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闲话了。转眼到了正月十五,郭菀央早就禀明了马夫人与郭铭,要出去看花灯。而另外三个兄弟,趁着过年,早就呼朋引伴玩乐去了,自是不与郭菀央一道,郭菀央也不高兴与他们一道。马夫人与郭铭两人自然都是同意了,郭铭看着儿子,又悄悄塞给儿子几张一千文的宝钞,叫儿子:“要买什么就自顾买,不用心疼钱。”
郭菀央到底有几分感动了。将钱收起,郭铭又吩咐郭安郭累两人好生跟着,不要到人太多的地方去。
郭铭这样吩咐,郭安与郭累自然听命。可是郭菀央却是郁闷了,后面两个大灯泡跟着,自己怎么与朱高煦碰头啊?
因为今天乃是元宵节,街面上人极多,所以马车是寸步难行,所以一行人都是步行。一路之上,郭菀央东张西望大呼小叫,就想悄悄甩开郭安两人。只是两人得了郭铭的吩咐,恪尽职守,竟然甩月兑不得。
茱萸看出郭菀央的心思,笑嘻嘻的建议:“现在看花灯也还早,我们不如先去中平桥那边超市看看,或者有什么东西。”
中平桥那边新开张了一个“超市”,郭安等人倒是都听说了,不过却不知道是兰叶在主持,更不知道与郭菀央等人有关。郭安当下点头,说道:“去看看倒也好,只是听说那地方鱼龙混杂,身份尊贵的人都不亲自前去。公子若是要前去,倒还是要小心一些。”
郭菀央答应了,一群人就往那边走去。到了超市门口,却看见两个膀大腰圆的男子在门两边站着,眼睛盯紧了出门之人,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不觉吓了一大跳。门口熙熙攘攘,生意倒是当真不错。不过也被郭安说中了,来来往往的都是衣着普通的。
于是就忍不住在寻思,自己要不要开一个奢侈品市场,专门为贵族提供服务的?
进门看去,才知道,与自己设想,还是相差甚远。不过就是租赁了一个大院子,将几间房屋打通,安放上柜台,将东西分门别类的摆放在柜台之后,上面贴上价格,如此而已。每类商品边上都有两个伙计站着,负责给商品并收钱,与后世八十年代的百货商店倒是非常相似。看见这样的所谓超市,郭菀央自然极不满意。
却听见叮叮当当的声音,竟然是打铁的声音。问起身边的伙计,笑着告诉:“第一进屋子右厢房,租给了一个铁匠,现在正在现场打铁,生意却是不错。”
郭菀央心中一动,对郭安两人说道:“郭安叔叔,我们去看看去。我记得上次辽阳回来的时候,您的那把马刀,可是崩了好几个口子。”
公子这样建议,郭安也是高兴。他是郭家护卫,有资格佩戴刀剑的,可是薪水微薄,刀剑坏了几个口子,却一直没有修补。现在公子这样体贴,自然求之不得。当下去了铁匠铺子,果然见到了不少好刀剑。那铁匠姓王,大冬天的,月兑下了衣裳,只剩下一件小褂子,正在打一把长剑,问起边上的伙计,却是国子监某个书生定做的。郭菀央问了马刀的价钱,说了尺寸,付了定金,要他们给郭安郭累两人各打造一把。又叫郭安郭累:“您两位眼力好,帮忙选一把剑,再给配上一个好剑鞘。”
郭安郭累两人自然欢喜,忙不迭去看了。郭菀央就叫伙计:“茅房在何处,我要上一下。”
伙计见一个贵公子这样问话,忙前来哈腰答应了,帮着带路去。郭菀央就与茱萸去了,对郭安郭累两人说道:“两位叔叔只管在这里看着,我等下就回来。”
自然,上了茅房,两人就从另外一条路溜了。只是溜了虽然溜了,却又傻了眼。后面一条路不熟悉,不知如何才能绕道大路上。
好不容易找到超市正门口,郭安气喘吁吁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来:“公子……您走错路了啊。”
没奈何,认命吧。到时候见机行事罢了。
带着两个跟班,去正阳门。一路之上,人来人往,各种花灯,果然让人目不暇接。到了正阳门附近,就看见天空蓦然之间变得光亮,不过那光亮却是转瞬即逝。茱萸欣喜的大叫起来:“烟火!”
果然是烟火。天空之中,绽开了一朵又一朵的鲜花,下面无数如茱萸一般未曾见过烟火的孩子,欢喜跳跃。郭安笑着摇头,说道:“真真疯了,这得多少钱?”
茱萸笑着扭过头问道:“郭安叔叔,这烟火要很多钱吗?”
郭菀央笑道:“方才在超市里见过价格,最便宜的,要四百文一个。方才放的这种又大又带响声的,估计要更贵一些。这还是铜钱,不是宝钞。”
茱萸惊叫道:“那方才这么一转眼功夫,就放掉几百贯铜钱了!换成宝钞……只怕要近千了罢?就这么放掉,换一点开心?”说着摇头,却是心疼不已。
郭菀央笑着说道:“大家高兴,你又心疼什么?若是数十年前,这江南地方百姓,就是想要买个高兴,也没这个钱。现在有这个钱了,当然要图个高兴!”
