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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命药妻 第二章 老夫人又要栽赃(2)

“李师妹,观主找你。”

小院的寂静被一道女声打破,原本在房中打坐的李素月闻声走出屋子,便看到同住一个小院的刘姓师姊。

“观主找我什么事啊?”

“听说是有位贵宾来观中进香,点名叫你过去。”

“什么样的香客?”李素月不疾不徐地继续问。

刘道姑想了想,道:“好像是京中某家侯府的老夫人。”

李素月眉角微扬,眼神有了些微的变化,却语气不变地道:“这样啊,麻烦师姊再跑一趟,告诉观主,若来人是镇远侯府的老夫人,那我还是不见了。”

“为什么?”刘道姑不解。

“因为啊,”李素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曾经有人说过我与这位老夫人八字相克,命里犯冲,在不对的时间撞到她老人家,会让她老人家轻则重病,重则一命呜呼。这可是人命攸关的事,咱们还是避讳些好。”

“对对对,避讳些好。”刘道姑一叠声地表示赞同,一脸的心有余悸,京城中的那些达官贵人讲究避讳的太多了,他们这些出家人还是少沾惹为是。

“那就麻烦师姊了。”李素月向她施了一礼。

刘道姑急忙摆手,“没事,那我去了。”

“嗯。”

刘道姑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站在院中的李素月脸色却一点点冷沉下来。

她已经避祸出家,有些人却还不肯放过她,这未免欺人太甚,真当她是泥塑木雕的,不会反击吗?

李素月没有再回屋中,而是在院中的青石桌边坐了下来,她相信冲着她来的那些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丙然,没多久刘道姑就又跑了回来,脸色有些不太好。

“师姊,怎么了?”

刘道姑愤愤道:“那位老夫人跟她的孙女简直是无理取闹。”

李素月不由得笑了,“观主如何说?”

刘道姑勾了下嘴角,凑过去压低声音道:“观主让我告诉你,祸福无门,唯人自招,慢慢过去就好。”

李素月闻言不禁一笑,整了下袖口,道:“那我就去见见这位贵客好了。”

刘道姑点头,跟在她身边也往外走。

“师姊也去?”

“嗯,我倒要瞧瞧这对祖孙意欲何为。咱们虽是方外之人,等闲不与她们计较,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李素月一笑,没说什么。

这位刘师姊性子耿直,虽比她年长,清修日久,但性烈如火,依旧不失本色,与这样的人同院而居,她挺适应的。

两个人还在赶过去的路上,那边就已经发生了意外,最终李素月也没能跟血缘上的祖母打上照面。

因为在她过去之前,李老夫人便突然身体不适,月复痛如绞,进而月复泻不止。

在李老夫人病发的时候,观主就果断让人去截住跋过来的李素月,没让对方跟她接触,杜绝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麻烦来势汹汹,摆明就是冲着李素月而来。

人心之恶,莫过于此!本是至亲骨肉,却算计至此,何其恶毒?

刘道姑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害怕地看着面色如常的李素月道:“幸亏我们还没过去,否则这十之八九是要往你身上栽啊。”

李素月若无其事地向前来送信的师兄道谢,然后目送对方离开。

刘道姑此时却起了好奇心,小心地问道:“李师妹,这位老夫人跟你什么关系啊?”她倒是隐约听人说过这位师妹未出家前家世很好的。

“从血缘上来说,她是我的祖母。不过,我从小就没见过她,为了不对她老人家的身体健康有所妨碍,我还在襁褓中便被寄养到了庵中。”

她说得云淡风轻,刘道姑却生生从中听出了刀光剑影。

事情前后一联想,刘道姑背脊都有些发寒,颤抖着声音一脸不敢置信地道:“之前你说不对的时间,是不是现在还不到你们能见面的时候?”

李素月如她所料地点了下头。

刘道姑忍不住搓了下胳膊,咋舌道:“这老夫人挺狠啊,还有你那个姊妹,亲的?”

李素月垂眸整袖口,淡声道:“府里的庶长女,我母亲没嫁过去就生了,生母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

哇!刘道姑目瞪口呆,感觉很大一出戏啊!

见她震惊的表情,李素月忍不住笑了,“这种大户人家的阴私算计没什么好惊讶的。”

刘道姑努力压下震惊,“那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出家的?”

