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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牛医娘 第十三章 怀孕遇险被挟持(2)

整个年节,尉迟家的门就没关过,客人太多了。

尉迟家俨然京城第一商户,过年自然十分热闹,几个弟弟夫妇都被尉迟言派出去送礼,他则在家坐镇,每天都会有客人,客人当然不是单纯的拜年,也会谈一些商业上的事情,他这个掌家人要在家,不然生意谈不下去。

封太君照例不太见客,中年丧夫,晚年丧子,为了扶持尉迟家,二十多年来都过度劳神,晚年就想着养身体了,看着儿子平安,孙子健康,曾孙活泼,封太君已经满足。

尉迟家三个正房太太则在家接待上门的太太女乃女乃,牛小月自然也跟着一起。

生了罕见的双胞胎,太太女乃女乃对她可太好奇了,纷纷询问起生子秘方,吃些什么?拜哪尊佛,其中一个年轻女乃女乃坚信她有转胎药,见牛小月否认,还生气了一把,让众人都哭笑不得——这要是真有转胎药,齐皇后就不会连生四个公主了。

日子就在忙碌中过去。

很快的,跟富泰郡王妃约定的日子到来,牛小月一早起床,跟两个哥儿亲热了一番,然后亲自服侍尉迟言穿着打扮,又一起用了早饭,这才抱起安哥儿预备出门。

中间还有个小插曲,康哥儿见娘只抱弟弟,不抱自己,委屈得大哭,娃儿身体好,哭起来震天价响,后来是尉迟言把儿子抱起,夫妻一人抱一个,出了院落大门各自走开,尉迟言朝封太君的院子去,牛小月朝马车棚去。

康哥儿虽然觉得不太对劲,娘跟弟弟这是要去哪?可是爹又抱着自己,一岁多的年纪也想不明白,嚎了两声,被尉迟言一哄便止住了。

这一头,牛小月抱着安哥儿上了马车,陪同的还有春暖、花开跟远志,其他下人坐另一辆马车。

车行辘辘,牛小月在约定时间之前就到了千子山的预定厢房——富贵人家相约,都是如此。

虽然两家已经交换过婚书,算儿女亲家,但毕竟官商有别,自己多知礼一分,外人的议论就少一分。

“娘。”安哥儿动了起来,“我要跑跑。”

虽然是第一次到的陌生的环境,但有娘在,又有熟悉的春暖、花开、远志在,安哥儿倒是不怎么怕。

牛小月便放下孩子,让他在厢房跑动,“小心点,别跌倒了。”

“跌倒也不怕。”

牛小月噗哧一笑,安哥儿虎头虎脑的,也不知道像了谁,跌倒他当然不用怕,怕的是她这个娘,担心孩子受伤,这小没心肝的。

就见安哥儿这边敲敲,那边模模,对寺庙厢房充满好奇——这厢房是富泰郡王妃定的,应该是千子山最好的厢房了,窗明几净,花瓶里还放着几枝绽放的桃花。

虽然是正月初九,但太阳很大,倒是不觉得冷,牛小月推开了窗子,窗外早春的风吹来,带着一阵桃花香气。

等了一会,安哥儿吃了一次点心,格扇这才被人从外面推开。

第一个进来的是个大娘子,见到牛小月那是满脸堆笑,“奴婢是富泰郡王府的辜娘子,见过尉迟大女乃女乃,大女乃女乃可比画像俊多了。”

然后辜娘子连忙把两扇格扇都大开,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妇进来,满头珠翠,一身锦绣。

牛小月见过画像,连忙起身,“民妇见过富泰郡王妃。”

富泰郡王妃笑说:“尉迟大女乃女乃不用客气,等孩子长大,我们就是亲家,现在要多多亲近。”

牛小月连忙招手,“安哥儿过来见人,这是郡王妃和樱善妹妹。”

安哥儿是商人家的孩子,虽然年纪小,但有几分伶俐在,见母亲招呼,女乃声女乃气的说:

“郡王妃好,樱善妹妹好。”

就见才一岁的樱善县主直勾勾着看着安哥儿手上的琉璃九连环,圆圆的眼睛充满好奇,不知这是什么,跟家里的不太一样。

安哥儿是双胞胎,自幼跟兄长一起,爹娘都教他要懂得分享,此刻看到这个比自己小一点点的小妹妹似乎也想玩,伸手一递,“借你玩。”

樱善县主伸手接过,“这个怎么有透明彩色的,家里的是金子做的,不好看。”

安哥儿得意,“这是爹爹送我的。”

牛小月见两个小女圭女圭似乎对彼此第一印象都很好,稍微放了心——亲事已定,自然希望孩子能和和美美。

两娃脑袋瓜凑在一起,那琉璃色彩斑烂,在阳光照射下折出不同光芒,比起金子做的好看太多了,樱善郡主看得目不转睛。

富泰郡王妃笑说:“看他们和乐,我也放心。”

