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入京后不久,天气入秋,叶谨也将启程前往云州。
随着启程日子接近,叶谨心中除了对未来有着隐隐的期待兴奋外,还夹着一丝担忧,除了练马和射箭,他一有空闲便跑进山里砍柴、打猎,打到的猎物吃不完就做成腊肉,再有就给村子或镇上的人家换银子。
离家在即,他觉得家中样样都缺,他要在离家前给叶绵备好,不然他人走了,心中也不踏实。
叶绵看出他心中担忧,劝了几次,但看他依然故我,最后也只能随他去。这日夕阳西下,叶谨还未返家,叶绵在家里做最后的收拾,却听到大门处传来的叫唤,她连忙走出来将院门打开,“月妞儿,你怎么来了?”
宋晓月此刻红着眼,带着委屈的神情看着叶绵,“绵绵,阿谨人呢?”
叶绵连忙将人带进屋,“他上山去还没回来。怎么突然跑来了?只有你一人过来吗?”
“我坐刘大叔的车来的。”宋晓月迟疑了一下,“阿谨真要离开青溪镇去云州吗?”
叶绵面露疑惑,“这事儿你不是早就知晓了?”
她向宋大娘提及时,原本还担心小姑娘会因为叶谨离去而心伤,却没料到宋晓月挺为叶谨开心的。
宋晓月难过的低下头,叶谨一心想入军营,看他心想事成,她当然替他开心,只是……
“我娘说要给我说亲事了。”
叶绵霎时明白宋晓月液然欲泣的原由,不由在心中一叹,拉着她的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宋大娘肯定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宋晓月欲言又止的看着叶绵。
“月妞儿,我明白你的心思。”为了宋晓月好,叶绵也没有拐弯抹角,“但我不是阿谨,无法替他给你任何承诺,他此去云州结果未知,我视你如同亲妹,真心期盼你能有个好归宿,所以你还是听从你娘的安排为好。”
叶绵知道小姑娘对叶谨芳心暗动,很大部分是自小看着叶谨对她这个姊姊多有照顾,便觉得他人极好,再加上叶谨长得好看。
本来叶谨若与她抱有同样心思,两人结亲倒也是美事一件,偏偏叶谨对宋晓月并无他想,宋晓月虽然喜欢叶谨,但也未必非他不可。
宋晓月揉了揉泪眼,“其实我知道阿谨只把我当妹子,就算我愿意等他,他也不会娶我。”
叶绵倒是惊讶宋晓月能看出这点。
宋晓月顿了一下,续道:“上次我随我大哥来桃花村办宴却瞒着你们上山去寻他扭伤了脚,送我回家的路上他便跟我说了许多,我知道他关心我只是因为我与你交好,在他心中,我就是个一起长大的妹妹,是我自己不好,不愿死心。”
叶绵没想到原来宋晓月早就看出叶谨的态度,细细一想才后知后觉地意会到宋晓月原本常往他们家跑,可在上山找叶谨之后就不再登门。
她轻声安慰,“傻丫头,你很好,只是缘分一事本就难论,你和阿谨都是极好的人,却并非是适合的一对。”
宋晓月神情沮丧,“我爹有意把我许给李晋。”
李晋此人叶绵也知晓,是宋大叔收的徒儿,跟宋大叔学艺也有好些年了。
“可是我不喜欢他。”宋晓月低声续道:“我爹疼我,听我说不喜欢也没逼着我,只说再观察些时日,横竖我还小,亲事可以晚个一年半载再议,只是现下我娘却被郑夫人说动,起了心思想与郑家结亲。”
郑家?叶绵的心一突,“是……那位郑家公子?”
宋晓月一脸气恼,“就是他!郑炎庆之前与杨妍雪有婚约,杨家进京前还把主意打到你头上,现在让我去嫁给他,这算什么事?”
叶绵不由沉默,她理解宋晓月的心结,宋大叔是一家之主,但熟知宋家的人便知他们家向来是宋大娘拿主意,宋大娘为人明理,能让她松口同意与郑家的亲事肯定已思量过。
想到自己与宋家的交情,她却给郑家的对头写戏本,一开始或许无妨,久了也不知是否会生嫌隙……
不过现在这不是该考量的事,她拍了拍宋晓月的手,“你先跟我说说,郑公子除了与杨妍雪有过婚约外,他的为人如何?”
