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苡湛眼睛瞪大,下巴掉下,惊讶地看着大门上头那块写有“岳王府”三字的精致匾额,不是吧,他们的雇主是岳王爷?
她看着一旁似笑非笑瞅着她的皇甫璟渊,吃力地问着,“你三舅就是岳王爷?”
“是。”
“那你是……”
“平国公世子皇甫璟渊。”他对着她语气慎重的道:“今年二十四岁,至今未娶妻,也没有任何一名通房,身旁不曾有过任何一个女人。”
她眼尾抽了抽,“谁问你了,你不用跟我说得这么清楚,你几岁我知道,八字更是默记在心。”那口吻好像在跟相亲对象自我介绍似的。
“那很好。”他眸光锐利,叮嘱她,“记住,绝对不许忘记,还有,我的八字除了亲人外,只有你知道。”
他的八字只有她知道?这听起来怎么像是将庚帖交给她似的,感觉似是在互许终身……
她呐呐抗议,“我干么要牢记于心?我又不是……”你妻子。这话到嘴边她便打住,免得说出后被误会她对他有不一样的心思。
虽然自从那一晚他们一起喝酒秉烛谈心后,她对他是真的有一点点不一样的心思,但是回归现实,她很清楚自己的身分,跟他可是一点也不配。
每次她这么安慰自己时,她的心总感觉空空的,一阵失落,亦感到有一些惋惜。
“不是什么?”
“没什么。”她摇头,突然想起一事,手心向上,“我只是想到你还欠我银子!”
“没碎银,继续欠着。”
“都到这里了,你还要继续欠着?”她有些恼怒的瞪他,“几两银子对你来说很难拿出来吗?你说,我可以施舍给你!”
“本世子会缺银子?只是身上没碎银。”
“好差劲的理由!”不知为何,她有一种直觉,没有赶紧将银子要回,以后会有更大的事情发生。
他轻笑了声,伸手略带宠溺的拧了下她的鼻尖,“生气了?”
“当……当然没有!”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她脸蛋倏地染上一层薄薄红晕。
他有些迷恋的看着她的粉颊,嗓音低哑而迷人的道:“苡湛。”
“嗯?”
“当我将那银子还给你时,你便答应我一件事情。”
“欠钱还钱天经地义,你竟然要我答应你一件事情才要还钱!”她秀眉打结瞪着他,想拒绝,可不知怎么回事,也许是他的声音太有魔力,他的脸庞太迷人,最终她竟然鬼使神点头,“好,我答应你。”
“记住我们之间的银子约定!”他伸出尾指。
她瞪大眼,不敢相信这家伙会有这么幼稚的一面,不过,她怎么觉得好……可爱。
“好,约定,银子约定。”她还是应了他的要求翘起小尾指,与他的尾指相勾,这瞬间竟感觉有一抹细细的电流自尾指窜向全身,让她的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这时,紧掩的岳王府大门被推了开来,林坤自里头焦急地走了出来,看到皇甫璟渊,心下松了口气,“见过世子爷与几位。”他并不认识诸葛苡湛他们,疑惑的看了下几人。
“林坤,这位是诸葛苡湛,诸葛族长派她前来为三舅解决困难。你们别看她是个姑娘,她的功夫可是让我心服口服,我已经为你们验证过了,你就这么告诉我三舅吧。”
“是的,世子爷。”林坤作揖,“林坤见过诸葛姑娘。”
“林坤,我把人交给你了,照顾好他们。”他拍了拍林坤的肩头。
“世子爷,您不进去见见王爷?”
“不了,改天我再正式过来拜访,我先回府见祖父。”
“是的。”林坤送皇甫璟渊上车后,便领着一行人进入岳王府。
坐在典雅中透着华贵的大厅里等岳王爷到来,诸葛苡湛端着茶盏一口一口慢慢喝着茶。
即使她已经事先做了心理建设,但皇甫璟渊没有在身边给她壮胆,她还是忍不住紧张,从踏进岳王府到现在,一双手是抖的,甚至还隐隐冒着冷汗,只能藉由喝茶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因为太子跟她之间不存在任何纠葛,因此见到太子她一点都不紧张,可这岳王爷不是啊,要是她不能解决岳王爷的难题,很有可能马上被抄家灭族,她不可能不紧张啊。
一旁不疾不徐喝着茶汤的卫岚似乎看出她的紧张,嘴角微勾,安抚她,“丫头,只要拿出你平日的水准即可,即使对方位高权重,只要你未出错,是不会用身分欺压你的。”
她吁了口气,“大叔,您看得出我紧张啊?”
