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逸那天到客栈找秦欢时,才发现已人去房空。
从没想过,他手下的精卫竟然可以把秦欢这么大一个人给跟丢了,而且不只一次,有的被迷昏,有的被下了泻药,每当有一丁点线索传来,接下来他就会再次失去她的纵影,就这样过了几天之后,至少他确定了一件事——
她的目的地是京城。
不巧的是,她的目的地竟然跟他一样。
既然他的精卫都找不到她,追不到她,那么,他相信她至少是有自保能力的,若真如暗卫上报的资讯所言,她其实是多情谷主的女儿,而不是秦三,那么,他或许可以不必那么担心她的安危了?
想归想,他近日来却夜夜难眠。
他在担忧她,也在挂念她,因为担忧太多,反而忘了自己应该要恨她……
“王爷。”
“都准备好了?”
“是的。但王爷真准备这么做?”
“有理说不通,就只能交易了。”范逸俊颜冷肃不已,“人都抓到了吗?”
“是,王爷。”
“母亲呢?可还好?”
“太妃娘娘一切都好。”
“那就好。记住,真有变故,先把母亲救出来……”事有万一,就算只有万一,他也要把最坏的打算做好。
“属下,遵命。”
长乐郡王府被封,怡太妃和滕世安暂时被关押在原城衙门的监牢里,由黄坤亲自审问,滕世安只认了买花的罪,还扯出了温贵妃寻花一事,怡太妃则是矢口否认到底,除非屈打成招,否则就只能先悬着静待京中旨意。
因为长乐郡王和郡王妃都失了踪,京里的旨意又一直没有下来,目前江州刺史和平城县令对怡太妃还是恭敬有加,不敢妄议,毕竟长乐王爷是把江州繁荣推上最巅峰的人,江州有现在的地位,全归功于长乐王爷和长乐郡王,江州人无不感念。
“你们一直找不到人,该不会是故意包庇吧?”黄坤总是不定期的会在衙门里跳脚嘶吼。
平城县令看了他一眼,“五年多前郡王人在战场上为国效力,根本不在宫里,与此事根本无关,敢问大人,属下要包庇他什么?”
黄坤哼了一声,“他无罪?那为何迟迟不敢现身?不在宫里就代表他无罪吗?当年长乐王爷可是有可能坐上皇位的人,却被当今皇上给占了,难免心怀不轨,长乐王府一家子都有可能参与这谋害皇子的计谋!”
“若真有谋逆之心,直接杀了皇帝不是更快?”
“你……大胆!竟敢口出不敬之词!”
平城县令低下头,不卑不亢地道:“属下只是就事论事罢了,要是照大人您这样随便臆测来办案,这岂不乱套了?国家可还有律法可言?”
“毒花就摆在那里,有何可狡辩?”
“大人口中的毒花,那可是医者口中传颂已久的神奇圣药紫冰花,且不说它是不是毒花有待验证,重点是一般人都当它是圣药,买来家里放着等着赚钱又何错之有?何况,滕世安不是说是温贵妃要他去寻花的吗?”
“难道你是要我去提温贵妃来审?你头壳坏了吗?她可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妃子!是人家随口一句——”
“不敢审,总得问问,人家承不承认是一回事,我们该做的还是要做。”
“你现在是在训我吗?”
“小的不敢。”
“不敢就给我闭嘴!究竟你是主审官还是我是主审官?”
江州这头吵成一团,京城那头,却不是张嘴吵吵那般简单——
御书房内,一把闪亮亮的剑,直接架到皇帝的脖子上。
皇帝一惊,正要喊人,刀锋已滑上他的脖颈,传来一股冰凉及微微的刺痛感。
“别叫了,外面的人都让我的人打昏了,一个不剩。要叫只能叫更远的,可惜他们听不见。”
“你……”皇帝想转头看向来人,却怕因此被卸了脖子,只能不动。
“陛下不会是要问我是谁吧?”范逸冷笑出声,“我父亲都死了,陛下还如此忌惮我的存在,让华月长期对我下毒,怕我双眼有复明的一日,怕我成了陛下的后患,陛下如此惧怕我,难不成没猜到过我会来找陛下吗?”
是范逸?
皇帝闻言!凛,转头看向他,果真是范逸,变得更成熟更好看更迷人的范逸。
“你想干什么?”知道是他,皇帝这会便比较不害怕了,如果这小子此刻真要杀他,就算害怕也躲不了,何况在此敏感时机,他的出现自然是想要跟他谈条件。
范逸淡淡地扯扯唇,“我只是想让陛下知道,如果我真的有逆心,要进宫杀你易如反掌,“陛下完全不必为了防范我而做出一些有失皇上格调的事,这皇位这江山,我若真想要,你千防万防也绝对防不住,就不必浪费时间搞什么谋害、毒害、栽赃的无聊伎俩了。”
皇帝挑了挑眉,“你以为毒花之事是朕故意栽赃你们长乐郡王府吗?”
“若不是故意栽脏,那就是蠢。”
“你——”
范逸冷哼了一声,“身边有个毒后却半点不知,任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毒害你的皇子,不是蠢是什么?”
“你可有证据?”
