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一个个存了什么心呀!不活活把我气死不甘心是不是,跪下,都给我跪下!我今天非执行家法不可,每个抽上一百藤条,不见皮开肉绽不准停手……”
这是多大的仇恨呐!一百藤条抽下去还有命在吗?雷霆风带着娇妻回府,立刻就被叫去雷大夫人住的正院,才进门,迎接他们的就是雷大夫人的怒吼质问。
其实雷大夫人罚的是她不承认为二儿媳的温明韫,最好一次把她抽死了,省得祸害她雷家人,她还能给儿子说一门好亲,迎个她中意的媳妇,一家人不用因为一个狐狸精而弄得府里乌烟瘴气。
至于儿子哪会真给他罪受,府里的下人都知眼色,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做做样子就是。
“娘,我们错了什么事,你好歹说个理由,平白无故叫我们跪,还要挨打受罚,做儿子的不服,我们不能白揹黑锅。”雷霆风眼神冷厉,段凝云的手伸得真长,才一会消息传回府中。
没看见儿子眼中的冷意,只瞧见他故作小儿状的胡闹,本来就偏宠小儿子的雷大夫人心一软,就想放过儿子。
可温明韫是必须要罚的,这女人扰得府里不安宁,刚一来就大事小事不断,还把京中的贵女都得罪光了,雷府再容她闯祸生事,偌大的宅子不就给她拆了?这女人太厉害了,不仅儿子护得紧,不许她动一根寒毛,而且还伶牙俐齿,时不时将公爹这座大山挂在嘴边,压得她无能为力,不得不允其入门,错过了这次机会,她哪还有机会对付温明韫?偏偏两人一起出门惹祸,她如果放过儿子只罚温明韫,恐怕会显得她为人不公,不配为当家主母,受个人情绪所影响。
“你还敢问我为什么,自个儿模模你们的良心回答,府里可有缺你们穿、缺你们吃,你们干什么天天往外跑,没一日待在府中,还去福满楼欺压国公府千金……”
“娘,你说错了,是满福楼。”这就是不常出门的结果,连京里最出名的满福楼也不认得。
话说一半被打断,雷大夫人神色不悦的瞪向儿子,“我不管是福满楼还是满福气楼,你欺负人就是不对,你自己说有没有这件事?”
“没有。”雷霆风大声喊冤。
“你没害人家哭了?”她不信。
“娘呀!天地良心,她爱哭关我什么事,我可是连她一根头发都没碰到,还离三尺远呢!是谁在你耳边造谣生事,儿子打掉他三颗牙!”他拳头一握做势要揍人。
“你真没碰到?”她脸色微僵地以指抚发。
“这种事还需要问真假吗?大丈夫光明磊落,俯仰无愧于天地,有就是有,无就是无,没必要为了一个外人说谎吧!”他说得理直气壮,振振有词。
雷大夫人想了想,以二儿子平时的处事作风,真打人了确实也不会隐瞒。
“那她为啥哭了?”真是的,没事哭什么哭,没发生什么事就别来告状,好像他们欺人太甚似的,没给个公道不罢休。
他肩一耸,“你得去问告诉你这话的那个人,我是你儿子,又不是人家养的狗,知道主子的心思,召来唤去便汪两声。”
雷霆风真的汪了两声,把他娘亲气得倒仰。
温明韫倒是在内心闷笑,他可真是能屈能伸,不顾脸面地彩衣娱亲,什么丢脸的事都做得出来。
“叫什么叫,你还要不要脸呀!回来都几了,还不找个正经的差事,要不让你爹帮你问问……”整日游手好闲该如何是好,四皇子那等着用人昵。
“不必,祖父会安排。”他娘真是糊涂了,他可是有官职在身的人,找什么差事啊!但是和他娘多说只是更麻烦而已,拿祖父这座大山堵住他爹娘的任何计画便是。
雷大夫人表情僵了僵,忍着怒气道:“你祖父老了,怎能还劳烦他老人家。”
又是那老头,他怎么还不死,不是说重病吗?为什么又活蹦乱跳的尽搅局。
雷大夫人最痛恨的人莫过于自己的公公,她既要利用雷老爷子过去的人脉为自己的丈夫、儿子铺一条锦绣大道,又恨他挡着丈夫的路,使其走得不顺遂,因为有公爹的珠玉在前,显得做儿子的太过平庸。
