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修扬?单单只是听到名字,宁倾雪便几乎无法克制阵阵恶心涌上心头。
前日她听赵焱司提及庸王世子已经先行带了一半的人马急行进入灾区,剩下的人马则听令于宁修扬,不过短短一日,宁修扬便跟她兄长吵了起来。
她垂眸想了一会儿,点头随着丁丹丹去一探究竟。
宁修扬与宁齐戎争论也没有想要背着人,高傲的神情带了丝故意的嘲讽,在大庭广众之下,两人的谈话清楚的传入众人耳里。
丁氨将虽派人拦着闲杂人等靠近,但挡不住众人好奇,不少人围在不远处瞧着。
四周已经如过往几日一样烧起了草木灰,一片烟雾弥漫,宁倾雪就见赵焱司站在边缘处未靠近,她微敛下眼,停下自己的脚步,没有如丁丹丹一般迫不及待的挤上前想要瞧得更仔细。
“前头发了瘟疫,”虽说天气并不寒冷,但宁修扬整个人却用披风包得密实,声音虽有些弱,但依然听得出掩不去的傲慢,“我下令整顿大伙儿好好休息一夜,何错之有?你不将百姓当人看,我可与你不同。”
宁齐戎被宁修扬的强辞夺理气得脸色阴沉得都要滴岀水来,这家伙果真不知所谓,想要得民心也该审时度势。
“世子爷前日才领一半人马进入吴越灾区,方才派人求援,你收到消息不快马加鞭赶路也就罢了,竟然还早早下令扎营,你到底所图为何?”
“所图为何?”宁修扬一脸嘲弄,“我是顾念一行人舟车劳顿,这才下令整装休憩。”
“你少说得冠冕堂皇,”宁齐戎并未被糊弄,“大家前来吴越救人,就不会将一路辛劳放在眼里。宁修扬,说到底,你就是置世子爷的安危于不顾!”
“混帐。”宁修扬神情铁青,“这是污蔑,宁齐戎,你别以为你是宁家人,你爹是宁九墉,就可以在我面前放肆任意栽赃。你可别忘了,我可是郡王世子,而你不过是小小军医,连个功名都没有。”
宁齐戎闻言,神情隐含不屑,语气一冷,“宁修扬,你少在我面前拿着鸡毛当令箭,在我眼中,你这世子爷一无是处,我让你立刻收回成命,连夜赶路!”
“大胆!”宁修扬心知肚明宁齐戎从未将自己看在眼里,但宁齐戎的脾气好,这还是第一次在人前驳了他的面子,他大动肝火,“世子爷离去前已下令余下人马由我统帅,若你再出言不逊,就别怪我不顾情面将你拿下。”
宁齐戎皱着眉头,看着宁修扬抬起手,四周的侍卫立刻上前。
宁修扬冷冷一哼,心头大快,原想乘胜追击,好好的将宁齐宁斥责一顿,但他的突然一阵痒痛,身子不能克制的一晃,方才的气势全消。
宁齐戎冷眼看他变了脸色,单看气色便知宁修扬病得不轻,但此刻他不可能出手诊治,甚至连开口询声都不愿。
虽然隔得远,可宁修扬蓦然苍白的脸色还是清楚的落在宁倾雪的眼中,她微微敛下眼,心头闪过千头万绪,最终只是退了一步,想要转身离去,但眼角余光之中看到人影闪动,她分心看了一眼。
她记得这个人是宁修扬身边的贴身侍卫,叫做郑富,此时他不待在主子身边,反而往外走是怎么回事?
她直觉情况有异,在四周满是燃烧柴草的烟雾之中,提高警觉的踩在微湿的土地上,与郑富维持着一段距离,借着营帐和来往的人当掩护暗中跟着。
郑富走出一段距离便停下了脚步,除了去看热闹的人外,余下之人都各有事忙着,没人留意他。
没一会儿功夫,一个士兵打扮的人走近他,若不留意那名士兵的紧张,这两人就像偶遇似的寻常。
宁倾雪试图靠近些,隐约看到那名士兵交给郑富一个微鼓的封套,两人的声音很低,她听不真切——
“郑哥,里头的东西,你可得小心。”那名士兵原不想开口,但还是忍不住多交代了几句,“拿过之后肯定得净手。”
郑富点了点头,“我知道,谢礼事后我再奉上,你走吧。”
士兵也没多留,转身离去。
宁倾雪隐约听着他们的话,满是狐疑,退了一步,下意识要追上那名士兵,想办法打听清楚,但手臂却猛然被拉住,她一惊,还没来得及发出声响就被捂住嘴,拖到了一旁。
她的惊恐在对上赵焱司明亮的双眸之后退去,她拉下他的手,压低声音,“你做什么?”
赵焱司的目光随着郑富走远,这才开口,“这话该是我问你,方才不是交代让你在马车上待着?”对她三番两次不理会他的交代,他直接流露不快。
她一脸无辜的回视他,老实说道:“我听闻哥哥与人争执,便一时好奇前来看看。”
赵焱司没有费心追问是谁多嘴告诉她,只问,“方才你想做什么?”