“相关嫌疑犯我都替你抓了,你可以交给刑部慢慢审,但本王可没空陪你玩,先把我母亲和滕世安给放了,这小子可是为了你那温贵妃才买了一堆紫冰花,现在却说它是毒花,这不是陷害栽赃是什么?”
“温贵妃?”皇帝一愣,根本没想过这件案子竟会牵扯上爱妃。“她要买紫冰花做什么?”
当真要气死他……
“温贵妃刚生完龙子没多久又怀了龙子,太医说这胎不稳,怕会滑胎,她才会听了一些偏方寻那神奇圣药紫冰花,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派人来封我长乐郡王府?”
范逸当真是越说越气,“你这皇帝是不是当得也太轻松了?人家在你耳边吹阵风,你就言听计从了?”
那个在他耳边吹风的人,自然是皇后了。
皇后就是那个把紫冰花是保胎圣药的消息散播出去的幕后黑手,她的目的本是为了陷害温贵妃肚中的龙子,却未承想温贵妃找上了常进宫帮各宫采买的滕世安,滕世安可是怡太妃的侄子,还真给了对方很好栽赃陷害的理由。
这些,都是抓来的那几人亲口招供的。
皇帝这一听,还真有点颜面无存。
这天下,这世间,大概只有这个范逸敢直接拿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说他蠢又说他昏庸无能了!
“范逸,朕待你们长乐王府、郡王府可不薄,你这样以下犯上,就不怕……”
待长乐王府、郡王府不薄?
这种话他也说得出来?
范逸不耐地打断他,“要是怕,本王就不会来了,陛下要真因此想对长乐郡王府不利,或是取了我的项上人头,那么,陛下派华月对我长年用毒一事便会被本王的人公告周知,届时,陛下那些被称颂的仁德事蹟将全部被抹煞,成为全国笑柄及鄙视的对象,陛下若想试试,那就尽避对付本王好了,本王是什么性子,陛下应该一清二楚吧?”
他能不清楚吗?这男人就是个说一不二,明快果决,行事缜密,万无一失的男人。
在战场上,这男人英勇无敌。
在朝堂上,这男人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从来就不曾乖乖听他说话。
是,他就是忌惮这个范逸。一直都是。
所以老王爷离京到了江州,他还是不放心的派华月跟上去,目的就是不让范逸这家伙有再复明的机会。
也只是这样而已。
他不是个狠心的人,他能对范逸做得最狠的事,也只是不让他再看得见而已,只要他乖乖的,他什么都可以给他。
可惜,这一局他终究还是败了,彻头彻尾的输了!输在他太过仁慈!输在他不够狼毒!当初,就不该留下范逸,留下长乐王府……
祸患既然都已经成了祸患,除了好好用好好打好彼此关系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想到此,他竟觉得释然。
皇帝长叹一声,“朕很清楚,朕会让刑部全都查清楚,你就原谅朕吧!只要你不要贪图这个皇位,朕会与你共享这繁华盛世……”
“不必了,本王只要像现在一样就够了。”范逸完全不懂皇帝此到脑海中的千回百转,不领情的直接拒了,只道:“要查此案之前,先把高铁林给换下吧。”
“这又是为何?”
“他可是皇后的人,半年前温贵妃差点被刺杀而死的案子不就是这位高大人亲审的?陛下以为,温贵妃当真只是倒楣才会遇到那群盗匪吗?”
这一听,皇帝的脸色陡变。
懊死!难不成他真应了范逸所言,又蠢又昏庸无能了?连一个远在江州的瞎子郡王爷的情报都比他这京城的皇帝来得快又多,他这个皇帝还当得真是逊极了。
“朕知道了,你可以把剑放下了,难道你想一直拿剑对着朕?”
范逸收起了剑,“何时放人?”
“马上放人,可以了吧?”
“那就马上拟旨吧。”
当真是连喘一口气的时间都不给他。
“你要朕亲自写?”
“有何不可?”范逸就在一旁等着,“会磨墨吗?”
皇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哪个会念书的人不会磨墨的?只是他从来不必亲自动手而已,范逸这话根本是在嘲弄他。
此时,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
“谁?”
“王爷,外头有人通报,说王妃要求见皇上和温贵妃。”
闻言,皇帝奠名其妙的看了范逸一眼,“你家王妃要见朕,还需要人通报吗?你直接带进来见朕不就好了?连剑都架在朕的脖子上了,朕还能说不见吗?”
范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事发之前她就已经离开郡王府了,她根本不知道我现在人在这里。”
皇帝噢了一声,“是……夫妻不睦?”
“这不甘你的事!”
“怎么不甘朕的事?这可是朕赐的婚……”
范逸懒得理他,对外喊了一声,“让王妃进来吧,就说皇帝允她晋见。”
“是,王爷。”外头的精卫迅速领命去了。
“她究竟来找朕做什么?想毒死朕?还是想毒瞎朕?”皇帝说完,连眉头都皱起来,“她不会是来为你报仇的吧?”
虽然其他人不知,可他却很清楚,这女人可厉害着呢,连明太医都解不了医不了的毒,她三两下功夫就给解了。
会解毒的,那铁定也会施毒了……
怎么越想越有这个可能……
这对夫妻,一个拿剑来,一个带毒来,根本索命阎王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