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放手……别跟我抢……”
纪年仓刚从烘焙室出来,就听见这串浅浅的呼喊。
他看见程知湄斜趴在小桌上的背影,头发柔软散落,松软感的白色毛衣垂在她身上,米色绒裙下露出一截修长美腿,黑色包包被她丢在地上。
他走过去,看见她闭着眼睛,显然她正在睡觉,而刚刚那串话是她发出来的。
说梦话?
才这么想,又听见她喃喃的说:“放手,这是我的!是我的!”
纪年仓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看她眉毛皱紧,眼睛紧闭,小嘴嘟得老高,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她作了什么梦呢?
八成是在特卖会跟人抢着双美丽的高跟鞋吧?
他忍不住定定看着她的睡颜,心里一阵温柔,他想护着这个女子,所以破例答应了合作案,可是他能同时赢得她的心吗?
他忽然觉得没有把握,就这么看着她,有种遥远的感觉。今天中午,她跟那名男子讲话时,脸上多变的表情、欢快的气氛,令他嫉妒。
所以刚刚明明看见她在烘焙室门口,他却装作没看见她,这种小小的报复与赌气没带给他快感,反而涌上一片空虚。
他刻意定了定神把工作做完,再出来见她,这会儿她却熟睡了,还睡得这么可爱……唔,他忽然心软,轻叹口气。
不知道看了她多久,纪年仓终于伸出手轻轻推了推她。
程知湄很浅眠,一推就醒了,她以尚未清醒的表情看着他,眸色仍渴睡,有些迷蒙。
“纪年仓?”她还有些恍惚,乍然出现的男性脸庞,让她有些不适应。
他神情淡漠,语气轻轻地。“醒了?”
她支起身,顿时明白这里是他的大熊先生工作室,她可爱的歪着头,看了他几秒钟,想起她会在这里的原因,因此清醒了不少。
他细细看着她的眸色变得清醒许多,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她的眼睛劈头问道:“上次流浪狗认养活动时,有一个男人在你旁边……”
她接口道:“你是说莫先生?”
听见她称呼那男子为“先生”,他心里舒服多了,光这点就知道他们不熟,可是不熟又为什么会相约午餐?他凛眸又问:“你们很熟吗?”
“不熟。”她摇头,觉得他的问题既突然又奇怪。“为什么这么问?”
他望住她,神情正经。“中午我看见你们一起吃饭。”
她呆了呆,说:“你中午有来我公司附近?”
“嗯,去银行办点事情。”他把话题拉回来。“你们为什么一起吃饭?不是说不熟吗?不熟还一起吃饭?”
“碰巧遇到啊……”
他口气里隐晦的不悦,教程知湄察觉了。他这样追问她,像审问犯人似的,她心底有些不快。
她脸色沉下,眉头微皱,听见他又问:“碰巧遇到?”
这问句带着质疑,她忍不住嚷:“这又关你什么事?我又没做错事,你的口气用得着这样吗?话说回来,我也不是你的谁,你有什么权利追问我去了哪里跟谁吃饭?你这样一直问一直问,真的很奇怪!”
一串话轰得他脸色一黑,眼色一沉。
她深吸了口气,有些讶异自己在他面前这样爆炸,一定是因为今天一整天都在猜想他的心情,所以心烦,刚刚又被他无视,她真的……很委屈。
吼完应该要痛快啊,可程知湄只觉得心情更烦,看着他凛冬般的脸色,忽然恐惧他会因此生气,眼圈就这样红了。
纪年仓没注意到她红起的眼睛,反而心头很乱。
她说,他没有权利追问?
他不禁认同她的说法,他的确是没那个立场。
可是,他以为他们心照不宣,彼此的眼神里明明都有情愫存在,他这样护她,她不明白吗?还有她明明也很享受他的吻——
她怎么能说,他没有这个权利?
他深深吸口气,然后沉沉的叹出,纪年仓缓了脸色,轻轻的说:“你觉得我没那个权利,好,我就当作你不明白我的心意,可是难道你偏要说得这样难听?我问,表示我在乎,你知道吗?”
她看着他脸上严肃的表情,心口一凛。
程知湄咬了咬唇,眼眶泛红,泪雾渐渐漫起,他说他在乎,是表示他在乎她的行踪?还是在乎她这个人?
喔,别傻了,他怎么会是说在乎她的行踪?他是说,他在乎她这个人。
她忽然很后悔刚刚这么讲,泪水猛地涌出,纪年仓见了她的眼泪,心马上就软了。
“别哭,别哭啊……”
她泪眼汪汪。“所以,你是说你在乎我吗?”