“你身子僵硬,又不时咬着牙根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卫岚轻笑了声。
“大叔,我觉得您像是天生就适合这环境,骨子里透出与生倶来的贵气,只是坐在那里不疾不徐地喝茶,就像尊贵的王爷、将军似的。”
这种骨子里带出来的东西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轻易模仿的,即使她受了二十几年的教育也无法像大叔那样,由内而外散发着雍容矜贵的气息。
不过……皇甫璟渊身上散发的贵气倒是跟大叔很像,尤其是两人扯着嘴笑轻笑时以及不疾不徐品着香茗时,从容的神韵与姿势、表情几乎是一模一样,可以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知道的人恐怕会以为他们是父子……
案子!
她眼睛倏地瞪大,紧紧盯着卫岚,这么一比较,她发现两人的五官、脸型几乎一样,除了皇甫璟渊显得更为俊美外,两人连气质也可说是如出一辙。
毫无相关的两人不可能连气质、习性都一样,只能说他们曾经生活在同一个体系,受过同样的教育、栽培。
又回想皇甫疗渊,突然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中形成,不,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若是这样,当年死的那个人是谁?
“丫头,你怎么突然一脸惊恐地看着我?我脸上应该没有脏东西吧,还是背后站了个没有脚的?”卫岚斜睐着用诡异眼神盯着他的诸葛苡湛。
“没有。”她猛摇头,试探性的问道:“大叔,我们也认识好一阵子了,我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年轻时的故事或是经历?不像老爷子,他可爱提了。”
卫岚怔了下,努力回忆着以往的事情,却赫然发现他并没有年轻时的记忆。
“大叔,您怎么了?脸色突然变得不好看,是我的话冒犯到您了?”她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愧疚的询问。
“并不是,而是我发现自己没有年轻时的记忆。”他虎口抵在下颚,仔细地回想着,这才发现自己还真的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不是吧,大叔,你没有过去的记忆?你是不是曾经受过伤,丧失过记忆啊?”她试探性的故意嚷着问道。
“丧失记忆……”卫岚拧着眉头回忆,“我确实曾经……”
“抱歉,诸葛大师,让你久等了。”
一记爽朗的声音由外传进屋内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同时也打断卫岚所有的思绪,屋内的人眸光不约而同往外望去。
一身优雅贵气的中年男子大步往大厅里走来,他留着漂亮山羊胡,眉宇间透着一股正气,头戴玉冠,身穿藏青色织花锦袍,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
一进大厅,他便走向卫岚,作揖致歉。
卫岚心知来人定是岳王爷,赶紧起身回礼,“王爷莫向在下行此大礼,在下并不是诸葛神算。”
“你不……”是?岳王爷没意料到自己竟然认错人,抬头一看,整个人愣住了,惊呼“卫澜!”
“草民卫岚见过王爷。”卫岚没想到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略一思索,当即明白岳王爷认错了人,“王爷口中唤的可是曾经的平国公世子?可惜在下并不是他。”
“你不是卫澜?”
“是的。”
岳王爷眯起犀利锐眸,视线落在卫岚隐藏在右边眉尾上的那一颗细小红痣上,顿时震撼得无以复加,激动的拉过他的右手,睁大眼睛看着他指尾上那一道近三尺长的疤痕。
世上不可能有长得如此相像之人,连痣与疤痕都一模一样,“你怎么可能不是卫澜!”
“王爷,草民……”
“你就是我的好哥儿们卫澜,以前的平国公世子!”岳王爷激动的对着他低喝,“不要否认,除了眉尾的红痣跟尾指上的疤痕外,我还知道你左后腰际有一块像波浪一样的胎记正是因为这块胎记,国公爷才会把你取名为卫澜。”
当岳王爷吼出这话时,卫岚傻住了,“你怎么知晓……”
在一旁的诸葛苡湛等人都震撼了。
天啊,她听到了什么?大叔是皇甫璟渊的父亲?他不是死了快二十年了?
等等,等等,那么她的怀疑没有错,她卜的卦象没有错,皇甫璟渊跟大叔是父子!