一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到了正阳门了。正阳门前面道路两边,已经摆开了无数的花灯铺子,各种精巧的花灯让人目不暇接。花灯铺子的主人,一边是卖花灯,一边却在卖灯谜。每个花灯上都粘了一张纸条,只要花上一文钱,就能揭下一张纸条看上面的谜面。如果猜中了,主家赠送花灯之外,还另外有小礼物。郭菀央将目光转向花灯,茱萸的眼睛却还停留在天空上。郭菀央叫她:“小心地上。”
茱萸嘴巴里念念有词:“花掉这么多钱就看这么一蓬火,太浪费了,御史老爷得上书皇上,明年过年得控制这烟火……”
郭菀央又好气又好笑,说道:“茱萸,你懂什么。大家放这么多烟火,却不正是向皇上表示孝心的?你还要皇上禁止烟火,不是扫了这么多臣民百姓的兴致?”
茱萸却是不懂了。郭菀央笑着解释:“皇上是居在皇宫之中的。百姓是有钱了,日子是过得好了,这好消息却没有办法直接奏报给皇上。现在却有办法了,那就放烟火,祝福国泰民安吧。一蓬烟火四百文,放得越多,越能说明咱百姓手中有钱,越能说明百姓对皇上的感恩之情……这烟火放的不是钱,还是一片感恩之心呢。”
说句实话,郭菀央说这些话倒也不是纯粹的马屁。对于朱元璋这个皇帝,她还是抱有很大的敬佩之心的。这个从贫民阶层爬起来的皇帝,在位三十余年,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贫民身份,一直将下层农民的生活放在第一位。虽然对功臣对百官是狠了一点,杀得多了一点。
郭菀央说话,却听见身边一个老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位小哥小小年纪,考虑事情却是周到,之前看大家放烟火,只是图了一个热闹,却是没有想过这层深意。”
郭菀央回头,就看见一个老头扶着一个老太太,正守着一个花灯铺子,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大约六七十岁年纪,都穿着平民常见的青色棉布直裰,系着丝带,就像是一对寻常的乡间老夫妇。当下忙作揖行礼,笑着说道:“长者夸赞了,不过是依照着本心,揣测百姓的用意罢了,实在不敢当。”
那老头见郭菀央行礼,也坦然受了,笑道:“难得遇见,小公子到我这里选一盏花灯带去?”
说话的功夫,四周蓦然又是大亮。却见天空绽开了一朵硕大无比的菊花。菊花花瓣往四周落下,又蓦然再度绽亮,这一回展开的,竟然是数百朵体型略小的牡丹!
这种异景,众人都是没有见过,一瞬之间,四周都是短暂失声。烟火消失,短暂时间之内,天空之中竟然再无烟火,露出湛蓝的苍穹。
茱萸咋舌说道:“这烟火……怕要几十贯钱罢?”
却听郭安笑道:“这我倒知道,方才在超市里就见过的,标价二十贯钱,还是铜钱,宝钞要三十贯呢。”
茱萸心疼道:“这么多钱,还不如多买几个四百文那种普通的。”
那老头笑道:“倒也是,花这么多心思研究些没用的奇技婬巧,这个匠人也该打,买这个奢侈品的也该打……这位……兄弟,你方才说,铜钱与宝钞,价格不对等?”
郭安听闻老者相询,不觉非常诧异。铜钱与宝钞价格不对等,这是人人皆知的常识,怎么这个老头子却不清楚?当下回转身来,向老头行礼,说道:“这价格已经相差一半了……”
正在这时,天空之中又绽开了一蓬极大的烟火,将四周都照得透亮了。加上四周灯笼的光辉,郭安郭累两人,清楚的看到了面前那个老头的脸庞。郭安看着那张脸庞,与数十年前军中见过的那张脸庞重合起来,身子一僵,竟然忘了该怎么回答了。
郭菀央虽然是个大人了,可是这样好的烟火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见到火光,就忙着将头转向天上,也没有注意到郭安郭累两人脸色突变。耳朵却依然竖着,听郭安停顿说不下去,当下就说道:“老人家有所不知,国朝这个宝钞政策是好的,可是这些年发行太多,百姓都有些不相信,所以难免贬值了。”
看见烟火消失,才转过头来,发觉自己扭头与老人家说话不很礼貌,当下不好意思的一笑。
老头眼睛看着郭菀央,说道:“小哥你是说,朝廷发行宝钞的措施是错了?朝廷严刑厉法,规定宝钞与铜钱等价,现在朝廷给官员下发薪水,都是用宝钞的……可是百姓为何还是不相信宝钞?”说到后面,话音里已经隐隐带有杀机。
这一次,连郭菀央也听出来了,也别出别的味道来了!
宝钞与铜钱不等价,人人皆知,即便是深闺中的丫鬟小姐,要月钱的时候也知道要铜钱不要宝钞。不知道这一事实的人,除非是关在皇宫或者深山里面,不与银钱交往的!
可是这个老头不知道这一事实,却知道朝廷严刑厉法规定铜钱与宝钞要等价这一事实。
而且,话音里面,带着隐隐的威势。
就是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这个老人不寻常了。
郭菀央这才想起,方才与这位老人直面相对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一个……朝天的鼻子。与公主一模一样的朝天鼻子。
心中咯噔了一下。强自镇定不使脸上变色,无意之间将眼睛移到花灯铺子的上方,就看到了一盏大大的灯笼,上面有一个字:高。
正阳门外,高家花灯铺子。
对照起来……郭菀央什么都明白了。原来朱高煦要自己上这边来,不是为了与自己私会,却是为了将自己介绍给这个老人。
只是再也想不到,与这位老人面对面的时候,居然直接就谈论到了这么严重的话题。
这个老人的脾气,郭菀央曾经在史书之上读到一二。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他甚至制造了大冤案之一的空印案,据说前前后后杀掉的官员有数万人,其中不乏爱民的好官。他要求自己的政策能够不折不扣的执行下去,他定下的规章制度绝对不能被破坏……
现在这个老人,在自己的嘴巴里,听说了这样一件事。铜钱宝钞价格不对等,他的权威竟然被全国百姓触犯!
