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她一定是前世没烧香,平时不拜佛,才会倒楣的遇上穿越这种事!
马兰眉怎么也没想到,才在自家蹲个厕所,就碰上数十年难得一见的超级大地震,霎时,天摇地动,窗户震得砰砰作响,吓得拎着裤子冲出厕所的她,脑子里还在想着,她是要先穿上裤子,保持完美形象,还是应该要抱着宝贝笔电开门逃命,可下一秒,她便让家里该死的五层高书柜给压死了……
好吧,穿就穿了,她也认了,但人家穿越不是穿到格格、公主,世家嫡女、庶女身上,要不也是王妃、小妾、花魁或抱四爷大腿的,怎么她一穿,就是穿到史上职业最低贱、最让人瞧不起,专门在夜半挨家挨户收夜香,因染了风寒发高烧急病而亡,且和她同名的倒楣女身上。
妈的,枉她马兰眉号称天才小机灵,居然魂穿到一个倒夜香的身上,还是个家徒四壁、有着一个烂赌爹、一双拖油瓶弟妹的夜香女!
靠,不知道她现在学人家跳跳井,会不会又顺利穿回现代去?
正当她屈膝坐在门槛前,愁眉苦脸撑着双颊苦思着在二十一世纪靠写稿为生的自己,未来该如何在这陌生的朝代存活下去时,蓦地,远处一个扎着双辫、身着碎花棉衣,年约五、六岁的丫头,哭着朝她跑了过来。
“呜呜,姊姊,虎子他们都笑我,说咱们家是拾粪的,嫌我身上臭,不跟我玩儿,呜……”
小丫头一跑近她跟前,立刻抽噎哭诉起方才在河边与村中同伴们发生的事,一串串晶莹的泪珠儿不停从她稚幼的小脸滑落,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饶是向来被好友批评为史上最没良心、不知同情怜悯为何物的马兰眉,瞧见这一幕也不禁心软了。
她一把拉过家中年纪最小的幼妹,抬起自己无半点花样的粗布衣袖拭去她脸上的泪花。
“哭什么哭,拾粪怎么着?没咱们拾粪,他们家可怎么活?”她一边没好气的为她擦着泪,一边粗声粗气的安慰她。
“为什么不能活?”小丫头咬着手指头,不解的歪头瞅着她,一点也不在意自己一张小脸被姊姊给擦得通红一片。
“哼,全被粪给淹死了呗!”
“噗,姊姊好坏,不理你了,小丫去山上摘菜,顺便去找石头哥哥回来吃饭!”听了她那妙趣的回答,名字叫做小丫的小丫头破涕为笑,遮掩着嘴,扭身又朝外头跑去,留下马兰眉独自一人坐在残败破旧的破木屋门槛前,扶额叹息。
唉,带着两个拖油瓶,还有个嗜赌如命的爹,在这陌生的世道,她要怎么活啊?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凭她的聪颖机智,总会想出办法的。
瞧瞧时间,也差不多近午了,她想,等会儿那两个小鬼捡果子、摘菜回来也该饿了吧。站起身,马兰眉拍拍裙上的灰尘,转身欲进屋去厨房烧火做饭。
可人到了厨房,还没来得及烧火起灶,她家那扇原本就不甚牢固的破烂木门蓦地被人踹开,从外头闯进了数个做长工打扮的黑衫壮汉。
“就是这儿!马老头家!”来人气势汹汹,手持长棍指着闻声从厨房匆匆奔出查看情况的马兰眉道:“她就是马老头的女儿!”
“你们这是干啥?光天化日之下,私闯民宅,还有没有王法?”见自家大门被这群人几乎踹破踹烂,马兰眉一股火气瞬涌上来,双手叉腰,毫不客气地开口直呛来人。
拜托!她家都穷得快揭不了锅了,要是这扇唯一能挡风遮雨的木门让他们踹坏了,她要从哪儿变钱出来修门啊?
“王法?哼!老子就是王法!”这时,一个着暗色衣裳,管家打扮的老儿,从那群黑衣长工身后踱了出来,“你爹在我们赌坊里诈赌,欠了百两赌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今儿个这事闹上官府,理字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你竟然还敢大言不惭跟我谈王法?哼!”
