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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自带福运来 第一章 初遇狼少年(1)

熙和五年,新帝新政施行天下已初见成效,尤其是今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盗匪消声匿迹,举国上下祥和宁静。

走在林间小径,徐皎月越走越害怕。

她迷路了,眼看太阳就要下山,再走不出去她就得待在山上过夜,她吓死了,眼泪汪汪直往下流。

徐皎月是溪山村的村民,溪山村有近百户人家,属于中型村落。

徐皎月家里有个守二十几年寡,一心把儿子养大的女乃女乃,徐陈氏一个寡妇要撑起家业并不容易,何况她坚持让儿子念书走仕途,这样的女人更不会简单轻省。

确实,她精明干练,家中大小事一把抓,把家里管得井然有序。且儿子听话、媳妇乖巧,虽然当初媳妇的嫁妆,因儿子一场病花得七七八八、不剩多少,但靠着媳妇那手绣花功夫和几亩薄田,日子倒也勉强可以过。

在媳妇生下龙凤胎徐皓日、徐皎月之后,虽吃穿相形拮据,但她心里还是舒坦的。

说到这对龙凤胎,他们可真特殊,打出生手肘上就有一圈细细淡淡的云纹胎记,像戴手环似的,他们学话、走路比一般孩子来得早,一岁半跟着他们家爹爹认字,只消看过一遍就会,刚会说话就能背诗,厉害吧!

在孙子满月时,徐陈氏曾带他到城里万佛寺拜拜,那庙里师父说,这徐皓日天生带福,有他在,徐家的富贵指日可待。

只带孙子,那孙女呢?自然是没带出门了。

老人家都重男轻女,孙子长大是要支撑门户的,而孙女就是个赔钱货,辛辛苦苦养大还得赔上嫁妆,若长得漂亮就罢了,偏偏这孙女……丑得呀教人牙酸。

带出门,岂不是要让人笑话?

再说啦,徐皓日呱呱坠地那天,徐陈氏抱他去祭拜祖先,求祖先庇佑,这前脚才出徐家祠堂呢,报喜的人就进了徐家大门,儿子竟然在县试中考上案首!案首耶,那可不是普通人能考上的,要参加考试之前,夫子分明还嫌弃儿子火候不够,得再多埋头苦读两年呢。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家孙子就是个福娃儿。

包别说徐皓日那个小模样,长得多可爱、多漂亮啊,一双眼睛乌溜溜的,打出生就看得出一脸的聪明,不管往哪儿一摆,都像观音座下的金童。

至于徐皎月,唉……甭提了,也不指望她长得像徐皓日,只要她长得普通些,爱屋及乌嘛,哪还能差了她的,可偏偏她右脸那一大块丑陋的胎记……

徐皎月何止是赔钱货?肯定是要赔大财的,否则哪户人家肯结这门亲事?

幸好虽徐陈氏偏心,爹爹性子清冷,徐家媳妇倒是把这对儿女给疼进心里、宠进心里,有什么好的都偷偷攒着留给儿子、女儿。

虽说女乃女乃和村人不喜徐皎月,但总归是大人,行事自有章法,就算心里再不喜欢也不会刻意欺负,不过村里的小孩可没那么好说话,欺负起人来可真够残忍的。

徐皎月经常被嘲笑、丢泥巴,她再聪明都没办法改变自己的容貌,因此经常被整得一身狼狈,见她嚎啕大哭,村里的娃儿们不但不同情,还会围着她指指点点、捧月复大笑。

欺负徐皎月,成了村童日常生活的最佳娱乐。

长期下来,徐皎月渐渐不爱出门。今天,她是被骗出门的,他们说哥哥被陌生人带到山上去了。

爹去了学堂,娘进城卖绣活,女乃女乃不知道去谁家里闲嗑牙,家里就她一个丫头片子,她急死了。

张哥哥说:“要不,我陪你上山找,我常到山上打兔子,不会迷路的。”

就这样,她傻傻地跟着他们上山,出发的时候有五个哥哥、三个姊姊,队伍浩浩荡荡的,可一转眼人就通通不见了,这会儿她再傻也明白,又被欺负了。

她不懂,欺负她真会让人开心吗?肯定是的,要不他们没事干么找机会修理她?

徐皎月长叹气,不像一般丫头那般手足无措、哭闹起来,因为她不是一个人,她有系统大娘可以依靠,停下脚步,凝目。

姓名:徐皎月。年龄:四岁。性别:女。记忆力:五分。逻辑推理:两分。学习项目:三字经、百家姓、一阶算术、基础生物。学习值:五十六点。正评值:零点。福气值:零点。出生礼包:福气零点。

埃气值都没有了呢,怎么办?

