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重重,峦山迭翠,山与山之间云海涌动,霞光透出,洒在云上,蔚为一片霞海,是令人赞叹的美景。
在霞海之中忽然飞出只七彩云雀,身上羽毛幻化出七道虹光,往天上直射,有如一条连接天上、人间的虹桥,红、橙、黄、绿、蓝、靛、紫,互不争色,辉映霞光。
虹桥忽地动了,慢慢地往人间的方向缩短,定睛一瞧,虹桥顶端居然立了一位举世无双的倾国美女,她衣诀飘飘透着仙气,眉目如画,顾盼生辉,唇如涂丹,欲艳动人,肤白透澈,莹润如玉,浅浅一笑竟令天地无光。
“是这里吗?”天仙般的女子一开口,声如贯珠,动人心弦。
“是的,主人,是这里。”欢喜无比的七云雀飞到女子肩上,鸟喙轻轻往她玉颊一蹭。
“这座大山可不小。”用神识看遍这绵延数千里的大山很耗费精力。
“主人,这座山只有一位山神,不难找到。”谁敢和那位争夺地盘,他哼一声,八荒的生灵就倒了一片。
“可是我闻不到他的味道。”藏得太深了,连她也找不到,完全是鸟兽的气味。
“也许他藏起来了,不想见故人,我们不妨问问本地的土地公。”老土地无所不知,守护这片土地上的万千生灵。
“嗯,把土地叫来。”女子目光柔和,脸上带着笑,为了有一线希望见到心心念之人而喜悦。
“是,主人。”
七彩云雀忽地仰头对空一声清唳,天庭一座宫殿里有两个老人,其中一人——也就是老土地停下落子动作,看了对面的人一眼。
“咦?她找去了?”
“是呀!”
“都几年了还不死心。”
“是呀!”
“是要看两人的机遇了。”
“是呀!”
老土地怒了,“除了“是呀”,你不能说点别的吗?”
太上老君抚须一笑,“难道你想回去助一臂之力?”
“……”狡猾。
一怒眸,一笑颜,继续下棋。
老土地和太上老君已经下了三百盘棋。
与此同时,一百里外的土地公庙忽然左右晃动了一下,在庙里点长明灯的狐姬脚一晃,以为地动了,赶紧在庙外跑,手里还着正燃着的香烛,香烟缭绕直上云霄。
她目光扫过四周,发现两只灵兽动也不动,疑惑起来。
“地动了,你们怎么一点也不怕。”躲都不躲还在日头下晒,悠闲的窝在石桌上,边吃着长生果。
一蛇一鼠面面相觑,同时用疑惑的语气说:“地动?”有吗?
已经认主的一蛇一鼠更像大爷了,混吃等死装老大,每天就在土地公庙附近逛来晃去,正经事没干一件,却吓坏不少人,成功捉弄到人的两兽还沾沾自喜,兽肖主人性子四外炫耀,得意得不可一世。
而狐姬本来对两只灵兽采取放养的策略,啮天鼠比一般家鼠小一点,身手灵活,动作敏捷,一溜烟就能消失人前,最擅长隐藏身形追踪和寻物,它常会掘出埋在地底的宝物,像金子、银块、宝石之类,东西不大但数量多,看得主人狐姬傻眼。
于是她弄了个类似添香油钱的木筒子,上面开了洞,让她把值钱物往里扔,等木筒子装满了再放入正式命名的“狐仙洞府”,这样就不怕贼惦记了。
虽然她也能设结界护着,但是太麻烦了,每天要忙的事太多,她哪能时时刻刻替啮天鼠盯着她的宝贝。
而白蛇大多盘踞在土地公庙旁那棵大榕树上,原身太过庞大的它怕吓到来往村民,在狐姬的勒令下缩小只有三尺长、手臂粗的“小蛇”,像白缎一样挂在树上。
当它们一起出现在三村村民面前,有些人真的吓得尖叫拔腿就跑,有些胆大的拿起扁担就要追打,尤其是女人,怕鼠、怕蛇是天性,乍然一看真的吓傻了,要把人耳朵震聋的尖锐叫声此起彼伏,一个个花容失色的哭到脚软,可是一得知它们是土地公庙养的灵兽,通人性,还会主动亲近人,就放了一点恐惧。
再加上狐姬发现一蛇一鼠在外头吓人,气得她勒令它们不准乱跑,又指挥啮天鼠翻跟斗,在人的手掌心一下跳跃,白蛇会用蛇身打麻花,挂在村民身上一动也不动,天热时还能降温,乖乖巧巧的样总算让人放心,一段时间就被百姓们接受。
