相公的怨对心定会加深,但是不瞧一眼,哪放心得下?

这时,磨磨蹭蹭的屏儿终于走到祠堂前,钥匙插进沉重的大锁,接连转几下,终于打开了锁,两扇沉重大门往里推。

屏儿细声细气道:“老爷让大姑娘出来。”

他们跟在屏儿身后,看见章瑜婷倒在蒲团上,整个人缩成一团,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昏着,柳嬷嬷高高举起的板子竟然又要落下。

白景怒火中烧,推开屏儿直冲进屋,想也不想地一脚踹上柳嬷嬷,她接连退开数步,直到后背撞墙才稳住身形。

墨然将方氏交给青儿、紫儿,自己快步进屋,蹲到师妹身前,为她号脉,这一把脉,平静的表情出现裂痕,对着柳嬷嬷冷笑道:“这位嬷嬷不简单呐,要把主子打死是吗?”

打死?方氏心跳飞快,这是相公下的命令吗?章欢婷还没死,他就急着让瑜儿偿命?怎么可以,瑜儿是他的亲骨肉啊,虎毒不食子,为了柳云娘他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心情激荡、一口气喘不上来,方氏晕过去。

“夫人,您怎么了?”

青儿惊喊,祠堂里乱成一团……

腿肿了,膝间像有几百根针同时戳刺,受寒了,她感觉自己被放在火炉上烤,全身伤得厉害,因为刺刺辣辣的疼痛感不时升起。

章瑜婷不想张开眼睛,不想看到排得密密麻麻的祖先牌位。

因为那会提醒她自己顶着什么样的姓氏。

她再痛恨,都无法刨掉挂在自己身上的姓氏,不想掉的眼泪在眼眶里充盈、不想记住的委屈在胸口泛滥,她多希望,自己不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

“醒了就睁眼、别装死。”白景口气凶巴巴。

是四师兄?她直觉睁开眼,对上白景含着怒气的眼眸。

这么生气?为什么啊……她做错事?还是又赢他一回?

沉重的心情,在对上白景这个生气包时消散,她甚至笑了。

真好……是四师兄还有大师兄,是啊,她还有师兄,还有师父,还有疼爱自己的娘亲,少了亲爹也什么关系,“爹爹”这种东西,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对吧?

“还笑!”白景气歪,一把掐上她的脸颊。

“疼。”她甜甜的撒娇声,让墨然、白景放下心。

“你还知道疼,真看不出来哪里聪明了?分明和以前一样笨!”白景气急败坏,又戳她额头。

额头的疼痛……真鲜明、也真甜蜜。

章瑜婷在笑,但眼睛一眨,眼泪立刻掉出来。

老是笑得没心没肺的小章鱼哭了?那得是多委屈啊……

墨然将她从床上抱起来、放在膝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而本来决心要教训她的白景手足无措,问:“真掐痛了?”

白景的紧张让她开心,格格轻笑声起,她又哭又笑,让人心头泛酸。墨然揉揉她的头发,问:“既然不是你把人推下湖,为什么不解释清楚?”

哪有时间解释啊?那位章大人连问都没问,巴掌就下来了呢,怕是心急着要打掉她的狡辩……对这个家来说,她说什么都是狡辩,母亲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她们母女肯定欠这个家很多,得用一辈子来清偿才够。

她骄傲道:“相信我的人,不必解释也会明白,不相信我的人,再多的解释也只会认为我在狡辩。”

“不想解释,那求饶会不会?嘴上几句违心话,就能换膝盖十二个时辰的康泰安宁,不划算吗?”白景用药酒推揉她发紫的膝盖。

“不划算,我又没做错。”

白景瞪她,“讨得皮肉受苦会比较舒服?”

不舒服啊,但是皮肉受苦……章瑜婷翻开掌心,黑雾已然散尽,太好了!霉运度过,她不必再悬着心。

“你倔强、你倒霉,可是受苦的是章夫人。”墨然苦口婆心。

“娘她……还好吗?”她连忙四下张望,没见到人影,她顿时悬心。

“你在里头关一夜,她在外面熬一夜,她怎么能好?”白景故意急她。

她立刻就要跳下师兄的大腿,“我去看看娘!”

墨然圈紧她的腰,不让她下地。

“腿都伤成那样了,要去哪里?”白景用力一揉,痛得她嘶地倒抽气。

墨然也跟着安抚,“别急,我给你母亲号脉开药了,喝过药后,她已经睡下。”

“严重吗?”