马兰眉闻言不禁一惊,她就说怎么一大早便没见到那烂赌爹,原来是又跑去赌钱了,而且这回居然还在赌坊里搞鬼诈赌?!
穿越来这儿一个多月,除了前半个月因躺在床上养病下不了床,之后病愈的每天她几乎都在处理烂赌爹因赌惹出的祸事,每回都是在他苦苦哀求下,翻箱倒柜、砸锅卖铁搜罗出家中值钱的东西,勉强替他收拾烂摊子,可这次是百两赌债啊,家里穷得连半两银子都挤不出来了,她要去哪里筹百两银子替他还钱?
“你们想怎样?”她忍不住冷沉下脸,强抑下心中慌乱,故作镇定的问道。
那蓄着白色短须的管家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笑抚须道:“不想怎样,只是那马老头还不出钱来,有道是父债女偿,我们也只好‘请’你去见见我家主子,商谈如何赔偿这百两赌债。来人,把她带走!”
一声令下,只见两名长工上前押住了马兰眉,硬捉着她便往外头走。
本来这事交由底下人自行处理就行,但不知为何,一向懒得理会这等小事的主子今儿个竟听信马老头的吹嘘,好奇的想瞧瞧他口中那机智聪颖、美貌不输皇城第一美人,定有办法替他偿还百两赌债的女儿是什么模样,于是,他们只好按照主子命令前来马老头家“请”人了。
“放开我!欠你们钱的是我爹,你们大可去找他要钱,何必来寻我要债,快放开我……”
但不管马兰眉如何挣扎抗议,最终,她还是被人强押到了据说是赌坊幕后主人居住的华宅中。
一进那以玉砖铺地,用镏金漆木、汝窑花囊及众多珍稀古董陈设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华宅大厅,便见马老头瑟瑟发抖的低头跪在堂下,而堂上,一架以昂贵真丝面料绣出的气势磅礴山水四折屏风,正大大方方摆在厅堂中央,隐约可见到屏风后那斜倚在长榻上的男子身影。
那应该就是他们口中所称的主子,赌坊的真正老板吧。
“呜呜,女儿啊,是爹害惨了你啊……”一旁,马老头眼见自家闺女被人强押掳来,终于忍不住懊悔的喷泪哭号道。
“啧啧!不是我说,你们这些人真是越来越不长进了,行事粗鲁极了,怎能如此对待人家一个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姑娘家呢,还不快快松手,放了人家马姑娘。”屏风后,那似是主子的神秘男子轻摇着折扇,轻声斥责着那些强押马兰眉来此的手下。
“是是是,是小的鲁莽了,还请主子别怪罪。”管家连忙哈腰应道,一个挥手,急令那些正押着马兰眉的长工们松手。
马兰眉这才觉得自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一路被粗暴压制得不得动弹的两条胳膊终于重获自由。
可不待她缓过气,那屏风后的男子又摇扇开口了—
“嗯,长得倒是也算清秀,但说不输皇城第一美人,却是言过其实了,马老头,你煳弄人的功力越发见长啊,竟连我也敢诓骗,但无妨,这并无碍我请马姑娘前来的意图,既然马姑娘来了,那么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父亲在我闻人衍的赌坊里诈赌,诈骗了百两赌金,之后让人逮着,心虚欲逃时又失手打伤了我两名看管赌坊的护院,敢问马姑娘,这笔帐你打算怎么办?”
呵,本来还以为是什么才貌双全、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勾起他难得的好奇心,特地命人请来一看,结果也不过尔尔。啧,这马老头胆子可真大,竟敢诓他,这世上,向来只有他闻人衍敢坑人,还从没有人敢坑到他头上,更别说是在他名下的赌坊里搞鬼诈赌了,这马老头可谓是不知死活、胆子极大第一人。
“问我怎么办?”站在堂下沉默了好半晌,马兰眉才挤出这么一句,“凉拌行吗?”
百两赌债,就算她把那个破烂的家全卖了,也筹不出这么庞大的银子啊!