反过来当初怕得要命的女人、小孩成了两兽的主喂食者,狐姬根本不用动手,两只灵兽可爱的模样太吸睛了,让人越着越喜欢,因此有人专程来跟灵鼠、白蛇玩,还兼喂食。
原本香火鼎盛的土地公庙比土地公在时更兴旺,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香油钱多到狐姬苦恼。
如今的山里村、流水村、杏花村再无穷苦人家,在代理土地公狐姬的帮助下,个个有屋住,人人手里最少三亩田,虽然无法做到年年风调雨顺,但至少能吃饱没问题。
这样一来就没有穷困得需要庙方接济的村民,香油钱没了用武之地,往后要怎么运用,她得再想一想。
“你们感觉不到地在摇动吗?屋子东摇西晃的。”摇得挺厉害的,她以为绿瓦红砖的土地公庙会倒。
啮天鼠被取名灵灵,鼠足轻点三下便跃到主人肩头,那里快成为的她宝座了。“主人,没有地动,是不是你在作梦?”
“没有地动?”难道是她的幻觉?
狐姬看了看四周,鸟未飞起,兽未奔走,信众挖出的池塘里面养着鱼,水面毫无波纹,大鱼、小鱼欢快的游来游去,一只被放生的乌龟趴在水塘旁的石头上闭目休息。
一切一如往常的平静,刚才的摇晃彷佛是错觉,什么也没有,是她大惊小敝,错把身子不适当地动吧?大山有几千年没动过了。
自从山神遥光来了,这绵延数千里的山脉异常安静,除了野兽生活的动静再无其它。
“主人,会不会是有神到,在呼唤土地。”见多识广的白蛇白盈盈猜测地说,土地公不在家,主人代理。
“有神到?”她一怔。
狐姬倒没想过这回事,上界与下界壁垒分明,她没见过除了土地爷爷和遥光之外的神明,他们也不会随便下凡,有天道规范着,未有法旨不得通凡,否则三界还不大乱?
“是的,天神降临,他们对人间不熟,所以找最熟门熟路的土地公询问,省得再模索。”神都太高傲了,不屑亲自上门拜访请托,而是将下界小神当仆役,招之则来,挥之则去,还不许多问,以一句“天机不泄露”为由带过。
“听来好像是这么一回事,那我去瞧瞧,免得人家拆房子了……”狐姬的好奇心又发作了,只想去一究竟。
灵灵是个傻大胆,挺起小胸膛道:“主人,要不要我们陪你去?”神若太无礼了,他们可以帮主人出头,用言语挤兑。
狐姬想了一下,点点头,“好吧!你们跟我来。”
看着一蛇一鼠,狐姬感觉特别窝心,它们不是她养大的,还是被她捉来的,如今却都对她有一份忠心,认为她可能遇险便全力守护,形影不离的陪在左右。
不像某神丢了一推玉简叫她自行修炼后,又躲进洞府炼丹,又不是给她的,真不知道他练那么多丹药做什么。
说走说走,狐姬发出命令,藉由花草鸟兽的通报,她施展迷狐幻步来到召唤地,就见到一个绝美的背影,身姿婀娜,犹如亭亭立于空谷的幽兰,让她不禁想要一睹对方真容。
狐姬尚未开口问其“来着何人”,一只七彩云雀朝她飞来,脾气暴躁地见她就啄,嚣张到不行。
只是它的鸟喙未到,灵灵已跳上前要咬,把一时没防备的它吓得往后倒飞,她没想到会有啮天鼠,无所不咬的灵鼠连天界灵宠都有可能一口咬破咽喉。
“孽畜,休得动吾灵宠。”
女子侧过身子,露出那张笔墨难以形容的出尘美颜,没看到整张脸便可知一色美女,芙面娇艳,冰肌玉肤,自有光华拂面来,杏目琼鼻,美得不染纤尘。
只是她再美也不如狐姬的天生媚态,在仙凡两界,最美的女子不外是擅长媚术的狐狸精,狐仙的美犹胜天仙美女。
一道彩光挥出,挡下正要咬鸟的灵灵,差点伤了它。
对于无礼之徒,狐姬可不会忍气吞声,明明那七彩蠢鸟先出手的,当主人的却不讲道理,推过于他人,算什么神仙?
