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上了!青弟考第一!”东边刚揭榜,提早半个时辰知道消息的金旭、木仪硬是忍到揭榜后才大喊。
沈青又感觉怪异了,这么快就知道成绩?又是“世叔”帮的忙?
她晓得自己考得不差,但是第一?状元两个字只是她随口喊喊的,就算她是学霸,考试也得仗着几分运气,真没想到会考第一呢,难道她真的是文曲星下凡?不行,得写信给阿玫臭屁臭屁。
木仪兴奋地冲到她跟前。“天助我也,要不是青弟进场前的议论,我肯定考不上会试。”
是策论的功劳?那就说得通了,若不是事前分析整理,或许会写不完呢,看来她的运气不错。
今年的贡生取一百二十三名,殿试依名次排序,沈青坐在第一排,拿到考题之后她二话不说,振笔疾书。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悄悄看一眼易容成太监的殷宸,摇头轻叹。
他那身量,不管站在哪里都惹眼得很,怎骗得过人?
阿宸总说沈青精明,可是她直到现在都没发现阿宸,是真精明还是阿宸老王卖瓜?不过会试的卷子沈青确实写得很好,一个女人能有这样的见识,便是男人也及不上,此人才不为朝廷所用,确实浪费了。
殷宸看着沈青专注的模样,好像又回到了青山书院,她念起书来……照陆学睿的说法是——身上会发光,闪得人睁不开眼。
陆学睿私底下曾经问他,“会不会真的有文曲星下凡这玩意儿?”
每回考了第一,她总要抬下巴,得意洋洋说:“甭怀疑,本人在下我就是学霸。”
然后陆学睿喊过几声臭美后,他们便会一起上饭馆庆祝。
他喜欢她得意的模样,喜欢看她自信骄傲,喜欢她不可一世,这样的女人不讨喜,可偏偏她就是讨了他的喜。
他想和她一生一世,想他们的人生相交迭,没有缝隙。
那年出征,他就知道她会跑,命金木火土和水月明里暗地守住她。
眼看半年没动静,穆颖辛道:“我说啊,你太担心了,女人一旦成亲,就自动往自己身上套伽锁,别说想逃逃不掉,就是你求她逃,她也不干。”
穆颖辛不了解青青,但他了解,他知道青青做出决定就不会轻易放弃。
她守诺,她为爹爹和兄长写完一整套的《殷家军》,她在皇帝眼皮底下护住镇国公府,她完成对自己的承诺后离开。
原本,他是她的“值得”,值得她放弃愿望、梦想,将就在他身旁,一旦他不值得了,她便转身,重新追寻梦想。
她没有生气,不记恨,她甚至对徐娇娘的挑衅都没有做出反击,她没让哭闹哀伤阻断前进的脚步,这样的女人,便是男人也追赶不及。
他怎么能够放手?当然不能!
这次他会把她握得牢牢的,但是不给伽锁,助她追梦,他已经训练好自己的羽翼,他但愿与她齐肩,与她共同翱翔碧海蓝天。
她、真、的、考、上、状、元、了!
金旭考上二甲二十名,木仪考上二甲三十七名。
直到现在她仍有如作梦一般,还在云里雾里。
坐在高大的马背上,两旁街道有不少的姑娘对她抛掷手帕和鲜花,无数人的欢呼、无数人的欢欣鼓舞,无数人见证她的成功。
她是学霸,她念政治系,她幻想过从政当议员、立法委员、市长……一路选上总统,现在她不是总统,但已经感受到当总统的尊荣。
她很高兴,不断朝百姓挥手,这是她人生最光荣的一刻,她终于可以向爹爹证明,即使是女孩,一样能够光宗耀祖。
“百味楼”上,一个临窗厢房里,沈老夫人与沈节安静对坐。
殷宸知会过他们未来沈青与邵青的身世说法,日后将会有不少人追问到他们头上,且沈青的女儿身也在皇帝跟前过了明面。
“身为女子不遵妇德,都是邵家老太婆把她给教坏。”沈老夫人气愤难平。
沈节淡淡一笑。“母亲真这么认为?”
“不然呢?哪家闺女像她这样抛头露面,无德无操守,若她还没出嫁,我非要把她的头发剃掉,让她当姑子,好好反省己过。”
“母亲可知,青青为何有此番作为?”
“你还要偏袒她,还要帮她找理由?别忘记,你已经为那个孽女,害得柳氏……”
沈节截下母亲。“不是找理由,是青青出嫁前亲口告诉我的,那时她已经以邵青之名考上秀才、举子,她这么做,是想向我们证明,不是只有儿子能够为沈家光耀门楣。
“我没偏袒青青,倒是母亲非常偏袒柳氏,青青从没逼柳氏下毒害人,怎能把罪过归到青青身上,何况柳氏敢对蕙娘母女动手,母亲怎么确定她不会对您动手?
“我知道娘心里想着,秦氏已经怀上孩子,便想借机让柳氏回来,可母亲晓不晓得早先您为儿子挑选妻室的消息传出去时,柳氏暗中收买下人要毒害于您,若不是儿子及时发现,现在您如何能坐在这里看沈家子孙的风光?”
