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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这么难 第一章 宝贝么女要出嫁(1)

“娘。”

“没空。”

“娘。”

“别吵。”

“娘。”

“我很忙。”

“娘。”

“滚——”

被喊“滚”的妙龄女子不但不滚,反而像个狗皮膏乐般贴上正在盘帐的娘亲背后,脑袋瓜子在娘亲的颈侧蹭呀蹭,跟只养了许久的爱宠没两样,胆肥的撒娇。

“娘呀!女儿是您的贴心小棉袄……”

嫌热的美妇人一把推开没事找事的牛皮糖,“不,你是我的仇人,不共戴天的仇敌。”

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所以是来跟当娘的抢男人的,自从么女出生后,家里的大小男人心就偏到一边了,对这丫头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放在心里疼如蜜,甜得化不开,眼睛里只剩下一个甜霜儿。

一天天长大的情敌是打不得、骂不得,连句重话都不能说,像是上了百来道巨锁似,封印在嘴巴里了。

好不容易报应到了,她怎么会以德报怨,将人留在府里作威作福,夺爱争宠。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如今时机成熟了,该把这丫头扫地出门了。

“娘,女儿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为什么您巴不得眼不见为净,活像女儿是您宿世仇人一般。”风灵犀越说越是满心凄楚,眼眶泛红、鼻头发酸,秀气的鼻子一抽一抽的,似要泪如雨下,打雷闪电又刮大风,大雨淹没良田万里。

“你今年十七了。”温颜没好气的睨了女儿一眼。

正想嚎两声的风灵犀忽地一滞,“娘……”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再叫一百声娘,女儿长大了终是别人家的媳妇,难道留你招婿给我自己添堵?”够了,忍她十七年够宽宏大度了,人家养儿是防老,承欢膝下,她养的是千年一遇的讨债鬼。

虽然嘴上嫌弃,可温颜停下手中毛笔,看了一眼厚厚一叠的嫁妆单子,还想着该添些什么,即便已准备了所谓的十里红妆,足以惊呆京里人,她还是认为缺了什么,恨不得把家产全陪嫁过去。

温颜和丈夫风震恶是青梅竹马,共同经历过一连串磨练,互相扶持走到今日,也是苦尽甘来,过上好日子了。

他们生有两子两女,刚好凑成一桌麻将,长女风灵月生在京城,四、五岁才离京,跟着爹娘南下,定居在人口不足五千的小镇上。

不过当年的小镇在夫妻俩的用心经营下,成了百姓超过十万的城池,温州城。

可想而知,风家自然而然的成为当地的地头蛇、土皇帝,客气点说则是是地方望族,造福黎民百姓的大善人,办学堂、开义馆、施粥济贫、铺路造桥不落人后。

由于温州城依山傍水,水路发达,漕运盛行,风家也参了一脚,建立漕帮,没多久又开设镖局、米店、绸缎庄、油行、酒楼、茶馆、珠宝行……风家自行买地盖了东、西两区各两条商店街,或租或卖或自营,店铺约四、五百家。

这些产业已经十分惊人,却还不包括各地的庄子和田地。

故而风震恶在此又有风半城之称,连县太爷都是风震恶年轻时候的学生,可见风家人有多风光。

在蜜罐里养大的风灵月性烈如火,嫉恶如仇,她十三岁便是漕运的第一任帮主,至今仍是,只不过嫁人了,生有二子,其夫是北方一霸傲天堡主战天傲,她长年与夫君待在北方,故而将帮中事务交由二弟风灵闻。

风家长子娶妻江南名门之后李氏,生有一子一女。

次子风灵凌,未婚。

如今准备出嫁的是最小的孩子,被众人捧在手心宠得入骨的风灵犀,“大龄”十七。

在穿越者温颜眼中,二十岁以下都不算成年,可是在她所处的年代中,十四、五岁的娘满街跑,三十岁的祖母,未过半百的老封君……唉!她的女儿真的……大了。

“……不能不嫁吗?”她舍不得爹、舍不得娘、舍不得哥哥姊姊,舍不得大白、小白。

抿着嘴,闷闷不乐的风家小妹此时还不晓得从小养到大的两头狼崽也在陪嫁中,如今的它们已是壮如小拧≠,威风凛凛的雪狼。

温颜斜睨长相神似她七分的女儿,“你问问那小子娶不娶,他一句不娶,娘养你一辈子。”

风灵犀一听亲娘的调侃,当下面红如霞,粉女敕粉女敕的腮帮子鼓起,“没有这么欺负人的,您肯定不是我亲娘。”

说她是后娘?她点头,“正好,省下嫁妆……”

“不许省,那是我的!”就知道娘是小气鬼,东抠西抠想抠下几块肥肉,上次她看上的那艘海船,娘怎么也不给。

温州城外有条大河,从码头起帆往南一百里便是出海口,风家在那里盖了间造船厂和船坞码头,方便上下货和补给,以及修船和投宿。

自从天隆帝开放海运后,不少海外的商人前来做生意,最先得到好处的当然是风家人,港湾和码头可是他们的,往来的工人和掮夫自然是自家人。

海外贸易是一块肥得流油的猪肉,不可能不咬,风震恶建造船厂的初衷便是打造海船,不过造船的经验不足,便先由一般的货船造起,再来是载人的客船,而后是能远航的大船。

风灵犀想要的海船便是第一艘成船,还未正式进行试航,因此她娘沉着脸说:“回屋绣花。”

