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怎么还没到?守在慕容梨房门外的何扬简直望眼欲穿,整个人快急死了!
罢刚六殿下脸色铁青的走进房内,看来太子殿下的状况肯定不好!
庆幸的是,房门是半开的,他虽然不能进去,但至少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但随着德尔寒在怒问慕容梨下毒的动机,因得不到答案而愈问愈火大后,质问怀疑的对象竟然从她转到季祖崴身上,让何扬心惊胆颤不已!
“在英州,每个老百姓都认定你是宝亲王的女人,难道是他指使你在茶水里下毒的?”德尔寒锐利的黑眸瞪着慕容梨,见她楞住了,砰地一声,他怒槌桌子拂袖站起,“是不是?!”
她难以置信的瞪着从座位上起身的他,“当然没有!这件事跟他无关,跟我也无关。”
“但茶水明明是你泡的,也是你端进去的,那间厨房,除了负责备水的侍卫外,也只有你一人进去过!”他指证历历。
“你说的没错,但我是清白的,宝亲王更是清白的,他们是好朋友啊,有什么理由他要害死他?”
他冷笑,“本皇子也不清楚,但为了皇弟的安全,我会亲自审问宝亲王,不惜刑求也要逼出真相。”
刑求?她怔怔的瞪着他,狠毒的俊容看来令人头皮发麻,老天爷,他不是开玩笑的!但这不合理啊,事情怎么会波及到季祖崴?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太诡异了!
她愈想愈急,偏偏看来看去也不见那名鬼妇人,不然,也能问她怎么知道茶水里有毒。“天啊,这根本是祸从天降,叫我说什么?又要怎么证明不是我呢!”她快疯了。
没想到,德尔寒突然接话,“有个方法可以证明你跟宝亲王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眼睛一亮,急急的问,“怎么证明?”
他皮笑肉不笑的回答,“以你的死来表清白。”他丢给侍卫一个眼神,该名侍卫立即将腰间的短刀放到她眼前的桌上。
“不可以,别做傻事啊,梨仙姑!”在门外的何扬欲冲进来阻止,但却让两名侍卫给扣住,迫得他只能对内大吼。
她茫然的转头看向急急摇头的何扬,再转回德尔寒那张冷峻的脸上。要她以死明志?这该是她求之不得的事,她早该走人、回到未来,近月余挣的外快再加上先前没花完的银两早已超过五百两,足以还给季祖崴了,而原本还在烦恼的人情债正好借此机会还清……
她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伸出颤抖的手,握起桌上的短刀。
“不要啊!”何扬仍试着大吼阻止。
德尔泰面无表情,其他侍卫则一脸惊悸,对事情演变至今,也有许多的困惑,但六皇子的决定,谁也不敢有意见!
再见了……不,永别了!季祖崴……她眼眶泛泪,举起短刀用力的往自己的肚子插下去!
“住手!”雷霆怒吼声陡起,同一时间,一个颀长的黑色身影如闪电般飞掠进来!
季祖崴迟了一步,只能及时握住慕容梨的手,阻止她将刀子插得更深。
“放……放手。”她粗喘着声道,好痛、真是痛死了,瞪着眼前瞠视着她的季祖崴,想到她若没死,六皇子就会对他刑求,不!那她就死得干脆一点,她双手用力扣住刀柄,再往肚子里推,红艳的血渲染了她的灰色裙服……
他脸色丕变,朝她怒吼,“你不想活了吗?!”他迅速将刀子抽出来,一道鲜血喷溅而出,他立即点了她身上几个大穴,勉强止住了血流,再将她打横抱起,三步并作两步的将她抱到床上。
“韩御医就在对面的房间看着太子啊!王爷!”何扬连忙道。
“快去把他给本王抓过来,挡者杀无赦!”他回身厉声命令何扬。
她痛苦的看着他,为什么要出手?她这样半死不活的,痛极了呀。
季祖崴阴沉的瞪着一直站在一旁的德尔寒,“六殿下最好祈祷梨仙姑没事,不然,本王跟你没完没了!”
