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边的茶肆向来是流言汇集之地,天青阴雨,茶肆外的布告栏边围满了人,都挤在一起看官府贴的公告。
“有没有人看得懂这上头写了什么?”一名大汉因目不识丁,声若洪钟地大声问着。
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抚了抚脸上的长须,叹了口气道:“还能是什么事?上头写着几天前城里又死了一个人……”
相较之前的战乱,这几年好不容易有了安稳生活,却出现这般凶残可怕之事,且还一桩接着一桩,让人忍不住恐慌。
“那凶手又犯了案?这次死的是谁?”
茶肆内外全是讨论声,有人气愤、有人担忧,吵杂声不绝于耳,依这情况看来,若不尽快破案,恐会让人心更加浮动焦躁。
听着马车外头的声音,云初夏一双柳眉搂得更紧,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向身旁的楚离歌,“我们为何要去程王府,而不去余府?”
自从那日楚离歌说了“我会一直陪着你”这句话之后,除了早上上朝外,果真天天陪着她一块出门查案,这段日子两人可以说形影不离。
有了楚离歌的加入,案件的进展异常的顺利,在连日的查探下,两人总算查到了六名被害者的相同之处。
这六人在多年前都曾是国子监祭酒余复府上的下人,然而当年不知发生了何事,这六人陆陆续续因各种因素离开余府,之后便各奔前程。
这其中除了那卖胭脂的女东家与最后一名被害者彭源替自己赎了身外,其余四人靠关系又投到其他府邸当差。
奇怪的是,似乎有人不愿让人知道这六人曾在余府当过差,特地将这事掩藏,然而任何事物都不可能做到完全隐蔽,只要做过,必会有痕迹,更何况楚离歌手段了得,只要是他想查的事,有何查不出?
既然知道凶手极有可能与余府有关连,他们不上余府反倒去程王府参加桂花宴做什么?云初夏不解,十分的不解。
她一心只想破案,虽说楚离歌付了她俸禄,且还十分优渥,可破案之人还会格外获得两百两的破案奖金,这对于寻常百姓可以说是天价了,对沈家庄来言更是好几个月的口粮,她得挣钱呀!
楚离歌见她一脸不满,温声说:“是嘉成坚持让我带你过去。”
“嘉成郡主?”云初夏愣了愣。
程婀娜邀请她?可她们俩也不过才见过一回面呀!
马车停至一间名为玲珑阁的铺子,楚离歌对犹在发愣的云初夏道:“下车。”
她回过神,看着眼前的铺子,“这是要干么?”
“进去便知。”
云初夏一脸莫名的被带进玲珑阁,再出来时,平凡的少年郎成了一名纤美动人、气质如兰的绝美少女。
玲珑阁乃兴安城里数一数二的成衣铺子,与其他成衣铺不同的是,它卖的不只是成衣,还有各式首饰胭脂、挂饰鞋袜……总之就是从头到尾都包办到底,不仅如此,还有专人梳化挽发,若让云初夏来看,这压根儿就是后世的整体造型室,在这年代用这样的经营方式,称得上是十分前卫了。
少女梳着流云髻,发上插着一对珊瑚珠花,身着绣长枝花卉的绿色薄衫,腕上戴着翠玉蠲子,女敕生生的娇俏可人。
果然极美。
楚离歌一双眸子浓黑如墨,目光深沉,里头却隐着一小簇火苗。
云初夏小心的抚了抚身下轻软的裙子,“干么特地换衣裳,我觉得我方才那一身衣服就很好了……”
针脚这么密,布料还这样轻软,绣花的丝线至少劈成了八股,也许还不止,一件普通的衣裙都做得这般精致,不愧是皇城最为出名的成衣坊玲珑阁。
前世的她并不差钱,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孑然一生,生活除了杀人之外便是一片空白,唯一富足的就是物质生活。
每执行一项任务,她便能有高额的“薪资”入帐,且从未少于百万。
那时的她吃上一餐都得花费上万元,身上的服饰动辄数十万,随便一个包都是百万起跳,活像一栋移动式的住宅,奢侈得让人嫉妒。
至于住的方面,她有一栋位于市中心要价上亿的顶级豪宅,但却极少回去,几乎都是居住在各个国家的饭店之中。
前世她从不在花钱的地方亏待自己,然而来到这朝代,她的生活却有着天翻地覆的改变。
她上辈子即便是待在育幼院那段日子,也是餐餐温饱,从未为了吃而发愁,可在这儿,她三餐不济,时常嘴里吃着一餐,便开始烦恼着下一餐的着落。
这样的日子她过了十几年,直到这些年才稍稍改善。
连吃饭都有问题了,还如何有好衣服穿?因生活条件不允许,她从未穿过如些繁复精美的服饰,今日这一身装扮,可以说是她来到这朝代穿着最昂贵的一次。