平心而论,郑、宋两家长辈是旧识,世代皆居青溪镇,郑炎庆不论家世或为人都不差,宋晓月见郑炎庆的次数还远比见叶谨来得多,只是自她懂事以来便知他与杨妍雪有婚约,所以未曾对他有过旁的想法,现下要将他视为夫君,她自然觉得瞥扭。
宋晓月自小被家人宠爱,但也深知她娘的性子,若是她娘认定之事便由不得她任性,她泪眼婆娑的看着叶绵,“他人还行,只是……有时候我还真羡慕你,自己当家做主,要或不要无人可以逼迫。”
“听你这话,还真是个孩子。”叶绵好气又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说这话不觉得亏心吗?我是逼不得已得要凡事亲自打点,我才该羡慕你凡事有人为你设想周到,这话日后莫要再说,你要懂事些,万万别寒了你爹娘的心。”
宋晓月闻言,低头不语。
叶绵也没再多言,感情一事终究得要靠自己想通。
外头传来声响,是叶谨回来了,不过听声音似乎还有旁人,叶绵才起身,就看到了跟在叶谨身后的宋大哥。
“在村口遇上的。”叶谨道。
宋大哥进门之后,面带尴尬的向叶绵道歉。
叶绵让他别放在心上,眼看时候不早,原想要留两人用饭,但宋大哥坚拒,硬是拉着宋晓月离去,只是离去前在叶绵的坚持下,他还是拿了些叶谨打回来的猎物。
看宋晓月三步一回头的模样,叶绵心中叹息,目送两兄妹直到人影消失在眼前。
至于叶谨这个没心没肺的,打了招呼之后就迳自返身回院里,也不顾已经入秋,迳自月兑了上衣,拿着月兑下的衣衫随意抹去身上的汗水。
看他豪迈的样子,叶绵不由皱了下鼻子,要不是胜在皮相好,自家弟弟这不修边幅的样子还真不讨人喜欢,“你可知道月妞儿今日为何而来?”
叶谨将衣衫丢到一旁的桶子里,转身进灶房给自己倒了一大碗的水,仰头喝了一口,抬手抹了下嘴才道:“瞧你这神色,肯定不是来找你闲话家常。”
“你倒是聪明。”叶绵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他,“她是来告诉我,宋大娘给她说了一门亲事,对象是郑公子。”
叶谨闻言皱起了眉头,倒不是因为他对宋晓月有心,而是因为对象是郑家。
“郑炎庆之前与杨妍雪有婚约,宋家人不介怀?”
“既然能让媒人上门,肯定是不介怀。”看着叶谨表情并无一丝波动,叶绵知道他与宋晓月是彻底没缘分了。
叶谨又去倒了碗水,语带中肯地道:“平心而论,若郑炎庆能忘了杨妍雪,好好待月妞儿,两人同住镇上又知彼此深浅,倒是合适。”
“是啊!”看叶谨对宋晓月全无男女之情,叶绵不再此事上多琢磨,“月妞儿的好,我相信郑公子终会发现。”
在叶谨眼中,此事到底是旁人的事,他压根没放在心上。
“后日你便要启程,别再往山里去了。”
“嗯。”叶谨轻应了一声,“柴房的柴禾就要满了,待填满之后我就不上山了。”
叶绵怕冷,冬天若少了柴禾,这日子可没法过,以往冬日叶谨在家,若是有缺他还能添补,但之后他就顾不到了。
看着正忙着将做好的吃食端进堂屋的叶绵,虽说他胸怀大志,但终究还是放不下。“如今外祖父跟着姨母一家进京,你——”
“你就放宽心吧,我自有安排。”叶绵打断了叶谨的话。
原本她盘算着等叶谨离开后搬进镇上与外祖父同住,只是杨家人不知何故竟在最后一刻转了念头,带着外祖父一同进京。
前几日她才收到外祖父自京城稍来的家书,说姨母一家已在京城落户,因有定远侯府帮衬,姨父在刑部寻得一门差事,字里行间看得出杨家在京城的日子过得极为舒心,待外祖父也孝顺,如此一来,他们姊弟便稍稍放心,将来等有机会再进京去探视外祖父。
少了外祖父,叶绵也没有非得待在青溪镇的理由,他们姊弟无父无母,纵使大伯、宋大娘一家待他们极好,但终究差了一层。
叶绵坐着与叶谨一同用饭,自己若开口说要随他赴云州,这小子八成会因担心她身子无法适应舟车劳顿而反对。
她也知道自己的身子确实不容许她冲动行事,但她垂下眼,掩去了眼中的光亮——她想不顾一切地冲动一次!
