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孙邈吃到女儿亲手煮的饭菜没有多说什么,不过没两天就把京城最新流行的新料子跟首饰和打赏人用的金银镍子流水一样送进半若院。
阿爹送来的东西孙拂来者不拒,看过了之后让孙孅过来挑选,只要是她喜欢的都让她带走。
因为孙筠还小,孙拂除了留下两匹适合她这年纪的锦缎布料,和小女孩会喜欢的新奇玩意、吉祥喜庆的金镍子,其他梅花、海棠、如意式样的……都挑拣着送去了华姨娘处。
孙孅的丫头们抱着一大堆的匣子和布疋回到小院,紫姨娘很是纳闷,“哪里来这么多的东西?”
“孙拂给的。”孙孅托着腮,没什么快乐的神情。
紫姨娘撇嘴。“就是老爷偏心,什么好东西都往半若院送,从没想过我们母女俩。”
对她娘这点小心眼,其实孙孅也习惯了。“她对我好,我瞧着古怪。”
紫姨娘自然知道女儿说的是谁,“毕竟明年春天一到她就要出阁了,不对你好,难道要像以前那样什么都往二三房送,还落了个没趣?她这是会想,知轻重了。”
孙孅仍旧没什么高兴的神情。“孙拂说了,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姊妹少,相处得好,以后才能互相帮衬。”
“是这个理,虽然我和华姨娘不和,看姚艳不顺眼,但真心说起来,只要姨娘我不作妖,这个家也没有到让人待不下去的地步。”扪心自问,她争强好胜,暗地做手脚,以前受孙老夫人控制,只要这边有个风吹草动,就偷偷往那里通风报信,现在孙拂和二三房突然间就冷了下来,她连加油添醋的材料都没了,实在没趣。
“姨娘,阿爹不来您这里,也不去华姨娘那里,您和华姨娘还有什么好争的?争来争去,谁也赢不了。”
紫姨娘也不傻,她何尝不知道这么浅显的道理,但是争一争,或许有希望,不然这辈子不是跟死了一样?
“但老爷也是偏心,好东西净往嫡女那里送,大小姐要出嫁,那嫁妆该有多丰厚?你爹他可没想过你。”紫姨娘嘀咕。
没想到孙孅喝止了她,“姨娘不要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都是事实。”紫姨娘不高兴了。
孙孅打发走下人,苦头婆心劝起紫姨娘。“姨娘这毛病最好改改,以前太太不管我们这边的事,姨娘说三道四,仗着您是孙老夫人那边的人,也没人会动您。可如今大姊变得不一样了,要是因为姨娘这张嘴得罪人,大房没有人能救得了您。”
紫姨娘可没见过女儿这么强势的一面,撇嘴道:“你倒好,人家随便几疋布料就把你收买了。”
“姨娘,您醒醒吧,就算您把太太斗垮了,爹的心不在我们这也没用,如果后院都能和乐的相处,又有什么不好?”
紫姨娘往嘴里塞了块点心。“我心里有数,就是在你面前说一说。”
以前孙府还没分家时,她的确得什么都听孙老夫人的,现在情况不一样,难道她还要一辈子受那个老虔婆箝制?也罢,她还是先看着吧,是时候就收手。
孙拂可不知道紫姨娘的盘算,送饭的第二天便去了姚氏那里,请了安在姚氏身边的小凳子上坐下,看她如何安排事情。
来回话的管事嬷嬷和铺子掌柜一看就知道东家这是要教女儿,便把看家本事拿出来,仔细说明。
孙拂拿了纸笔记下重点,她也不打岔,等到姚氏把事情安排告一段落,这才笑道:“阿娘真不容易。”
她上辈子并没有在姚氏身边学习的机会,也不知把握,裁衣女红宫里头用不上,诗词歌赋更用不上,但是人情往来在步步为营的宫里却关系着一切,因为无人教导,大家都等着看她笑话,她只有一步步的模索,跌跌撞撞,不可谓不辛苦,因此这回她很认真的学习、发问,简直是追根究底了。
随后又有人来请示年礼,别看孙府已经分家,大房需要送的年礼并不比东园少,大房沾亲带故的亲戚不多,官场上的往来也不多,但架不住生意上的关系星罗棋布,人脉丰厚。
一般来说小商家、大盘商的会先送,姚氏再斟酌着回礼,今年孙邈不用再去费这些心,至于姚氏这边也大致如此,相互送礼,这些都是基本的人情往来。
尤其到了年底,光送礼这一项就够许多当家主母头痛的了,毕竟礼送厚,开销不少,往薄了送,明年还做不做生意?幸好姚氏会赚钱,手头阔绰,对这些银钱从不小气。
倒是东园因为李氏分家后头一次当家作主,抠抠索索,对于官场后院女眷的深浅模不清楚,闹出不少笑话。这样就算了,谁没个开始呢,偏偏她又好脸面,握了该替丈夫打点的年礼,却厚了娘家那边的,更别提老宅的下人了,每人一条腊肉打发了事。
这份礼单叫心血来潮的孙老夫人拿来一看,气得差点把拐杖甩到李氏头上,一等两个儿子回来,把李氏的错处添油加醋,说得没一块好,孙璟自然没给李氏好脸色瞧了。
为了过个年,东园那边一片的乌烟瘴气。
而西园这边,把事情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姚氏将下人都打发走了,捏了捏肩颈。
“阿娘辛苦了。”孙拂起身小心的替姚氏按摩着脖子和肩膀,按完这边再换另外一边。
姚氏十分受用。“家里的事情都有成例,你多看个几回,熟了,萧规曹随也就是了。”
“那铺子的事也能萧规曹随吗?”