说实在的,温颜自个儿连针都拿不好,别说绣朵花了,叫女儿回房绣花,哪里能让人信服?所以有了风灵犀的第一次离家出走,差点让她偷渡出海。

一道爽朗的笑声忽地从屋外传来,像是风铃,悦耳而动人,带着一丝诱人的娇媚,“什么是你的?你是风家的宝贝蛋,你想要的东西哪一件不是被你拿走了。”比土匪还土匪,抢得毫不手软。

“大姊。”一见来者,噘着嘴的风灵犀立即萎了三分,蔫蔫的,一弯腰,避开姊姊的爪子。

“躲什么躲,我长得青面獠牙,会吃人不成。”越大越不可爱,还是小时候讨人喜欢,像呆萌呆萌的小宠物。

呆萌呆萌这词儿风灵月是从她娘那学来的,温颜常说四个儿女是穿二代,一定要有专有名词,把别人萌翻了。

第一个受到亲娘荼毒的风灵月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她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弟弟妹妹的痛苦上,笑着捉过躲在娘身后的妹妹,使劲蹂躝她簪着小苍兰花钗的乌黑发丝。

机会不多了,等妹妹嫁出去,就是大人了,要管理家务,恐怕也难得出门,想再见面不知猴年马月了,不如一次玩过瘾。

“娘,救命呀!大姊疯了。”东躲西闪的风灵犀双手护头,脚下的凌波步练得益发的出神入化了。

“月儿,别闹她。”大的爱热闹,小的好静,两姊妹的性子截然不同,但有一点相同:护短,这是遗传当娘的,温颜颇为得意。

至于丈夫,那是个醋坛子,不提也罢。

“娘,我是疼她,不是闹她,想想她才肉嘟嘟的一丁点大,如今个头都不比我矮了,心里挺唏嘘的。”

妹妹出生时她都跟师祖行走江湖了,特地为了妹妹赶回来,一老一小看到干巴巴的丑丫头都眉头一皱,唯恐她丑到嫁不出去,没人要,想着为她多准备一些嫁妆。

没想到不出几天,小丑丫头变好看了,皮肤白得像雪,小脸儿女敕得跟豆腐似的,一双黑得透亮的眼睛天生带笑,怎么看都是笑脸儿,让人忍不住想……掐她。

温颜没好气的一睇,“还轮不到你唏嘘,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性急,别人是哭嫁,你是少根筋的笑着出门,急得跟爆竹没两样,花轿一落地就急着爬上轿……”

一想起那事,她还是觉得非常丢脸,大女儿不是养在自个儿身边,而是被她师父天山老人带至天山学艺,两人是臭味相投,一起闯荡江湖,一起惹事生非,一起把别人家的孩子揍成猪头,一起恶名昭彰。

女儿还得了“玉颜煞星”的称号,把她臊得不敢承认是自家出品,原本想着凶名在外的女儿铁定是剩女,她也做好养老姑女乃女乃的准备,谁知青菜萝卜各有人爱,出现皮厚肉糙,有受虐体质的傻小子,不只有小强打不死的精神,还把吃苦当吃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把府里的祸害当成宝给娶走了。

她是十分感谢那个不怕死的勇士,她耳根子终于清静不少,不用时时担心哪一天女儿又闯祸了,得为她善后,可是吧,看长女也迫不及待要嫁,她又觉得有这么恨嫁吗?

“娘,嫁人是好事干么哭哭啼啼,我家阿傲就喜欢我笑,欢天喜地不好吗?”

娘亲现在嘴上嫌她都不留恋家里,实际上嘛,娘最狡猾了,巴不得女儿快点嫁人,她好独占一家子男人的专宠。

风家男子最宠自家女眷,这可是温洲城众所皆知,风家的女人被宠得无法无天,出了事,男人来扛。

好吧,什么锅配什么盖,她这当娘的,无话可说。

温颜转而道:“你家那两个孩子呢!放任他俩自生自灭?”