衣裳不说,就拿她头上、身上这些首饰来说,随随便便都要好几十两,这一身加一加,少说要几百两,或许还不止。
不是她小家子气,可是一想到身上的衣服能抵上醉香楼好几顿饭菜,她就心疼。
“你今日是受邀的宾客,可不是我的小厮。”楚离歌道。
看着她那小心翼翼抚着衣裙的模样,他莫名的感到有些心疼。
今日带她来此之前,他并未多想,只想着她应该没有什么适合参宴的衣服,如今见她这模样,他才知她之前的日子过得有多么的苦。
云初夏咬了咬唇,半晌才问:“这些衣服只会穿一次,能退吗?”
她实在舍不得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送出去。
“不能。”楚离歌额角一抽,忍不住伸出手弹了弹她的额头,动作十分的自然,“这衣服是我送你的,你想退给谁?”
他力道虽轻,但这动作却是十分的亲匮,让云初夏耳根子微微发红,“这太昂贵了,我不能接受……”
她又不是他的谁,他何必给她送衣裳?楚离歌没有回话,而是静静的凝视着她。
他虽什么都没说,可目光里的热度却像是会灼人似的,让云初夏接下来的话连半句都说不出。
她又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楚离歌对她好,对她那若有似无的情愫她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她真的可以接受吗?
云初夏最后什么都没说,默默的上了马车。
至于原本同坐一车的楚离歌,不知从哪儿弄了另一辆马车,在上马车前又揉了揉她的头,叹道:“阿初,别想太多,不论我给你什么,你都不必多想,只要接受就好。”他想对她好,仅此而已。
云初夏张了张唇,最后闭嘴不语,实在不知该怎么回应。
“还有,今日去程王府,可不只是让你去当贵客。”
她抬头看他,眼中有着不解。
不是说是程婀娜邀请她去的?她的任务不就是去吃吃喝喝、填饱肚子,再寻机看看能不能打包外带吗?
“今日之宴,余夫人将偕其女余玉兰前去,余玉兰与你年纪相仿,若是可以,试着与她结交看看。”贸然上门拜访只会打草惊蛇,有时旁敲侧击也是方法之一。
更何况,余复虽然官职不高,府中却是出了个皇后,也就是当今的余太后。
闻言,云初夏双眸微亮,“好!我定会做到。”
她心心念念的两百两,若是能早日得到,她自是什么都愿意。见她小脸又亮了起来,楚离歌也勾起唇角,“尽力就好。”
将该交代之事交代好,两人便在玲珑阁分开,云初夏马车先行,楚离歌则隔了一刻钟才跟着出发。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程王府时,大门外已是车水马龙,马车将程王府前的那条大街挤得满满当当,女眷们个个盛装打扮,妇人端庄典雅、雍容华贵,她们身旁的少女则是宛若一朵朵娇艳欲滴的花朵,青春洋溢。
云初夏率先下了马车,虽有邀请函,可因门房不识得她,并不知该如何通报,只能先将她带至一旁,打算等会儿让人请主子们来确认。
没一会儿,楚离歌的马车也到了。
金秋带着些凉意,日阳却依旧和煦,温暖的金色清辉落在男子身上,为他镀上一圈光晕,让那俊美的脸庞显得更加立体且耀人。
门房一看到下来之人,立马唱名。
“离王殿下到——”
原本百般无聊的云初夏纤细的身子一震,蓦地抬首看向在阳光下显得异常俊美的男人。此时的他正朝着她,露出与以往一样的笑容……
云初夏的心情彷佛天降雷电。
她不是没猜想过楚离歌的身分,端看他一身气质,不难看出他出身世家,她知道他在朝为官,而他虽没自报家门,却也没瞒过她,她若是想查,其实并不难,甚至只要开口问一声便行,可是……
她没问。
她不仅没问,甚至没想到世上竟有这么巧之事,西楚皇姓为楚,她猜过他是皇室中人,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是离王本人。
楚离歌……楚少伤……
该死的!她就觉得这名字很耳熟,偏偏比起他的字,楚离歌这三个大字才是如雷贯耳,她才会一时没发觉。
云初夏此时心慌意乱,压根儿就忘了楚离歌交代给她的任务。
此时突然哗啦一声。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手滑了。”
直到一道尖细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云初夏才回过神,看向自己的罗裙,眼中的茫然渐渐变得锐利。
该死的!她这身衣裳可是值许多银子呢,她还想着等会儿看能不能退钱,竟就这么被毁了!