叶谨启程那日,天气微凉但晴空万里,叶大伯和叶三叔,甚至宋家人都来送行,就连最后松口同意与郑公子订亲的宋晓月都来了。
叶绵看宋晓月神情虽有不舍,倒也没有太多的眷恋难受,就知道小姑娘终究会放下,替她开心之余也松了口气。
叶谨忍住心中离愁一一道别,但狐疑的目光不断飘向一旁的马车。
这马车他认得,是村子里的陈木匠打造,这几日他经过陈家院子时,就注意到陈木匠忙着打造这辆马车,只是不知为何这辆马车会一大清早出现在他家门口。
待到叶谨道别完,红着眼眶站在自己的面前,叶绵才露出一抹笑,“把你的马绑上马车,再去我房里将我的行李搬上去。”
叶谨微楞,怀疑自己听错。
“还杵着做什么?我们还得赶路,快去。”
叶谨回过神,转身大步走进叶绵的房里,果然就见房里放着打包好的行李,瞬间明白她的盘算。
他一脸难以置信的折回来,看着正在门外与大伙儿解释的叶绵,“你……你要跟我去云州?”
叶绵转头对他灿烂一笑,“是啊。”
叶谨心中先是一喜,但随即与出声反对的众人想到了一块,摇头拒绝,“不可!云州严寒,你身子不好,不可行!”
“我知道你们都顾念我身子不好,但就是因为身子不好,所以我才要跟着。”叶绵用柔柔的语调说服众人,“我与阿谨自小未曾分离,阿谨最是知晓如何照料我,我想待在离阿谨近一些的地方,若真不幸有个万一,至少阿谨能及时回来看我一眼。”
她一番话说完,原还打算劝她打消念头的众人不由沉默。
虽说是一家人,但与叶谨相较,他们终究还是不同,叶绵的身体不好,自小就被说活不长,能长成大姑娘在场的长辈都知道有多么不易,若真有个什么万一没见到叶谨最后一面的话,叶绵只怕会深感遗憾。
想到这里,大伙儿也就不再劝了。
叶谨看着叶绵的眼神写着无奈,她为了堵住众人的嘴,连自己的生死都能拿出来说,他叹了口气,自小与叶绵争辩他从未占过上风,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他本就不放心叶绵独自一人在桃花村,但一来云州冬季寒冷,担心她身子受不住,再来便是怕一路舟车劳顿,她在路上有个好歹,所以纵使不放心也只能将她留在村子里,如今她既然不顾一切的坚持随行,他心中就算担忧也只能由着她。
他一声不吭地将叶绵的行李放进马车,上了马车才发现里头宽敞舒适不说,还早早就备上软乎乎的新被,小小案桌上还摆着吃食,布置得极好。
瞬间叶谨就笑了,他都忘了叶绵是如何精明之人,向来不会让自己受委屈,他的担忧实在多余。
在众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下,两姊弟离开自小生长的桃花村。
虽说前路漫漫,但叶谨心中还是因为有叶绵同行而踏实,只是面上还是装模作样的端着冷脸,这是要让他的姊姊知道,自己对她的任性妄为多有不快。
偏偏叶绵知道他的性子,压根就没把他那一丁点的不悦放在心上,迳自窝在马车里自得其乐。
她不差钱,打造马车时就想着怎么舒服怎么来,虽说花费不少,但她早打算好到了云州就转手把马车卖掉,说不定还能赚上一笔。
虽说是远行,但经两京驿道朝西北而行,一路上有不少店铺,吃住皆无须烦心,并没有想像中辛苦劳累。
对叶绵而言就当是场旅程,但拉车的叶谨多少还是吃了点苦头,毕竟带着叶绵,顾念她的身子,所以他特意放缓速度,原本两天便能到的路程硬是拖成了三日。
第三日,马车入了云中城,叶绵拨开窗帘,看着外头热闹的街景。
她随同叶谨前往云州,看在外人眼中,她的行事太过冲动,但事先叶绵早已向陶当家打听清楚,知道云州的最大城云中虽位于边疆,但因位于南来北往的要冲,所以热闹非常,青溪镇都未必比得上。
叶绵唯一顾虑的是此处冬季寒冷干燥,夏季温热多雨,这对她的身体是不小的考验,但她相信只要自个儿多注意便成。