隔辈亲、隔辈亲,风灵月的两个儿子特别黏外公,一人一条腿抱着不放,风震恶可欢喜了,爱跟孙子闹着玩,不过很奇怪的,他们都怕外婆,只要她眼神一扫,两小娃站得直挺挺,一动也不敢动。

风灵月笑着看了妹妹一眼。“迎亲的队伍到了码头,两小子吵着要看新姨父,阿傲带他们看热闹去。”

风灵犀的婚事是自幼定下的,有点类似女圭女圭亲,两家关系虽然好,却不能光明正大走动,得像做贼似的偷偷模模,暗地里两家亲。

原因无他,只因风灵犀的未婚夫是京城里手握大权的靖王爷次子,钱和权的结合向来为上位者所忌惮。

虽然两家的家主是共过患难的结义兄弟,但是世人眼中只看到兵权和富可敌国的银子,强强联手,所向披靡。

“大姊,你这话有歧义,什么新姨父、旧姨父,你想我嫁几回。”抚顺被揉乱的头发,风灵犀不满的噘噘嘴,一次就快拆了她的骨头,再来一次不要了她的小命。

其实最闲的是新娘子,什么都不必做等着上花轿。

只是懒性子的风灵犀最讨厌动,能躺绝不坐、能坐绝不站,能不动她就是一根柱子,八风吹不动,要她不断的上妆、试嫁衣,听送嫁安排种种琐事,她真的生不如死。

有着江湖人豪气的风灵月大笑,“新任姨父总成吧!小丫头片子计较那么多,心眼细如针。”

在已经当娘的风灵月眼里,妹妹还是当年哭得满脸通红的小猴子,她比她娘更难接受妹妹到了要嫁人的年纪。

时光如流水,匆匆而过。

“是大姊嘴贱……”

“嗯——”

母亲和大姊同时嗯了一声,风灵犀头一垂的改口,“是心直口快,为人坦率……”压力好大,两座撼动不了的大山,她容易吗?

“妹妹,你都长大了……”日子过得真快,记得她刚坐花轿出门,妹妹只到她胸高,追在轿子后头跑,不让嫁。

“大姊,你不是要哭了吧!”很惊悚,她寒毛都要立起来了,不寒而栗。

风灵月抽了抽鼻子,“换季了,花粉过敏。”

她有花粉症,但不严重,只要不是满天柳絮都能接受。

白担心了,还以为大姊舍不得她,原来还是没良心……

“大姊,你真不陪我去吗?”风灵犀指的是送嫁到京城,她没去过天子京都,难免有些忐忑不安,人生地不熟的,她如何作威作福。

“有阿闻、阿凌陪同,你怕个什么劲,何况司徒风绝还有个郡王封号,在京城地带大可横着走,敢招惹你的人并不多,你一巴掌将人打趴了也有人收拾。”妹妹那点小心思她还看不透吗?

“月儿,别教坏你妹妹。”先喝斥大女儿,温颜又看向小女儿。“你公公靖王虽然是一人之下的重臣,万人景仰,但京城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多如狗的地方,狗吠你一声你还吠回去?”

娘呀!那些皇室中人,朝中大官知道您把他们当狗看待,他们会不会一涌而上咬死您闺女?风灵犀在心里怜悯自己,有个月复黑爹、霸气娘,她离温婉谦恭的路越来越远了,慢慢黑化中。

难得和颜悦色的温颜轻声教女,“娘的意思是不要惹事,但也不怕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天塌了有人扛,我温颜的女儿不用担心得罪人,不过……”

“不过什么?”说一句、留一句,叫人心脏紧张得缩紧。

温颜似笑非笑的勾唇,“狗太多,娘的脾气又不好,打了几条不知死活的恶犬,所以娘先提醒你一声,娘的『仇人』不在少数,你得小心防着。”母债女偿都有,尤其是情债,麻烦得很。

“噗!”风灵月噗地笑出声,眼中流露出对妹妹的同情,幸好自己不用嫁入京城,逃过一劫。

“娘,您坑女儿。”风灵犀欲哭无泪,她能想像得到以后的日子会有多精彩缤纷,烽烟四起了。

看到女儿埋怨的眼神,温颜毫无愧疚,理直气壮地说:“不算是坑,至少娘给你找了好婆家,靖王夫妇是爹娘好友,他们会待你如女,不会有任何亏待,否则以你的性子,不论嫁到谁家都是灾难。”婆媳不合、妯娌不睦、家宅不宁、迟早和离。

风灵月颇有同感地点头,“司徒叔叔人很好,就是嗓门大了些,烟姨比娘脾气好,绝对好相处……”

温颜柳眉倒竖,“风、灵、月……”皮痒了是吧!

风灵月讪讪笑着往门口移动。“娘,我说的是实话,您和烟姨一比是老虎跟猫,天差地别。”一个是一口咬死猎物,一个是小口小口的撕咬,鹿死谁手还有待商榷。

懒得跟长女争辩,温颜认真地看着么女,语重心长地说:“犀儿,娘不忧心你吃亏,有靖王妃在,没人敢动你一分一毫,但有两个人离她们越远越好,娘不希望你和她们对上。”要不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真想灭了她们。

“是谁?”风灵犀一脸困惑。

“章皇后和司贵妃。”

那是两条毒蛇,把她当成假想敌,这也是她当年离京的原因之一,不喜老是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被算计,好像身边的人都不值得信任,是居心不良的人安排的眼线,让人活得不痛快,时时刻活在他人的监视下。

“咦!”虽然惊讶对头来历这么大,可是风灵犀又想,后宫的女人跟她扯不上关系吧!她嫁入的是靖王府而非皇宫内院,她们想害她也得顾忌着靖王。

此时的她还很单纯,不懂人心有多险恶,还天真的认为只要不进宫,谁也害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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