应答不善……朱元璋不会杀百姓,但是这朝廷上下,也不知有多少人会人头落地!
郭菀央镇定了一下。现在不能说朱元璋的国策不对,也不能说百姓执行得不对。说朱元璋不对那就是自己找死,说百姓执行得不对又不知有多少人头会落地。
只觉得口干舌燥,头脑之中一片空白。仔细斟酌了一下言辞,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老人家,您也知道,每年发行的宝钞,是要有铜钱作为储备才能发行的。可是国朝因为连年战乱,现在国库之中铜钱不足……这其实也不怪朝廷。宝钞数量超过了国库里面硬通货的总量,宝钞就要贬值成与国库之中货币储备差不多对等的价值,这是自然规律,也不能怪百姓。小子读书,也曾看过宋朝时候的旧案,那时交子也曾贬值。可见这事情……着实怪不得人。”
要将货币原理对一个老农民解释清楚,这实在是一件比愚公移山精卫填海还要艰难的事情。要深入浅出,要用这个时代人能听懂的语言,尽力而为,也只能说到这个地步。
朱元璋听得半懂不懂,皱眉说道:“如此说来,这就是皇帝陛下宝钞这一国策不对了。”
郭菀央只觉得头大如斗。听皇帝语言里的杀机似乎淡去,才找回了自己的思路,当下毫不迟疑说道:“老人家错了,如果没有皇上这一国策,国朝无钱可用,只能陷入以物易物的境地,那时情况将十分糟糕。定下宝钞国策,却能促进交易流通,令我朝经济从战乱之中得到迅捷恢复。虽然也有弊端,但是毕竟利大于弊。今天能歌舞升平,宝钞国策,当有大功。”
朱元璋捋着胡须说道:“只是如此,宝钞马上就要废除,可是一旦废除,又伤百姓,却是如何是好?”
郭菀央简直想要翻白眼,心道我又不是经济学家,我知道的这一点不过就是当初课本上学到的,难道还能充当国家经济顾问?心中却也知道,朱元璋现在正心忧着这件事呢,问自己一个十来岁的孩子,那也是疾病乱投医了。
看郭菀央讷讷说不出话来,却听边上的老妇含笑说道:“老头子,这些大事,是朝廷上大人们考虑的事情,我们想这么多做什么……小哥却是哪里人,来猜两个灯谜如何?”
那老妇说话,朱元璋登时笑了起来,威势顿失,笑道:“也是也是,老汉我就是喜欢摆龙门阵……”
郭菀央挠头,做出很不好意思的样子说道:“小子也只是胡说八道而已,老人家姑且听之姑且忘之……其实要让宝钞不伤百姓,其实还是有办法的。”
这边郭菀央与朱元璋说话,郭安郭累已经冷汗涔涔。想要提醒一句,可是根本找不到机会。看着边上衣着各异却是始终不曾离开的双目灼灼就盯着自己公子的看灯人,心中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朱元璋眼睛一亮,迫不及待问道:“有何办法?”
郭菀央沉思了一下,说道:“国家成立专门机构,负责宝钞与铜钱的兑换,各地都设置这样的机构,坚持兑换比例为一比一。只要朝廷做出这样的姿态,百姓自然相信宝钞……”当下尽自己所能,将自己知道的现代银行连锁机构说出来,只是边说边想,难免要磕磕巴巴。又说道:“只是这虽然是办法,可毕竟执行还是要靠人,所以制度方面一定要周到,这就非我所长了。”
朱元璋一边听一边想,好久之后才说道:“小哥这样说,想来还是有可行之处……小哥这些,都是自己想象而来,还是前朝有过旧例?”
郭菀央老老实实的说道:“宋朝的时候有过类似现象,我读书的时候胡思乱想的……或者不可行,老人家您……别寒碜小人了,小人还是一个孩子,就是胆子大了一点爱胡思乱想一点而已……”
朱元璋哈哈一笑,说道:“好好好,咱们不摆龙门阵了,咱们来猜谜……小哥在大事上有见识,这些小事上却不知有多少能耐?”
郭菀央的脸愈加红了,只说道:“老人家,小子不会猜谜的……”一副害羞之极的形貌。
那老妇笑着将一个宫灯上的字谜扯下来,说道:“小哥有学问,猜谜肯定行的,猜中了这个,老妇再送你两盏花灯……喏,这可都是用细绢扎的,能用好几年呢……就这盏鲤鱼跳龙门灯罢,你这样一个粉雕玉琢一般的孩儿,提上这盏花灯,这满街的眼睛都非定在你身上不可。”
听着老妇这样说话,郭安看着那盏花灯,眼睛就要冒光了。
想不到啊,公子出门一趟,竟然有这样的机缘!
鲤鱼跳龙门,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这两位普天下最尊贵的夫妇,给公子一个许诺呢!