叶谨进城后要去寻云中城的副守将,将来他便要驻守在云中城外的兵营。
叶绵早早便盘算好,来到云中城后先找个落脚处,最好能买个带小院的房子,周围清静不影响她写戏本不说,平时还能种点蔬菜瓜果,可惜她盘算得再好,却没算到云中城的空屋比青溪镇还要来得少,问了几日都无人卖屋。
为免叶谨误了去兵营的时日,叶绵很快改变主意,退而求其次,先租个安全的落脚之处就好。
租屋一事,叶谨没让叶绵抛头露面,安排她在客栈休息后自己就先出去转了一圈,在市集跟商贩打听,不出半天的功夫便让他寻到了间有空房愿意租赁的院落。
屋主是个和善的婶子,夫家姓郭,只有一个独女,已经成亲,女婿是个倒插门,顶了郭婶子死去夫君的差事,在兵营严律当差养马。
郭婶子西屋有两间平时没用的房子,为了给家里添进项,便用石块简单地隔成两户,听闻叶谨也是要从军,郭婶子便放心的将房子租给姊弟俩。
叶谨回了客栈带叶绵走一趟,等她点头便能给郭婶子回个讯。
叶绵打量着屋子,不过两间房,连烧火都得在屋外,虽说有些不便,但此处离衙门和市集都不远,安全和买物都方便,若是烧火不便就再花点银两,请人建个灶房和小柴房也成。
叶绵没有多考虑便答应住下,还带着叶谨亲自去郭婶子家谈定,之后就赶着叶谨拿着陶当家给的拜帖去军营。
叶谨长得俊俏,虽说脚有些不便,但煮饭的手艺好再加上一副好皮相,不但顺利进兵营当差,还混得风生水起,骑着马匹去了城外军营,约十天才得空回家一趟。
郭家母女都是极好相处的人,叶绵经由她们协助很快熟悉四周的环境,在云中城落脚,顺利得让她相信凡事皆能顺心如意,唯一担忧的严寒冬季也在她凡事小心之下安然渡过。转眼间,来到云中城的第三个寒冬到来,接连下了几天的大雪,四周一片白茫茫。
一早起来,叶绵赶紧烧了火,并给前几日来书信的宋晓月写了回信。
宋晓月在她离开青溪镇那一年便与郑炎庆成亲,两夫妻都是家中最小的孩子,难免有些孩子气,但庆幸小俩口也算懂事听话,听从教导,所以感情越发亲近。
最难能可贵的是当年因为争执而分道扬镶的两间酒楼的当家,如今已化干戈为玉帛,原因也是因为宋晓月——原来她当时不知自己有孕,回娘家途中不慎滑倒,被恰巧经过的陶当家所救,幸运的保住月复中孩儿。
郑家感谢,一来二去也都放下过往,相处和睦,郑家说是宋晓月带来的福气,如今她生了个大胖小子,当了娘亲,一家人和乐融融。
叶绵衷心替她感到高兴,挑了几件在云中城的趣事写在信上。
北方冬季寒冷且漫长,难得冬阳露脸,叶绵写好信便出了屋,冰冷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她动手收拾前几日叶谨带回来的冬储青菜,归整之后放入地窖中。
忙活中不觉,但一踏出地窖,突然一阵冷风吹来,她打了个冷颤,轻呼口气,连忙疾步缩回屋内,就着屋内的炉火给自己煮了杯热茶暖暖身子。
虽说已是格外小心,但隔日起来时叶绵还是觉得头晕,鼻子塞得难受。
她知道这是受了风寒,虽说浑身无力,但还是强迫自己起身,走到屋旁的灶房烧火煮姜汤。
一碗姜汤下肚,身子暖和了些,不再头重脚轻,门外却传来郭婶子的声音,她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这才把门打开。
一开门,郭婶子热情的声音便响起,“绵绵啊!婶儿给你送点秋末晒的菜干,若是天气冷时,烧水烫会儿就能吃了。”
远亲不如近邻这话果然不假,真多亏了郭家母女的照料,她的日子才会这么舒坦,叶绵连声道谢,让了一步请郭婶子进门,跟在她身后捧着菜干罐子进门的则是她的闺女郭朵娜。郭朵娜长得高大,笑着跟叶绵打招呼,直接将瓦罐放进充当灶房的小土屋。
一进灶房,郭朵娜闻着空气中的气味,“熬姜汤?可是身子不舒服?”