她什么话也没说,将手中的茶盅往那女子脸上一泼。
“啊——”本是得意洋洋的女子顿时尖叫。
一旁幸灾乐祸的姑娘们则全都傻了,看着本来呆愣愣的绝色少女正用着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幽深眼神,居高临下的看着被泼的女子。
“你做什么?”被泼水的女子姓苏,是兵部侍郎之女苏镱拾。
“手滑了。”云初夏淡淡的道。
“你——”苏镱拾大怒,“你根本是故意的!”
“是又如何?”云初夏反问。
她回得如此干脆,让苏镱拾一愣。
与她交往的大多是知书达礼的贵女,如今碰到云初夏这样的女子,苏镱拾是又气又恼,想骂人,一时间却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你、你这个……”
“云姑娘,你不觉得你这行为太过于失礼了?”坐在苏镱拾身旁的女子突然出声,那嗓音十分的好听,犹如泠泠泉水一般。
云初夏眼神一扫,看向她。
女子一身宝蓝色衣裙,前襟绣着白玉兰,腰间扎着一条素白腰带,系了绿宫条缀白莲玉佩来压裙,梳着牡丹髻,前面别了五朵嵌蓝宝的玉簪花,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清丽月兑俗。
她若没记错,这女子正是余太后娘家的姑娘,闺名余玉兰,也是她今日要“结交”的对象。
“何谓失礼?我倒觉得这是礼尚往来。”别人怕余家,她云初夏可不怕,更何况以她的眼力,可没漏看方才余玉兰扔给苏镱拾那一记安抚的眼神,一瞧便知那低俗的伎俩定是两人合谋。
既是同谋,她又何必客气?再说了,那六条命案可还没了结呢,谁知余家是否清白。
她与楚离歌不同,不会凡事给三次机会,而是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精神,这才是她的至理名言。
众女一听,有些定力差一些的,一个不小心便笑出声,被余玉兰眼神一扫,这才忙捂住嘴。
看着云初夏那张堪称绝色的明媚俏脸,余玉兰沉下了脸。
稍早在程王府大门,她看见了原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看见的画面——
楚离歌笔直朝这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姑娘走去,并与她并肩而行,一块进了程王府。
那画面让本是喧闹的大街倏地一静,直至看不到两人的身影,这才爆出一阵讳然。
那可是从不近的离王,是无数人上门说亲,却全数给拒了的离王,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见他亲近过哪名女子,更不曾见过他主动与之攀谈,可她们看见了什么?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今日赴宴之人全都知道了。
虽说楚离歌多年未娶,让他好男风的名声不胫而走,可他在众人心中仍是最佳的夫婿人选,余玉兰自然也不例外。
她今年十八,两年前的一次宫宴,她曾远远见过楚离歌一面,当时便被他一身风采所迷,回去之后左思右想,满脑子都是他的模样,后来得知母亲要替她相看,更是连姑娘家的脸面都不顾,央着母亲帮她,她想嫁给离王当他的王妃。
楚离歌这些年来不知拒了多少姑娘,余夫人得知女儿谁不喜欢偏偏喜欢上离王时,第一个反应便是不会成,可余玉兰很坚持,余夫人不应,她便求到宫中,请姑母余太后替她与楚离歌说亲,余太后得知此事本是不愿,却拗不过她的哭求,只能应了。
谁知最后楚离歌竟是拒了她。
她当时伤心许久,甚至大病一场,花了好长一段时日疗愈情伤,在往后的日子,得知他不只是拒了她,也拒了无数女子后,她一颗心这才平复许多。
她本以为自己已死了心,可两年来,不论母亲替她相看多少男子,她都是兴致缺缺,总觉得没有一人比得上楚离歌,她的婚事因此一拖再拖,一直拖至十八,在母亲强硬的要求下,这才定下亲事,但她却不觉得高兴。
今日赴宴,再次遇到楚离歌,她才知自己根本不曾死心,看着那风姿俊秀的男子,她感到自己一颗心快得就像是跳出胸口一般,然而当她看见他走向另一名女子,那颗心却是骤然一缩,疼的很……
凭什么?一个连家门都不敢报的女子,凭什么得到楚离歌温柔的对待?