茱萸倒是不知道老夫妇的身份,只盯着那鲤鱼跳龙门灯,笑着说道:“公子马上就要参加府试院试了,得了这么一盏灯,倒是一个极好的兆头。”
郭菀央只觉得头大如斗。今天风头已经够了,今天风头出得越大,来日与郭玥交接就越加麻烦。虽然说得了这个至尊的许诺是一个好事,可是自己心中还有一块心病!只是讷讷笑道:“小子急智上却是不足,这些谜语……多半猜不出来。”说着话,接过了老妇递过来的纸条,就着灯光阅读了,却不由一呆。
那纸条之上的谜语简直就是乡间俚语,浅显之极。上面字迹银钩铁画笔力遒劲,只是结构却是乱七八糟,难看之极,显而易见,这谜语是出自朱元璋之手。
朱元璋的谜语,自然不能马上猜出来了。低头沉思了半日,还是摇摇头,说道:“小子……还是猜不出来。茱萸,拿一文钱出来。”
朱元璋大笑说道:“猜不出就猜不出,与小哥一见投缘,哪里能收你的钱?”
郭菀央笑着从茱萸手中拿过一文钱,笑着说道:“虽然这般说,然而规矩不可废。”
这句“规矩不可废”深的朱元璋之心,于是大笑着将钱给收了。
那老妇将鲤鱼跳龙门灯塞到茱萸手中,笑着说道:“小姑娘,这盏灯送给你公子了,你拿着。”
郭菀央连连摆手说道:“没有猜出谜语,这灯如何能收。”心中猜测老妇的身份,能跟着朱元璋出来而且能表现如此自如的,应该就是天下第一尊贵的女人了。
茱萸笑着说道:“公子您别客气,有道是长者赐不敢辞,何况大过年的,这么吉祥的兆头,您不收我帮着您收了。”
郭菀央谢过老妇,吩咐茱萸收了。当下也不敢多呆,于是就与茱萸郭安郭累,告辞离开了。
他们前脚才走,后脚就不知从哪个地方钻出一个闲人,前来高家铺子看花灯,低声禀告:“是武定侯家的小公子。”
朱元璋的脸缓缓沉下来,随即又松弛下来,对自己摇了摇头。
捡起那张谜语,问自己妻子:“这个谜语很难吗?”
马皇后笑着回答道:“妾看来是难的。”
朱元璋微微摇头,说道:“这孩子才十岁,心机也是恁的深沉。如此才智,明明不难的谜语,却要思想上半日还说猜不出来。明摆着……”后面的声音里,却又带上了一丝隐隐的杀机。
马皇后心中一惊,笑道:“或者是只想着大问题,这些小游戏上就少下了功夫。毕竟只是十来岁的孩子,猜不出也正常不过。”
茱萸提着花灯,兴高采烈往前面走;郭安郭累两边护卫着,两人时不时的对视一眼,都是眉开眼笑。两人都与郭玥相熟,见郭玥有这等好运气,都是极为喜悦。
郭菀央往前走,走着走着,脸色却突然白了!
方才只想到这是朱元璋出的谜语,不能直接猜出来了,生怕猜出太爽快了得罪了朱元璋。只是没有想到这谜语实在不难,自己这般表现,说不定……反而在朱元璋眼中,留下奸诈的坏印象!
这个皇帝是历史上的第一多疑皇帝!
思想着,当下立马转身,说道:“茱萸,我将那谜语猜出来了!”
茱萸一把拉住,说道:“难道还要回去,向那老人家将一文钱要回来不成?”
郭菀央苦笑了一下,却不能解释,说道:“既然猜出来了,我总要回去说一声,免得白拿了人家花灯。”
拔脚就往回走。之前是顺着人流走,现在回去,却是逆着人流走,好生吃力。茱萸又拎着花灯,生怕与人碰撞了,一叠声的叫唤。
郭菀央当下回头,叫道:“你将花灯给熄了,交给郭安叔叔保管,我们先挤回去再说。”
两人说着话,就往回挤。好半日才挤回原先的地方,郭菀央就蹦蹦跳跳上前说道:“老人家,那谜语我猜出来了!我可没有白拿您的花灯!”
朱元璋正与马皇后说着闲话,他这花灯铺子设在比较外围的地方,边上又围了一群装扮成百姓的侍卫,因此也没有多少生意。却蓦然听见外面传来突兀的一声响,却是之前郭家那个小孩子,欢天喜地又回来了。当下笑起来了,脸上皱成了一团菊花,说道:“你果然猜出来了?”
郭菀央笑嘻嘻的将谜底说出来,说道:“其实这个谜语不难猜的,就是刚开始的时候我脑子就转不到那上面……”
马皇后见郭菀央挤得满头是汗,心中替这孩子庆幸,嘴上却笑道:“怎么这么急就回来了,满头都汗,快擦擦。”将手巾递过来。
郭菀央接了,抹了一把,笑着说道:“走出不多路就猜出来了,可是回来人的确多,这么大冬天也挤出一身汗呢……只怕等下人还要多起来。”
却听茱萸笑嘻嘻接嘴说道:“人太多了,大家有钱过节日是好事,只是这样子,只怕烟花掉下来,爆竹砸下来的时候,会有碰撞的事情呢。公子,要么我们回去算了。”
大过年的,茱萸也不能说不吉利的言辞,只能说“碰撞”。
郭菀央笑着说道:“应天府的人,还有三营的官兵,都全部出动了吧。只是所有的人都这么乱挤,还真怕出事……其实应天府定下交通规则就好得多。”想到了就说吧,毕竟面见皇帝机会不多,而制定一个系统的交通规则则是利在千秋万代的事。朱元璋定都南京的时候,虽然给南京制定了一个整体规划,但是因为南京之前就是一个大都市,很多街道的格局就要受到影响,交通堵塞就成了常见现象。
制定交通规则不能完全解决这一现象,但是至少可以缓解这一现象。
出风头就出风头吧,好在这事情也不算太复杂,等下教给郭玥也不是难事。
朱元璋倒是愣住,笑着说道:“交通还有规则?”