包惹人厌的是,雷老爷子一点也不想着帮助雷鸿文,辞官归隐不说,还牢牢把握着原本累积的人脉,又作主让雷霆风去西南,让他成了亲。
所以她才要公爹死,他一死,他留下来的资源全归丈夫所有,夫婿便能藉此再上一层,坐上首辅之位指日可待。
“祖父桃李满天下,只要祖父一句话,自然有人替他忙,累不着他。”若是祖父说他老了办不了事,那肯定是他老人家不想插手,好比夺嫡那些事。
“你……你呀!一根朽木,娘不知把你生下来干什么?”他为什么这么顽劣不堪,和他大哥没得比。
“孝顺你呀,让你长命百岁!”雷霆风嘻嘻哈哈地替母捶腿。
这没出息的样子让人叹息,一看他眼眯眯的笑脸,雷大夫人想气也气不起来,只觉得疲惫,儿子是她生的,她也没辙。
可是看到儿子打回来的那个女人没事人似的站在一旁,不会哄人,嘴也不甜的说上两句好听话帮腔,雷大夫人本来消下去的怒火又往上窜,整个人快要烧起来。
“你,跪下。”
被指的温明韫没动作,倒是正在做孝子的雷霆风开口了,“娘,你叫我媳妇儿跪什么,她又没做错事。”
娘是太闲了,闲到整天找人麻烦,哪天给他爹弄个年轻貌美的小妾让他娘忙宅斗,他阴险的想着。
雷府家训是年过四十未有子方可纳妾,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至于他爹要不要……他爹可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君子,不只有逢场作戏,还养过一个戏子三年,要是送个撩人的,肯定马上晕头,四皇子那像伙就用过这一招。
雷霆风目光森寒,他爹一开始便是中了美人计,这才上了四皇子那条船,被他抓住了把柄同流合污,到后来他食髓知味,被富贵迷了眼,更是不想回头了,打算一条路走到黑,成为任凭使唤的狗。
“我叫她跪就跪,没有理由,她敢不跪就给我滚出去,这个家我还做得了主。”雷大夫人态度强横。
“娘……”她还讲不讲理。
“请问夫人用什么身分叫我跪?”温明韫低着头对雷霆风笑了笑,示意他别担心,仰起头,眼神清亮地直视雷大夫人。
“凭我是雷府的当家主母。”她理直气壮,当家十年,从来没人质疑她说出的每一句话。
“那我又是什么身分?”温明韫问。
“你……”她没法回答,她并不承认眼前人是自己的儿媳。
“如果你认我为雷府媳妇,以婆婆身分自然能管敎媳妇,我这一跪绝无二话,可你不愿我为媳,凭什么以婆婆身分叫我跪?雷府的规矩是没有是非对错、无视礼仪吗?对客人也当下人使唤?”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雷大夫人最看重的是礼法,一切依礼而行,她最怕被人说没规矩,连府邸也管不好,因当年的老夫人对她要求甚严。
也正是因为如此,多年媳妇熬成婆后,她常常端着架子,摆出一家主母的气势。
今日温明韫的一番话打得她脸啪啪响,正经的高门大户不会将人当乞丐看待,即使是打秋风的亲戚也好生款待着,让人说不出一个不好,好声好气的将人送走。
就如同温明韫所言,她若不视温明韫为媳,凭什么摆婆婆的谱儿叫人做这做那,她敢用同样的态度去为难娘家的侄女吗?不,她不敢,因为规矩,因为礼教,因为她还要贤淑之名,在夫人之间博取美名。
雷大夫人被气得发抖,“你……你敢对我无礼……”这女人应该百依百顺的跪地求饶,伏低做小的低眉顺眼,怎么敢、怎么敢字字如针扎着她的心窝,把她的脸面丢在地上踩?“我只问夫人一句,我是不是雷府媳妇?”温明韫要求正名,而不想像如今下人嘴上喊着二少女乃女乃,看她的眼神却是鄙夷。
“这……”雷大夫人口中塞了一团棉花似的,吐不出来又不能吞,难受的滋味只有自个儿晓得。