李素月双手一摊,一脸无辜地道:“出家无家,一身轻松啊。”

刘道姑不以为然,“你年纪还这么小……”

李素月截断她的话,道:“清静难得。”

刘道姑摇头,脸上还是一副不赞同的神色。

“哎,师姊,那边的师姊是不是在叫你啊。”

刘道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仔细瞅了瞅,“好像是在叫我。”

“那你快过去吧。”

“你没事吧?”刘道姑担心道。

李素月微笑,“我当然没事啊。”

刘道姑又看了她一眼,表面上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这才转身朝喊自己的人而去。

李素月看着她走远,抿了抿唇,暗自叹了口气,又抬头看天。

碧空如洗,没有一丝云彩,蓝得甚至有些刺眼,李素月眨了眨眼,眨去眼角的涩意,她嘴角又浮起了一抹淡笑。

越是被错待,越是要笑着面对这个世界,她不会向那些不公屈服的。

身后传来一阵车轮碾在青石板上的声响,她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便看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的紫衣男子。

出众的外貌,相同的轮椅,这让李素月很快便想到了之前她和梅香碰到的人。

两个人的视线不经意间撞了个正着,李素月朝对方笑了笑,那人却只是淡漠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移开了视线。

通常身有残疾的人心性都有些怪,跟一般人不同,李素月自然也不会跟他计较这个。

萍水相逢的两人,她可以友善,对方自然也可以无视。

那人被推着从她身边走过,就在即将错身而过时,她听到了一道清冷的男子声音——

“敢问小师父可知文昌殿怎么走?”

对方既然发问,李素月便不好继续无视走开,而且这个她确实也是知道的,于是道:“顺着这个方向过去,拐个弯就到了。”

“能请小师父带个路吗?”

李素月怔了下,但还是回道:“当然可以。”

卓玮玠回头对推着自己的人道:“你去看看他们怎么还不过来,我让这位小师父推我过去就好。”

“是。”护卫领命而去,走得毫不拖泥带水。

李素月看了一眼青衣人离开的方向,又将视线转回到轮椅上的男人身上。

卓玮玠波澜不惊地道:“麻烦小师父了。”

事到如今,李素月也只能上前接手推车的工作,毂辘毂辘的碾压声再次响起来,两个人一路上都没什么交谈,就这么一路沉默地到了文昌殿外。

此时的文昌殿外也有一些香客在,但并不是很多。

紫云观的香火虽然不稀薄,但因地处偏僻,不到重要的日子,平时的香客还是不怎么多的,倒是一些大户人家喜欢领着家人过来清修些时日,香油钱也给得足足的,这才是观中收入的主要来源。

此时,李素月站在文昌殿外,看看那几阶石阶,再看看大殿的门槛,接下来的事她真的是无能为力了,这人只能等他的仆人过来了。

“小师父出家多久了?”

冷不防地听到他的问话,李素月怔了下,才道:“一个月。”

“这样的年纪,小师父怎么会想出家呢?”

“大概是因为我跟道门有缘吧。”

她笑得一脸坦然,彷佛这就是最真实的答案,可是卓玮玠知道不是。

月兑离镇远侯府才是促使她出家的根本原因,为了跟自己的出身断了牵连,这姑娘毅然决然,十分有决断。

而李老夫人为了她那个宝贝的庶长孙女却连已经出家的人都不肯放过,特意跑来栽赃陷害,可惜估计失误,时间没掌握好,或者说有些人没让她的时间掌握到恰到好处,在没有见到应该见的人之前就病发了,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侯府的那位庶长女美则美矣,但却不够鲜活,宛若花瓶,反而不如面前这个容貌不及她,却灵魂有趣的姑娘引人关注。

黑纱外袍,白色里衬,一身寡淡的黑白二色,却生生叫她穿出了清灵秀丽之感,颇有几分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之态。

眉目秀丽,气质婉约,看起来就是一个温温柔柔贤良淑德的模样,这样一副相貌着实是有些欺骗性啊,让他完全无法将当初听到的那个活泼的声音跟她本人贴合在一起。

“小师父的声音听着有些熟悉,我们以前见过吗?”

“没有见过,但声音或有相似,所以施主才会觉得似曾听闻。”李素月果断否认了她曾经见过他的事实。

卓玮玠点了点头,“说得也是。”她的否认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他当时并没有跟她打上照面。

“你的人是不是快要来了?”

