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能宠。
乐鸣秀自和金大爷打上交道,一路走来,到得如今最最深切的体悟就是——
男人真真不能宠,一宠就索求无度、羞耻无上限。
即便成亲之夜已过去大半个月,她每每无意间回想起,场景无须多,只要一、两幕突然浮现脑海,都够她羞耻到揉发揉颊,恨不得挖个洞把自个儿埋掉。
以为两具身子再缠绵深入,左不过在苍野诡域那座奇异洞窟里发生的那些,谁知金大爷既是狗也是狼还是猛猪,狗鼻子嗅闻,狼爪禁锢,猛猪狠拱,属性复杂到教人发指。
他说要尽情嗅食,不是假话,完全没在客气。
“噢!”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哀叹,她把脸蛋往手心里一埋。
这座温暖的羊皮主帐里可不止她一人。
这阵子身高像有些抽长的男孩隔着铁力木矮几与她对坐,几上摆着棋盘,尽管一大一小对弈,乐鸣秀的棋力明显被孩子甩出好几丈远,这还是孩子偷偷让子之下的情况,若不让子,怕是干脆就甭下了,免得大人的自尊心受伤过分严重。
但金玉磊是喜欢跟婶娘下棋的。
虽说他家婶娘悔棋,藏棋等等耍赖行径多了去,他还是喜欢……喜欢赖在婶娘身边,觉得急乎乎地悔棋又偷偷模模藏棋的婶娘好好玩,只是眼前的她究竟怎么了?
是婶娘提议要下棋的,却非常心不在焉。
也不知她脑袋瓜里转些什么,一会儿面红耳赤,一会儿皱眉皱鼻,一会儿又叹气摇头,让他小小心灵也跟着紧紧张张。
“婶娘这是怎么了?”
望着使劲揉起双颊的乐鸣秀,金玉磊有些目瞪口呆,但很快回神甩了甩头,老成道——
“婶娘是担心阿叔在前头战线上遇难吗?别操心啊,阿紫不都飞回来把战事回报了?阿叔领着部族联盟步步进逼,定能替磊儿的阿爹阿娘、替当年力抗北蛮而死的猎狼族族人以及北方各族的朋友讨一个公道。”
今日是北方部族联盟打入北蛮狼族地盘的第五日。
她与金玄霄的婚事甫办完不到三天,北方各部族长再次集结黑石堡,定下征讨北蛮狼族的日程及策略。
所以他们现在就在敌人地盘上,嗯……不对,应该说,他们现在就在曾经是敌人的地盘上稳稳紮下营帐。
她和孩子完全听从金玄霄的命令,乖乖待在后方不添乱,而伤兵营亦建在后方,乐鸣秀每日皆会过去探视,同样将伤兵的伤势分出轻重缓急,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尽量救治。
当然,她是木灵族不世出的最强灵能者,又寻到同为灵能者的强者金大爷相交相融、彼此取长补短,她的灵蕴饱满充实,驱使起疗癒灵能那是什么外伤都能医,只要伤兵失血状况不过分严重,经她灵能疗治,没有不立时痊癒的。
乐鸣秀没什么好哀叫的,若非又想到自家夫君对她的种种“不道德”行径,她也不会突然把脸蛋揉得不像样,热气直冒个不停。
她万分艰难地抬起头,望着孩子垮下巧肩,叹息——
“婶娘的忧郁,磊儿宝贝太纯真稚女敕,说了你也没法子体会,不是婶娘不看重磊儿,是……是事情好生复杂……”其实是事情太难启齿。
她如何能对孩子控诉他家阿叔根本兽性难除,非但难除,还张扬得无法无天,把她舌忝着吃、咬着吃、吮着吃、啃着吃,欸……孩子纯真心灵须要维护,她得担好这重责大任。
有苦,她都只能往肚里吞了。
“不过磊儿如果肯让婶娘抱抱,嗅食你身上女乃香,婶娘的忧郁肯定就会消退许多。”这话一出,她自觉完蛋。
她竟然想着要“嗅食孩子女乃香”?
这、这这根本是被某位兽性太强的大爷给潜移默化了呀!