“染了点小风寒。”叶绵也没隐瞒,何况她开口就能听得出声音有些沙哑。
郭朵娜不由皱起了眉头,她跟她娘一样,看人都讲求眼缘,她俩是北方人,长得高大,第一眼看到叶绵就觉得这小姑娘娇小可人,像个小女圭女圭似的,忍不住心生喜爱,再加上叶谨十天半个月才会返家一趟,她们母女对她更是特别照料。
“瞧你这脸色,这可不成,趁着现在没下雪,我陪你去看大夫。”
隔壁里坊有医馆,没多少路程,但若是大雪天路便不好走。
叶绵原只打算在家歇会,若无好转再看大夫,但看郭家母女一脸担忧,执意要陪她走一趟,她也没有不知好歹的拒绝。
“就麻烦朵娜大姊了。”
“别这么客气。”郭朵娜伸手扶着叶绵,这小小的身子她一只手都能抱起,“小心走,雪路难行。”
有郭朵娜在一旁护着,叶绵顺利到了医馆看大夫,拿了几帖药,才出里坊,天空再次飘下雪花,只不过这场雪小了许多。
眼下是腊月,虽是下雪天,街上的人依然不少,来来回回的瞧着挺热闹。
虽然身子不适,但叶绵看着来往的热闹,心情还是挺好,心中盘算着也该抽空去采买年货了,虽说只有姊弟俩,但她还是稀罕一个年味。
她思索的当下,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前方众人连忙让路。
医馆临着云中城内最热闹的青石长街,自南城门入,往北能直达云州太守府。
“咱们先让让。”郭朵娜连忙扶着叶绵让到一旁,这是边疆最热闹的城镇之一,常有往来兵马,大家对此阵仗都习以为常,她分心瞧了一下,不由眼睛一亮。
因夫君在营中养马,她对军中事务颇为熟悉,低声说道:“瞧这模样似乎是玄甲军啊!虽说马匹未有铁甲,但马上军士一身黑衣黑甲,手拿马槊,多半没错了。”
叶绵的脑子因生病而有些昏沉,但听到郭朵娜的话,还是忍不住好奇的抬头瞧了一眼。
在历史上玄甲军是唐代的精英之师,所向披靡,为开创大唐盛世立下汗马功劳,一身黑衣黑甲,非猛者不得入。
马匹经过身旁,卷起一阵寒风,仰头望去的叶绵不由微眯了下眼,隐约间似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她立刻挣月兑郭朵娜扶住她的手,往前跨了一步。
郭朵娜的心被吓得咯噎一下,连忙将人给拉回来,“小心啊!”
叶绵被拉住,只能楞楞地望着玄甲军渐行渐远,她想唤他,但他的名字却硬是梗在喉间出不来……
马背上的顾悔已经好些天没睡好觉,纵使相貌不凡,眉目俊秀,却也掩不去眼底的淡淡乌青,他双唇紧抿,显得阴沉。
抵达太守府前,他俐落地翻身下马,手持军令,在门房上前来时一挥,便径直走入太守府。
门房一惊,连忙跟上,在快到时大喊。“老爷,有客到!”
云州太守秦初仁今日休沐,听到门房急促的喊声先是不悦的皱眉,但见到顾悔神情立刻一变,连忙起身相迎,“原来是世子爷,快快有请。”
当年顾悔手持军令来到边疆,他原以为不过就是个公子哥儿不知天高地厚跑来胡闹,但在见到顾悔的第一眼他就明白自己错得离谱。
顾悔是定远侯世子不假,但他在京城就颇受秦王看重,特令进了玄甲军,手下支配一队轻骑十余人,个个勇猛善战,前几日他才送捷报进京,内容还与顾悔手下的一队轻骑有关。
顾悔领人潜入东突厥军营,烧了敌方的粮草不说,还割断了敌军牛马的强绳,让受到惊吓的牛马在浓烟中冲撞,踩死、撞死敌军无数。
冬季严寒,本就粮草不足,东突厥又突遭剧变,人粮皆失,阵脚大乱,短时间内看来也顾不得南犯,边疆至少可以确保一段时间的安定。
“世子爷,请。”秦初仁最喜欢有勇有谋的后生,对顾悔显得特别热情。
顾悔脸上表情淡淡,对秦初仁的热络视而不见,只是轻抬了下手,对后头打了个手势。
跟在顾悔身后与他同样装束的黑衣人脸上迟疑一闪而过,最终还是双手奉上一个四方形的木盒。
秦初仁心中不解,却也笑脸盈盈的接过手,面前这人名叫刘道兴,长得人高马大,硬是比顾悔还高上半个头,他是个粗人,因家中人口众多养不活他,所以进了军营,凭着力大无穷、一身武勇得到重用,入了玄甲军。
秦初仁至今对他空手碎石的功夫印象深刻,而刘道兴平时也是自视甚高,如今却甘愿听令于顾悔,可见顾悔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