“你怎么不问问她对太子做了什么?”他冷冷的反问他。
“下毒之事等太子醒来,我会自己问他!”季祖崴神情阴鸷的睨视,德尔寒抿紧了唇,忿然的甩袖走出去,多名侍卫也跟着步出。
“御医来了!”何扬揪着韩御医冲了进来。
“快点看看她!”季祖崴粗鲁的将痩小的韩御医拉到床榻旁。
“等……等等……太子殿下没事吧……”她粗喘着声音问。
“他肯定没事,不然六皇子早就杀了你!”季祖崴对着面无血色的她大吼,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担心德尔泰!
“是,不用担心太子殿下,那茶水毒性虽强,好在太子殿下只啜了一小口,加上又咳了出来,现在已经没事了。”韩御医边说边小心的查看她的伤口。
她顿时安心了,但再看向季祖崴,第一次,她在他脸上看到如此忐忑与不安,她试着伸手想碰触他,没想到才一动,她就痛得急喘了一声,“好痛!”
“当然痛,你为什么捅自己一刀!”他再度咆哮,简直快气死了!他担心极了,尤其看到她月复中涌出的血液已濡染了身上的裙服,他更是心惊胆颤。
“禀王爷,梨仙姑是为了要证明自己的清白,还有,也要证明下毒一事绝非王爷指使,跟您一点关系也没有才会自残。”在一旁焦急不已的何扬实在忍不住,就代为解释了。
季祖崴一听,脑中轰地一响,更是狠狠的死瞪着她,内心除了怒火澎湃外,也挟杂了波涛汹涌的感动,但狂吼而出的却是——
“你这个笨蛋!”
她倏地瞪大了眼,是她听错了吗?他声音中似乎有瞬间的哽咽?!但连何扬似乎也听到了,错愕的看向季祖崴。
“韩御医还在干什么?!快点处理!慢吞吞的!”像是要转移注意力,季祖崴突然对着韩御医大吼,再忿然的别开了脸。
他不想承认,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他,竟然让泪水模糊了视线!但那个该死的笨仙姑,为什么要用这么笨的方法来证明自己跟他的清白!害得他——生平第一次如此心痛,如此不舍!
韩御医被这一催促,急急忙忙的要何扬备来热水,好让他处理慕容梨的伤口,接着上药、上绷带,也因为伤口太痛,她不停申吟喊痛,韩御医不忍的正想给她含下一颗安睡药丸时,季祖崴已早一步的点了她的睡穴,让她能暂时远离痛楚。
“她生命无虞吧?”他皱眉,伸手轻抚她苍白的脸庞。
韩御医从床榻旁站起身,拱手道:“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王爷,现在小的立即去熬些药汤来给梨仙姑——”
“不必了,待会儿本王就带她离开。”他严肃的看向何扬,“好好看着她!不许再有任何差池!”
“是。”何扬战战兢兢的应声,韩御医则手足无措的站立一旁。
季祖崴怒气冲冲的步出房间,走到对面灯火荧荧的雅房,要替自己跟慕容梨算这笔帐!
