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台湾周语侬立刻要面对的事情,那就是她随时都会看见报章杂志上每隔三两天便出现的“古邹恋”报导。
虽然她对古君威绝对信任,但面对着周遭众人的关注眼神及旁敲侧击的探问,还是让她有点伤脑筋。
不止刘友纯担心她再度受伤,就连周妈都打电话来关心,让她在忙碌之余,还得乔出时间来替古君威澄清解释。
可老实说,有时看着报章杂志上那绘声绘影的描述及来自所谓当事人或可靠人士的消息,她的脑袋偶尔还是会闪过“我是不是真的被骗了”的念头。
为了不胡思乱想,她索性不看不听,免得心烦。
这天结束门诊,正准备回家时,她经过了护理站,却见几个小护士围在一起窸窸窣窣地不知在谈论着什么。
看见她走过来,几个人顿时一哄而散,假意各自忙碌。
这个时间,护理站通常不会有太多事情可做,春田妇幼医院毕竟不是大型教学医院或是专接急症外科的医院,难得处理紧急的状况。
几名护士虽各自散开,但偷偷的你看我,我瞄你,似乎在推举着某人出来说什么似的。
“干么?”她忍不住问了。
“呃……”几个人支支吾吾地。
“有什么事就说吧。”是不是对她的行事有什么意见呢?若是的话,她希望她们能说出来。
“周医师,”这时,一名资历较深的护士一脸“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表情,“刚刚上架的『暴走新闻』,你没看吧?”
“我几乎不看那种杂志的。”她以前几乎不看,现在更是敬谢不敏,消极也好,胆小也罢,反正她就是不想在上面看见什么不想看、不想知道的。
“狗仔拍到邹沁乔装,偷偷模模的到一家妇产科挂号耶。”她怯怯地说:“上面说那家妇产科的护士偷偷透露……邹沁她……她好像是那个……那个……”
她跟古君威目前正在交往的事情,医院里几乎没人不晓得,就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也就格外关心注意他们的感情动态。
她知道大家对她纯粹只是关心,但被这么关注着,她实在很困扰。
基于礼貌及感激,她淡然一笑,“那些都只是一些毫无根据的八卦传闻,我不太想知道。”
“可是这件事实在……”被推举出来说话的护士眼底竟满是同情,“邹沁好像是去验孕,记者问她,她说如果她生了孩子,那一定是她深爱的男人的……”
听闻这些事,周语侬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
邹沁真的怀孕了?孩子是她深爱的男人的?那么她深爱的男人指的是……老天爷,她实在不想胡乱猜想。
明知道受八卦杂志的摆弄是件很蠢的事情,可她却还是受到影响了。
“周医师,你没事吧?”大家有点忧心的看着她。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我没事,先走了。”说罢,她转身走了出去。
一步出医院门口,迎面走来一位身材高挑曼妙的女子,她身着合身T恤及牛仔迷你裙,脚上踩着一双流苏高跟鞋。
她头上戴着潮牌棒球帽,脸上一副大大的太阳眼镜遮住了半张脸,像是不想让人认出她来,但她这样的装扮却越是显得高调。
女子与她擦身而过时,突然停下脚步,“请问你是周语侬医师吗?”
周语侬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我是,请问你……”
女子拿下太阳眼镜,笑看着她,“你好,我是邹沁。”
在她摘下太阳眼镜的那一瞬间,周语侬便认出了她。
邹沁摆明了是来找她的,但,为什么?邹沁到底想做什么?
“现在是你的休息时间吧?”邹沁冷艳的脸上带着一丝高傲的笑意,“方便说话吗?”
“我跟邹小姐应该没什么话可说吧?”
邹沁唇角一撇,语带挑衅地道:“我得挂号才能跟你说上话吗?”
这种对话内容,这样的情景,勾起了周语侬一些不好的回忆。
“周医师,”邹沁开门见山问,“你知道我跟阿威的关系吗?”