扮哥出生,被带到祖宗牌位前一拜就丢掉五十点福气,换回爹爹一个县试案首。然后府试、院试案首,把哥哥的出生礼包给用光光。

之后哥哥摔下床、拉肚子……什么惨事都发生过,最倒霉的是,每回哥哥出事,她总在哥哥身边,久而久之,女乃女乃认定她是灾星,不许她靠近哥哥。

两兄妹想多讲几句话,还得避着女乃女乃。

为了不让哥哥遭殃,徐皎月习惯把攒来的福气点数给哥哥用,谁知道女乃女乃到处宣扬说徐家日日是个福娃,谁家媳妇抱了,保准能怀上。

就这样人人抢着抱哥哥,三点、五点、八点的,福气像流水似的,他们再会攒,也挡不住这样的浪费啊。

幸好日日长得讨喜,旁人的喜欢给他挣得不少正评值,问题是开源不易、节流难,为保持女乃女乃心中“福娃”地位,两兄妹卯足劲学习,才勉强能应付女乃女乃的奢侈。

现在怎么办呢?徐皎月越想越愁。

打开系统,从学习专案中寻出“野外求生”。

她仔细阅读,第一篇写的是钻木取火。在森林中过夜,火是不可或缺的,火不只带来温暖、煮熟食物,也能吓退野兽。

读完后,她看看左右,开始弯腰捡拾柴火。

徐皎月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进入山林深处,这里是连村中最厉害的猎户都不会进来的地方。

村人传说,深山里住着吃人妖怪,模样像人、动作像兽,行动敏捷,别说抓住它,光看见它那双发绿光的眼就能把人吓疯。

想到这个,她抬头看看左右。妖怪会跑出来吗?天色越来越暗,视线越来越模糊,她发抖、害怕了,如果现在开始哭……有没有用?

小小泵娘握紧手里柴火,轻咬唇,正考虑要不要张嘴放声大哭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都说无知者无畏,她年幼无知啊,为什么会全身汗毛竖起,手抖得像落叶?

她不敢转身看清楚身后有什么东西,也不敢拔腿就跑,只能僵在原地,牙关频频发颤。

然后……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靠近,直到在她身后停下。

听到呼吸声在脑后响起,暖暖的气体喷在后颈,徐皎月快吓死了,眼泪顺着脸庞往下滑,现在连放声大哭都不敢了,她哭得很低调,深怕惹火身后那个……东西。一时间,小小的肩膀抖个不停,低抑的啜泣声泄漏了她有多委屈。

然后,两颗硕大的头颅从她身后绕到身前,它们抬起脖子在她身上嗅着,它们吐出舌头从她的手臂舌忝到她的脖子,再舌忝到她的脸颊,她、她、她……要被吃掉了吗?

当!系统大娘友善提醒。狼,肉食性哺乳动物,有高智商……

肉食性?那她的肉肉……呜、呜、呜……徐皎月哭声依旧低调,但眼泪流得很张狂。

大概她的眼泪咸咸的,味道不差,两匹狼一左一右舌忝上瘾似的舌忝个不停,把徐皎月吓得一小步、一小步往后退,直到碰……她撞到一堵……肉墙?

猛地,下意识转身,她对上一双深邃发亮的眼睛。

是人!虽然森林遮去光线,看不清他的模样,但她隐约能够分辨那是一个比自己高很多的大哥哥。

遇见同类,突然涌上的幸福感溢满胸怀,年幼无知、不懂危险为何物的徐皎月往前一扑,紧紧抱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怀里,放声大哭。“哥哥……哥哥……我要回家,我要找哥哥、找娘……呜……呜……”

软软的身子,甜甜的香气,突如其来的温暖拥抱,一张平板、不见表情的脸庞弯了眼角眉梢,小小的笑容在嘴角逐渐扩散,她小小、软软却坚持扣住他的小手,让他锐利目光变得柔软。

她看不清他的模样,他却看得一清二楚。

捧起她的脸,她在哭,眼泪不停往下掉,他不懂那是什么,只觉得那东西让他胸口闷闷的、卡卡的,好像有些喘不过气。他不喜欢,非常的不喜欢,所以他低头,伸出舌头把她的眼泪舌忝掉。

徐皎月傻了,不明白是什么情形,他的舌头暖暖、软软的,他的手很粗,掌心很大,抚着她的脸时,她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对,她不害怕!

