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过了正月,睿司城里的夜市还是充满了年味,喜气洋洋的。
楼沧溟无视旁人的眼光,坚定的牵着爱妻的手逛夜市,张小小和小喜两个丫鬟紧跟在他们身后,六个护卫兼车夫随了两个过来,散布在逛夜市的人群之中暗中保护着他们。
“二少女乃女乃您看,那里有画糖儿,画得好美啊!”
“啊,那边好多吃的,难怪这么香。”
“二少女乃女乃,这里有豆腐脑卖也有位置,快点过来。”
“哎呀,刚才玩投壶那姑娘真是太可惜了,再中一支就能得到奖赏了说,太可惜了!”
“二少女乃女乃,您帮我看这两支簪子哪支适合女乃女乃的?我想买回去送女乃女乃。”
一路上就见张小小那丫头叽叽喳喳又蹦蹦跳跳的好不快活,就连一直忐忑不安的小喜都露岀了满脸的笑容,忘了所有烦恼。
伍青灵也逛得很开心,一手让楼沧溟牵着走,一手拿了串糖葫芦边走边吃,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楼沧溟则是一脸柔情,寸步不离的陪在她身边,时不时还对她投以疼爱宠溺的柔和目光与微笑。这让街上不少女人见了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或羡慕、或憧憬、或会心一笑。
小人精张小小见了那些旁人的反应,整个就是与有荣焉,不由自主骄傲的抬高了下巴——虽然她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在骄傲些什么。
“楼公子,你也来逛夜市吗?”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一行人停住了步伐朝声音来处望了过去,就见一名衣着华贵,面似芙蓉的年轻姑娘带着一名婢女开开心心的快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一双贼眼——不是,一双美目旁若无人的紧盯在人家相公脸上,司马昭之心真的是路人皆知。
“陆姑娘。”楼沧溟对来人轻轻一颔首。
这位陆姑娘是楼沧溟先前在客栈遇见的朋友的妹妹,那时他对她也只是轻点了个头而已,连句话都没有说过,怎么她见了他却是一脸遇故知的热情模样。
他有些莫名其妙,转头四下寻觅的问:“怎么不见令兄呢?”
“兄长有事要忙,没时间陪我来逛夜市。”陆姑娘轻声细语的说道,一顿后又满怀期待的说:“楼公子,我可以与你一块走吗?有楼公子在身边可以让我觉得很安心。”
伍青灵有一种满脸黑线的感觉,这女的当她是个死人不成,这样明目张胆的在她面前勾引她的男人?
她正欲发作就听见她的男人毫不留情又斩钉截铁拒绝道:“不可以。”
伍青灵差点就要笑出来了。
陆姑娘一脸懵,随即又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柔柔弱弱又委委屈屈的说:“为什么我没别的意思,就想你是兄长的朋友值得信赖,我兄长不在身边,又在这儿巧遇你才想与你结个伴一块走,我真的没别的意思,真的。”
伍青灵见状忍无可忍的开口道:“这位姑娘,你是不是当旁人都是呆子啊?我这么大个人站在你口中的楼公子身边,你从头到尾都没给我一个眼神,双眼自始至终都紧盯着我相公看,完全无视于我的存在,这样你却说你没别的意思,谁相信啊?”
陆姑娘顿时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往后退了一步,然后面无血色的不断摇头道:“我没有、我没有。”完全就是弱不胜衣、楚楚可怜的模样。
伍青灵转头看向楼沧溟,无言的表情似乎在问他:你是从哪里惹来这么一朵白莲花啊?
楼沧溟一张脸黑得不行。他怎会知道还算靠谱的陆守司会有这么一个不靠谱又不知羞耻的妹妹,若是知道的话,稍早在客栈他就不会理会这对兄妹,而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了。
“陆姑娘,麻烦你替我向令兄带一句话,就说我改变主意了,先前与他谈的事就此作罢。”楼沧溟冷冷地说完,转头却对伍青灵柔声道:“娘子,咱们走。”
陆姑娘震惊得脸色煞白,这回可不是演的。她一个箭步挡在了他们夫妻俩面前,惊惶失措的朝楼沧溟叫道:“楼公子,你不能这样!”
楼沧溟根本不想再与她多说一句废话,牵着爱妻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陆姑娘还想追过去,隐于人群之中的护卫却突然现身挡住了她的去路,“请姑娘自重。”
陆姑娘心急如焚又怒不可抑,朝那护卫喝令道:“让开!”
