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月光看他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浑身冒着冷气,像他这样一贯没什么表情的人来说,已经是非常明显的情绪变化了。
她从穿到这个时代来,还没看过晁寂生气的表情,这时,她也不再急于“狡辩”了,她举起一只手,“妾身发誓,就这一回,往后铺子上了轨道,培训出能独当一面的人才,我就再不事必躬亲了。”
看她都急得发起誓来,晁寂心里那股恼火就烟消云散了,既然她如此表态,那就顺她一回吧。
他起身,又把两臂摊开了。
这回蕴月光一看就懂,赶紧拿起屏风上的外袍替他穿上,“王爷这是要去别的院子?”
晁寂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是嚷着调料还缺这缺那,调料就是锅子的灵魂什么的?”
所以他的意思是?
“我倒要去看看,什么佐料没有你不行。”
夜色初临的晚上,院子里都是迤遍的灯火,厨房里只有一个打盹的顾门婆子,一看王爷和王妃相偕过来,大惊失色的扑通跪下,又急急忙忙的去把厨房里所有的人手都喊过来,列队站在门口,动也不敢动一下。
晁寂直接拉了一把长凳坐下。
来不及用袖子替王爷把长凳擦干净的梅雪林见状,转过身对着厨娘们喊道:“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王妃要做沾酱调料,该来打下手的还不赶紧?一群没眼色的!”
梅雪林除了侍候的主子以外,对于这些下人从来不会给好脸色看。
蕴月光这一晚一口气做了七、八种沾酱,有蘑菇酱、花椒油、芝麻酱、豆腐乳、花生酱、豆豉酱、甜面酱、麻椒酱……当然,因为有着厨娘们打下手,才能在一夜之间做出这么多东西来。
蕴月光稍稍遗憾的是,如果有辣椒就好了,辣椒酱可是独一无二的调料之王,一辣托百味,思及此,她忽然问道:“王爷,雍州这里可有贩卖西北还是黔湘一带的干辣椒?或是湖南的剁椒?”
黔人和湖南人都食辣,要是有这几处的辣椒,可是能让人就着辣椒就吃掉一碗白饭。
“你可以让牛管事去找找。”花椒他是知道的,她所谓的辣椒也有个椒字,应该也是差不多的东西。
因为他的到来,厨房里的灯火比平日多了好几倍,经过大半夜,烛泪都垂满了烛台,混杂了厨房里的烟火气,蕴月光不自觉被这样的晁寂吸引,目光流连在他的五官上,不由得感叹,有些人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看着看着,她忽然就对上了晁寂的凤眼,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彼此的目光皆一瞬不瞬,彷佛定住了一般,她只觉得自己的脸好像比方才更红,也热得不得了。
哎呀,这厨房真的太热了!
她欲盖弥彰地移开自己的视线,“都什么时候了,我是不是忙过头了?”
,晁寂看着她因为忙碌红得宛如蜜桃般的双龉,翘了翘嘴角,笑道:“是忙过头了,都丑时了。”
蕴月光正月兑下围兜,闻言不禁吃了一惊,她居然让一个王爷在厨房里陪她耗了一夜。
她瞄了一眼晁寂已经起身的背影,不免有些愧疚,心想他平日就忙,难得一天掐着时间回来想早点歇息,不想又陪她到厨房来,熏了一身的油烟。
两人回了正院,一听到动静的留守丫头便端来洗漱用品。
“王爷可要洗漱?”
“身上烟火缭绕的,不洗怎么睡?”他说着便迳自去了净房。琉璃接过小丫头的洗漱用品,也侍候着蕴月光洗漱了。
晁寂很快就从净房出来,他早前就洗过一次澡了,这回不过是把身上沾染的烟火味道冲掉,因此速度快得很。
不一会儿,蕴月光也回到了卧房,因为要歇息了,蕴月光就让琉璃随便替她挽一个髻,正想拿一支发簪簪上,不想站在她身后的晁寂竟伸出手,替她从匣子里挑出一根景泰蓝丹凤累丝金钗。
“王爷,夜都深了,这是外出的簪子。”她忍不住提醒。
“那这支呢?”他又兴致勃勃地拿起一支海棠琉璃簪子。
这簪子的确朴素了些。
晁寂见蕴月光没再反对,便直接把簪子别在了她的发上。她看着镜子里立在头顶上的簪子,行吧,没戳到头皮。
折腾了一晚,蕴月光实在也累了,没有心思再介意和晁寂共睡一张床的后果,她滚进了床里端,把自己裹成蛹,睡了。
蕴月光晚上的服饰大多是家常的旧衣服,不只半旧不新还宽松,随后上床睡在外侧的晁寂,看她露出半截优美的天鹅颈时,立刻就感觉到口干舌燥了。
他喉结滚动,舌忝了舌忝唇,自己这是旱太久了,他的定力来到她这里完全不堪一击,他睡到旁边的榻上才是最安全的作法。
不过他也发现,只要睡在蕴月光身边,他就能睡得很香,于是他大大方方的睡上去,这一晚,他什么都没做。
铺子紧锣密鼓的筹备着,人在王府的蕴月光却不得闲,因为一转眼,王府的赏花宴就到了,不只有官员女眷,就连雍州、微州、霸州各州县富绅望族都收到了王府的请帖。
晁寂一网打尽的心态明显得想忽略都不行,不过他的说词是——为善最乐,行善岂能落人后?