郭菀央认真的点头,装出孩子向长辈卖弄的模样,将自己知道的说了,说道:“这些都是我瞎想的……是因为看一些兵书,就觉得如果普通行人走路,也能遵循军队规矩,估计要好得多。”
朱元璋哈哈一笑,说道:“你这孩子还真的有些奇思妙想。”
正说着话,却听见那边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突然传来。
郭四?很熟稔的口气,郭菀央回过头,却见朱高煦带着两个从人挤过来。不由怔了怔,说道:“原来……是二公子,您怎么也来了。”
朱高煦看见朱元璋,也是怔了一怔,片刻之后却是笑嘻嘻说道:“郭四,你这是与这两位长辈说话?”一边却是向朱元璋夫妇行礼,笑着说道:“两位长辈在上,小子与这位郭四公子,也算是患难之交,他的长辈,也算是小子的长辈了,见过两位长辈。”
朱高煦这样说话,郭菀央不由在肚子里暗骂这小子会说话。什么你的长辈就是我的长辈,明明是你的长辈好不好?绕着弯子提醒我,难道以为我不知道么?
面上却是露出尴尬神色,随即露出恍然神情,接着就露出有些不自如的表情来。看着朱元璋,似乎想要说话,两条小腿却有些儿发抖,半日才说道:“二公子说得对,这是我们的长辈。”说完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朱高煦笑嘻嘻说道:“好叫长辈得知,晚辈与郭四是在辽阳回京师的路上认识的,当初运河上船翻了,几百艘船都堵在那里,郭四提议,晚辈去指挥船只按令疏通,真正过了一把大将军的瘾……”
朱高煦兴致勃勃说话,朱元璋也不由莞尔。朱元璋这人对功臣心狠,对自己的儿孙却是溺爱,朱高煦又善于卖乖,当下只是掂须微笑。这些事情都是他知道的,不过现在孙儿一五一十的重新报告一遍,他又有一种被儿孙尊重的感觉。笑道:“你们也算是有缘了。”
朱高煦说着话,却突然说道:“郭四,我听说,你姨娘与姐姐,莫名失踪了?”
郭菀央心中一惊。她不知道朱高煦为何要说这样一句话。为何要在皇帝面前说这样一句话。
这事情,皇帝应该知道的。要知道锦衣卫遍布天下,京师又是皇帝的地盘。只是真正真相,皇帝应该不知道。否则这事情不会这么平静。
当下只能黯然低头,说道:“报告应天府,可是官府也没有办法。”
朱高煦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还是男人不?这样大的事情,你不来找我,却去求你父母去找应天府?”
郭菀央被朱高煦这样一骂,隐隐知道了朱高煦的意思,当下只说道:“我是一个没担当的人……可是找到了又怎样?不找到还有一分指望,如果找回京师……她们就再也没有活路!”说完这句话,才蓦然惊觉自己原来是在朱元璋面前说话,当下脸色又白了几分,向朱元璋躬身说道:“长者面前无礼,请长者……治罪。”
朱元璋看着朱高煦,面色隐隐沉下来,说道:“你们兄弟相交,不用管我这个老头子。”
声音里压抑着火气,不过却没有杀机。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呢,明摆着故意设计朱元璋,朱元璋也不肯轻易动怒,只是不肯表态罢了。想明白了这一点,郭菀央心略略放下来。今天这件事,自己就配合着朱高煦说罢。
朱高煦冷笑了一声,说道:“我知道,若是你姐姐找到了,估计也嫁不出去了,所以你就得过且过是不是……可是你不找,你姐姐这场冤仇,就这样白白放过不成?”
郭菀央低头,咬牙说道:“我心中有数,只是现在却是无能。”
朱高煦淡笑了一声,说道:“你姨娘与姐姐现在住在中平桥。”
脑子轰隆一声,郭菀央不知道朱高煦到底想要干什么了。
耳朵边听见朱高煦的声音:“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虽然找到你姐姐与姨娘,却担心着人言可畏,因此就偷偷藏着,不想将她们带回郭家去……然而你却不曾想,如此,你耽搁了你姐姐的前程,如何是好?”
郭菀央的脑子,再度轰隆隆作响。这个……朱高煦!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面上却是一片苍白,哀恳着说道:“二公子,请……不要说这件事!”
朱高煦微微摇头,说道:“我知道你采用这样的法子也是没办法。可是这样做,对你父亲却是不大公平,他毕竟与你姨娘是夫妻。你将他也瞒过了,那就是不孝。你又将你姐姐藏起来了,影响她的闺誉,这又是不悌。虽然保住她们的性命,但是这般做法,却不是最稳妥的办法!再说了,生母与姐姐失踪,你却无忧无虑的参加科考甚至还来看花灯,那给旁人看来,也是大不孝!”
最后一句话,却是拨开了层云见蓝天!
郭菀央知道朱高煦这般设计的情由了。
原因还是一句话,为了郭玥的名声。
郭玥如果要走仕途,那今天自己的这些表现就会成为日后别人攻击他的理由,就是朱元璋,得知这些事情之后,对郭玥也难免有一个负面的判断。
自己当初定计的时候,只考虑到了人身安全,却未曾考虑其他。朱高煦选了这样一个日子,在朱元璋面前,将一部分真相撕开来,先告诉朱元璋:郭玥不是不孝之人,这样做是有原因的,也是被逼着没办法了。顺带着,还想要为水芸香母女,寻找一道护身符!
