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二小姐这话听来可奇了,”一旁冒出了一串清脆的笑声,“不知大小姐能跟我们解释解释,咱们这些个世家小姐贵女们,背地里是怎么心眼小的算计人?”
宁若月敛下心神,神色自若的一笑,目光对上庸王的掌上明珠赵之懿暗讽的眼神。
与郡王不同,庸王府可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当今圣上与庸王是一母同胞亲兄弟。
西北的庸王手握兵权,郡王与刺史一同管理税赋,一文一武相互帮衬,理该交好,偏偏郡主赵之懿不喜宁若月的矫揉造作,碍于两家情面,平时就算不喜也不好撕破脸面,但若有机会让她丢丢脸,赵之懿一点都不介意。
“郡主可问倒了我,”宁若月柔声说道:“我妹妹前些日子曾经落水,虽被人所救,但之后大病了一场,许是有些胡涂,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赵之懿嘲弄的看着宁若月,这是当她是三岁孩子打发呢。没理会她,放肆的目光径自打量着宁倾雪。
她在女堂遇过宁倾雪几次,从未正眼看过这个胆小如鼠的丫头,甚至有些瞧不起她像个跟班似的跟在宁若月身旁,一点都没有将军之女的霸气豪爽,这样的女子,她可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但这几日,她在家里可没少听到这个屈申城彷佛平空降世的“女大夫”名声。
一个女子还擅长医术,让她娘亲身旁向来很难讨好的女乃嬷嬷甚为喜爱,她便多问了几句,才知道竟是宁倾雪。
原本不起眼的丫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由勾起了她一点兴趣。
“我看宁二小姐的气色极好,看不出生过什么大病,更别提——”赵之懿意味深长的顿了一下,“咱们庸王府的嬷嬷因身子有旧疾上济世堂,可把济世堂貌美心善的女大夫夸上了天,还真看不出二小姐平时闷不吭声,竟有这份能耐。在女学多年,众人见宁家大小姐才华洋溢,倒不知二小姐也是个有本事的。”
既然选择在济世堂当坐堂大夫,宁倾雪就没想过隐瞒身分,如今她早不认为为了行医救人而抛头露面有何不妥。
她与赵之懿不论前世今生都无私交,唯一值得一提的只有在她嫁给赵焱司前,她娘亲曾替她相中了一门亲事,只是因她一心扑向赵焱司,让她娘亲不得不断了那个念头。
最后听闻庸王妃也看中了她娘亲原本看中的那户人家,最后两家顺利结亲,前世到她死时,赵之懿都在夫家的庇萌下活得肆意安然。
宁倾雪相信天道轮回自有安排,心中对上辈子赵之懿的美满幸福没有一丝妒嫉。
“我懂医术不假,我外曾祖母便是个四处行医的女大夫,我从未有心隐瞒,只是我自小与爹娘在边城生活,四年前来到屈申城,姊姊担心我不知礼数,不懂分寸,得罪贵人,便特别交代我别提擅长医术之事。姊姊一心为我,若让郡主有所误解,是我的不是。”
宁倾雪轻柔的解释落在宁若月耳里,她胸口一紧。
赵之懿眼带嘲弄的瞟了宁若月一眼。“还真是姊妹情深,大小姐用心良苦,宁家女的荣光都只落在一人身上。”
宁若月佯装不解赵之懿的讽刺,灿笑轻语:“我与妹妹同为宁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好便是妹妹好。”
赵之懿脸上带笑,眼底透着冰凉,到这个节骨眼还能睁眼说瞎话,这个宁若月也是够厚颜的了。“我倒是好奇,大小姐到底都是怎么跟二小姐数落我们这群心思深沉爱算计人的母夜叉?”
宁若月轻笑,“郡主说笑了,我从不在背地里议论别人,该是我妹妹听岔了。”
若是以往,宁倾雪肯定任由宁若月颠倒黑白,但这次,她只是露出一抹无辜的笑,“不,姊姊交代的话,我向来牢记于心,从不敢听岔。”
宁若月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没想到养在身边的小白兔,有朝一日竟然反咬她一口,在众家贵女面前令她骑虎难下。
“我真是没听错。”宁倾雪求救似的看向一旁,“阿孋,你快过来,你总跟在我身旁,肯定也听过大小姐说过这些话是吧?”
刘孋立刻上前,语气铿锵有力的回答,“是!大小姐确实说过贵女们不好相处,而且说了不止一次,所以奴婢记得十分清楚。”
“福宝,姊姊待你亲厚,你竟放任你的下人胡言污蔑我?”
宁倾雪可不愿担下这个罪名,“姊姊,阿孋所言句句属实,何来污蔑之说?姊姊该是贵人事多,所以忘了自己曾说过的话,不如叫上秋竹、丁香,她们是姊姊身边的丫鬟,阿孋能牢牢记得姊姊说过的话,她们肯定也不会忘,不如当众让她们上前来提醒提醒姊姊。”
“是啊,”原在一旁看戏似的赵之懿没给宁若月拒绝的机会,直接开口,“那两个丫头在哪里?给我叫上来。”
宁若月微白着脸,迫于无奈只能将秋竹、丁香叫上前。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垂下眼,心知肚明如今局势,咬死都不能承认。
“怎么不说话?”赵之懿上前,看着站在跟前的两个人,“难不成郡王府的丫鬟是哑巴不成?”