但出乎他意料的,好友虽躺在床榻上,但已经恢复意识,而且从德尔寒略显愧疚的神态中发现,在他刚刚忙着关注慕容梨的伤势时,这里似乎已经有了一番交谈。
所以,原本布满肃杀之气的德尔寒才会有这样尴尬的神态。
丙不其然!在德尔泰得知慕容梨的伤势已受控制、无生命危险后,就听到他开口,“祖崴,这一切都是误会,我都知道了,请你别怪皇兄,他只是一时失了理性……”德尔泰脸色虽然有些灰白,但精神看来已不错。
“失了理性?眼睁睁的看着她用自己的生命来证明我跟她的清白叫误会?!”季祖崴仍然无法原谅,恨恨的瞪着德尔寒。
德尔寒深吸口气,“当下,我承认我怒急攻心、失了理智,但也请你体谅,我深知皇弟对这个国家的重要性,所以,无法容忍任何人加害于他,不过,我的确欠慕容梨一个道歉。”
他神情严峻,态度真诚,季祖崴虽然仍气愤不已,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德尔泰看着好友,“如今最重要的是,让她早早恢复健康。”
“没错,所以我要带她回夏满园,免得这个客栈又出了什么事,又是她要倒霉了!”季祖崴意有所指的直视德尔寒一眼,再叮嘱好友好好休养后,即快步的离开房间。
不一会儿,他小心翼翼的怀抱着昏睡中的慕容梨上了马车,在何扬及赶过来会合的雷华等人的护卫下,驱车返回夏满园。
夏满园内,庭院深深,就在一处雕梁画栋的院落里,慕容梨被安置在里面一间华丽的寝卧中,这也是季祖崴的房间。
此刻,暖暖的冬阳洒进一片金黄,透入纱帐,但空气仍是冰凉的,床榻的两旁贴心的放置了暖炉。
房门拉开,季祖崴走了进来,在房内待命的两名丫鬟屈膝一福后,退到一旁,季祖崴拉开纱帐,趋近坐在床榻,看着躺在床上、脸色如雪的慕容梨。
一连几天,她都是昏昏沉沉的,也因极度的不舒服而申吟喊痛、辗转反侧,好几回,在意识不明下,还难受的落泪。见状,他的心也跟着痛,恨不得能代替她受苦,这样的感受也让他意识到,他不是单纯的想拥有她而已,他对她还有更多、更深、更浓的情感。
“王爷,药汤来了。”
丫鬟端进来药汤,他熟练的将慕容梨的头部稍微垫高些,再端过药汤,拿了汤匙,吹凉了些,要喂她喝药,但在意识不清下,她像个稚孩般拼命的摇头,拒绝将苦口药汤喝入口,不得已,他一如这几日,将她扣压在怀里,以不会让她感到不适的力道,自己先喝了药,再贴近她的唇,缓缓的将药汤渡入她口中……
在一旁的两名丫鬟看得脸红心跳,又是嫉妒又是羡慕,但不可否认的,眼前这画面好美呢。
又过了一日,慕容梨总算苏醒过来,就见季祖崴微笑的站在床畔,“终于醒了。”
她微微点头,直觉的要坐起身来,但他马上按住她的肩,“伤口还没好,还是先躺着,还有,下次别再做这种愚蠢的事,生命很珍贵。”
她一句话都不敢吭,其实,她也不算以死明志,只能说她的状况特殊,她总得要回到她的世界去,死了是两全,一是还他人情,二是她能回家。
“这会儿该净身换药,本王待会儿再进来。”他温柔的伸手模模她略见血色的粉颊,这才满意的走出去。
她楞楞的看着他步出房门,这才发现这寝卧不是她先前入住的客房,看来更气派、更豪华,也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床的右边还放了一个不小的浴盆。
“梨仙姑的伤在腰月复间,无法起身沐浴,只能擦浴净身。”
“这是王爷的房间,也是我们在这里当丫鬟多年来,第一次有女子可以躺在这张床上过夜,可见,王爷有多么重视梨仙姑啊。”两名丫鬟边解释边替她褪去身上的里衣与亵裤,她脸红红,有些无措,不习惯让人在她身上拿着毛巾擦拭,但以她受伤的程度,的确也很难自己洗澡。
“还有,王爷前阵子离开一个月,回来这几天,有很多红粉知己想上门见王爷,但他总以有事要忙拒见,这也是王爷进出英州这么多年来,破天荒头一遭。”
“那是因为我为了他戳了自己一刀嘛。”她艰涩的解释着。
“不只这样,仙姑的药汤太苦,王爷可是眼睛眨也不眨的先喝下,再俯身贴着仙姑的唇将药汤渡进,一口又一口的,那样的耐心可是看都没看过呢,是不是?”
另一名丫鬟用力点点头,一边拧毛巾为她擦拭身体,笑得好不灿烂。
所以,当昏睡中的她频冒冷汗,也不愿咽下那苦得让她欲呕的药汤时,总会有个温热的贴触,缓缓的将药汤灌入她口中,并不是她朦朦胧胧下的想象?