只是虽然明白了这一点,看着朱高煦的神情,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却听见边上的马皇后插口,说道:“这位小公子,将姨娘与姐姐,都私藏在府外?这却是为何?”
郭菀央哽咽道:“长者问,不敢谎言相欺。然而此事却是关乎家事,不敢陈情,长者见谅。”
郭菀央这样表现,也是有缘由的。在朱元璋这样的皇帝面前,絮絮叨叨陈述自己的委屈,不定还能引来朱元璋的反感。自己做出忍受委屈不肯说长辈坏话的模样,更能博得朱元璋的好感。
直接告陈氏丁氏的状,不见得有效果,自己现在这样委委屈屈一番话,却肯定有效果。
马皇后却想不到这个郭四到现在还不肯告状,难道他未曾猜出自己两人的身份?可是煦哥儿方才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他了呀。
朱元璋却是暗中点了点头,这个郭玥,之前的事情也是做差了,不过今天这句话应对还算得体。郭家的家事自己也不十分关心,反正不过就是那些事儿。当下微微摇头,说道:“郭英郭铭管家无方。”
朱元璋这句话开口,郭菀央就愣了一下,随即大喜。朱元璋既然说了这句话,定然会想办法将这句话传到郭英耳边,那时自己三人,就有保障了。为了向皇帝表达一下忠心,郭英肯定还要拿出一点行动来。
只是这个喜色却不能表露出来,当下只哽咽说道:“不敢闻长辈之过。”
朱元璋点了点头,说道:“也罢。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郭菀央怔了一下,说道:“晚辈只是想走一步算一步,现在二公子大义相责,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朱高煦蓦然笑道:“其实也简单……你将这件事老老实实禀明父亲,然后将姨娘与姐姐接回家中,若是担心你姐姐的前程,那么……我马上书信告诉父母,请他们派遣媒人,上你家来求亲好不好?”
朱高煦不按常理出牌的一句话,将郭菀央镇住了。
这才明白,朱高煦费尽心机演出了这样一场戏,却是为了这一句话!
这才完全明白朱高煦的意思。
自己到底是忘记了,尽管定下了主臣的名分,但是朱高煦向来不是按照常理出牌的主。当初第一次遇上,他就给自己送玉佩。
这一回……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下低眉,说道:“二公子说笑了,家姐的婚事,当由父母做主,您这样路口说话……郭玥惭愧无地。”
朱高煦兴致勃勃笑道:“无妨,你姐姐年纪幼小,若是不准,那就借口年纪幼小推辞了,我也不算丢了面子……”
却听马皇后笑着说道:“胡闹,哪里有大马路上这么促狭人家的?”
朱高煦向马皇后行礼,笑道:“长辈不知道,晚辈当初在路上,也曾惊鸿一瞥,见过郭七小姐。虽然年纪幼小,可是行事作风,却是很合孙儿的脾胃,原先也不敢莽撞,但是知道了郭家这么一件事,却不免有些想法了……”当下添油加醋将那日路上遇贼的事情说来,笑道:“长辈不知道,郭家七小姐真的是一个有见识又有胆识的好女子……若是因为家中这些恶心的事情,毁了她一生,岂不委屈了?所以孙子才有这么个想法。也不是真的有求婚之意,不过是表明一个态度而已,做给旁人看的。”
马皇后欣慰的笑了笑,说道:“这倒是侠肝义胆,虽然这个法子有欠商榷。”
朱元璋皱眉,说道:“这路上就遇到盗贼了……你们几乎送了命?”
郭菀央声音轻轻的:“家宅不睦,长者见笑。”
虽然这个朱高煦一直不曾明白告诉当初要刺杀自己的人是谁,不过郭菀央现在却是一点也没有心理负担的将这事情归结到郭家内部去。郭成那刀子是自己明晃晃亲眼看见的,这可是一点也没有冤枉人。
自己本来也没有机会上皇帝面前告状的,不过既然朱高煦苦心孤诣制造了这么一次机会,自己也不能放过是不是?
朱元璋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你们孩子爱热闹,就上前面去看看灯罢。”
这就是赶人了。于是朱高煦就笑嘻嘻的告诉郭菀央:“那边有一盏好大的宝塔灯,我们一道去看看。”拉着郭菀央就往前面走,也不知他是怎么走路的,不过三挤两挤,竟然将一群跟班包括茱萸,全都挤丢了。低声告诉郭菀央:“别担心你的茱萸,有郭安郭累呢,再说我吩咐我的暗卫保护着她。”
绕过一条小弄堂,前面停着一辆马车,有人正在马车外面守着。见朱高煦前来,也不做声,直接就上了驾驶位置。朱高煦拉着郭菀央上了马车。郭菀央临上车的时候往四面看了一眼,却见这条小弄堂不知从什么位置钻出四个黑衣人来,向朱高煦行礼。朱高煦点头,也不做声,那些黑衣人一起消失,于是马车行驶,车声嶙嶙,掩盖了车子里的谈话声。朱高煦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有事情,咱们可以痛痛快快说了。”
郭菀央这才挣月兑了朱高煦的手,怒道:“费尽心机掩盖我与你们的关系,你今天居然在皇上面前全都过了明路?”
朱高煦叹了一口气,说道:“前些日子你们家出了人命事故,皇上将目光对准你们家了。之前我们路上相识,这点是隐瞒不过去的。索性过了明路,见我们如此坦荡,反而对事情有利。”
郭菀央明白。朱元璋是雄才伟略的人物,也是刚愎自用的人物。朱高煦这样在他面前过明路,他反而不会怀疑两人有私。叹了口气,说道:“你这样也是对的,只是你这样戏弄我……姐姐,你却是什么意思?”
