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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和离妇 第五章 别扭的示好(2)

车行七日,经过郑州,福州,进入了江南州。

虽然是白日,却天色阴暗,雨如瓢泼。

水打车篷发出巨响,袁朝阳心想,别打雷,她怕雷声,从小就怕。

又想着,不知道大丰的腿怎么样了……

就这样一路担心,大队人马终于抵达梅花府,领头车进入了梅花府府尹的宅邸,一辆一辆接着进入。

霍府尹跟霍夫人早就在等着了,发派房间,准备洗脸水,清茶瓜果。

袁朝阳跟郝嬷嬷也被带入了一个大厢房,依然是有浴间的好房子,但她现在完全不想休息,阿好说他们落脚的闻香楼就在梅花府的市集上。

于是在郝嬷嬷的帮忙下换了男装,又问了府中的小丫头太医住在哪里,小丫头拿了荷包,很高兴的帮她们带路。

这次跟来的有两个太医,专精外科的胡太医,跟专精内科的欧阳太医,两人自然都是盼望郡王提拔,这才不远千里跟来。

袁朝阳说了几句客气话,这才表明来意。

胡太医一身老骨头其实禁不住,但在京城久了,他也知道莫欺落魄户,就如岑贵妃一朝得宠,岑家翻身。当年羽丰县子对袁大小姐的情意也算京城一番佳话,这回又不远千里带着袁大小姐出来……胡太医是人精,给人人情可比结仇好多了,便拿起药箱说了一句“走吧”。

袁朝阳看胡太医都一把年纪,也不好意思,但实在心急弟弟的腿,只能委屈胡太医了,为了表达谢意,出院落后亲自给胡太医打伞。

胡太医暗暗点头,倒是懂事。

才刚刚走到马车棚,就看到一个花白胡子人等在那里,说自己姓叶,是府尹长史,郡王命他跟着走一趟。

袁朝阳颇意外,“安平郡王?”

她可不认为萧图南还会管她生死,这回带她一同南下也不过是不想食言,他萧图南有一说一,哪怕是往年承诺都不愿轻易毁去。

“是吧?是前两天的快马口信,老夫也不记得了。”叶长史也不太确定,他年纪大了,只记得是个郡王,“听说袁大小姐是要来处理弟弟的马车撞人事件,老夫昨天就把卷宗调出来,保证事情处理得又快又干净。”

袁朝阳大喜,“多谢叶长史,回头处理完,再跟长史道谢。”意思也明白,处理完会给红包的。

叶长史笑容更由衷,心想不愧是京城来的人,不用提点呢,自己就说明白了。

就这样由李修驾车,一行几人朝着闻香楼前进。

“在柴房?”

“是啊。”店小二耸耸肩,“他都没钱了,让他住柴房已经是我们掌柜的好心,看雨大他又腿伤不能走,不然早赶出去了。”

袁朝阳心疼不已,“我是他姊姊,劳烦带个路。”

小二眼睛一亮,“那您能不能先把欠的房间给结了?白住了好几天呢,欠了我们快三两,还有,被撞的那些路人跟摊商都还找不到人赔……您先把房钱结了吧,不然我怕不够赔。”

袁朝阳气结。

李修拿出三两银子,“不用找了,快点给我们带路。”

那小二看到银子一喜,“就在这里。”

带着他们就往后头去,一路吆喝。

穿过长廊,厨房,后面放杂物的空地后边就是柴房,门口有两三人守着。

店小二回头对他们说:“这些是那些受伤路人的家人,怕袁爷跑了,轮流守着。”

就见店小二大声招呼,“马大叔,古小哥,那个袁爷没骗人,家里人来了,刚刚付清房钱。”

马大叔跟古小哥闻言,立刻跑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催促着给钱,一个说自己弟弟被撞,三个月不能下田,要补偿一百两,一个说自己媳妇儿被撞,大夫说半年内不能怀孕,要二百两赔偿。

郝嬷嬷睁大眼睛,这算什么?土匪吗?