“所以不能怪我对你不敬,虽然我很想叫你婆母,可你不愿意,我又不像你儿子脸皮那么厚,人家打他左脸他又把右脸贴上去,求人家打个痛快……”
“你打我,我绝不还手。”雷霆风笑呵呵的把脸靠过去,他心甘情愿挨巴掌。
别闹!温明韫把丈夫的脸推开,他却又像哈巴狗似的一直蹭她的手。
“风哥儿——”雷大夫人看得太阳穴直跳,隐隐泛痛。
“娘,我家娘子没说错,你干么不承认她是你媳妇,她的名字已上了祖谱,为雷氏祖先所认同,你在这儿死咬着不松口有什么用,满京城都晓得她是我媳妇。”
他进宫向皇上覆命,交代了西南军情后得了假期,这些日子才能在外闲晃,只是当他这些些日子出去闲逛真只是单纯出门玩耍吗?他是要让人知道他已有妻子。
能从西南战区活着回来不会没有一点本事,只不过大家记得的是他纵马街头的纨裤身影,没想过他也有谋有勇,舍去半条命才立下了战功。
雷大夫人恨铁不成钢地往他肩头拍了一下,“你这个不长进的东西,中了她什么迷魂药,被迷得晕头转向、魂不守舍,每一句话都向着她,娘真是白生你了……”
“娘,你几时看过儿子长进了,我本来就是吃闲饭的,你不能指望我像大哥一样能干,事事都听你的,我是个浑不吝还变得了吗?”他自汙以维护妻子,把自己说得很不成器。
“你你你……”雷大夫人连说了三个“你”之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脸上一片疲色。
“双月郡主有什么不好,出身好,人又长得漂亮,还是长公主之女,你再浑长公主也能把你抬得高高的,让你做大官,手握重权。”
明明是步步高升的一条路,还有人替他披荆斩棘,把路铺平,为什么他偏不走,宁可踩在一堆烂泥里?对雷大夫人而言,温明韫就是那摊烂泥,不但对儿子的前途毫无助益,还会拖累他往前走的脚步。
“娘,你觉得段凝雪像不像尊水晶做的人儿?”雷霆风狡猾地将母亲的思路往歪路带。
她不知儿子此言何意,略想了一下,“像。”出尘月兑俗、人间绝色。
“娘,你儿子是人,你塞块水晶给我,我敢碰吗?我怕一用力她就碎了。”他露出惊慌的神色,怕成了罪人。
“啊!”她怔愕,忽然觉得好像、似乎、可能……不太好,水晶人儿是形容美人的,可真让儿子娶了那样脆弱的美人,日后还不得高高供着,若出了什么事儿子岂不委屈……
她打个哆嗦,觉得双月郡主这媳妇人选也不是那么好。
“夫人,我做了几颗荣养丸,你夜里盗汗、多梦,惊悸,用了能有所改善,一天一粒,三天后见效。”温明韫趁机送上自己做的药,缓和两人之间的对立。
“荣养丸?”她神色恍惚的收下。
“一瓶二十粒,夫人服后若觉得好再跟我说,我再做给你。”说完,她福了福身,退出厅堂。
见妻子走了,自认为没用的雷霆风欢欢喜喜跟上去。
“咦!我怎么拿着这个?”
回过神的雷大夫人想把手中的瓷瓶丢掉,服侍的嬷嬷连忙阻止。
“夫人,不能丢呀!这是荣养丸。”扔了就太暴殄天物了。
“为什么不能丢?”不过几颗药丸子而已。
“它一颗价值一百两,听说只有平源县那儿的一个镇子买得到,但供不应求,价格飙涨,老奴是从江夫人身边的嬷嬷那儿听说的,江少爷送了些给江夫人,听说吃了会回春,脸色红润,气血健旺,手脚冰冷的毛病也没有了,没想到居然是二少女乃女乃做的,外边为了抢荣养丸都快抢疯了……”
雷大夫人张口欲叫她不许喊二少女乃女乃,但是看到手里的瓶子,她怔了一下又收回嘴边的话,倒出一颗荣养丸往嘴里放。
药一入口,淡淡的药香溢满口中,没有苦味,反而带着一丝甜味,以及耐人寻味的气味,而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老是泛疼的胃似乎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