朱高煦嘴角含笑,说道:“我戏弄的不是你姐姐,我戏弄的是你。”
郭菀央身子一僵,定住。之前张辅知道这件事,就知道这事瞒不住。后来袁大中又知道这件事。现在朱高煦知道这件事,简直正常不过。
朱高煦微微笑道:“你不用说什么了,不是张辅告密。他的那点小心思我知道。你还记得当初船上的事情没,那天我就怀疑了。在遇盗那天见过郭玥,不过就是一个腼腆的孩子罢了,怎么过了几天就变得落落大方见识出众起来?”
想起那块没要回来的手绢,郭菀央咬牙,心中暗恨。
朱高煦继续微笑:“那日玄武湖的事情,最终能纤尘不惊,你功在第一。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你能将事情条分缕析说明白,并且制定了最好的应对方法。我没奈何穿了你的衣服,你要知道,我是绝对不穿女人衣服的,但是穿你的衣服,却不让我感到如何抗拒。既然都与你同穿一条裙子了,我若是不娶你,岂不是对不起你?”
郭菀央面红耳赤,咬牙说道:“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二公子不必在意。”
朱高煦淡笑说道:“你这样一个智囊,我怎么肯将你放在我家门之外?现在还能通通消息,万一什么时候你被别人娶走了,我怎么办?我燕王府不是白白损失了一个大谋臣?”
郭菀央气道:“我现在将自己名声毁了,一般也就嫁不掉了,你可以放心一阵,也用不着在皇上面前闹这样一出罢?”
朱高煦腆着脸笑道:“我知道,可是这事情也怕万一是不是?这几天看见朱炩没事就爱在中平桥附近晃悠,我可知道,你父亲是辽王府的属官,若是给他捷足先登,那我岂不是后悔莫及。所以无论如何,我就得在皇上面前备个案,经过这样一出,即便这些年你不能嫁,等来日与朱炩抢起你来,也有底气一点。”
郭菀央咬牙说道:“原来你打的却不是为我着想的主意,打的却是与朱炩争抢的主意!你们当我是什么人了,货物还是什么东西?”
朱高煦笑嘻嘻说道:“不是货物,而是珍宝,若不是将你看做珍宝,也断断不会在皇上面前如此冒险……你知道这些年皇上很忌讳王侯之家相互联姻。今天走的是明路,但是还是冒险。”
郭菀央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知道冒险,你居然还提。尽管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在皇上面前强调我母子三人与郭家的尴尬关系……但是毕竟我今天在皇上面前小小的出了一场风头。”
朱高煦倒想起这个要紧的问题来,说道:“我知道你出现在皇上面前定然能小小的展露一把,但是之前隐约看见你与皇上相谈甚欢,还是有些诧异。而且皇上待你态度如此亲切,也是让我又惊又喜,之前原先不敢说的话,看着皇上如此重视你的份上,冒险都说了。却不知你与皇上说些什么。”
郭菀央苦笑了一下,说道:“不过是说了一些宝钞铜钱的问题,还说了一些交通规则的问题。”将自己与皇帝的对话,一五一十说了,说道:“我知道这些建议有些见识,皇帝断然不会将郭玥当做寻常臣子,你要娶郭玥的姐姐,虽然在皇上面前备案,皇上却还不一定许可。”说到后面,嘴巴一抿,微微笑起来。哼哼,你主意打得再好,也经不起皇帝不同意。
朱高煦愣了一下,说道:“你说的这些,就是我王府的老师也不见得能考虑到,他们就知道四书五经……不是我王府老师想不到,这个大明朝,没有多少人能想到……你果然只有十一岁?我可是捡到宝了?”
郭菀央冷哼了一声,说道:“捡得到捡不到,还是未知数。”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接下来工作的细节,朱高煦说道:“郭玥的身子还是不大好,院试的事情,还是你帮着罢。你们既然都生活在家中,换回身份也就是一会的事情,定然能抓住机会。皇后既然这样说了,定然会有所表示,有皇后在你姨娘身后撑腰,从此之后你就不用惧怕丁氏陈氏了。”
郭菀央又气不过来,说道:“你这样再提一次,是要我承你的情。放心,我只承皇后的情,却不会承你的情。”
朱高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连连拱手,说道:“如此,是我不好行不行?”
郭菀央冷哼了一声说道:“你别想得美,我可以做你燕王府的臣子,却绝对不会做你的人,你先死了一万个心。皇上既然看中我的才能,说不定将我指婚给别的人,你就别想了。”
朱高煦低声说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你嫁给旁人也好,你不嫁给旁人也好,我死皮赖脸死缠硬泡,皇天终能不负有心人。朱炩那小孩子家我也不怕,本来倒是有些担心皇太孙的,可是他前一阵已经定亲了,估计二月就成亲,他总不会要你做侧妃罢?”
郭菀央真的气不过来。
这还是那个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小将军?这简直是一个地痞无赖!