别人不了解,可她却是再了解不过,楚离歌看似谦和,对每个人都好,事实上他的眼底总是冰冷,就像一道高墙,谁也走不进他的心。可就在不久前,她亲眼看见他撤下那道高墙,他的眼里终于有了女子的存在,可惜那个人不是她……
她嫉妒、她愤恨,而在场多的是曾对楚离歌芳心暗许之人,苏镱拾就是其中之一,只要她稍稍挑拨一下,那无脑的女子便给了云初夏下马威,可她万万没想到,那外表纤美文弱的少女竟是如此的呛辣,半点世家贵女的模样也无,当然,她也不觉得她是。
余玉兰深吸了口气,问道:“云姑娘父亲在哪儿当职?若是令尊知道你如此行事,岂不觉丢人?”
云初夏知她在套话,也不吝告诉她自己的底细,“本姑娘无父无母,孤儿一枚,丢不了人,再者,苏姑娘手滑都不丢人了,我为何要觉得丢人?”
孤儿?
这话一出,果然引起一阵骚动。
“离王殿下怎么会对一名孤女这般好?”
“可不是!就是嘉成郡主也将她奉为座上宾。你方才来的晚,没看见她可是嘉成郡主亲自送来的,那模样可亲切了,若不是郡主临时有事离开,这会儿恐怕早一一将我们介绍给她了,那样苏姑娘也闹不了事……”
众女虽暗地嘲笑程婀娜傻,明明样样出挑,偏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可明面上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反而奉承的很,毕竟程王府的身分地位摆在那,开国功臣,西楚唯一的异姓王,程王虽有六名子女,却独疼程婀娜这小女儿,这样的身分谁敢招惹?
不仅不敢,且面子一定要给,就算云初夏只是名孤女,那也是程婀娜请来的贵客,她们只能笑着结识,毕竟她们的父亲不仅没有苏镱拾的父亲官大,也不像余玉兰有个太后姑母可以撑腰。
因此众人议论归议论,却也只是议论。
就像众人所想,余玉兰的确不怕程婀娜,别说是不给她面子,就是欺辱她请来的贵客也毫不在意。
就见她勾起笑,轻声道:“云姑娘说的是,虽说今日出了日阳,但衣裳湿了可是会着凉的,你与苏姑娘不如先去换身衣裳如何?”
一旁被程婀娜留下来服侍云初夏的婢女这才敢出声,“姑娘请随我去更衣。”
云初夏看了眼余玉兰那看似无害的笑脸,也回了一笑,“也好,我去去就回。”
她倒是要看看余玉兰要搞什么鬼!
苏镱拾见她离开,这才来到余玉兰身旁,忿忿的道:“余姊姊,你就这么放过她?”