“知道,你是他的初恋女友。”她说。
“只是这样吗?”邹沁冷冷一笑,“看来他对你并没完全坦承……我不只是他的初恋女友,也是他第一个女人。”
她那俨如胜利者的狂傲语气及笑脸,让周语侬看着听着都不是滋味。
“邹小姐只是想提这种无聊的陈年旧事吗?”她不想显现出慌乱受惊的样子,尤其是在邹沁面前。
“那不是陈年旧事。”邹沁说,“我跟他之间的关系还在进行着,事实上……我们的关系比你以为的还要亲密。”
“你是说留宿他家的事情吗?”周语侬语气冷然,“他跟我说过了,那一晚你喝了杯咖啡就离开,根本没有……”
“你信?”邹沁打断了她,唇角勾起一抹讪笑,好像在嘲笑她是傻瓜。
周语侬恼火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真对他这么有信心?”邹沁语带暗示,“我们当年恋爱时可是天天打得火热,我敢说……我比谁都还了解他、懂得取悦他。”
闻言,周语侬心头一震。
她是成年人了,当然听得懂邹沁想传达的是什么样的讯息。
她忽地想到古君威自遇见她之后便一直过着禁欲的生活,难道他真耐不住寂寞,在她出差时跟旧情人……喔不!不会!她绝对不相信!
“我相信他。”她直视着邹沁,态度坚定。
邹沁掩唇一笑,“你可真是天真……好吧,我不打扰你了。”说罢,她转身便要走,往前走了两步,她像是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
“对了,周医师,”邹沁拨了拨右耳上的金色垂穗样式耳环,“那晚我掉了一只耳环在他房里,可能是不小心掉到床底下了吧?可以麻烦你替我找找吗?”
周语侬没回答,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得意的她。
“掰掰,周医师。”邹沁朝她挥了挥手,然后背身而去。
周语侬杵在原地好久,直到有名护士经过时拍了拍她的肩膀。
“周医师,你还没走?”
她回过神,惊觉到自己竟在发抖,可她没表现出慌张的样子,“就要走了。”
说完,她快步的往前走,步行了十几分钟后,她回到美乐地大楼,拿出古君威住处的备份钥匙开了他家的门。
进到屋里,她迈步朝他的卧室而去。
她将手掌伸进床底下,沿着King Size的大床边模索着。
她不断祈祷着自己不会模到什么,但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的手指头已触及一个冰凉的物品。
她将它取出一看,竟是一只金色垂穗样式的耳环,如同刚才邹沁右耳上的一样。
那一晚,她不只进了屋,还上了床。
古君威对她说了谎,他跟邹沁真的……她忍不住哭了出来,心痛如刀割针刺。
不管古君威是因为跟邹沁旧情复燃或只是想排遣寂寞,他背叛了她是不争的事实。
她一直说服自己相信他,可他终究还是伤了她的心。她不想找他对质,因为她知道他会想尽办法解释并说服她,而她,毫无可以抵御他哄骗安抚的能力。
她将耳环丢在他床上,转身走出他的卧室,步出他住处,她锁上门,将钥匙塞在他脚踏垫下,转身回到她的屋子。
回到住处,看见门上贴了一张字条,古君威愣了一下。
斑斑我已经接走了,你不必再去宠物店,你的大门钥匙放在脚踏垫下,请自行取回。我跟医院请了长假,别到医院找我。
古君威有种丈二金刚模不着头脑的困惑,“这什么意思?”
他弯身,从脚踏垫下拿出备份钥匙,不解的抓了抓头。
侬侬为什么要将备份钥匙还他?为什么跟医院请长假?她在做什么?
他立刻拿出手机拨打周语侬的手机号码,可她的手机却未开机,于是他紧接着打了家用电话。
不到三秒,他听见她家里传出电话铃声,电话响了好久,没人接听。
直觉告诉他不妙,他打开门,进到屋里,屋里就如他早上出门时一样,没任何异样。
走进卧室,打开电灯,他赫然发现床上有一样突兀的、不属于他的物品——一只金色耳环。
侬侬是不戴耳环的,也就是说这只耳环不是她的。
那么,是谁的?又为何会在他床上?他拿起细细端详思索,益发觉得这耳环似曾相识,倏地,他灵光乍现——
“邹沁?!”