叶长史清清嗓子,举起手上的卷宗,“好了,都让开,这里登记有案,按照医馆当初的判断赔,重伤五十两,中伤十两,轻伤三两,摊商十两,不要看人是外地来的就信口开河。”

马大叔跟古小哥互看一眼,卷宗?那不是官府的东西吗?当时意外发生,确实有官府的人来做纪录,这老头是官府的人?对了,那个闯祸的袁爷听说是京城来的,京城贵人说不定真的认识官府的人……

两人一下子也不敢闹了。

袁朝阳见状,一拱手,“劳烦叶长史了,李修,你跟着长史大人去赔偿,该赔多少就赔多少,记得让他们全部画押,今日赔了,日后死活不论。”

李修点头,“小人省得。”

叶长史对马大叔跟古小哥道:“你们两人,去把这场意外的所有人都喊来,今日不来,明日不赔,店小二,本官就借你的客栈办公一回。”

店小二哈着腰,“您请便。”

袁朝阳领着胡太医这便进了柴房。

雨大,天色昏暗,柴房里没油灯,袁朝阳过了一下才看到弟弟在哪。

半个月不见,袁大富已经瘦了一圈,也不知道几日没洗澡,发出异味,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委靡,就这样躺在地上,连个枕头都没有。

袁朝阳心里一阵痛,连忙过去喊了他小时候的名字,“丰哥儿,丰哥儿,醒醒,姊姊来了。”

袁大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人十分意外,“姊姊……姊姊……我是在作梦吗……”

“不是作梦,是姊姊。”

经过几日磨难,袁大丰十分脆弱,“姊姊,我怕……阿翁阿荣他们几个,趁我病倒,把钱偷了就跑……”

“丰哥儿别怕,姊姊在。”袁朝阳安抚了弟弟一阵,这才转头对胡太医说:“胡太医,劳烦您看看我弟弟的腿。”

胡太医命童子点起油灯,从药箱拿出剪刀,剪开裤管,又模又按,袁大丰疼得嗷嗷叫,袁朝阳在旁不断安慰。

胡太医把腿固定了,“骨头不算全断,但裂了几处,得好好修养,袁大小姐还是让人把袁少爷先送进府尹府邸吧,他这低烧十分奇怪,得让欧阳太医来看一下才稳当。”

袁大丰安然在床铺上睡着,已经是黄昏时分的事情了。将人载回了霍府尹的宅邸,粗使婆子给他洗了个澡,又洗头发,用温手巾把头发弄干,整个人干干净净躺上床后,胡太医又来了一趟,针灸,固定,让他记得三个月不要下床。晚一点欧阳太医也来了,说他这是因为淋雨伤寒引起的低烧,要小心看护,免得高烧起来麻烦。

袁朝阳十分懂事,都包了三百两的大红包,太医俸禄不过十两,因此两位太医都显得十分亲切。

赔偿的事情已经谈好,总共赔了八百多两,众人都已经画押,案录已经撤销,袁大丰可以申请路引离开梅花府了。

袁朝阳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只要请萧图南把袁大丰的名字加上去,这样他们就可以一起回京。

袁朝阳非常懂得自己的身分——平民。

她不能派郝嬷嬷去跟一个郡王传话,这样很不礼貌,得自己去一趟。

于是拿着撤案文书,请个小丫头带路,她就往府尹最华丽的客院去。霍府尹府邸不大,半杯热茶的时间就到了客院。

出来见她的是珍之。

“珍之姊姊。”袁朝阳双手拿着文书跟写着自己弟弟姓名的字条,“还请交给羽丰郡王。”

“袁大小姐,奴婢得先问过郡王才能决定要不要收。”

袁朝阳歉然,“是小女子思虑不周了。”

又过了一会,珍之出来,“袁大小姐请进。”

袁朝阳心想,这萧图南不是要挖苦她,就是要讽刺她,好吧,现在她有求于他,他不管对她做什么,她都会笑颜以对的。

珍之引她入内,就见萧图南在案头写字,于是她静静的等,等他写完抬起头,这才屈膝,“民女见过羽丰郡王。”

“免了。”

“还请郡王开恩,让民女的弟弟一同返京。”

“你弟弟的事情都解决了?”