“还有呢,晚上王爷更亲自守着仙姑,你因伤口疼、不舒服,难以熟睡时,也是王爷抱着你,轻声安抚说话,好让你入梦呢。”丫鬟又道。
所以,不是她的错觉,真的有个温暖的怀抱拥着她,以低沉的嗓音说着她听来模糊但足以安抚她的字句,让她能再次的安然入眠……
“若有可能,我还真想取代仙姑窝在王爷温暖又宽厚的怀里呢……”其中一名丫鬟说得娇羞也说得直白,因为梨仙姑跟她们都是普通老百姓,不必分尊卑,想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
但另一名丫鬟倒很有自知之明,“还是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长相再说吧。”
片刻后,当慕容梨净好身、换好药、清清爽爽的躺在床榻时,季祖崴就走了进来。
斑大英挺的他实在很吸睛,她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目光落在他脸上后,就盯视着他的薄唇,想到他以口喂药的事,她粉脸儿一红,心儿又怦怦狂跳起来。
“气色愈来愈好了。”季祖崴一脸笑意。
也在此时,两名丫鬟急急的说了句,“太子殿下好、六殿下好。”她才发现在季祖崴身后还跟着六皇子、太子。
“他们过来探视你,还备了不少上好的补身药材。”季祖崴跟着解释。
“那是给你补身,也借以表达我们两兄弟最深的歉意。”德尔泰走到床榻前对着她说,他一脸愧疚,反倒是德尔寒面无表情,看不出他的情绪。
“皇兄的侍卫已经逮到下毒者,但那个蒙面黑衣人,同样已自尽身亡,也同样断了线索。”德尔泰又道,再看向皇兄。
“我很抱歉,但我仍认为你也有责任,毕竟我皇弟是信任你,才喝下你泡的茶。”德尔寒仍坚持这一点。
“我同意,我应该更谨慎些的,好在有那个鬼妇人跟我示警,不然,眼下绝不会是此等状况了。”她一脸诚挚的看着他,引来他诧异的一瞥。
“鬼妇人?怎么没听你说?”德尔泰错愕的看她。
她尴尬一笑,“在那当下都慌了、乱了,何况她一下子就消失了,也没再看到,说了又能如何?”只是,她好像真的见过那妇人啊?
谈论到鬼魂,众人不由自主的沉默下来。
“皇弟的身体已无碍,我们明日就离开英州,前往甘州,也顺便过来道声再见。”德尔寒又平静的开了口。
“你好好养伤,待日后觑个空,我一定会去找你。”离别在即,德尔泰无法控制的说出心底话。
季祖崴浓眉一蹙,慕容梨也只能点头。
德尔泰再转身看向好友,“请你好好照顾她。”
他点头,“我知道,倒是你,身边也危机四伏,要小心。”
两人互相道别后,德尔寒、德尔泰等人即步出满夏园,坐上马车。
德尔泰依依不舍的回头看着愈来愈远的宅院,忍不住看向坐在对面的皇兄,“我知道我们明日就必须离开这里,但真的不能等慕容梨的伤势好一些——”
“皇弟日后是要做大事之人,未来后宫嫔妃不知多少,论家世、背景、人品,她都上不了台面,还是收拾好自己的心,别自找伤心。”德尔寒语重心长的劝慰。
“皇兄,你该懂我的,我从不眷恋,但我真的第一次遇见这样性灵聪慧的女子,我真的很喜欢她——”他不想掩饰自己的心动,尤其对自己敬重的皇兄。
“宝亲王会让给你?还是你打算以太子的身分逼迫他退出?”
“不!我不愿伤了这份友谊。”他闷闷的道,只是,心里多了点惆怅,可以多看她几眼也好……
“宁城仍然一点动静都没有,那栋山中宅院目前形同废墟,也无人接近,主子刻意放走的龙翰,我们的人仍小心跟踪着,没被他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