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叙话过后,马弦修这才发现有四个眼熟的人在场,原以为是他看错,定睛确认之后登时大惊,他朝纪玉仁撩起袍角跪下。“微臣马弦修拜见皇上!”
纪玉仁自然知道他是在北疆战争里立下战功的马弦修,受封为威北大将军,是他亲自封的。
这会儿也没得避了,只能面对现实,他故做镇定的抬了抬手。“起来吧!”
自己这副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给臣子瞧见了,实在是有失颜面啊……不,不是有失颜面而已,根本是君威扫地了吧?
马弦修起身后,又朝纪玉琢拱手一礼。“见过王爷。”
纪玉琢点了点头。“不必多礼。”
马彩蒙自然十分诧异,他竟然是个王爷?
另一边,章坤等人震惊了,回想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头上更像是有焦雷滚过,轰得他们七荤八素,头皮发麻。
洪泉脸色煞白,小小声的急急说道:“老大,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咱们得快回去通知大人!”
趁马家人团聚时,他们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悄悄跑了。
很快的,苏月城的知府苏焕荣赶来了,他一下马车立刻膝行到了纪玉仁面前,连连磕头,“下官该死,竟不知圣驾莅临,请皇上降罪!”
“你确实该死。”纪玉仁也不让他起来,寒声道:“朕亲眼目睹你的属下虚应故事,草草结案,该当何罪?”
苏焕荣头低得不能再低,火速说道:“下官都查清楚了,纵火之人乃是受冠医堂黎月
宽、生元堂叶瑾主使,两人为挟怨报复,竟欲置人于死,罪大恶极,已将两人收押!”
来龙去脉他已听章坤说了,立即研判皇上站在善源堂那边,为了自保,他将黎、叶两人供出,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收了他们的贿赂,原本就打算草草结案。
众人一听,虽然在意料之内,却也不免哗然,均气愤两人心肠歹毒,竟下此毒手,天理难容!
苏焕荣等他们愤慨过后,恭敬说道:“善源堂如今已烧毁,不能再住人,且此地也不够安全,请皇上和王爷移驾府衙,沐浴包衣,好好休憩。”
纪玉仁看了一眼烧毁的善源堂,对马弦修说道:“马卿带着家人同到府衙,后续之事届时再议。”
马弦修自然无异议,其他人也是,他们有太多太多的话要细说了,马弦修带着二十人的骑兵颇为招眼,入住客栈也是挺不方便的,能到府衙自然是便利多了,而六部马车里均是买给家人的礼品,如今也不必卸下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府衙,苏焕荣派了师爷等人帮忙分配房间,又要张罗众人的伙食和皇上的接风宴,于是求好心切的把城里第一大酒楼的厨子请来掌厨,忙得人仰马翻。
纪玉琢沐浴后便去找马彩蒙,因为房间不够,她和谭杏儿、马琉璃一个房间,一个丫鬟正提了食篮来到,马彩蒙出来应门,看到了门外的纪玉琢,知道他有话要说,遂让丫鬟将食篮送进去。
不得不说,此时见到他,她有些闷的心情又好转了起来,说到底,她还是介意他隐瞒了身分,他能亲自来对她说明当然更好,省得她夜里胡思乱想睡不着。
纪玉琢深深的看着她。“我们到后山走走。”
今日的她又添了几分明丽之色,身上穿着一袭粉色桃花吐蕊的衣裳,是平时她不曾穿过的顔色,可能是知府家女眷出借的,却分外适合她。
“好。”马彩蒙没意见,跟着他走,迈着步子上了台阶,过了萧瑟的竹林,有了几分寒意,来到后山的无人之地,只见满地的枯叶,纪玉琢牵起了她的手,将她拉到怀中。“生我的气吗?没先告诉你我的身分。”
马彩蒙坦白道:“也不是生气,就是意外,你居然是个王爷,身分这么高。”
纪玉琢的面色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他缓缓说道:“正确来说,是个亲王,亲王就是皇帝的兄弟,我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兄弟,受封尊亲王。”
马彩蒙脸上有掩不住的讶异,他这不是身分高而已,还是皇亲国戚啊!比他前世的身分更要高上几十几百倍,若说前世的她配不上他,现在的她更加配不上,两人身分地位太悬殊了。
她咬着唇,闷闷不乐的说道:“那我们……没可能在一起了吧?”
纪玉琢心里一沉。“难道你要因为这个放弃我?再度放弃?”