牛小月之前不太懂富泰郡王妃怎么会跟尉迟言提起这婚事,那可是皇家嫡女啊,后来才知道富泰郡王宠爱王姨娘,连带对王姨娘生的儿子都高看一眼,宠之更胜嫡子,郡王妃的儿子将来若想争太孙之位,势必要两个强力后援,一个是朝政后援,这个郡王妃的母族可以做到,另一个是财力后援,国公府可没百万两可疏通,尉迟家富有,若是把女儿嫁给尉迟家,将来儿子要争权,尉迟家肯定会看在这层关系上大力协助,事情要是成了,尉迟平安就会是太孙的妹夫。

为的都是儿子,都是将来。

牛小月不是很介意初衷,只要这决定对尉迟家好,她就赞成。

一个师父进来,“富泰郡王妃、尉迟大女乃女乃,吉时到了,这时候上香能直达注生娘娘那里。”

富泰郡王妃笑说:“走,我们去上香,孩子不嫌多,我想再多生几个,将来要是走了,他们兄弟姊妹才能互相帮忙。”

这话倒说到牛小月心坎里。

尉迟言初一就请大夫来了,果然是喜脉,封太君跟尉迟大太太高兴得不得了,直夸她乖,她第一次怀孕时尉迟大太太还暗示过她要买几个丫头进来开脸,这一次倒没说什么,只让她多吃多睡,好好养胎。

她的神仙夫君想再多一个儿子,好,她就再生一个儿子给他。于是那师父领路,富泰郡主跟牛小月并肩,十几个丫头仆妇抱着安哥儿跟樱善县主,一群人浩浩荡荡从后面的厢房到了大殿。

这天是好日子,注生娘娘庙满满是香客,有一家老小的,看起来和乐融融,也有年轻媳妇苦着脸单独前来,一看就是生子压力大。

富泰郡主心有所感,“注生娘娘很灵验的,我怀孕时,母亲初一十五都到这庙来帮忙打扫,她堂堂一个国公夫人,为了我在这里做粗活,就是这样感动了神明,我才抢在王姨娘前生下儿子,是长子也是嫡子,地位总算稳固了一些。”

“国公夫人疼宠女儿,心意着实令人羡慕。”

两人在蒲团跪下,虔诚祈祷。

安哥儿跟樱善县主虽然年纪小,但大殿中自然有股庄严,两娃儿倒是没怎么吵闹,安哥儿看母亲跪下磕头,有样学样,樱善县主见状也跟着如法炮制。

三次祈祷,三次磕头。

牛小月在心中默念,老天啊老天,感谢您让我重生了一回,体会到为人妻、为人母的美好,也可以继续向甘姨娘尽孝,照顾泰贵,小女子贪心,想再生一个儿子,请您大发慈悲,小女子一定多做善事,感谢老天的恩德——

突然间,她感觉脖子被勒住了。

牛小月被扯得站起身,连退了好几步,她张开眼睛,一把尖刀抵住了她的脖子,她甚至能感觉得到皮肉被划开,有血顺流着进入衣领的温热感。

庙中众人尖叫起来,四处逃窜。

“杀人啦,杀人啦!”

“有恶徒持刀横抢财物……”

“救命,拜托,谁来帮我扶婆婆一把,我婆婆突然走不了路——”

尖叫此起彼落。

就见安哥儿冲了过来。

牛小月大惊,“安哥儿,别过来——”

远志手快,一把将安哥儿捞住,紧紧抱在怀中。安哥儿乱踢,“娘!娘!”

“远志,带安哥儿回家,马上!”

远志迟疑,“可是大女乃女乃……”

“这是命令,快带安哥儿走,别回头。”

牛小月觉得有气息呼在自己耳边,一阵恶心。是仇家吗?还是只是个想随意杀人的疯子?

富泰郡王妃转身抱起樱善县主,一下子跟随众人逃出了大殿。

远志虽然忠诚,但他也当爹了,知道在父母心中孩子最重要,于是抱紧踢蹬不已的安哥儿,转身前道:“奴才会赶紧通知大爷。”

牛小月知道他这是听话了,心中安慰,说道:“快走。”

远志抱着安哥儿也出了大殿,赶紧上了马车,一路疾行——自从金小姐过世后,大爷多年郁郁寡欢,好不容易大女乃女乃出现,改变了大爷,自从成亲后大爷的笑容都多了不少,他都不敢想万一大女乃女乃有什么意外,大爷要怎么办。

大殿里,牛小月试图冷静下来。

她的人生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她舍不得死,牵挂太多了,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那把尖刀从脖子移开了,抵住了她的腰间,脖子上被划破的地方血还持续的流着——她得快点止血,快点看大夫,她的肚子里有小生命,她不能流这么多血。

“你要什么?”牛小月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柔和,“我夫家富有,别伤我,万事好商量,我可以给你很多银子。”

“我知道你家富有。”那人顿了顿,又在她耳旁喷气,“尉,迟,大,女乃,女乃。”

牛小月一凛——顾跃强。

他什么时候进京的?现在他名声这么差,居然还敢进京?说来也奇怪,她原本很害怕,但在知道是顾跃强之后反而没那样怕了。

“我知道你初九要到这千子山,在这里等你很久了,说来也是老天给我机会,如果你是在中间参拜,那我反而麻烦,可你偏偏就在走道旁,这是老天也看不下去给我机会,轻轻松松就绑了你。”顾跃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兴奋,“生死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惊慌?是不是很害怕?”