“她受风寒,普通人三、五天就能下床,但你娘的身子……”

大师兄未竟的话她明白,这回娘生病,怕是又要卧床一段时日,好不容易才有几分起色的身子又一下子垮掉。

她后悔,早知道就不救章欢婷,反正黑雾收走,章欢婷不会有事。

墨然叹道:“知道后悔了?以后做事之前多想想,别赌一口气,赔上那么多。”

章瑜婷不答反问:“我父亲呢?有去看看娘吗?还是在柳姨娘院里?”

“夫人让我转告,章大人知道错怪你了,你别气,他心里也不好受——”

墨然话说一半,她把话给截走。

她怒道:“他好不好受关我什么事?难道还要受害者对他温言婉语,安抚他受创心灵?”

“傻瓜!他心里不好受,自然要想方设法补偿你,但你若是这副态度,继续顶撞他,一句不孝压下来,别说拿到好处,说不准还要埋怨章夫人没把女儿教好。”白景一面训一面揉,下意识力气加大,疼得她哀哀叫。

“要好处,我自己挣,才不看人脸色。”她蹶起嘴。

“笨,女人的武器那么多,你偏要选择赤手空拳……”

白景还在教训中,章政华提脚进屋,看见长女苍白脸色时,心头一阵愧疚。

他问清楚了,瑜儿没欺负欢儿,还下水将欢儿救起,否则欢儿不知道还要遭多少罪。看见章政华,墨然将师妹放上床、白景拉下她的裤子,两人一起退开。

章政华轻触女儿额头,烧退了,“好好养着,想吃什么,尽管让厨房做。”

“是。”她客气而疏离,笑意未达眼底。

她很清楚这就是父亲的道歉方式,若是够聪明就该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再撒娇几声,累积父亲对自己的喜欢,但是抱歉……她不!她才不要让他的愧疚感消弭得顺理成章。

“这事你别怨欢儿,真要怪,就怪你母亲处事不公,倘若章家三个姑娘的定例相同,也不会因为一支珍珠簪子惹出这么大的事。”

章瑜婷咬牙,到头来这笔帐竟算到母亲头上,父亲的心偏得真惊人。

“瑜儿不明白父亲的话,我与妹妹们的定例确实一模一样,每季母亲都让各铺子的掌柜上门,让姊妹们在固定的额度内,挑选喜欢的布料、头面、胭脂、绣品等等,另外还给二十两银子,让我们自己添购笔墨纸砚。京城上下知道咱们章家的都晓得母亲对于嫡女庶女一视同仁,从无偏颇。如若父亲不信,可请府中管事过来问清楚,也能派人去德记布庄、聚宝斋等铺子查问。”

父亲若真有心问,必会查出三姊妹当中她的花费最少,因为她压根不在乎打扮。

“难道你母亲没私下贴补你?”

当然有,给的还全是银票,她对花钱不感兴趣,平日里又没啥用途,便一张张存在匣子里,她是个名符其实的小富婆。而这些钱与章家没有关系,那是母亲的嫁妆铺子赚来的,难不成还要给庶女贴补,以示公平?

“父亲指的贴补是什么?”她反问。

“你的珍珠簪子,那簪子至少价值千两。”

连价值千两都一清二楚,是柳姨娘说的吧?

既然落水一事与她无关,脏水泼不到她们母女头上,只好借此事来大作文章、证明母亲处事不公,结论就是她们的过错,而柳姨娘和章欢婷是不折不扣的无辜受害者。

“一千五百两。”白景绷着脸回答。

章政华转头看他,章瑜婷抿嘴轻笑。

是啊,剧本哪能全让柳姨娘写了,她也得写几笔,否则母亲又要枉担罪名啦。

“白公子这是……”章政华迟疑。

章政华之所以同意女儿拜温梓恒为师,最大的原因是白景,他的伯父白尚书是皇帝重用的股肱大臣,若能与白家搭上线,仕途上兴许有帮助。

再说了,要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章瑜婷有幸嫁进白府,身为亲家,自然能沾沾尚书府的光,至少章欢婷能因为姊姊而谋得好姻缘。

他的算盘珠子拨得啪啪响,怎么算怎么值当。

“珍珠簪子是我打赌输了,去万珍坊买来送给小师妹的。”白景寒声回答。

“打赌?”