庆幸孩子没察觉到她太不纯真的心思,微肉小脸怔怔然,最后抓抓耳朵腼腆驳道:“磊儿长大了,才没有……没有那个孩子气的女乃香呢。”
乐鸣秀被他的反应逗乐,瞬间把金大爷在她身上惹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虽说磊儿一点一滴长大,但在婶娘眼里,磊儿宝贝还是小宝贝啊,你自个儿嗅不到自个儿身上的女乃香,婶娘鼻子跟你阿叔的狗鼻子有得拼,啊啊啊——我说他狗鼻子的事磊儿可不能泄露出去。”头一甩,语气加强。“总之磊儿就是好闻,闻起来比宁神香还能安人神魂呢。”
然后金玉磊动不了也不想动,就眼睁睁看他家婶娘越过矮几挪过来,展臂将他搂进怀里又蹭又嗅又揉的。
“婶娘,哈哈哈——不行啦,哈哈哈——好痒好痒,哈哈哈……不行不行……哈哈……婶娘啊——”被蹭被揉,最后还逃不过遭女子纤纤十指搔痒,痒得他像条泥瞅般在泥地上乱腾乱跳似,小脸红扑扑。
乐鸣秀像官老爷审嫌犯似粗声问:“说!磊儿宝贝喜欢你阿叔多些,还是喜欢婶娘多些?”
“阿、阿叔好……婶娘也很好,都、都很好,都喜欢啊哇哈哈哈……不行不行——”孩子上气都不接下气了,笑得浑身颤抖毫无招架之力。
“哼!磊儿这回答不中听!”继续审问。
此一时际,身为“审问者”的乐鸣秀根本丝毫没发觉,她就像一个真正的娘亲,总要逼着、试探着、一遍遍询问着,问自个儿的亲亲孩儿,要孩子说出究竟是喜欢阿爹多些呢?抑或阿娘才是自己最最喜欢的人儿?
她不知道,她已成为孩子渴望在心的娘亲。
此次随行出征,乐鸣秀内心同样作好“中长期对战北蛮狼族”的准备,毕竟这一次不同于上一回扫荡赫夜族叛徒那般轻易,北方部族联盟确确实实深入敌方,需得步步为营方能稳紮稳打。
所以说,要再如上一回那般速战速决根本痴人说梦……乐鸣秀本以为如此,却忽略事情落到金大爷手里,没有七,八个变因也少不得三、五个变数。
深入敌方五日,北方部族联盟终于跟北蛮狼族的主力对上。前五日的对仗根本是小打小闹,金玄霄完全没放在眼里。
直到追踪到北蛮狼族主力,他大爷就像一具被触动的捕兽夹,尖锐铁牙又狠又紧地咬住好不容易才逮着的猎物。
这一仗将成终章。
这一仗终为绝响。
而因为历经这一仗……乐鸣秀也才知道自家夫君先前隐藏了多少实力!
根本是逆了天,以为主力交锋需中长期对战,事情落到她家金大爷手中完全扭曲变形。
就那么一战便定下乾坤,真要算算,从他们离开黑石堡、各部集结朝北蛮子地盘前进,到北方部族联盟取得空前胜利,前后也才过去大半个月。
要问变因吗?
变因自然出在金玄霄身上。
乐鸣秀虽然并未亲临双方交战的现场,并未亲眼目睹整个过程,却是听金玉磊详细转述了小雀儿阿紫传回来的话。
当真不听不知道,一听惊得她几乎当场石化,然后就悔得要命,后悔自个儿干么那么听金大爷的话,他不允她观战,她就乖得跟只怕生的鹤鹑儿似,缩在后方大帐,连头都没探出去一次。
据阿紫说,金大爷率北方部族联盟与北蛮狼族对峙,敌方长期盘踞,主力人数逼近五万,加上驯养并训练上百头的雪原狼成为“致命武器”,一阵排开气势可谓惊天动地。反观北方部族联盟,除了大黑狗子以外找不到第二头猛兽,联盟战力集结起来不到三万人,生生被北蛮狼族给比将下去。
但,部族联盟的大头头毕竟是金玄霄,有他大爷一个足抵百万大军。
乐鸣秀听着金玉磊转述,男孩语调满满惊奇。
很显然的,金玉磊应也是头一回听闻自家阿叔那般无法无天的剽悍事蹟,他愣愣地把紫雀儿的话译给表情同样愣愣的婶娘听——
“……说是对峙时,对方近五万人喊杀喊打,上百头的雪原狼猪狯咆叫、蓄势待发,阿叔不但无动于衷,像似唔……阿紫绝对不会说错,我信阿紫的,但它说……说阿叔像还打了个盹儿,还睡到险些从狗子背上掉下来。”
这……乐鸣秀都猜不出金大爷使的是哪招了?