沈老夫人胸口微窒,柳氏竟然……“你有证据?”
“儿子从不信口雌黄,回去,儿子会把证据送到母亲面前。”
楼下一阵鞭炮声响起,沈老夫人低头,看着意气风发的孙女,手指微颤。
这天回去,沈老夫人没多说什么,但养在庄子上,日日承受痛苦,模样却越发丰腴肥女敕的柳氏在几天后死了。
沈节不晓得自己戳破柳氏阴谋,反而助柳氏解月兑痛苦。
马背上,沈青脸上笑意不减,心里却盘算着得尽快回去将杜玫接到京城,身为状元,必定要入翰林院,只是得想个办法让杜玫即使在京中也能行动自如,过得自在。
一匹高大的黑马从后头跟上,直到与状元并骑。
百姓瞠目一看,发现那竟是刚为穆朝立下大功的镇国公殷宸,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与新科状元有什么关系?
好奇在百姓脸上现形,不过无妨,很快他们就知道“邵青”是他妻舅这件事。
沈青脸上写的不是好奇而是震惊,她预估过很多状况,却没想过他会与自己并肩而骑。
绷着脸,她一语不发,而严肃的镇国公却一反常态地笑眼眯眯,对每个人都和蔼可亲。
“相信我,我不曾背叛过你。”
他上来就这一句,让她怔住,不知该怎么回应。
“我没有和徐娇娘洞房。”他又道。
胡扯,徐娇娘那一脸春色喜意,掩也掩不住,当她是瞎的吗?
他自顾自往下说,“她婚前失贞,与表哥曾雄有了首尾,新婚后我抓来曾雄,为他易容,让两人共度春宵,曾雄表现良好。”
“所以你从头到尾都不曾碰她?”
她终于肯说话?很好!殷宸不阴沉了,笑得无比张扬。“对,她的孩子不是我的,与她有夫妻之实的也不是我,我从来就不打算与她过日子。先帝有他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
“为什么……”
“不给你一点暗示?整座府里能够信任的,除金木水火土,只有静娴姑姑,先帝多疑,如果你不伤心、不吵闹,如果我们过度和谐,都会引起先帝的怀疑。”
“金木水火土……你的意思,金旭他们……”
“对,他们是我的人,加上水月,凑成五行。”
“既然早知道我在哪里,你……”
他转头,认真望着她。“我伤了你,不知道该如何弥补,只能助你一把,你想自由,我便给你自由,你想追求梦想,我便助你追求,你不想跟在我后,我便与你并肩,瞧,你做到了。”
说不出的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竟是她错了?从头错到尾。
“皇帝知道你是女子,却不想放弃你的才能,他想重用你,只不过即使是皇帝也没本事扭转世间规矩,所以辛苦了,以后在外行走,你还是扮成男子吧。”
金木水火土多年来的悉心照料,他放她自由,却仍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时刻保护,他连皇帝那边都疏通了……他还在暗中为她做过多少事?
她没问,他却明白她想问什么。
一哂,他轻松回答,“周林、陈大富和王县官,那些为难过你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书院里给你使过绊子的,一个都别想考过乡试、会试,而待你好、助过你的,他们福从天降,这个年过得无比幸运。
“表嫂和壮壮他们有穆七接手,你大可以放心,那帮土匪竟敢觊觎表嫂的美色,我把他们留给穆七了,我保证他们的下场只能用凄惨无比来形容,那个大嘴巴张嫂子……”
他一件件说、一个个提,他对她过去的两年了如指掌。
他不是很辛苦吗?不是忙着打仗吗?为什么……
她的“为什么”没有机会出口,因为他抢先回答。“因为你始终在我心上,不曾离去。”
她……何德何能啊?让他事事为她着想、为她安排、为她善后,罪恶感现形,她觉得自己糟糕无比。
他喜欢她的自信,不爱她的罪恶感,于是他转开话题。“先帝驾崩后,母亲将府里下人全数遣出门,一个不留,再寻的新人皆能听令于母亲。母亲刻意放松对徐娇娘管束,她想出门便出门,夜里不回来也无妨,之后徐澈获罪,《殷家军》上架,徐娇娘心慌,只能找上曾雄诉衷肠,两人一来一往,再加上闺中寂寞,旧情复燃,一发不可收拾。
“静娴姑姑带人打上门,事情闹大,给了休书,让他们把儿子领走,现在的镇国公府很安静舒服,母亲已经做好所有准备,等着接你回来,状元游街后,我们一起回家,好吗?”
能说不好吗?他为她做了那么多、那么多,婆婆待她那么好、那么好,她怎能一心想着自己的梦想,她不该自私的。
用力咬唇,她哑声道:“对不起,我错了。”
何等骄傲的沈青,从不肯认错的沈青竟然认错了,真不容易啊。
但他拒绝她认错。
殷宸说:“你是我的妻子,你有过,我来担,你有错,我来偿,你放大胆量,尽力翱翔,做错了没关系,尾巴我来收拾!”
多霸气又多甜蜜的话,沈青笑了,满满的幸福洋溢。岳灵珊啊,就该待在令狐冲身旁,才有资格骄纵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