没错,这耳环是邹沁的。可邹沁的耳环怎么会在他床上,出现的时机点又恰好是侬侬有如此反常行为的时候?难道……
糟了!看来邹沁已经找到侬侬,并做了或说了些什么让她产生误解。
“该死。”他浓眉一蹙,懊恼的咒骂一声。
他猜想侬侬应该已经不住在对面,而是躲到别处去了。她弟弟语新跟未来弟媳同居,她大概不会去打扰,唯一可能的就只有她表妹刘友纯。
他不知道刘友纯的住处在哪,无法立刻前去寻回她并向她解释,医院那边又……可恶,看来他得等明天早上再去刘友纯的公司问个究竟。
早上?他看了一下手表,暗叫一声老天。啊,这漫长的夜,他要如何度过?
一夜难眠,他七早八早便开车前往刘友纯的公司外等候。
接近上班时间,他终于看见刘友纯的身影。他下车迎向她,“友纯,早。”
看见明显一夜没睡好的古君威,刘友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板起脸孔。“干么?”
“侬侬在你那里吧?”他问。
“是也不告诉你。”想起不断跟前女友“勾勾缠”,不止将她带回家,还疑似跟她搞出人命的古君威,刘友纯真是气得牙痒痒。
她觉得她表姊真的好衰,交往多年、人人说好的男友劈腿外遇、搞大小三肚子,好不容易走出情伤重新开始,又遇人不淑。
“我表姊今年一定是犯小人,流年不利,才会遇到你们这些烂人!”刘友纯气恨的瞪着他,“不要再来烦我表姊,她不会理你的!”
古君威一脸沮丧无奈,“友纯,那不是真的,你怎么能相信八卦杂志上写的东西呢?”
“表姊若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是不会乱安你罪名的。”
确切的证据?是指那只耳环吧?“友纯,我真的没有对不起侬侬,她现在所看见的证据,其实都是假的,我被设计了。”
“少来。”刘友纯不以为然的冷哼,“反正表姊受够了你们这些没良心的骗子,她不会见你的!”说罢,她转身要走。
“友纯。”他一把拉住她的手,两只眼睛定定的注视着她,“拜托你替我告诉她……”
迎上他的眸子,刘友纯心头一撼。
“告诉她,我没对她说谎,我对她全是真心的。”他懊悔不已,却又万分坚定,“我错了,我以为自己吃点亏没关系,我以为这么做就能保护她,可是却反倒给别人机会伤了她……告诉侬侬,我很抱歉,但这事不会这么继续下去,我会给她一个交代的。”
刘友纯听完他的话愣住了,他的眼神澄定而不闪烁,他的表情坚决又认真,他说的话让她的心动摇了。虽然她很想跟表姊站在同一阵线上,可她必须承认,古君威说服了她。
喔不行,她得跟一直很疼她的表姊同个鼻孔出气,绝不能轻易被他说动。
“我上班时间快到了。”她挣开他的手,转身快步跑开。
目送着刘友纯离开后,古君威回到了车上。
他不能再如此隐忍下去。他的沉默不止顾全不了所有人,还让他深爱的人受伤了,事件爆发至今,他一直不说话,是因为他厚道,不想让邹沁难堪,他以为邹沁能体会他的用心良苦,悬崖勒马,可没想到她不只不能体会他的用意,还变本加厉,执迷不悟。
够了,侬侬就是他的底线,他不能容许任何人伤害她,既然邹沁不珍惜他给她的机会,他对她不会再客气。
既然她总是透过媒体放话制造假象,那么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拿出被他丢在置物柜里的一张请柬,他打了一通电话——
“Roger,是我,这个星期六的Party,我会参加。”
这是知名义大利品牌所举办的精品时尚Party,与会的全是时尚圈人士、名模、知名艺人,还有一些名流士绅及名媛贵妇,Roger是这个品牌的代理商,跟他私交不错。
古君威回国后,不止一次接获类似的邀请。认识周语侬之前,喜欢热闹的他对这样的Party还挺热衷的,可在认识她之后,他已经不再出席这类的活动。
邹沁虽不似从前风光,但毕竟是知名模特儿,是Party的常客,如今她跨足戏剧界,为了争取曝光度及搏版面,更是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如今炒得最热的绯闻男女主角相偕出席,他想……媒体应该已经磨刀霍霍了。
果然,当一身帅气装扮的他步进Party会场,立刻引来媒体包围并拍照。
在镜头前,他怡然自得,从容不迫,虽未回答媒体的任何提问,却始终笑脸迎人。
“古先生,今天是跟邹沁约好的吗?为什么没一起来呢?”