余玉兰暗暗扯了下她的手,温声道:“你也赶紧去更衣,若是着凉了怎么办?云姑娘无父无母,已经够可怜的了,依我看,此事就这么揭过了。”
苏镱拾接收到她的暗示,这才勉强颔首,“听余姊姊的。”
“走吧,我陪你更衣。”
两人站起身,跟在云初夏后头走了过去。
“余姊姊……”直到离了凉亭,仅剩下两人,苏镱拾这才低声问:“你打算怎么教训那狂妄的贱丫头?”
余玉兰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冷声道:“你可记得前头有座湖?”
“姊姊是想……”苏镱拾双眸微闪。
两人狼狈为奸多年,余玉兰只要开个头,她便知她想做什么。
余玉兰没有说话,而是加快了脚步,朝前头那纤细的身影走去……
雨又开始下了,从一开始的毛毛细雨一直到雨大如珠,啪啪地打在瓦上,天际沉沉压下如一块幽暗的幕布。
因为这场雨,宴会提早散了,有人冒雨离开,也有人稍作歇息,打算等雨势稍小再行离去。而此时还留在程王府之人并不多,余夫人便是其中一个。
看着眼前哭个不停的女儿,余夫人只觉得头疼的很。
“你别只是一直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会落到湖里?”
余玉兰早已换了件干净的衣裳,此时一张脸惨白如鬼,缩在床榻中一迳的哭,不管余夫人怎么问,她就是不说。
余夫人又问了几回,她仍是这样的反应,最后无法,只能退了出去。
“郡主,你可知发生了何事?”余夫人问着在厅堂等待的女子。
程婀娜回头看向她,摇了摇首,“我亦不知,我的婢女前来通报时,只说余姑娘与云姑娘双双落了湖,而苏姑娘因太过慌张着急着要救人,不小心摔了一跤晕了过去。”在场除了她们几人之外,并无他人,她的婢女在事发当时走在前头,照她的说法,她是听到落水声才知云初夏与余玉兰双双落水,而苏镱拾醒来之后,什么都记不得,最后被苏夫人给领了回去,因此无人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余夫人又急又无奈,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名婢女前来通报。
“郡主,离王殿下来了。”
离王?余夫人心一跳,她可没忘了大门那一幕,又想到自家女儿平时的德性,不知为何总有预感今日之事与女儿肯定月兑不了干系,她突然有些不安。
“阿初人呢?可有怎样?”楚离歌一得到消息便赶了过来,那总是温和的俊颜此时冷峻非常,浑身上下彷佛覆着一层冰霜,令人不寒而栗。
余夫人听见那一声“阿初”便知要糟,又闻他语气中的关怀,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却还是忍不住猜想那位云姑娘究竟与离王是什么关系?
“云姑娘还未醒。”程婀娜很是自责。
她是真心想与云初夏结交,不仅仅是因为她救了霍子逾一命,更因她那直爽的个性,与周遭那些明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女子们相比,更合自己的脾性。
加上这阵子连续杀人案传得沸沸扬扬,霍子逾虽极力想当甩手掌柜,可楚离歌却是不允,硬是带着他东奔西走,这过程她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当楚离歌让霍子逾来同她说,麻烦她安排云初夏与余玉兰结识时,她便知这案子定与余府有关。
事关自家未婚夫的前程,她自然得帮,若不是前头出了点事,她也不会把云初夏一个人扔着,本以为只是一下下的时间,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谁知正好相反,差点出了大事。
如今面对着楚离歌那冰冷的脸庞,程婀娜突然想起霍子逾曾同她说过的话……
楚离歌看似清雅俊美的谦谦君子,实则无心,他的笑看上去真诚,却从来不达眼底,他的态度一贯温和,可当你想朝他靠近一步,却发觉两人之间彷佛隔了重重山峦,就算费尽全身力气,仍是迈不过也跨不了。
楚离歌就是这样一个人,即便是与他自小结识的霍子逾也是怕他怕的很,时常与她说,他惹谁都行,就是被他老子给打断腿他都不怕,可他最怕的便是楚离歌冷下脸的时候。
至于为何,霍子逾并没有说得很明白。
此时看着楚离歌那面无表情的俊颜,程婀娜突然就懂了,那是一股打从心里泛起的寒意,让人冷到了骨子里,彷佛只要一动,便会被冻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