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霉女喜嫁 第一章 霉星附体的千金(2)

饭后,时间已经很晚,外面的雨似乎又有增大的趋势。

春柳将碗筷收拾到一起,“婢子把这些送到后厨。”

“路上小心些。”

“晓得。”

春柳将食盒挂在臂弯,一手撑伞,一手打着灯笼缓缓步入雨中。

目送贴身丫鬟离开,江晓月继续去打络子,又不禁想,风雨交加、深山庵堂、红粉佳人、年轻士子,怎么看都不会是平安无事的样子啊。

果然,春柳回来的时候顺带给自家姑娘带来新的小道消息。

“姑娘,您说巧不巧,这些士子中有一个还是来庵中上香的姑娘的哥哥,妹妹心疼哥哥,于是便想兄妹两个同住一个小院,庵主却是不许。”

江晓月嗤之以鼻,“许了才是脑子有坑,非出事不可。”

春柳点头,“谁说不是,心疼自家兄长,只管贴补些吃用过去,派人过去照顾也使得的。哪里有让人到后院来的,让别家姑娘怎么办。”

“自私罢了。”所以才不会设身处地替他人着想只想自家。

“那哥哥也不是个好的,哪有一个大男人硬往女人堆里钻的,轻浮。”这样的男人连她这样的下人都高看不起来。

江晓月笑了笑,没接这个话头。

“今天有些凉,姑娘洗漱还是加些热水才好。等一会儿,庵中师傅送热水来,婢子再服侍姑娘洗漱,婢子现在先帮您把床铺好吧。”

“嗯。”

江晓月站在窗前,隐隐还能听到雨中传来的人语,那边的官司且还没完呢。

过了一会儿,庵中杂役果然提了桶热水过来,春柳道了谢,又给了对方一串小钱打赏。

送走师傅,关闭了院门,春柳这才折身回屋伺候自家姑娘洗漱。

摘掉珠钗,拆掉头上的发髻,江晓月一头如瀑青丝便披散在了身后。

收拾停当,主仆俩便准备歇了,只留一盏油灯起夜用,然而两人躺下还没一刻,甚至都还没睡着,外面便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春柳一下便惊坐而起,听到床上传来动静,出声道:“姑娘莫起了,婢子去看看情况。”

春柳匆匆挽了发,披了件衣服起身,站在屋门口隔着院子喊了声,“谁呀?”

一个女声说:“施主,方才庵中又有房屋损坏了,实是没地方安置人了,还请施主善心让出院中空房吧。”

“你们知不知道礼仪,大晚上的,我家姑娘都已歇下了,哪有这黑灯瞎火扰人清静的。我们府上若非为了清静,何至于为我们姑娘订下独院静养。客人是你家客人,有了事情主家不寻法子,反倒是让同样身为客人的人帮着解决,哪有你家这般做事的?”

春柳小嘴巴巴地一通讲,讲得院门外的人登时歇了声,暗想着,好泼辣的丫鬟!

“也不必拿菩萨心肠来说事,我家姑娘素日也和善,但为人处事有各家的底线,断没有被人这样按头强逼的,我们江府可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人家。门我是不会开的,你们走吧,另寻他处菩萨施舍善心去。”

院门外静悄悄,唯有“砰”的一声,屋门关上的声响在雨夜中分外响亮,院门外的几个披着蓑衣的人彼此看看,无奈只能再去别处相求。

春柳一进屋,便听到姑娘的轻笑声。

“姑娘……”

江晓月笑道:“没事,回得好。庵主自己的云房不肯让出来,偏要来叫旁人发善心,哪里像个心怀慈悲的出家人,自家都做不到的事,如何强求旁人做到?”

春柳放心下来,狠狠点头,“就是。”再说了,深夜雨大,黑灯瞎火的,她们主仆独身在此间,自是要千万加小心的。

“睡吧,只怕明日还有情况。”说着,江晓月躺下。

春柳轻应了声,“嗯。”

翌日,江晓月主仆起得比较早。

如今庵中情况复杂,春柳没敢像昨天一样早早起来到外面打听消息,然后再回来伺候姑娘起身,而是老实等姑娘睡醒了,服侍她梳妆整齐,这才出门去。

春柳这趟出去倒没花费多长时间。

大雨又下了一夜,庵里的情况又变得恶劣了些,平时庵中香火也还旺盛,怎么房屋如此不禁风雨?平日难道都不及时修缮维护房屋的吗?