说话功夫,马车却到了另一处街口。这处街口,花灯也极其漂亮。朱高煦笑道:“将其他的心思都扔掉,我们一起去看花灯。”
手很自然的抓住了郭菀央的手。
郭菀央鼻子轻轻哼了一声,自顾自跳下了马车。
朱高煦涎着脸跟上,笑嘻嘻的给郭菀央介绍:“你才从辽阳来,却不像我们小时候都在京师长大,这花灯到底比你见多一些,我给你介绍……”指着花灯一五一十介绍起来,涎着脸,却是殷勤备至。郭菀央耳朵听着,脸色却始终不松弛。等过了小半个时辰,听他絮絮叨叨始终不停,才忍不住叹气说道:“你停一停行不行?你说得不累,我都听累了。”
朱高煦喜悦道:“原来你还是关心我来着。”
那喜不自胜的神态让郭菀央不觉一笑,心中一点小别扭,终于消失。
只是朱高煦再也不敢与郭菀央太过亲近了。
两人从街的这头逛到街的那头,前面竟然就是郭菀央与朱高煦的大明超市。既然到了,两人就再进去看看。朱高煦到底多来了两趟,熟门熟路就到了后面,却见一个穿着青色比甲的丫鬟对朱高煦行礼,直接将朱高煦引到边上的一间小屋子里,奉茶,关上房门。郭菀央笑道:“朱老板果然好威风。我方才带着茱萸来过一次,却没见人来招呼我。”
朱高煦笑道:“你要威风,等你做了我家主母,平时就可以经常乘着马车到这里来了,我绝对不约束你。”
兰叶急冲冲赶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嬷嬷。见郭菀央,喜不自胜,当下拜见了,又急切说道:“趁着两位主子都在,我们来报一下账目……”
郭菀央笑道:“且慢报账目,我却有些话与你说。”将自己想到的一些东西说了,说道:“守门的门卫不能这样威风,货架上的货物还要充足一些,买东西要更方便一些,咱们的那个小食品店也可以搬到这里来,你就不用两头跑了。顺路还可以向一些有名的吃食店铺,定做一些吃食,或者干脆请他们来这里开分店……”
兰叶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却急切道:“这个三进的院子租得太小,现在已经有些挤了。若是按照小姐的法子,只怕还要扩张。只是边上的房子全都是住家的,不易租赁过来,往别处迁移,又怕丢了这边人气。”
郭菀央笑道:“人气的事情倒是无妨,只要旁人不急着模仿,这人气就丢不掉。再将我们的萨其马搬到这里来卖,成为咱们这个超市的招牌特色,或者将其他有特色的店铺搬几个分店过来,这客人就少不了。”
兰叶苦笑道:“小姐您不管事,还真的不知道这房子不好搬!京师啥都不贵,就是房租贵,如果将这个房子舍弃了,另外寻地方,也不知要多花多少钱!这三进院子是人家看在二公子的份上便宜租的,若是换别人,在这样的地段租三进院子,一年非多花两百贯不可!”
郭菀央吃了一惊。片刻之后才说道:“租赁如此贵,那我们凑钱去买一幢如何?”虽然跑明朝的本意是上北京区炒房,但是南京至少还能充当几十年首都,这时候买房,五六年后还能迎来一个大涨期。那就是靖难之役结束,朱棣得了天下,大批跟着他打天下的文臣武将跟到京师,京师房子却是不够。那时房价飞涨,只要那时出手足矣。
兰叶苦笑道:“这事情之前也想过了。可是买房子还要看机缘。即便主顾想要卖房子,也要先问家族再问四邻,真的月兑手卖给陌生人的还真不多。前些日子我也托牙子去访问了,可是七八天了,也没有见回报说有房源。我们要求又高,好歹总要等两个月才能得到回报。”
郭菀央沉吟说道:“二公子,方才走过来的时候,我似乎看见前面道路不远,就是街的尽头,有一片空地,估算着有二三十亩?能不能买过来,咱们自己盖?”
朱高煦笑道:“郭四公子才智无双,对京师的地形却是真不熟悉。马车只是一会儿,但是人走走,却要老半天。而且那已经到了城的边缘,马上就靠近外城城墙了,地皮虽然不贵,可是人流却比这边不知稀少了多少。买了那些地,盖起房子来,住家还可以,真的要办你的超市,估计半天也做不成一桩生意。”
这个倒是不怕。郭菀央人在后世,却是见识到了,不少大型的超市开办之初,就是设置在城市的边缘。开通公交,让买家方便,生意自然就来了。生意来了之后,带动周边繁荣,周边的房地产也会因此得利。当下笑着将自己的意思说了,说道:“那块地有二三十亩,却不知要找什么机构去买?咱们先买来再说。手上的钱够不够?京师成了京师,人总会多起来的,到时候人多地少,这地方原先偏远后来也不会偏远。如果担心成本,那就先盖一所小一点的房子,再在边上呈辐射状盖其他房子。”
朱高煦苦笑说道:“兰叶是帮我们挣了一点钱,但是那个二三十亩地!我是攒了一点钱,你手上估计也还有一点。先报上数目,总算起来试试。我明日派人去找京城修完所,先问问价钱。如果还不够,只能找我大哥借了。”
郭菀央沉吟道:“其实也不用借,咱们就算是合资……记好账目,来日得利分成。这肯定是得利的事情,只是投资期限可能要长一些。”借钱的关系总是不大牢靠,不如用共同投资的方式,将大家的利益紧紧捆在一起,如此也不担心朱高炽那边因为嫉妒而不保密。
朱高煦点头。事情商议出一个章程,时间也不早了,花灯会也散了。朱高煦叫了马车,一路将郭菀央送回武定侯府。
到了角门口,就看见郭安郭累还有茱萸都在角门外等着了。见郭菀央前来,才松了一口气,说道:“还当真担心失散了。”
回了东跨院,却见郭铭已经休息了。当下就将要说的话全都寄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