他呆了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是。”
她在泪光里笑了,说:“我也是,我也是。”
他不语,只是张开怀抱拥抱她,刚刚问东问西的纪年仓不见了,因为她说也在乎他,有她这句话,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需要再问什么。
可能爱情就是让人患得患失、胡思乱想,稳重的纪年仓也变得不像自己,才会对她追问,咄咄逼人。
而程知湄呢?
她靠在他的胸膛里,一次哭个够,可哭什么呢?
哭一整天的担心?哭被质疑的委屈?还是喜极而泣,爱的男人也在乎自己,为心灵相通而哭?
*
一颗、两颗、三颗:……
程知湄蹲着,仰看夜空数星星,今天是满月,月光映亮黑夜,巧遇无云,星星探头出来。
旁边,纪年仓一手模着小野猫,一边看着她仰起的侧脸。
刚刚她哭完,他送她走路回家,照例喂养小野猫,他们一直没说话,跟刚刚的激动比起来,这刻的沉默反而让他们心里很踏实,一点也不会不自在。
程知湄忽然转眸看向他。
她目光里盛满认真,定定看着他好几秒,才说:“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这问句,令人喷饭。
纪年仓很难把眼前这个直接问他什么时候爱上自己的女人,跟刚刚那个哭得好委屈的女人连在一起,此刻她好自信,眼中闪烁的笑意像天上星星,映亮他眼睛。
她笑了。“答不出来吗?”
没错,她是充满自信喔!
他都说在乎自己了,她当然要有恃无恐的问个够,学他刚刚那样咄咄逼人,也要看他慌张。
可是纪年仓不如她意,他泰然自若喂着猫,对上她的眼睛也不心虚,不答就不答,成了哑巴。
程知湄还没玩够,她忽然喔了好长一声,说:“你刚刚一直问莫先生的事情,是不是吃醋啊?”
吃醋?
纪年仓心想,他是吃醋没错,但他不答不承认,她也没法笑他。
见他又不回话,表情也没被激着,她觉得有些无趣啊。忽然,想到了什么,身体往他靠近了些,脸庞也凑近他的脸。
“你如果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亲你一下。”说完,她脸也红了。
他皱了皱眉,这台词也太偶像剧,他可不想当男主角。但看见她脸儿红红,心里很痒,因为她凑近而传来的身上香味,搔着他的嗅觉,撩拨他的。
身体里野性的那面被唤醒,他想要拥抱她,埋进她的身体里,感觉她迷人的柔软……
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然后低下头吻她。
轻轻的一吻,就叫叽哩呱啦的程知湄住了嘴,他松开她,笑看她局促害羞的表情。
他故意调侃她。“怎么了?程小姐,你脸好红啊!”
她听了,真生气,捶了他一下。
他抓住她小鸟力气的女敕手,看着她的眼睛,又给了她一吻。
这次,这个吻不是浅尝即止。
纪年仓揽紧她,深深的吻住她,男性的气息窜进她鼻腔里,她被吻得微喘,换气的同时,他探舌进来,缠住了她。
她感觉好晕,身体里有翻起,也热烈的回吻他。
他模着她雪白的颈项,她的回吻教他勃发,大手模上她的腰,轻轻地游移着……他想在这边推倒她,压上她柔软的身体……
忽地,手边一阵软毛般的物体贴近,原来是小野猫吃饱了,它蹭了蹭纪年仓的手,然后翻过身,肚朝天,喵喵叫。
纪年仓松开程知湄,看她脸色恍惚,一副意乱情迷的样子,他笑了。
她双手模着脸颊,将脸埋进膝盖,含糊的声音传出来。“不要笑啦!”
纪年仓觉得她好可爱呀!刚刚还很贱的想逼问他咧,现在整个人埋到脸不见,只有红透的耳朵泄漏她的秘密。
这天,纪年仓明白一件事。
原来太爱一个人,是会激出其他面的自己。
过去谈的恋爱,大多两人都忙,火花不多,约会吃饭像按表操课,分手平和自然。他试图回想以前的恋情,也有快乐与感动,但对他自己来说,却鲜少月兑序。
然而在程知湄面前,他变得不一样,这场恋爱让他情绪变得明显,平常他哪会这样激动逼问?哪会这样故意逗人?他向来稳重,习惯不露情绪,可是在她面前,他哪管适不适合,只想逗出她的反应,然后自己就满足啦!
真怪,这是什么心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