金玉磊缓了一小会儿接着道:“之后敌方开始冲杀过来,成群的雪原狼亦在驯兽手的驱使下朝咱们部族联盟的勇士们飞扑而来,对方越逼越近,双方距离越缩越短,敌人的马蹄声、嘶吼声,杀声震天,连大地都震动起来……”
孩子语调变快,她听得一颗心都提到嗓眼,快不能呼吸。
“然后呢?然后呢?”怎么突然顿住?
金玉磊粉女敕小脸蛋布满迷惑,好像很努力在理解紫雀适才传达的消息,试图弄明白究竟是何状况。
“……阿紫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乐鸣秀挑眉。“什么叫『就没有然后了』?”
“阿紫说,北蛮狼族冲到离咱们的人不到五个马身之距,他们胯下坐骑突然顿住四蹄,不是一匹、两匹有这种怪异反应,确实如连锁一般相互影响,整大群马匹全僵化成石头……”孩子吁出一口气,润润唇——
“婶娘应能想像得出,对方那冲杀速度有多快多猛,后果就有多惨,飞驰中的坐骑骤然停下,足可将背上的人甩飞出去几丈远吧?”
乐鸣秀不禁逸出一声低呼,一手轻捂左胸房,想像着那般场面。
她缓着气慢慢道:“马背上的北蛮子被抛飞出去,没摔死也得摔伤,何况按那一抛,十有八九会被抛到咱们北方部族联盟的人马面前,甚至抛进咱们人群里都有可能,咱们的人完全以逸待劳啊,趁他病要他命,趁他们摔得晕头转向之际,轻易了结对方,我方伤亡尽可降到最低……啊,对了,是不是连那上百头的雪原狼也瞬间被制住?”
金玉磊很快点头。“是啊,只是狼只不像北蛮子的坐骑那样仅停下不动,而是窝里反一般相互嘶咬起来,咬到最后几乎全军覆没,就没一头还能好端端站起的……所以阿紫才会说,就没有然后了,因为突然就打胜了。”
“噢……”她怎么就没能亲眼见识呢?扼腕啊!
“婶娘,是不是阿叔做了什么?”
乐鸣秀拿了孩子的鼻头一下,老气横秋叹道:“不是你阿叔动的手脚,还能有谁呢?他这是隐藏真正实力,先以弱示人再扮猪吃老虎,力求一击必杀、一刀毙命,你阿叔好手段、好手笔啊。”哼哼两声。
金玉磊不知道自家婶娘在不痛快,只道:“阿叔控制兽类的灵能变得好强,以前阿叔就很强,现如今是强到……强到无法无天、无边无际。”略顿,一脸求知欲旺盛样儿。“婶娘可知阿叔为何会突然实力大增?就像吞了什么天王大补丹似的。”
“那自然是因为你家阿叔吞了你婶娘我……呃!”赶紧打住话,乐鸣秀颊面微红,内心一阵好笑,还真不晓得该如何替孩子解惑。
哼,她不管了,交给孩子的阿叔私下处理去。她爱怜也带戏谑地轻捧孩子的脸,道——
“等见到你阿叔,磊儿尽可问你阿叔去,问他到底吞了什么天王大补丹?又为什么从头到尾对咱俩隐瞒实力?他对外边的人隐瞒也就算了,磊儿跟婶娘那是谁啊?那可都是他最最亲爱的亲人呢,他竟如此对待咱们……”
“阿叔待咱们挺好啊。”孩子老实道。
“咱们娘儿俩好生可怜啊……”
“也没有可怜啦。”金玉磊惊奇看着“很爱演”的婶娘,有些想笑,但好喜欢婶娘用“娘儿俩”这个词。
“被欺瞒得好惨,还被关在后方这座大帐……”
“没有被关啦。”笑声已现。
“还不给饭吃、不给水喝……”
“可桌上有饼子、肉干、果脯,还有一大壶酥茶呀。”
“他、他简直其心可议!”
突然,羊皮大帐的帘子被人从外边撩开,低沉声音乍响——
“说谁呢?谁其心可议?”
“哇啊!”乐鸣秀瞬间惊吓,本能地抱住男孩。
金玉磊在女人家馨香怀里扭着小脑袋瓜望向回帐的高大男子,弯弯眸,轻唤了声——
“阿叔……”
“呵呵……呵呵呵……夫君……”孩子的婶娘也跟着弯弯眸,笑得……一整个心很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