“嗤,马姑娘真爱说笑,若是人人在我赌坊里诈赌后扔下一句凉拌就没事,那我这赌坊还要不要经营?”男子原本温柔含笑的嗓音瞬间转变为阴寒,“既然提不出办法、还不出银子,那就按照赌坊规矩,剁了马老头的手指头吧!”
用他一根手指杀鸡儆猴,看看日后还有谁敢在他的赌坊里诈赌!
这剁手指的话一出,不待一旁长工上前动手,马老头已吓得屁滚尿流,当场连滚带爬地爬至马兰眉脚边,揪住她粗布灰裙放声哭号起来。
“女、女儿救命啊!我这也是为了咱们家,想让你跟石头、小丫过上好日子,才逼不得已想出这个诈赌的烂主意啊,你……你可不能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你爹我被人剁手啊—”
“慢着!”就在长工们将马老头拖离她身边,狠狠压制在地,取出匕首预备要剁掉他的手指头时,马兰眉蹙着秀眉开口喝阻。
“怎么?反悔想求饶还钱了?”闻人衍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彷佛早已料到她终究会心软、不舍老父受苦。
“不是,我是想说,剁一根是剁,剁十根也是剁,能不能麻烦你,干脆点,一次剁掉他十根手指,省得他以后再跑去赌,在外到处欠债惹麻烦。”既然剁手指这事已是既定事实无法改变,不如藉由这次机会,干脆将他那爱赌的手指全剁光算了,省得未来他不知还要在外为赌惹下多少祸,连累她这个女儿得不停帮他擦、收拾烂摊子。
“女、女儿?”马老头听了这番话竟忘了挣扎,只能趴伏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瞠目望着她。
自从他这闺女大病一场醒来后,便性子大变,变得几乎令他都快认不出来了,以前不是他一有事,她都会焦急得到处找人想办法救他吗?怎么现在……
“爹,你放心,即使你日后没了手,女儿还是会善尽照料你的义务,石头跟小丫也不会嫌弃你的,大不了日后你的三餐、吃喝拉撒,全靠我与石头小丫三人照料,我们会奉养你到终老的。”马兰眉蹲到他面前,故意摆出一副同情怜悯表情,劝慰似的拍拍他的肩,接着便迳自转头朝那几名长工们道:“好了,我跟我爹说完话了,你们可以动手了。”
顿时,厅中所有人一阵无言,似是没想到这天底下竟有如此冷血无情的女儿,连那原本高高举起匕首要剁马老头手指的长工,一时间竟也犹豫了起来,不知自己是否要动手。
这时,屏风后的男人忽然低低的笑了。
“呵,有趣,真是有趣。”透过那精绣着山水画作、薄如蝉翼的屏风,只见男子啪地一声收合起手中折扇,缓缓坐直身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如此没心没肺,罔顾血脉亲情,提出狠剁父手的冷血要求,还真是教人感到新鲜啊……”
想他闻人衍纵横皇朝商场多年,从未见过此等心狠的人,未曾听过此种离经叛道的要求,或许她能帮他达成一直以来未能完成的那件事。
青骨折扇在榻旁玉案上轻敲两下,候在一旁的管家先是一愣,而后忙吩咐人上前撤掉那架四折山水屏风。
屏风一撤开,只见一名红衣烈烈、玉面金冠的俊美男子端坐在长榻上,在看清他真面目的一瞬间,马兰眉恍神,竟有种瞧见妖孽现世的错觉。
那是一个极其美艳的男子,见到他,她脑海中闪现“倾国倾城”这四个字,一身红衣金袍,微微上勾的凤眸,不觉女气,反倒呈现出一股华魅之美。
只可惜,不是她这个爱肌肉型勐男的女人的菜啊!