“我与小师妹各作一幅字画,送到画巢,看谁的卖价更高,师妹赢了。”

瑜儿的字画能赢过白景?胡扯!他是京城有名的神童啊,别说读书、医术,就是书画也颇有名声。

不是他贬低自家女儿,瑜儿就是个不学无术、光会胡闹的娇娇女,她的字画不堪入目、女红拿不出手,勉强能说嘴的是她懂得一些医术,每回在同侪面前提及瑜儿,自己都觉丢脸。

章政华没说话,但满面质疑已然表明态度,白景瞪章瑜婷一眼,宁可被父亲嫌弃,也不肯透出真本事,她这个女儿当得还真骄傲。

“白芷!”章政华出声。

“奴婢在。”白芷上前。

“去取一幅姑娘的字画过来。”

父亲的话令章瑜婷心中冷笑不止,很难相信吗?是啊,七、八个月前吧,王知府家里办赏花宴,要各家千金以花为画、为诗,章欢婷为让父亲高看一眼,刻意将三姊妹的字画带回家给父亲。

柳姨娘旁的不行,琴棋书画倒是都会一些,有这样的娘,章欢婷自然是三姊妹当中表现最好的,父亲好生夸奖她一通,而其他两个被贬得一文不值。

那次父亲送了个白玉蠲给章欢婷,还说什么……对了,说母亲满身铜臭味儿,教不出书香子女。

很抱歉,现在情况已然不同。

玉瓶浆入月复,她改变的不仅仅是容貌性情,茅塞顿开的她学什么都飞快,不论医术、诗词、书画都一样,连老爱嘲笑她榆木脑袋的四师兄都甘拜下风,何况旁人。

白芷也是生气,受罪一整晚,到后来发现姑娘竟是被污蔑的,好不容易把老爷盼来,却没听见半句歉意,反倒是回头质问姑娘、夫人,真是太过分!

因此她故意了,老爷要一幅,她偏拉着白芍从书房里抱来一堆,还把姑娘作的诗册捧来,刷地夸张放下,把房里的桌子堆出一座小山丘。

章政华一张张摊开,越看眼睛睁得越大,吃惊的表情抑制不住,他的表情让白芷、白芍彻头彻尾扬眉吐气一番。

哼,谁说她家姑娘是草包,不就是作诗吗?下回再寻个荷包,让老爷仔细比比,三姑娘那手绣技……呵呵,上不得台面。

“瑜儿,这些都是你……”章政华虽然官当得不怎样,但读书上头确实下过一番功夫,对于字画品鉴也有几分真本事,他细细赏着,赞叹油然而生。

这样的画、这样的字、这样的诗词……难怪名满京城的神童也要甘拜下风,他的女儿便是说一声京城第一才女也不为过啊。

“需要女儿当父亲的面作画吗?”章瑜婷口气里满是讥诮。

“既然如此,王知府家的赏花宴……”

她不能让人怀疑自己突然厉害起来是否有什么秘密,所以找了一个理由,“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女儿不愿为些许名声,令贵女们生厌,再者那场赏花宴的目的是为王知府的长子相看,女儿年岁尚小,本就不在夫人的考虑范围内,作画不过是为了凑数,何必为一时意气,落人面子。”

惊艳、惊喜,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女儿,想得这么仔细、看得这般透彻,这是他的女儿啊……若好生栽培,谁说日后不会飞上枝头,成为高高在上的凤凰?

念头转过,他的心热了、脸红了,看章瑜婷的目光迥然不同。

瑜婷抿嘴一笑,不是得意而是看透的讥笑,现在父亲肯定把她当成筹码,肯定要拿她的婚事谋取利益了。

白景轻咳两声,“章大人,并非在下小气,实在是那柄簪子是家母特地为师妹挑选的,改日往府里来,小师妹还得戴着它,才不会对家母失礼。”

章政华立刻接话,“是,簪子自该还给瑜儿,回头我让欢儿亲自送过来。”

话说得信誓旦旦,可偏偏有人仗恃宠爱,把簪子弄断才送回来。

章瑜婷看着簪子,心底冷笑不止,都说章家大姑娘性情骄纵,可……她骄纵在明面上,有人却骄纵在暗地里,不知什么情况下,她的真性情会被逼出来呢?

无论如何,事件落幕了,章瑜婷以为两房妾室会安分一段时日,哪知她高看她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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