“我怎么知晓?我跟你认识了四十几年,从小就玩在一起,你身上有什么特徵我清楚得很!”岳王爷激动的吼着。
无数个画面如闪电般闪过卫岚的脑海,他的头像是要爆炸一样疼痛不已,脸色刷白,浑身颤抖,瞬间爆出冷汗,一手抓着头,一手抓住椅背,痛苦地承受着像是要炸开的疼痛。
“卫澜,卫澜你怎么了?”
诸葛苡湛三人冲过去扶着他,她焦急慌张地问着,“大叔,大叔,你怎么了?”
“他这是怎么回事?”
“王爷,赶紧到平国公府请华大夫过来,只有他才有办法医大叔的头疼!”诸葛苡湛顾不得尊卑,朝岳王爷喊道:“在华大夫来之前,请王爷先找个空房间让大叔休息,拜托!”
“快来人!”岳王爷对外面吼道。
整个大厅顿时陷入一阵兵荒马乱。
午后的阳光从窗棂透进,洒在墙角,无数细微的灰尘在那一缕一缕的金光中翻飞。
室内沉寂得像是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屋里的人连呼吸也不敢太用力,就担心会影响到华凌施针救治卫岚。
“好了,现在病人需要好好休养,你们不要再刺激他。这回我是兵行险招,用了最危险的法子,若是再刺激他,我不敢保证下回是否能压制他的头疼。”华凌将卫岚头顶最后一根针自百汇穴抽出,抬手用衣袖擦拭着额头上的汗。
“华凌,卫澜他应该没事吧?”岳王爷关心的问着。
“回岳王爷,目前看起来是如此,只要不再受刺激,好好休养应该就没事。”华凌抱了抱拳道。
听华凌这么说,满屋子的人这才松了口气,除了诸葛苡湛外,他们皆不知道究竟是何原因让卫岚如此。
诸葛苡湛静静走到床榻边关心的看着他,想着是否该向华凌提起卫岚曾丧失记忆一事。
华凌走至桌边执笔写起药方,“按着药方抓药,连续服上五服应该就没事了。”
“有劳你了。”岳王爷锦袍一撩,坐到床边矮凳上,神色担忧的看着陷入沉眠的卫岚。
现在他脑子里一片紊乱,很多事情厘不清,满脑子疑问,能给他答案的人现在又不知何时会醒来,让他心焦不已,只能坐在床边盯着这个有可能是死而复生的好友。
华凌很快开好药方,交给一旁的管事林聚财,对方拿了药方后便领着华凌离开。
人精似的林管事知道主子此刻的心思,于是吩咐下人领诸葛苡湛他们前往早已经准备好的住处休息,留下岳王爷与卫岚独处。
岳王爷沉定地看着一直未清醒的好友,片刻后吁了口气,打算先到长公主府一趟,告知皇妹玉阳长公主皇甫卫澜还活着的消息。
就在岳王爷准备起身之时,手腕被抓住了,他惊喜的看着张开眼的皇甫卫澜。
皇甫卫澜语气嗄哑,沉重的开口叫着岳王爷的名字,“肇阳,不要告知任何人。”
“卫澜,你想起来了?”岳王爷睁大眼惊喜的看着他。
他摇了摇颈子,“没有,只是一个声音窜进脑海,告诉我你叫肇阳。”
“这,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你能想起我就是件好事,我得赶紧告诉所有人你还活着!”岳王爷神情激动的握紧他的手,“对了,你还有想起什么吗?”
“不,别,我的记忆是紊乱的,让人知道我的存在可能会带来危险。”
岳王爷恍然,眼眸倏地闪过一抹寒光,神情冷下,“卫澜,当年的事情你有印象吗?”
“没有,我现在唯一能记起的就是我从高处掉进水底,晕了过去,还有一些人事物的片段,但那些片段我至今仍然无法连结……”皇甫卫澜闭着眼睛努力回想着脑海中浮现的记忆。
“没事,没事,你能记起我就很不错了。当年你在战场上究竟发生何事无人知晓,为何会传来你战死的消息我也不懂,因迟迟找不到坠崖的你,最终立了个衣冠塚。我感觉似乎有什么阴谋,你活着这事还是先保密比较安全。”岳王爷沉淀下激动心情,思索了一番,发现很多不合理地方,决定暂时隐瞒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