还不到时间,便可以看见一辆辆马车从王府大门排到了巷子口,那些官员的马车是一辆比一辆华美,名门望族和世家们的马车也不遑多让,至于富商豪门更没这层顾虑了。
这些人有的拖家带口,未及笄的小姑娘和未及冠的小公子最多,活月兑月兑就是来开眼界,顺便兼做相亲大会,毕竟这么偏僻的州县也没多少机会能上王府串门子,有的除了男客还带了女眷,都是十几个人起跳。
这些官员和清贵人家的子弟个个长相不俗,走到哪都耀眼,让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王府几乎出动所有的仆役、家丁、护院和大小侍女,甚至还有内侍宫人,客人下马车就有一个掌事嬷嬷站在那,细细检查他们手上的请柬。
请柬上的纹路代表着他们的身分,再由穿着统一服饰的侍女领着去安置。
蕴月光按着京里赏花宴的规矩,请来参加的女眷都带上一盆花,待宴会结束,主人家会同前来参宴的德高望重的夫人们,一起在众多的花中选出花魁,并给予带花者一定的赏赐。
王府的花园比起上一回请诸家夫人过府喝茶聊天又精致了三分,四处张灯结彩,花团锦簇的。
蕴月光并不好奢靡,处处以府里自然的景致为主,这和每每举办宴会,主家总是不吝惜钱财,大肆操办的经验很是不同。
这是蕴月光的想法,她可不是来炫富的,而是要想法子让这些地方权贵心甘情愿地掏出银子来。
虽然有些势利眼一开始便觉得这王府也不怎么样,可一听说这赏花宴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修缮各州县的城墙、护城河甚至河渠,说到底是为了自家,就都有些意动了。
金桂园中,早来的女眷已经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了,大家看着都是熟人,互相聊着趣事,好不热闹,晚来的男客把府里的女眷送过来,和蕴月光打了声招呼便往男宾区去了。
园中各式各样的花大大小小有几百盆,摆满了整个院子,奸紫嫣红,美不盛收,而且每个花盆上都挂有牌子,一待宴席结束,女客们可以把自己觉得中意的牌号写好,放到准备好的签箱里,再由专人唱号统计,选出票数最多的那盆花。
待大家都移步院中欣赏各色花卉的同时,舞女歌伎翩翩起舞献唱,侍女们川流不息地送上各式各样的点心饮料果盘,而徐凌云的夫人这时才到来。
在京里,贵族圈内最讲究规矩和尊卑上下,就算一个普通的宴会,谁先来后到也是有讲究的,一般来说,位分越高,来得也就越迟。
可蕴月光没想到徐夫人把架子摆得那么足,不过她也无所谓,只要人有来就好了,她可没忘上回的宴会徐夫人便率先捐了五千两银子,也不知道这回她还会不会共襄盛举?
宴会开始了,蕴月光请众人移步宴会大厅,各色菜品摆盘精致,种类繁多,色泽还诱人,大家品尝之余纷纷点头赞赏王府厨子的手艺真是不错,菜的味道实在是好,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
酒席散了之后,众人又回到了园子里,此次的花魁经过刺激的唱号之后才选出来,那是一盆少见的十八学士。
即便在咸京,十八学士这样的茶花也不多见,更何况在西北这样的地方,可见是经心培育出来的。
蕴月光也借着给花魁赏赐的由头,把今天要募款的重点深入浅出地说了一遍,希望大家自由乐捐,乐捐的数目每一笔都有专人纪录下来,将来把捐款人的大名都刻到善行碑坊中。
不管各家夫人是抹不开面子,又或者真心想做点善事,还是想给蕴月光这个王妃一点脸面,宴会结束后,蕴月光正擢着酸疼不已的腿时,牛管事就把乐捐的数目腾写成了册子,送到了蕴月光的面前。
她翻开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