这不是一句“年久失修”就可以解释的,只怕其中少不了某些肮脏之事。

昨晚来叩她们小院门的人,有一个在离开时在雨中摔了一跤,脚受了伤。

春柳趁着摆饭的当口快速地把情况跟姑娘讲了一遍,江晓月没说什么,只在她摆好饭后便安静用饭,她也端了自己的饭到一边去吃。

吃完自己那份早餐,江晓月放下筷子,春柳急忙将准备好的温手巾递过去。

江晓月擦了擦手,这才道:“这里如今是个是非之地,咱们尽量避免出去与外人接触。”

“是。”

原本家里是准备让江晓月在庵里待半个月的,东西也就相应准备得很充足。怕她在庵中无聊,笔墨纸砚,外加话本诗集若干,让她可以拿来打发时间。

她让春柳给自己铺纸研墨,准备练会儿字。

这会儿雨停了,打开窗户,山里的凉意便进了屋子,此时看远山,又是层峦叠嶂,犹如仙境。

远山景色不错,江晓月遂改主意,不写字改画画了。

江晓月的字还好,画就差些,但凑合也能看,并非见不得见人,随着时间过去,一幅雨后山林渐渐在宣纸上呈现出来。

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江晓月放下手中笔,自言自语道:“勉强还能看。”

“姑娘画得很好啊。”

“你的水准就别点评我了。”江晓月忍不住笑。

春柳也笑。

一作画时间过得很快,一不小心大半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

春柳将沏好的茶水递过去。

江晓月接过呷了一口,往书案后椅中坐了,撩了眼皮朝桌旁的人看了一眼,“困在庵里人多,山下的人肯定会想法子,咱们大约困不了多久。”

春柳面露迟疑。

江晓月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勾唇一笑,“若没有那群士子,许可能还会久些,但他们是临时聚会游山,不像庵里这些人多是原本就要在此住些日子的,他们长时间不见人,家中自会有人来寻。”

春柳恍然,“然后就会发现山路阻塞,自然会找人疏通,我们就可以离开。”

“孺子可教。”

春柳笑嘻嘻,“是姑娘教得好。”

“客气客气。”

主仆两个不由得相视而笑,这时院门传来被人轻叩的声响。

门其实并没有关,来人叩门也只是礼貌提醒院里人有客人到,春柳扭身出门去看。

江晓月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转出了书案,往中堂去。

有客来,主人自当待客。

见到一个嬷嬷站在院门口,春柳几步上前。

“昨日不知是忠勇伯府的姑娘,今日我家姑娘差了老奴前来告罪,还望江姑娘海涵。”

“嬷嬷多礼了,出门在外难免遇到麻烦,若非我家姑娘实无法与他人同住,原该是搭把手的。”

嬷嬷连忙说:“不敢不敢。”

“嬷嬷既来了,便随我去见见姑娘吧。”

“应该的,应该的。”这正是嬷嬷来的目的。

挽着低髻,只簪了银簪花钗的蓝衣嬷嬷随着春柳走进了屋子。

单看穿衣打扮便知主家是什么来历,江晓月心中有数,端坐椅中只淡淡看过去。

“老奴是光禄寺署正赵大人府上四姑娘身边伺候的,昨夜因房屋漏雨,才请庵主帮忙,不想因此惹了江姑娘不悦,故而我家姑娘派老奴过来给江姑娘陪不是。”

江晓月语气平静地说:“倒也不必因此事道歉,各人有各人的难处,罢了,东西拿回去,也替我向你家姑娘道个不是,帮不到她我也抱歉。”

“江姑娘仁厚。”

“去吧。”

“老奴告退。”

春柳将人送了出去,之后折返回来。

“这赵四姑娘倒也是个知礼的。”

江晓月只是笑了笑,未予置评。

不好出院子,她便起身到院中小站。

大红衫子,粉白襦裙,腰背挺直,仪态端庄,一手在前,一手负手,嘴角轻扬,眼望远方,光让看着就能感觉到对方心情不错。

春桃心中一叹,她家姑娘明明如此美好,婚事却不太顺遂。

外面倒没对姑娘太过不利的流言,但隐晦不明,半说不说的反而让外面的人对姑娘多有猜测,什么身有隐疾,不善与人交流,内向,孤僻……总之吧,婚事就不顺遂。

这次从秀水庵回去,估计名声会更不佳,夫人这次好心办坏事,不知道会不会懊恼大悔……十之八九会的吧。

有人从院外走过,劳师动众的,连丫鬟带嬷嬷四五个人簇拥着一位华服少女走了过去。

春柳看了咋舌。

江晓月也看见了,也有点儿好奇,问丫鬟,“她这是去前面?”