袁朝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乖巧,“都解决了,这是结案文书,还请郡王过目。”

“不用了,几个刁民而已,叶长史应该不至于镇不住。”

袁朝阳奇怪,月兑口而出,“郡王怎么知道叶长史跟民女同行?”

萧图南一噎,别过头,“我听安平说的。有叶长史同行,可顺利?”

“顺利,那些人太刁了,幸好当初发生意外时官府就有纪录文书,不然真要任凭他们狮子大开口了,一点小伤就说自己不能下田,要赔一百两——”袁朝阳突然住嘴,自己说得太多了,“多谢郡王关心,那民女弟弟的名字……”

“交上来吧。”

袁朝阳喜笑颜开,“多谢郡王。”

萧图南看她那么高兴的样子,鬼使神差的开口,“明日早上本郡王就要跟钦天监正诵经给江南百姓看,然后后面几天会跟丁博士,卢博士,卓大人探勘河道,大概要花十日,江南大雨,也没什么好逛,你乖乖待在府邸别乱跑。”说完,马上后悔了,交代什么啊。

袁朝阳悬了一路的心却是刚刚放下,弟弟找回来了,腿还保住了,她心情好得很,所以也没去在意萧图南管得太多,“回郡王,民女有几座棉田在近郊,会找时间去看一下,都是我的人,万一下雨种不出东西没了收入,也不能不管他们,除了这棉田之外,民女一定好好待着不出门。”

“让下人去看不就得了。”

“还是得自己看过,我想让他们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吃我袁朝阳的饭,我就不会不管他们。”

萧图南看着她,心想这才叫女大十八变,谁能想到当初在宫门口怯怯懦懦的小兔子,现在脸上写着“女子可顶半边天”。

不爽,怎么可以她一个人得意,他也不输她好吗?

这几年他可是非常上进的,承担起一个郡王的责任,“你知道这趟南下计算水利,有多少皇子皇孙抢破了头想领命吗?”

袁朝阳摇摇头,“民女不知道,民女已经离开城中好多年了,没怎么打听城中事。”

“几乎你叫得上名字的都想抢,还有好几个郡王也想一道,治水利除了权,还有势力的扩张,至少能把自己党派的人都往上拉一个品级,这么好的事情,谁不想沾边?直到前几天,福王,干王还亲自到了秦王府,希望我把两个世子的名单加上去。”萧图南顿了顿,“可是我没准。”

袁朝阳终于明白了他是在跟她炫耀,心想,幼稚。

但此行一直有求于他,当然不敢像以前一样诚实反应出自己的想法,只道:“如果决定增开河道,郡王可是要住在江南?”

“是这样没错。”

“那秦王妃怎么办?秦王妃膝下只有郡王一个孩子,郡王不在身边尽孝,秦王妃会寂寞的。”

“本郡王打算——”萧图南一笑,“回京就生孩子。”

袁朝阳一怔,勉强一笑,“秦王妃一直想要抱孙,郡王生子,就是尽最大的孝道了。”

萧图南看到她勉强的表情,就觉得自己赢了,决定趁胜追击,“这次南下,皇上赐了裴秀女跟邓秀女同行,邓秀女个性温婉,比较合本郡王心意,本郡王打算回京就封她当贵妾,至于裴秀女,先当个姨娘,再命人买几个俏丫头……水利不是一日之功,光是丈量绘图至少得一年,这一年本郡王总生得出几个孩子来孝顺,到时候要施工,本郡王南下坐镇,把孩子全留在京城,母妃就不会寂寞了。”

“那挺好的,你是该有孩子。”

“本郡王要生一屋子,本郡王的爵位世袭罔替,不生几个儿子太可惜了。”

袁朝阳嘴角微弯,“民女就先恭喜郡王,郡王一定能如愿。”

萧图南被她这一笑,喜悦的心情全没了,她这是什么表情,好像真的很高兴一样,他终于下定决心生孩子,对她来说有这么欣喜吗,她不是应该后悔吗?后悔自己当年的不懂事,后悔自己没有享福的命——不然今日,她就是羽丰郡王妃了。

她怎么能笑得这样由衷,彷佛衷心为他祝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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