说完又用力拉了一下她的头发。

牛小月头被扯着往后仰,不由自主后退,那刀尖没入了身体一点,吃痛之下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顾跃强见状拔出了刀子,牛小月又是一阵痛。

“可不能让你死得这么干脆,贱人!”

将刀子抵在牛小月的后腰,顾跃强得意洋洋——顾家这几年很倒楣,他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太对。

首先是没能竞贡上白茶,他们都打听到裘总管的喜好了,裘总管最喜欢寿眉,谁也没想到他突然死了,换了个田大人,田大人喜欢白牡丹,就这样被中途杀出的尉迟言得了贡,跟自己一样成为皇商,平起平坐,后来他花了两百多两,这才终于买通尉迟大太太身边的秦娘子,秦娘子说这是小牛医娘给的建议。

后来他对牛小月一见钟情,想收她为妾,一个皇商要收低下的医娘为妾,原以为不过小事一桩,没想到牛家居然不肯,他派人让药商许会长对牛大夫施压,又去牛家几个亲戚家说,只要牛小月过门就有五千两,可以用来帮助宗亲,原以为牛小月这是当定顾家的牛姨娘了,没想到会被曾伯祖父叫去,让他对牛小月松手。

顾跃强从小就怕这个曾伯祖父,曾伯祖父开口了,他不敢不从,只能算了。

之前表妹窦容娇频频示好,他早就收为姨娘,后面又收了打小伺候的玉凤跟玉霞,虽然对牛小月就是不甘心,可是她已经嫁入尉迟家,他总不可能要别人穿过的破鞋。

等玉凤跟玉霞先后怀孕,他也开始期待当爹,然后有一天母亲上山朝拜回来,跟她说有人给了她纸条,上面写着:窦容娇与帐房儿子有染。

宁可信其有,果然没多久就被他抓奸在床,窦容娇那贱人还想狡辩,他就掐死她,让她跟阎王说去,那帐房儿子也被打死。

虽然打死两个下人没什么,但朝廷在清政,这时候传出人命总归不好,于是他只好出京城避避风头。

谁知玉霞那没用的蹄子生了个女儿,玉凤更没用,生了个独脚娃,他三代单传的顾跃强怎么可以有一个独脚长子?

然后又是一年的春茶竞贡,顾家的黄山毛峰被尉迟家的黄山毛峰比下来了。

尉迟家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讨好了岑贵妃,间接也讨好了秦王,从此在京城的岑派立稳脚跟。

连续两年没得贡,顾家被撤除皇商资格,百年基业毁在自己手上,顾跃强怎么样都不明白。

有人检举顾家的二十余间麻辣天香楼都是占用国有地,那些都是他爹盖的,当年买通官府,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便宜行事,现在经核属实,顾家最赚钱的项目就这样化为乌有,各地府尹还追加二十几年的租金跟罚款。

顾家用蔡氏针织冒充顾家特产的天蚕丝绸也被揭发出来,跟他们买过天蚕丝绸的布商都要求赔款,按照合约,提供假物得十倍赔偿。

茶庄晒干发霉的茶重卖,这本十分秘密,只有各茶铺的掌柜才知道,消息居然也走漏了,各府尹调查此事,光是疏通就去了几万两。

最奇怪的是一年多前,他那批染料明明要倒在尉迟家的乌龙茶园,最后居然全数倒在顾家茶园,一查之下地图指标被换过了,那群办事的外地人搞不清楚,就这样坏了事,接下来就是谣传顾家茶树有毒,南北四十几间茶铺再也没人进来了。

顾跃强无法理解,怎么好像有人特别针对他,而那个人还特别了解他,连顾家的隐私都逃不过。

一口灵光一闪,突然想起牛小月——所有的事情都是从牛小月的名字出现后才开始的。

母亲跟他说,在千子山给她纸条的人就是尉迟家的大女乃女乃,她看过画像,不会错。他这个主人都没发现窦容娇不守妇道,牛小月居然知道,她是在顾家埋了多少人?

他开始觉得,只要从源头掐断,他的霉运就能结束。

开玩笑,他可是顾跃强,虽然家里接连赔钱,中馈只剩下几千两,虽然玉凤卷了母亲所有的首饰逃了,但首饰可以再买,虽然说顾家在京城已经一落千丈,但他觉得只要牛小月死,一切就会好起来。

只要牛小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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