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叶落尽,细雪飘飞,转眼之间,由秋至冬,万物凋零,景物萧瑟。
益州城城高墙厚,兵强马壮,如今益州都督拥兵自立,辖下的州府倒也治理得当,在这乱世之中殊为难得,这是云中子师徒一路走来少有的没有城外看到难民聚集的城池。
云中子牵着驴缓步入城,驴背上除了穿得厚实的沈清欢还有两个挂筐,筐中是他们师徒一路采挖的药材及随身的包袱。
这一路行来,卖药材算是他们的一项主要收入来源。
经过几个月的调养,现在的沈清欢再不是从小山村出来时的那副瘦得如同骷髅架的模样,脸上有了婴儿肥,眉清目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透着几分灵气,让人觉得有点儿可爱。
进了城,因为天气的原因,街上的人并不是很多,但找人问个路还是能办到的。
从路人口中得到药铺的位置,师徒两个便直奔目的地而去。
卖掉筐中的药材,师徒两个转而去找之前打听到的白云观。
这个观名很大众,沈清欢表示自己在许多电视剧里都有看过。
白云观在益州城里的一座山上,香火鼎盛,云中子打算带着徒弟到观中挂单,好渡过接下来的严冬。他不打算顶风冒雪领着徒弟赶路,小九年纪毕竟还是太小了,禁不住太多的颠簸。
白云观的山门下有几十级石阶,看上去颇有几分气势。
沈清欢从驴背上下来,老老实实地从第一个台阶开始往上爬。
师徒两个走到山门时,先各自整了整衣筛,这才慢慢朝里走去。
道观香火鼎盛,观中建筑也颇为讲究,占地颇大。
此时的时间已是午时,饥肠辘辘的师徒用了些观中的斋饭,然后云中子拿银钱打点了观中掌事的道士,分到了一处小小的院子。
那确实是一处小小的院子,不但小,而且偏僻,但对云中子师徒来说倒是无所谓,他们不需要太好的院落,只要单独清净,偏僻完全不是问题。
这个偏僻的小院可能有段日子没人住,院外屋内积了不少灰。
白云观的小道士把他们领到这里就直接离开了,来的路上已经将相应的生活所需之处一一告诉他们,所以小道士一离开,沈清欢放下行李挽起袖子就开始收拾。
云中子除了将毛驴背上的筐子提到小院,完全没有要动手的意愿,拿着拂尘站在院中闭目养神。
小院很小,只有一间屋子,还有一个小厨房,里面有一些柴禾,除了灶台等必备东西占用的空间外,剩余的空间也只够一个人操作活动。
灶台边有一口跟灶台齐高的陶缸,里面有半缸不知放了多久的水,正好可以拿来打扫卫生。
沈清欢从屋里找到条帚和一个木盆,先给地上洒了水,然后开始打扫擦拭。
从始至终,云中子都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似乎已经入定,但是等沈清欢里里外外收拾干净出了一身汗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
“你歇会儿,我出去一趟。”说完,云中子便迈步离开了小院。
沈清欢直接坐在屋子的门槛上歇息,双手撑膝托脸做花朵状,身上因干活而出的汗意渐渐干去,她的呼吸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也不知道师父去干什么了?
很多时候沈清欢都觉得自己师父神神秘秘的,果然不亏是混神棍这一行的。
她百无聊赖地坐在门槛上当留守儿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师徒就要在这处小院子里渡过,这大概就是名副其实地熬冬吧。
这些日子师父用心帮她调理身体,她不但长胖了,个头也有了不少长进,这让她很是开心,预示她正朝着摆月兑五头身的阳光大道大步前进。
海拔太低什么的,很伤自尊的啊。
就在沈清欢放飞思想胡思乱想的时候,云中子提着一副挑水担回来了。
那副扁担水桶很明显是白云观里的小道士用的,估计就跟少林寺武僧从小挑水上山有着异曲同工之效吧。
沈清欢天马行空地想着,然后猛地像想到什么一样,眼睛瞪圆了。
不会吧?
“去挑水。”
噩梦成真!这副挑担果然是给她准备的,这是要让她效法蚂蚁搬家一样慢慢将小厨房里的那个水缸挑满水啊。
师父,你的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好吧,大约自己的师父是没什么良心。
抿抿唇,沈清欢认命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为了幸福美好的生活,她要努力。
循着观中小道士讲述过的方位,沈清欢很轻易便找到了离小院最近的那口汲水井。
井边种着两棵树,树呈合抱之势,那口井就彷佛被两株大树抱起来似的。
井台上架有辘轳,看样子平时使用频率不低。
沈清欢将提水桶扔到井中,放下井绳,摇晃着井绳打上水,然后慢慢用力往上摇辘轳。
两个小木桶很快装满水,沈清欢吸了口气,将扁担扛上肩。
这几个月她的身体得到了调养,同时也一直在练功,因而一担水的分量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无法承受的负担,水桶很平衡,并没有什么摇晃。
蚌子小小,脸上带着婴儿肥,模样看起来清秀可爱的小道童稳稳地挑着一担水,步伐平衡地走过,负手站在回廊下沉吟的少年无意中瞥到这一幕,眼中不由露出几分兴味。
但也只是一时觉得稀奇罢了,并没有什么别的举动。
少年一身锦绣罗衣,衣色石青,衣饰低调中透着奢华,英英玉立,丰神俊逸,乃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唯一可惜的就是少年周身气质冷卓,给人一种无法亲近的感觉。
少年原是暂居观中的香客,趁着天黑之前四下人踪寥寥出来走走,没想到会看到一个可爱的短腿豆丁挑水。
有意思!