不害怕的理由?不知道,好像……突然间连那些肉食性动物也变得不吓人。

就这样眼泪收尽,她的手还抱在他的腰际,然后两匹狼也来凑热闹,舌忝她的手背、耳朵……再然后……太痒了,徐皎月忍不住,清脆笑声扬起。

他一愣,身子微僵。

他听过鸟叫猿啼,听过虎啸狼吟,独独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这样……好听的声音,让心甜甜的,舌尖也甜甜的,明明就没吃什么东西。

他站直身子,对着她……嫣然一笑,徐皎月看不见,但那个笑容很美,美得张扬、美得亮丽,美得教无数女子汗颜。可惜,徐皎月看不见。

“我叫月月,你呢?”她问。

沉默半晌,他发出一个难辨的声音。“啊啊。”

“你叫啊啊?”

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倏地转身背对她。

“做什么?”

她软软女敕女敕的声音淌进他耳里,让他胸口也变得软软女敕女敕,他又笑了,发出相同的声音。“啊啊、啊啊……”

他蹲拍拍自己的背、拉拉她的手,用重复的动作向她解释。

“你要背我吗?”

他没有回答,也无从回答,因为根本不知道她在讲什么。

不过无所谓,徐皎月任由他把自己的手拉过去,整个人趴他身上,然后他笑得更热烈。

这是他们的第一场钡通。

下一瞬,他弯趴在地上,徐皎月忍不住尖叫,下意识地双手扣住他的脖颈,双脚圈住他的腰际,用力把自己固定在他身上。

“啊——呜——”

他仰起脖子对着天空发出长啸,像是回应他似的,远方出现数声狼嚎。

粲然一笑,他放开手脚,在山林间狂奔。

风在耳边吹掠,吹得她张不开眼,趴在他背上,闭着眼睛感受他光滑的背脊,不害怕,是真的,她不怕他。

她缓缓吸吐,暖暖的空气喷在他的耳朵,痒痒的,但他很喜欢。

和往常一样,他跑得飞快,和往常不一样的是,他冷冽、缺乏表情的脸上浮上止不住的笑容。

醒来,两头白狼在徐皎月身边蹭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她抱住它们。

好暖和……

“啊啊呜呜、啊啊……”

有人在推她,徐皎月不想理,把头转个方向继续睡。

但下一刻,整个人被凌空抱起,她张开眼睛,对上啊啊又黑又亮的深邃大眼。

徐皎月终于看清楚了,大哥哥好漂亮哦,眼睛漂亮、鼻子漂亮、嘴巴漂亮,整张脸漂亮到让她的眼睛一不小心就被固定住了。

她看得发傻,天然呆的模样萌到极点,直觉地,他咧嘴一笑。

不大的笑容,却像天上最美的太阳,好看得教人窒息,让她想要变成追日的夸父,紧紧追随他的笑颜。

他的头发很长,好像打出生就没剪过,乱七八糟地贴在脸上、身上。

他没穿衣服,看得她很害羞,虽然只有四岁,但系统大娘教会她很多事,早慧的她比多数六岁孩童更聪明。

“早。”

他没回答,只是专注地望着她转不开眼,好像她很漂亮似的。

“我是月月。”她再次自我介绍,因为被看得很害羞,纯粹没话找话说。

他沉默。

她知道他不会说话,便捧住他的脸又说:“讲一次,月月。”

他喜欢她软软的小手,喜欢被她捧着脸,更喜欢她娇娇软糯的声音,所以又笑了。

徐皎月点点他的嘴唇,很有耐心地教导。“月月、月月,大哥哥喊我一声吧,月月、月月、月月……”

她反覆说着,但他不为所动。

徐皎月眼睛张得大大,满脸的希冀,重复同样的词。

他看着她的傻样,突然间豪迈大笑起来,那表情百分百在嘲笑她是个笨蛋。

嘲笑她这么开心吗?那就继续笑吧。

她妥协了。“不喊就不喊,但是要记住,我叫月月,月月、月月、月月……”

这个时候的徐皎月也不明白,哪来的坚持非要他记住自己的名字,直到若干年后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坚持的,是缘分不灭。

他不断笑着,而她乐意被笑,就在她堕入不断重复的过程,意外地……一个模糊难辨的声音从他喉咙口发出。“叶叶。”

徐皎月被定身了!表情凝住,下一刻她拍手大喊,“对了对了,月月、月月,我就是月月!”

“你太棒了,太厉害了。”她激动抱住他的脖子,小小的嘴唇贴上他的脸颊,然后,他也被定身了。

下一刻,两人面对面看着彼此,再下一刻,两人同时咧开嘴巴,笑得无比畅快。

这不是一个游戏,而是一个教学过程,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很高兴、他更开心,他乐得抱紧她转圈圈,她欢喜地用力圈住他的脖子,表达自己满月复喜悦。

两个小小孩子接近疯狂地笑着,清脆笑声在山洞里持续响亮。

趴在洞旁的两只大白狼被他们的笑声感染,抬起头,拉长脖子发出长长短短的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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