红袍男子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以扇柄抬起她的下颚,逼视她的双眼。
“马姑娘,瞧见我的模样,你没什么想说的吗?”像以往那些瞧见他样貌的愚蠢女子一样,见他长得俊美不凡,便打着替父母还债的旗帜,哭闹着要留下,在他身边为奴为婢伺候他。
“有什么好说的,”马兰眉被迫昂高了下颚和他对视,纵然她写过不少富家公子调戏良家妇女的小说戏码,如今自己亲身上阵,只能说这感觉还真是有够令人想爆粗口的不舒服。
她伸出两根纤指捏住了那柄抵住她喉口的折扇,慢慢将它移开,“你长得两只眼睛一张嘴,你该有的我都有,难不成你天生比别人多出了一只眼睛还是一张嘴吗?”
闻人衍闻言先是一愣,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似乎对她的反应极为满意。
“不错、不错,我长得的确与常人无异,没什么可说的,马姑娘的确玲珑剔透,我改变心意了,若是你愿意帮我办一件事,我便放过你爹,不剁你爹的手,就连你爹在我赌坊里诈赌所欠的那百两银子,也可全部抵销作罢,如何?”
“我说这位闻人大爷,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像我如此深明大义的人,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不会强求你一定要手下留情,留下我爹的手,甚至,若是你愿意帮我剁光他其他的手指头,让他从此无法在外头烂赌,我一家大小,连同家里畜养的鸡鸭猫狗都会感谢你的。”她假笑的眯起眼,一副由衷感谢他的真诚模样道。
哼,当她是傻子笨蛋吗?天底下会有这么好康的事,只要帮他办件事,就能抵销那足以令皇朝一般寻常家庭过上一辈子好日子的百两赌债?想必那不会是件简单的事。
“呵,没想到马姑娘如此牙尖嘴利,但你别忘了,你家中可不仅仅只有你爹一人,记得你好像还有一双弟妹,名字似乎是叫……石头、小丫对吧?”对于她那不识好歹的拒绝,闻人衍并未动气,反而噙着抹微笑,温柔地道出恫吓话语。
马兰眉闻言,心倏地一凛,脸上的笑也逐渐敛去。
“你说,我要是把他们抓了,一个卖去窑子,一个净身送进宫去当小太监抵债,那会怎么样呢?”勾人的凤眸斜瞥了她一眼,便迳自转身步回榻前,撩袍上座。
“你想怎样?”她冷声质问。
“只是想要你帮我办事,当然,我不会亏待替我做事的人,事成之后,不仅你爹欠我的赌债全数作罢,我还会再大方赠你一笔银子,让你日后无须再为了养家而辛苦,如何?”
“闻人大爷手下能人那么多,为何偏偏挑上我?”
“因为……”闻人衍手指轻抚过摆置玉案旁汝窑花囊里所插的娇艳黄菊,倏地握住那盛开的花球,狠狠将它从花枝上拧下,“他们没你聪明机智,更没有你狠心。”
另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她们的定力没她够。
一想到他所派去那些接近“他”的女子,最后纷纷反被那人所吸引,背叛了他的命令,他就恨不得将那些抵抗不了对方魅力的女子杀了!
“怎么样,考虑得如何?”扔开手中被揉捏得粉碎的残花,他抽出帕子拭手。
马兰眉低头死咬着唇沉思,片刻后道:“你到底想要我帮你做什么?”甚至拿她的幼弟幼妹安危来威胁她,到底想要她帮他做何事?
“我要你……潜进一个人的府邸,想办法偷出我在南方与对方正争夺的矿坑标案机密。”他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
“什么?!你、你、你要我女儿替你去干偷盗机密这么危险的事?不行!不行!这怎么可以?!”听了他的话后,还不待马兰眉反应回答,一旁被压在地上的马老头已忍不住瞪大眼嚷嚷,“这太危险了,万一被人发现逮着出事了怎么办?女儿你千万别去,闻人大爷,是我诈赌欠你的银子,我看你还是剁了我的手吧,别让我女儿做这么危险的事唔唔……”
话没说完,已被候在一边的管家拿布塞住了嘴。
“咱们主子说话,有你这老头插嘴的分吗?”
马老头的身躯被人粗鲁地硬拖往后,又挨了好几下打。
“住手!”见他们动手殴打她爹,马兰眉连忙开口斥喝,“快点住手,别再打了!”
闻人衍微微抬高了手一挥,那些人便停下殴打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