他一时也没想往别处走动,继续待在原处。
没过多久,挑着空桶的沈清欢又从回廊前经过,少年的脚步不自觉地便跟了上去。
罢开始,沈清欢并没察觉到什么,她整个人都沉浸在挑满水缸就可以休息这件事中。
但是时间一长,有一个人如影随形地跟着她,反应再迟钝也觉出不对了。
沈清欢停步回身,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俊美无俦的少年郎。
颜即正义!
这么一个谪仙人一般的少年郎,让沈清欢有种看到春天的感觉。
“小不点,你不累吗?”
可惜男神一开口,好感便直接往下掉。
什么叫小不点?想当初姊也是气场两米八的女汉子啊!
好汉不提当年勇,低头看看自己现在这副五短身材,沈清欢这颗皮球一下就漏气了。算了,人家现在叫她小不点也没什么毛病,她可不就是个小不点吗?
沈清欢给对方一个面无表情脸,继续自己的挑水大业。
师父,您来回顶多三趟,水缸就满了,好嘛,非得这样没下限地折腾我,有意思吗?你就不怕这样会让我个子长不高吗?
小不点沈清欢在心里默默地吐槽,满屏的弹幕。
“小不点,你是观里的道士吗?”韦孤云继续兴致勃勃地跟着她身边问。
沈清欢不想搭理他,虽然颜即正义,但是男神周身的阴怨凶煞之气太浓,简直是神鬼辟易啊,天生自带隔离带。
太凶残了!小生怕怕哟。
“小不点……”
在沈清欢满耳充斥着“小不点”的魔音穿脑中,韦孤云跟着她走到了他们师徒暂时栖身的小院。
院子中央,云中子正坐在蒲团上打坐,沈清欢觉得这其实就是变相地对她进行监督。
唉!
韦孤云忍不住打量了一下那个闭目打坐的老道,他不太喜欢老道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场,感觉有点本能的讨厌。他并没有去跟老道打招呼的意愿,他感兴趣的只有小不点一个而已。
那个老道士似乎也不太想搭理他,他能感觉到对方其实在自己到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但对方却摆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态度。
哼,摆什么高深莫测的款儿,他不吃这套。
云中子确实在韦孤云一到小院外的时候就已经察觉了,实在是那股无可遮掩的阴怨凶煞之气太盛,不过云中子倒是并不担心徒弟,他家徒弟可是百无禁忌的命格。
去厨房倒完水的沈清欢再次担着空桶走出来,再次踏上挑水的征程。
不过,那个神鬼易的家伙为什么要一直跟着她啊?
没有同情心就算了,还跟在她身边喋喋不休对她进行听觉上的伤害,这就太过分了啊!
一路噪音相伴的走到井台边,沈清欢放下水桶,忍无可忍地扭头对跟在自己身边的人道:“你能闭嘴吗?”噪音污染也是污染好不好。
韦孤云不由一笑,伸手在自己光滑的巴上模了模,一脸调侃地道:“你人这么小,火气怎么这么大啊?”
“离我远点儿,不想跟你说话。”沈清欢口气坚决地表示自己的立场。
小道童的声音甚至还有点女乃音,带着婴儿肥的脸颊气鼓鼓的非但没能显示出他的不爽,反而增加了几分可爱。
见到这样的他,韦孤云自然更不可能轻易离开了,于是带着笑意道:“一直都是我在说话啊,你本来也没跟我说什么。”
沈清欢顿时被噎住了,因为对方说的是事实。
深呼吸,她要保持淡定。
平复了下自己的呼吸,沈清欢决定当某人是空气,继续开始自己打水的正事。
她打定主意不搭理某人,就坚决贯彻到底。
最后跟着她跑了两趟的韦孤云最终放弃了撩拨这个非常有定性的小道童,小不点还真是说不搭理他就不搭理他,怎么看都不搭理,也是够可以的。
沈清欢终于恢复了耳根清静,可以心无旁鹜地干活,等她终于把小厨房的水缸挑满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到了晚饭的时间。
晚饭他们依旧吃的是白云观内的斋饭,饭是观内的小道士送来的,服务还是挺周到的。饭后,师徒两个就在屋中打坐。
现在,沈清欢已经可以正常吐纳打坐,不会再像最初那样一吐纳打坐就陷入睡眠。至于画符的话,至少已经能够看得明自符篆的脉络走向。
她觉得自己挺渣的,不过也在师父并没有指责她是朽本,估模着师父也是怕打击她的学习积极性。
吐纳调息一周天,身上的疲累减轻了很多,沈清欢暗暗松了口气,她是真怕明天一觉起来全身酸疼,那种滋味谁经过谁知道,绝对的酸爽。
进行完每天例行的吐纳打坐,沈清欢便去准备洗漱的热水,这种事根本不用指望她懒得令人发指的师父。
今天她岀了很多汗,其实是想泡个澡的,但是现实条件并不允许,她也能退而求其次,烧点热水擦拭一下完事。
衣服肯定是要换的,今天天已经晚了,明天拿去洗。
不过一想到现在的这个季节的水温,沈清欢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
这真是个起床靠爆发力,洗澡靠勇气,洗衣服靠毅力的季节啊……
沈清欢是在小厨房里擦拭身体的,灶膛里的火提供了足够的温度,否则她的勇气恐怕不足以支撑她进行这样的清洁工作。
擦拭完身体,沈清欢顺便把头发也洗了。她的头发已经及肩,而且发质变好了不少,但发色还是有些不尽如人意。
坐在灶前烘干了头发,沈清欢从灶膛里捡出坐一些炭火,放到火盆里端进了屋子。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按师徒两个一贯的规矩,徒弟睡床,师父打地铺,甚至有时候师父只是在蒲团上打坐就过去一夜。
沈清欢照例给师父打好了地铺,然后跟师父道声晚安,便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