“那个人——”她看向郑富离去的方向,“他叫郑富,是宁修扬的贴身侍卫。这个时候他本该待在宁修扬身旁才是,偏偏他却趁着宁修扬与我兄长争执,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里时,偷偷模模的出来,我觉得有古怪,就跟来一探究竟。”
赵焱司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也不怕被人发现。”
“我爹自小教我的不是躲便是逃,不会被发现的。”
看着她脸上略微得意的神情,他轻摇了下头。
“可惜我听不太清楚他们说了些什么,”她不由沮丧一叹,“只看到士兵拿了封信交给郑富,里头似乎装了什么东西,那人还要郑富小心些,拿过要净手。”
赵焱司的眸色一深,翻查前世记忆并无此事,然而但凡与郡王府一家沾上关系的,绝没好事。
就他看来,最为简单粗暴之法便是派人将鬼祟的郑富拿下,严刑逼供自然能拷问出结果,只是如今救灾在即,不好节外生枝,他的眼神微冷,“不论是什么,我会派人多留意。”
宁倾雪闻言只能点点头。
“我哥哥还好吧?”她心中还是担忧自己兄长与宁修扬两人争执不休。
“放心吧,无事。”
赵焱司带着她回到两人所在不远处,不过才眨眼的时间,竟然演变成两帮人马各为其主的对峙。
赵焱司的神色微沉,本欲牵着宁倾雪上前,但敏感的察觉她的身子因接近宁修扬而不能克制的一颤。
他抿着嘴,当机立断停下脚步,将人给留在原地,“你在这里等我。”
宁倾雪迟疑的看着他,她不愿与宁修扬太过接近,自以为隐瞒得很好,但事实上根本骗不了他。
赵焱司安抚的看了她一眼,大步走向前,神色自若的挥开挡住自己上前的士兵,走到了宁齐戎的身旁。“相信郡王世子决定扎营,肯定是深思熟虑之后下令的,若真有万一,郡王世子自会一力承担,所以宁大夫实在无须动怒。”
宁修扬目光阴沉的看向赵焱司,从他爹口中得知这人是城阳郡李大将军的后人,虽不知与李大将军的关系如何,但单凭他腰缠万贯、挥金如土,这次宁齐戎所带药材、粮食有大半出自桂露山庄,庸王世子又对他以礼相待,他再蠢也不会无视此人。
宁齐戎心知这个节骨眼万不能让两帮人马起冲突,最终只能用力的一甩衣袖,掉头离去。
赵焱司不发一言的尾随其后,宁修扬目光阴沉的看着两人的背影远去。
宁修扬的神色清楚的落在宁倾雪眼中,她的神情一阵灰暗。
“别看了。”赵焱司上前,直接捂住了她的眼,“脏了眼。”
宁倾雪先是一愣,最后好笑的拉下他的手。
两人的柔情蜜意看在宁齐戎眼里,方才的不快似乎消散了些许,轻摇了下头,“别当我是瞎的,我还在。”
“哥哥。”宁倾雪的脸微红,腼腆的笑了笑。
宁齐戎看着她的笑容,胸中最后一丝闷气也消散殆尽。
“宁修扬上赶着做死,你无须理会。”赵焱司懒懒的开口。
宁齐戎正看着四周士兵将草木泡水后洒在四周消毒,听到赵焱司的话,不由轻轻挑眉,“救人急如星火,你倒是沉得住气。”
赵焱司并不把宁齐戎的直言不讳放在心上:只道:“天道轮回自会赏罚善恶,你切记提着防人之心便好。”
“这话你好好交代咱们福宝才对。”宁齐戎使出手轻揉了下宁倾雪的头,“你可得防着人些。”
“我会的。”宁倾雪不由对兄长灿烂一笑。
赵焱司见状,忍不住撇了下嘴。
“怎么,”宁齐戎看到赵焱司的表情,忍不住出言讽刺,“这是我妹子,你还真把我家福宝当成你的了?”
赵焱司懒得为了宁倾雪而跟宁齐戎争辩,只道:“方才我见宁修扬似乎病了。”
宁齐戎的反应倒是坚决,“病了也与我们无关。”他严隶的看向自己的妹妹,“福宝,虽说医者父母心,但这也是对值得之人,就算宁修扬病入膏肓,我也不许你插手。”
宁倾雪心中对宁修扬的厌恶甚于一切,她原还担心哥哥会心软,如今看来他们兄妹都不会出手相助。“我知道了。”
宁齐戎满意的点头,看到面前一个士兵抬水而过,立刻上前交代务必将水煮沸才能入口,以防疫病。
宁倾雪没有跟着上前,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兄长仔细小心的注意各个细节,感觉到赵焱司无声的轻抚着她后背,明白他这是想让她放下心,不禁微场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