原本正要绕过她跟上主子的张小小倏然停下脚步,转身对这位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陆姑娘说:“你这位姑娘怎么会这么不知羞啊,我家少爷都成亲了你还追着人跑?就算我家少爷还没成亲好了,对你的态度难道还不明显吗?如果你真的看不出来我家少爷的意思,那我好心告诉你好了——我家少爷觉得你很烦、很碍眼、很莫名其妙又很不要脸,希望你能离我家少爷和少女乃女乃远一点。”
陆姑娘一张脸涨红到都快要滴出血来了,她竟然被一个奴仆这样嘲弄、讥讽!她咬紧牙关迸出声来,“你——”
“喔,你不用谢谢我了,不客气。”张小小打断她说道,说完后径自转身就走,留下一群在一旁看戏的人们不是噗哧笑了出声,就是对那位陆姑娘指指点点又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陆姑娘羞怒到都要吐血而亡了,她想追上去为自己的行为和名声辩驳,却被那名护卫挡得严严实实的,寸步也前进不了。
几番尝试后,她终于再也承受不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嘲笑与议论,呜咽了一声,哭着掩面飞奔而去。
后头又发生了些什么伍青灵根本没在意,也没去注意,她正在质问楼沧溟到底是从哪里惹来这么一朵白莲花的。
楼沧溟真是冤枉死了。
“我就只见过她一面,就在稍早之前的客栈里。”他发誓,见爱妻仍是一脸怀疑,他便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详细说来。“我和她兄长是在京城里认识的,稍早在客栈里巧遇就在大厅坐下来聊了一会儿。她就是在我们刚遇见时与她兄长同行见过一面,点个头罢了,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只见过一面,连句话都没说过就让人这样念念不忘的贴上来,你可真有魅力。”伍青灵语气发酸。
“你这是在吃醋吗?”楼沧溟有些心喜又有些哭笑不得。
伍青灵冷哼声又瞪他一眼,想甩开他的手,他却紧紧握住不放。
“娘子别生气,我对你的心难道你还不了解吗?咱们别为了一个脑袋有病的外人伤了咱们夫妻间的感情。”楼沧溟好声好气的柔声劝道。
伍青灵控制不住自己,瞬间就让他那句“脑袋有病”给逗笑了出来。
“你这样说一个姑娘家有点狠。”她笑睨他一眼。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楼沧溟不以为然。“若不是脑袋有病,堂堂正四品都察院御史家的千金又怎会有刚才那样失礼的举动呢?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了,能把女儿教成这样,我看这位陆大人未来的官职也高升不到哪儿去了。”他有感而发。
“你也扯得太远了。”这下换伍青灵哭笑不得,不过也因此转移了话题,好奇又不解的问他,“咱们家不是要远离朝堂,并且为了避嫌绝不轻易与官宦世家的子弟交往吗?你这样与那人交往没关系吗?”
身为济安侯府的媳妇,过去一个多月她恶补了一切关于楼家的家族史,也悉知了功勋家的无奈与不得不低调处事,明哲保身的各种生存方式。
不过即便如此低调了,生死亦不由他们得由天,一年多前济安侯府所面临的灾难就是最好的证明。
“济安侯府之所以能逃过一劫全靠沧溟。”当时袁氏这么告诉她。
“楼氏族人全欠了沧溟一条命,而这也是爷爷女乃女乃和你公公会由着他任性,同意让他带着你搬到虎谷村去居住的原因。不过你一定要记住一件事,即便搬离侯府你们还是姓楼,还是济安侯府的一分子,所以不管有没有机会都别参与到朝廷的事,切记明哲保身这句话。”袁氏曾经慎重其事的这般交代过她。
楼沧溟牵着她的手缓缓地往前走,语带嘲讽,轻声回答她的问题。他说:“咱们俩都要定居在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僻壤之地了,还不叫远离朝堂吗?”
“你知道我的意思。”伍青灵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楼沧溟轻笑了一下才正经的回答她,“他乡遇故知,谁不会好好的坐下来把酒言欢一场?愈是想避嫌藏匿着,愈容易让人起疑心,你不觉得吗?咱们既然没异心,又如何不能做那君子之交淡如水之人呢?”
“有道理。”伍青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楼沧溟洋洋得意。
“你是谁?”伍青灵瞄了他一眼。
“当然是你相公啊。”楼沧溟理所当然的回答道,逗得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的伍青灵噗味一声笑了出来。
看着笑靥如花,在一盏又一盏的灯笼照映下仍如星子般耀眼璀灿的她,楼沧溟的眸光不由得黯了黯,微微地靠近她耳边喑哑的出声道:“娘子,时间不早了,咱们是否该回客栈歇下了?”
不看他脸上的神情,光是从他喑哑的嗓音,伍青灵就知道他此刻脑袋在想什么,这家伙实在是……
伍青灵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是很怀疑他的精力为何会如此充沛啊?
想到两人间火热的床事,她的脸不由自主都热了起来,原本还想与他唱反调说她想继续逛的,这一刻她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低下头来迅速地点头同意他回客栈的提议。
不过她发誓她此刻和他所想的事绝对不一样,她只是觉得自己此刻肯定脸红了,羞于再继续待在人前,绝不是想和他……咳咳!
然而她这么撇清又有何用?等回到客栈,她那位精力充沛的相公能不与她翻云覆雨一番那才奇怪。
总之,夫妻太恩爱有时候也是很累人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