“好像是。”

“庵堂、才子佳人、大殿偶遇。”江晓月陡生感慨。

姑娘围观八卦的语气简直太明显。

春柳无奈询问:“我们要去看吗?”

“不去。”江晓月拒绝得直接又干脆。

“那姑娘不好奇啊?”

“想像有时候比现实还刺激呢。”江晓月一副“你不懂”的表情。

很难想像您都脑补了些啥,总感觉可能也许大概会有点儿叫人脸红。

不过江晓月主仆虽然不去,但还是有其他喜欢八卦的人,在她们不知道的时候,有其他人也去了前殿。

来庵堂礼佛是很正常的事,而且青天白日,身边丫鬟嬷嬷相伴,就算男女遇见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出。

哪个少女不怀春啊,纷纷想着光明正大遇上如玉公子。

那些到庵堂借宿的士子们也都有书僮侍从在侧,初来时的狼狈早已清理干净,如今又是衣冠楚楚的青年才俊模样。

珠围翠绕的少女们如枝头花朵娇艳绽放,仪表堂堂的书生温文儒雅,可不是能上演些才子佳人的话本故事。

“少爷,您真不出去?”扒在门边偷看了半天的书僮石墨,忍不住跑回殿角打坐的少爷身前压低了声音问。

“君子不取。”

少年修眉朗目,玉冠束发,身着一件蓝衫,宽肩窄腰,即使在蒲团上盘膝而坐,依旧腰背挺直,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明朗英气。

年不过十七八,真是俊俏少年郎,风流不自知的年纪。

“夫人可是很着急少爷婚事的。”

“多嘴。”

“这天好不容易放晴了,出去透口气也好啊。”石墨继续锲而不舍地游说。

“自己去。”

石墨认输,自顾自又跑到门边看热闹,后来又跑出了庵里供士子们暂时借居的偏殿,去跟别家书僮一起八卦看戏。

待在偏殿未出去的不止温子智一人,还有几个正坐在一块谈诗论文。

早在被困山上时,温子智就已经后悔了,他就不该一时兴起答应跟这帮士子一起行动,简直傻透了,就像妹妹说的那样,又胡闹又愚蠢,整体脑子都堪忧。

真正知书达礼的闺阁千金此时必然不会出现在前殿,她们避嫌尚且不及,而勋贵女眷又哪是那么容易让人接近的,身边三尺不知会有多少阻碍,遇到个剽悍的,直接能抽飞登徒子。

想到妹妹的英姿,温子智不自觉柔和了眉眼,满含笑意。

女孩子嘛,剽悍一点儿才不会受委屈。

温子智闭目养神,不知山路几时才能疏通,一群男人寄居庵堂,到底是有些不合适。

石墨从外面跑了回来,揣了满肚的八卦。

似乎是察觉到了书僮强烈的倾吐欲,温子智笑了声,“说吧。”

“少爷,您是不知道啊,这两天庵里一点儿都不安生,后面有不少伤患呢。”

“哦?”

“困在庵里的闺阁千金伤了一半有余,连她们随身的仆从都有不少跟着倒楣。”

温子智睁开了眼睛,示意书僮详说,石墨便眉飞色舞地将从外面听到的讲了一遍,不知不觉便引得偏殿里的另几个士子也停止了交谈倾听了起来。

“……庵里人也觉得最近很邪性,这两天往佛前上香都多了。”石墨用这话作为结尾。

“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温子智一语评价。

石墨很无语。

“哥哥,你们便住在这里吗?”

偏殿外突然响起一个娇俏的声音,带着一点儿撒娇,温子智听得蹙眉,当那人领着自己衣锦华饰的妹妹入殿时,他便起身领着石墨避了出去。

旁人不知礼,他需知礼。

见院中有女眷走动,温子智眼神不移的直朝庵外走去——站在山门外看看雨后初晴的层峦叠嶂,也别有一番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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