秋竹年纪较大,打小便是跟在宁若月身边,立刻低着头,机灵的开口,“回郡主,奴婢惶恐,只是奴娉思前想后,实在不记得大小姐曾经说过此话。”
“不记得了。”宁倾雪的声音透着一丝冷意。
听到宁倾雪的声音,秋竹微愣了愣,一时没忍住抬起头,就见印象中向来和善的二小姐沉着脸。
这么些年跟在大小姐身边,她是瞧不上这个懦弱的二小姐的,她垂下眼眸,脑子动得飞快,双膝一弯,跪了下来磕着头,声音惊恐,“二小姐别恼,是奴婢错了,请二小姐饶命,别打奴婢。”
秋竹的头都磕到了地上,模样看来有些可怜,落在不知情的旁人眼中,怕是会误会宁倾雪平时便是个任意打骂下人的主子,才让奴婢惧怕不已。
看着猛磕着头的秋竹,若是以前,只怕自己会心软不已,但如今宁倾雪只是居高临下的冷眼旁观,也没出声制止。
上辈子刘孋嫁人之后,她身边无人,宁若月便让秋竹到她跟前伺候,秋竹当时没少在她面前提及郡王府对自己的百般关照,让她对郡王府更是心存感激。
“秋竹,你确实是错了。”宁倾雪轻声开了口,“你伺候的主子是武陵郡王的掌上明珠,我姊姊可是无人不知的才女,你身为奴婢却记不住主子说过的话,这样的奴婢要来何用?”
宁倾雪心善,从不打骂下人,秋竹原是吃定这一点,但如今听宁倾雪阴沉的口吻,她的心中不知为何隐隐泛起了不安。
但想起宁若月的手段,为了自己的命,她只能把心一横,重复道:“奴婢该死。”
“福宝,够了。”宁若月拉着宁倾雪的手腕,微微用力,低声说道:“你别跟个奴婢计较,有失身分。”
“这话说得妙了,我倒觉得替个记不住主子话的奴婢出头,才真是有失身分。”赵之懿一把拉过了宁倾雪,态度摆明了站宁倾雪这一边。
在场的人一眼便明白赵之懿这这是没打算轻易放过宁若月,也没人上前帮腔。
宁若月见状,一脸委屈,泫然欲泣。
落泪博得同情,宁若月向来擅长,宁倾雪看着她柔弱的样子,心头一阵烦躁,“姊姊就别哭了,郡主是一片好心,为姊姊着想,毕竟留着愚钝的奴婢在身边,早晚会害了姊姊。”
宁若月的泪水含在眼眶中,原还打算博取同情,轻轻略过此事,但宁倾雪的话硬生生的让她能逼回眼眶的泪。
“还好这郡王府里还有二小姐这么个清楚人。”赵之懿似笑非笑的盯着宁若月,“知道我是一片好心。”
宁若月明白今日只能快刀斩乱麻,不然无法善了,她心一横,“郡主说的有理,福宝,”她看向宁倾雪,“若你认为秋竹错了,姊姊就罚她半年月银,让她长长记性便是。”
“罚半年月银?”宁倾雪的声音满是困惑,“斗胆问郡主一句,若是这样的下人在庸王府会如何处置?”
“少不了一顿板子。”赵之懿直言不讳,“但若是我的奴婢,先打上一顿后便直接发卖。”
宁若月抿着唇,她并不在意处置个奴才,只是她的人轮不到旁人指手画脚,赵之懿也就算了,毕竟她一心欲与庸王府攀亲,不好得罪,只能隐忍,但是宁倾雪……
“不然妹妹以为该如何处置?”要她在贵女面前责打下人不是不可,将人赶出府也成,但这个恶名肯定得要沾到宁倾雪的身上才行。
“郡王府的下人,可不容我一个外人置喙,”宁倾雪也不傻,看穿了宁若月想要由她揽下恶名,意有所指的说,“只是想跟姊姊提个醒,郡王府家大业大,更要约束好下人,姊姊可别一时心软胡涂,免得一不留神,让郡王府由上至下都烂到骨子里。”
宁倾雪何曾如此尖锐,宁若月听岀她话中有话,有片刻的无所适从,最后手一握拳,“来人啊!把秋竹带下去打二十大板,再交给管事娘子将人给卖了。”
秋竹脸色惨白,正要讨饶,却已经被一旁的粗使婆子捂住嘴带了下去。
宁倾雪看着被拉下去的秋竹,心中没有意料之中快意,只是一叹,默默的移开视线。
“瞧你这神情,”赵之懿上前拉住了宁倾雪,语带笑意,“别为了个下人不痛快。陪我坐这,好好聊聊。”
赵之懿的洒月兑令宁倾雪微扬了下嘴角。
庸王手握重兵,却将赵之懿嫁入商户,当年这门亲事在西北引起不小风波,最后事实证明庸王的眼光毒辣,他挑了个好女婿,让赵之懿远离纷扰,日子过得极好。至于媳妇……她若有所思的飘向宁若月,看岀宁若月纵使心头再恼,方才处置了跟在身边多年的奴婢,但她已很快恢复精神,脸上的笑意依然嫣然。
不可否认,庸王最后也替自己的儿子定下了个好媳妇,即使她再不喜宁若月,但最后武陵郡王随二皇子叛变,宁若月终穷为了庸王府大义灭亲,站在郡王府的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