“不。”马彩蒙坚定的说:“只要你一句话,我就死皮赖脸待在你身边。”
纪玉琢的面色这时才放松下来,将她紧紧拥进怀里,低哑着声音道:“若你再因身分差异而推开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马彩蒙搂住了他的腰,脸颊贴在他胸膛上,低声道:“若是那样,我都要瞧不起自己了,明明就放不下你,还要讲些配不上你的鬼话。”
纪玉琢越发搂紧了她,轻轻抚模着她的后背说道:“那么你答应我,在任何情况下都会相信我、跟随我,不会退缩,不会有半分迟疑。”
马彩蒙心中顿时有一阵暖流缓缓淌过,她顺从的说道:“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会相信你、跟随你,不会退缩,不会有半分迟疑。”
纪玉琢将她拢在自己怀里,不只是箍住,而是箍紧,低头凝视她微微颤动的睫毛说道:“如今你是威北大将军的嫡妹,.身分与我差距不大,而且如今的你不再是只有一个人,你有一大家子的亲人做你最坚实的后盾,没人能够随意左右你。”
渐渐地,她心中的不安尽数散去。“我明白了,我不会再逃避。”
这时,纪玉琢深邃漆黑的眸子跳跃着火苗,他凑到她耳边吹了口气,说道:“后面的日子我们可能找不到机会独处了,现在必须做一件事。”
她还没意会过来,她的唇已被他灼热的唇堵住了。
纪玉琢因得到她的保证而心满意足,马彩蒙则因他的一番话而心中踏实,两人解开了心结,更加确定彼此的心意,这才回到房间,纪玉琢送她到房门口。
马彩蒙嫣然一笑。“我就不去宴席了,回房跟杏儿、琉璃一块儿吃比较自在。”
纪玉琢自然由着她,自行去了宴席。
这宴席上马家出席的就只有马弦修和谭沄娘,其他人都很识趣的推辞了,自知绝对没有与皇上同桌吃饭的资格,而谭凄娘则是基于“携伴参加”的原理才勉为其难出席的,不然她胆子小,更是不想与皇上同桌吃饭。
宴席乃是苏焕荣精心安排,满桌的山珍海味,自认为这样可以将功赎罪。
哪知,纪玉仁连尝两道菜之后却是大大摇头。“没有马卿的夫人做的菜好吃。”
苏焕荣脸上无光,很是尴尬。
马弦修笑道:“臣都不知拙荆的菜烧得这么好,居然入的了皇上的金口。”
谭沄娘微微红了脸。“都是家常便饭,是皇上不嫌弃。”
一旁伺候的许鸣熙忍不住插嘴道:“大将军,尊夫人手艺真的没话说,奴才在善源堂时,每到饭点都特别期待吃饭,没到饭点时则是特别期待饭点。”
“公公抬爱了。”马弦修微笑看着妻子,想不到过去那胆小羞怯内向的瀵娘能为他争光,自己好像不认识她了,今晚得好好重新认识她才行……思及此,他看向谭沄娘的目光便有些炽热,所谓小别胜新婚,他们分开了那么久……今晚肯定会很热情了。
纪玉琢没有参与话题,好一阵之后才说道:“如今善源堂已烧毁,马将军可是要把家人接到京城同住?”
此时,听到纪玉琢的问题,谭沄娘一愣。
她还没想过这个问题,突然听到纪玉琢询问,她才开始担心起来,自己没见过世面,去不会丢了夫君的脸面?
“与家人分离了十年之久,我不想再与他们分开。”马弦修理所当然的说道:“自然要接到京域同住,如此才能一家团圆,才算圆满。”
纪玉琢要听的就是这话,他转而对纪玉仁说道:“皇兄要回京了吧?正好马将军带了精良的骑兵来,虽然为数飞多,但臣弟打听过,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可以护送皇兄,大家一同回京。”
纪玉仁哼道:“你打的如意算盘,让大家都配合你,真是高啊。”
纪玉琢微微一笑,并没有否认。
许鸣熙当下赞道:“王爷这主意太好了,如此一来,奴才也不必沿路担心受怕了。”
于是,他们在别馆只住了两日便启程进京,在出发前听闻了黎月宽和叶瑾吃牢饭的消息,真是大快人心,谭杏儿走前还特别抽空让东盛和她去探监,跟那两个人说纪玉琢的真实身分,显摆他们全部都要上京了、马彩蒙要做亲王妃了,看见他们震惊和懊丧的面色,感觉特别舒心。
“这下你痛快了吧?”东盛看她开心的样子,感到莞尔。
谭杏儿理所当然道:“当然痛快。”
东盛笑了笑,问道:“姑娘要做亲王妃了,那你呢?没有意中人吗?”
谭杏儿心里一跳,他终于开窍了吗?要向她表白了吗?
其实,她又怎么不知道东盛对她的好,只不过她气恼他像呆头鹅似的,只会用行动表示,不会用言语表达,所以才会故意假装看到美男子就感兴趣的眼睛一亮,想叫他吃味,谁知道他还是没进一步表示,让她十分无言。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谭杏儿矫情的哼道,故意不看东盛。
“有的话那……祝福你。”东盛苦涩的说道。
看他那副表情,谭杏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又哼道:“我又没说有。”
东盛惊喜不已。“那是……没有?”
谭杏儿撇了撇唇往前走。“你自个儿慢慢猜吧!我不同你说了!”
这榆木脑袋,看他何时才会开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