“古先生,关于邹沁变装到妇产科就诊的事,你知道吗?你们有讨论过未来吗?”
媒体追着他跑并不断的提问,可他从头到尾不发一语。
面对一个什么都不说的人,媒体都感到苦恼,可他们对他无计可施,只能等待着另一名主角的现身——
没多久,邹沁来了,一进会场,媒体便围住她。
“邹沁,你是故意跟古先生一前一后抵达的吗?”
她一愣。古先生?是指古君威吗?他来了?
说真的,她很惊讶,惊讶到有一种山雨欲来的不祥之感。
在她跟他的绯闻闹得如此沸腾之际,他怎会出席一个她也在场的Party?他不想避开风暴吗?
“邹沁,你们同时出席Party,是不是趁机想昭告天下,认了你们的恋情?”
“邹沁,前不久有人拍到你变装去妇产科看诊,你是因为什么问题而去的?”
“有护士打电话爆料说你怀孕了,你要做出任何澄清吗?”
“那件事……”她顿了一下,“我会再找机会跟大家说明的。”
她去妇产科是真,不过不是因为怀孕,而是为了一点妇科毛病。至于那爆料电话,当然也是她自己打的,果然之后马上就有记者来询问她是否怀孕,而她也说了一些模糊的回答,让人看不透她到底有没有怀孕。
她知道“暴走新闻”是个只求话题耸动、从不实事求是的媒体,透过它来放话最为方便快速,也最能达到目的。
“邹沁,你什么时候才打算跟大家报告好消息呢?是不是有怀孕未满三个月不便公开的禁忌啊?”
“呃……那个……”怀孕之事,当然不能由她亲口证实。她根本没怀孕,只是想利用到妇产科求诊之事给予大家想像的空间,她相信那个传闻一曝光,再加上她故意留下的耳环,古君威跟他的医师女友应该已经闹得鸡飞狗跳了吧?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的偷笑着。
“邹沁,你笑得这么开心,应该是有什么喜事吧?”
“对啊,跟我们透露一点嘛!”
就在媒体包围着她逼问时,古君威已走了过来。
看见他朝自己的方向走来,脸上还带着平静迷人的笑意,邹沁不知怎地有点心惊——
“邹沁。”古君威穿过记者墙,走到了邹沁身边,闪光灯立刻的直响。
他一手轻搭上邹沁的肩膀,而此举教她心头一颤。
“既然是喜事,就说出来让大家沾沾喜气吧。”
邹沁惊疑的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真的是喜事吗?”听到古君威这么说,记者们立刻将麦克风及录音笔往前送,“跟大家透露一点啦!”
邹沁眼底透露着不安,惊惶却又强颜欢笑的看着古君威,“你……你在说什么?”
古君威一笑,“以一个孕妇来说,你实在太不合格了……穿着布料这么少的衣服,这么短的裙子,再加上三寸半高跟鞋,你不怕宝宝着凉或危险吗?”
邹沁意识到他的话里夹枪带棒,俨然是冲着她来的。
他是故意的!看来他会出现在这个场合并非偶然,而是蓄意。
“阿威,”她难掩惊慌,“你到底想……”
“邹沁。”古君威用力的一揽她的肩头,低声地道:“你真的惹毛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