“生意上的事虽然说不上瞬息万变,但是也不能太固执不知变通,我们家阿拂也对做生意有兴趣?”她看了女儿一眼,把她拉到前头来。
“娘,生意上的事,您能教我吗?我也想学。”
姚氏忽然想到什么。“是为了阿拓吗?”她娘家人都从商,姚拓更是个中翘楚,女儿嫁过去,要是不懂一些商场上的事情,夫妻俩就会少了很多乐趣。
孙拂没反应过来。“这和表哥有什么关系?”
姚氏的心情好极了。“人家不都说夫唱妇随?”
“娘!”孙拂跺脚跑走了。
一口吃不成胖子,管家的事也不是一两天能学会的,但慢慢的,姚氏也拿回来不少生意上的旧帐册让孙拂带回院子去研究,她本以为女儿大概要经过好一阵模索才能明白其中的曲折,没想到过了几日,孙拂就把那些帐册送回来,还在其中用诛砂笔圈注了许多疏失,虽然问题都不大,但姚氏还是震惊了,决定往后去商铺便把孙拂带着。
孙拂征得姚氏的同意,也把孙孅给一同带上。
女儿大了,能派上用场,还知道友爱妹妹,姚氏心想让姑娘家多少担点责任,早些磨练好,以后嫁去婆家有用,也省得人家说嘴,说大房分家只能教出个摆设来。
而且大房就这几个孩子,听话的多照顾些也没什么,至于那个不听话的老的,就当没看见。
孙拂向姚氏学习管家、管铺子的帐,建议姚氏,家里连同两个庶妹姨娘不过七个主子,下人却比主子还多,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她觉得人手够用就好,精简掉一些只吃饭不干活的,可以节省开支,也能提高工作效率。
按理说,大房有的是银子,实在不必这么节省,但姚氏也想看看女儿这段时间学管家的成绩如何,便答应了孙拂,把这件事情交给了她。
孙拂看过了所有下人名册和各处人手的分派,小半个月内就把这件事处理好了,这一番杀鸡儆猴,整个西园不只清爽许多,孙拂还趁机把东园安插在西园的眼线都给拔除了。
就连对这些事情无感的孙邈都觉得家里的空气清新许多。
因为这件事办得漂亮,姚氏索性给了孙拂两间铺子,一家是收成药的铺子,一家是香粉铺,让她自己去操持,赚了钱是女儿能干,就算赔钱,至少也学到经验。
姚氏让两家的掌柜来见过孙拂,两人也表了忠心,绝不会敷衍了事,但孙拂并不十分相信。毕竟是在姚氏手下做事的老人,要是拿不出什么叫他们信服的手段,哪能教他们听她的。
孙拂想起了开春后皇帝会命各地官药局大量进献阿胶,民间哪能不跟风大量收购,黑市那时将价格炒到天价,而且还常常撤牌缺货,不过月余就将京城的阿胶库存掏空。
这缺货的风波一直蔓延到阿胶产地山东,甚至一张驴皮也被喊到天价。这都是因为宫里贵妃犯了血枯之症,服用之后觉得脾胃调和,不只治好了原来毛病,连白发都黑若丝缎,重新获得了皇帝的宠爱,甚至怀了身孕。后宫那么多嫔妃美人谁不想得到皇帝宠爱,阿胶能滋阴补血,可治疗女子血疼、血枯,甚至治疗无子等功效都被放大夸张,这也使得后宫的女子人人都把阿胶当灵丹妙药,想尽办法买阿胶了。
可阿胶是什么,是皇族贡品,别的东西还好说,贡品却不是那么容易得的,可这一来,竞买更加白热化,到了有行无市的地步。
孙拂不禁低头思考起来,问药铺的掌柜,“药铺的药材种类可都齐全?”
“小东家放心,药铺能在市面上立足,最重要的就是药材种类不能少,咱们家铺子虽然不能说是京中行首翘楚,生药熟药、紧俏稀缺的,货架上药都是全的。”
“那可有阿胶?”
“据老朽所知,也就是两成的存货量。”这属于正常的数量。
“如今阿胶的价钱如何?”
“因为有官药局平抑物价,还在四两五钱上下。”
“如果可以,尽其所能多进些阿胶,越多越好,并且囤起来。”
这下不只掌柜的不以为然,觉得小东家不懂行道还充内行,就连姚氏也觉得不妥。
阿胶不是常用物,大量囤积就是把资金都押在上头,而且进货多要现钱,囤积在仓库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卖得出去,很冒风险的。
“小东家,铺子里实在没那么多本钱压太多货。”大冷天的,掌柜的额头都冒汗了。
“我拿出一万两私房,你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她有十足的把握,也豁出去了。等那两位掌柜都走了,姚氏瞋了女儿一眼。“我阔气的孙家大小姐,你也不怕一万两银子打了水漂?”
孙拂搂住她娘的胳臂,“娘您就信我一回,女儿不会给您跌股的。”
姚氏仍旧不放心。“可要我贴补你一些银子?”
“要不娘贴补我一万两银子吧。”
姚氏咋舌,拍了她一下。“你这孩子心也太大了,一万两可不是一贯钱。”
“所以,娘让我自己来就好,赚了是暴利,赔了也就是女儿的私房,以后再慢慢攒回来就是,不心疼,这回就当试水温吧。”
孙拂都这么说了,姚氏也只能放手让她去做。
等孙拂回到半若院,让三个丫头把她的私房钱全部拿出来,至于金饰宝石瓷器全数都拿去质铺换钱,这是把所有的身家全都押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