“小师父是有事要忙吗?”他不答反问。

“是呀,有点儿事。”

“那小师父便去忙吧,我在这里等他们便好。”

“那我就先告辞了。”

卓玮玠朝她点头,她行了一个礼,然后转身离开。

原本李素月是想直接回自己的小院的,但是中途却改了方向,她转道去了经堂。

经堂是观中道士诵经打坐之地,早晚课也多是在这里集中进行,李素月到经堂只是想静一静心,想些事。

今天经堂里人不多,她挑了个角落坐下来,便开始诵经捻珠。

虽然不知道李老夫人为什么要跑来找她的麻烦,但没有成功栽赃到她身上,想必李老夫人是不会甘心的,而她那个庶姊肯定也是要做出些事情。

这两人突然来紫云观寻她麻烦,必定是京中发生什么事才导致她们这么做。

可是无论京城发生事都应该跟她没有关系才对啊,她都已经安安静静地出家当个女冠了,而且一直待在观中从未外出过……

李素月捻着手中的念珠,嘴里诵着经文,脑中却是不停揣测镇远侯府的事。

远离京城不好的地方此时就显现出来了,她的消息闭塞多了,此时完全没有头绪不知如何应对……既然不知道如何应对,索性便以不动应万变,见招拆招吧。

李素月定心诵经没一会儿,便有人找上门来。

两个同样花样年华的少女,一个锦衣华服,千娇百媚;一个素衣道袍,寡淡清静。

对方没有说话,李素月也懒得主动开口,只是半垂眸捻动手中的珠串,等了半晌,李玉蓉终于沉不住气首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祖母病了,你都不去看看吗?”

“万一我去了,老夫人却驾鹤西归怎么办?”李素月眼皮都没撩一下,只是语气淡漠地反问出这样一句话。

李玉蓉一噎,然后才像抓到什么把柄似的道:“就算你从小没有在府里长大,怎么可以如此诅咒祖母,她老人家是想你才不顾路途遥远来看你的。”

“十五年都要到了,才想起来看我啊。”李素月的声音忍不住带了丝讥讽。

“这也不是祖母愿意的,你根本就不知道祖母这些年受到了多少人的非议。”

“与我何干。”

“你怎么可以这么冷漠?”

“出家人四大皆空,贫道已经没有太多激烈的情感了,还请施主见谅。”李素月一副八风吹不动,波澜不兴的模样。

李玉蓉突然觉得面对面前这个嫡妹,她有些无从下手,感觉对方油盐不进,只能故技重施,又卖弄悲情,“你去看看祖母吧,她不太好了。”

“就是因为不太好,所以我才更加不能过去,如今还不是我跟她老人家见面的时机,若是冲煞出个好歹来,是你替我担待吗?”李素月终于抬眼看了她一眼,眼神似笑非笑,又带着一丝明显的嘲讽。

“不管怎么说,祖母都是因为来看你才病倒的。”

李素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这才是你们不惧舟车劳顿大老远跑来的目的啊,要栽赃说因为来看我才病倒的。”终于图穷匕现了,真难为她绕了这么一大圈。

李玉蓉:“……”

李素月无所谓地笑了笑,“我都已经出家了,凡尘俗世的流言蜚语又能拿我怎么样呢。脚长在你们身上,你们非要跑到我眼前来生事,我也没办法啊。这世上聪明人还是有的,不要把别人都想得那么蠢。”

李玉蓉觉得脸上就像被人生生抽了一巴掌,热辣辣地疼。

是,她和祖母是来找麻烦的,京城因为嫡妹的出家产生了许多对她和祖母不利的流言,这样的流言对正在议亲的她十分不利,所以她们才想从嫡妹这里想办法。

只要把嫡妹牢牢钉在八字大凶的位置上,就能让大家不再因为嫡妹自小被寄养庵堂而对祖母和姨娘的人品表示不齿,也可以用事实告诉大家,之所以不让嫡妹回府就是怕会出现这样严重的情形。

一个“孝”字就压倒了一切。

她们计画得很完美,可是计画实施的时候却偏偏出了纰漏,她现在说什么都要想办法将人带到祖母面前去,好让一切照计画发展。

只是她实在是低估了嫡妹的难缠,她以为拿一顶“孝”帽压下来,嫡妹会屈从,岂料对方根本无动于衷,甚至连对她的讥讽越来越不加掩饰了,彷佛在她面前自己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李玉蓉狼狈不堪离开的时候,目送她远去的李素月脸上却带着一抹恍若雪山之巅千年不化的冷意。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这个世道不是你想息事宁人,对方就会偃旗息鼓。

用力捻了手中的念珠几下,李素月起身踏出经堂,往与李玉蓉离开的相反方向而去,没想到在转过屋角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以及帮他推着轮椅的护卫。

“很抱歉,在下并无意探知小师父的家事,只是凑巧你们谈话的地方正是我歇脚的地方罢了。”卓玮玠如此向她解释。

李素月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笑了笑道:“没关系,许多事本来就是纸包不住火的。”那些人敢做,她又何必替她们遮掩?而她事无不可对人言,坦荡磊落。

“小师父豁达。”

“不好意思,贫道还有事,先走一步。”

“好。”

目送她离开,卓玮玠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自言自语似的道:“是个通透又泼辣的姑娘。”而那外表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了,他在心里忍不住再次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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