于是她也摆开架式,呛辣回嘴,“什么孽畜,你养的才是妖禽呢!谤本是深山野林跑出来的小杂碎,手还没长齐就想充凤凰,它那一身杂毛也配?”
她的配听起来像呸,七彩云雀怒了。
“放肆、放肆,我乃天界仙雀,岂是尔等可慢,胆敢冒犯,要你魂飞魂散。”
它又想攻击,一只体型巨大的白蛇拔地而起,足有七丈高,颇有威吓之意。
“有本事你来呀,不要只是嘴上说说,好久没吃烤麻雀了,你看起来肉挺多,应该能让我吃个开心。”比麻雀大,应该能多两口肉,她随身带着、蜂蜜等调料,抹上一遍便能烤得香气四溢了。
“我不是麻雀,是云雀,是仙鸟,你们敢拿我和那种贱物比较,还敢大言不惭的说要吃我?你们好大胆,我非得给你们点教训。”七彩云雀气得暴跳如雷,却碍于白蛇的威胁而不敢靠近,气急败坏的飞来飞去。
灵灵再次攀到狐姬肩上,脸颊蹭蹭,睁着无辜的小眼睛,讨好地问道:“主人,给我只鸟腿我就饱了,不跟你抢食。”
“啐!那么小一只,还没我的毒牙大,一口吞了没味道。”白盈盈嫌弃云雀太小,没什么肉。
“你能一口吞鹿当然嫌小,我不嫌,主人分我吃,火烤鸳鸯麻雀一定很好吃。”灵灵和主人一样是吃货,它口涎都流出来了,鸳鸯麻雀指得是一边抹辣,一边上蜜,麻辣和甜蜜两种口感。
“嗯嗯,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太少了,若能来个十只、八只才过瘾,串成一串一起烤。”
狐姬这么一说,一狐一鼠神色一致,都透露出好吃、想吃的意图。
“你……你们……”
忍不住怒气的七采云雀打算施展仙术,将他们一干掮得站不住时,他的主人开口了——
“欢快,回来。”洁白如莲的素手一扬,姿态优美,狂暴倨傲的七彩云雀温驯的低下头,飞向她玉白手指以爪轻握,若有男子在此,定会希望握在那柔荑。
“主人,下界的灵兽太不知进退了,让欢快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知道冒犯你是一件多么严重的错误。”七彩云雀一脸不甘的告状,想寻机报复。
“我们是来找人的,不要闹事。”此番寻来是偷偷越界,若惊动了天庭,她还是会被捉回去受罚。
“可是他们欺雀太甚,说要烤了我。”哼!它是他们能吃的吗?也不想想自己的卑微。仙鸟是骄傲的,目空一切,它从一颗蛋开始就跟着主人,孵化五百年才破壳而出,又用了五百年才长成雀,它在天庭是横行无阻的,其它神兽看见它都得低头。
“好了,别气了,真要烤了再来诉苦,有我在,谁敢动手?”她语音轻柔,恍若流水淙淙般清悦,可那话中意思却很犀利,意思说谁敢招惹,她便要对方付出代价。
“主人,我听你的。”它嘴上说要听话,圆滚滚的眼珠子却瞪向一鼠一蛇,以及它们的主人。
“乖。”女子轻抚着雀羽。
灵宠肖主,七彩云雀性情高傲,主人也相差无几,女子一眼也没看狐姬他们,她自以为高贵的斜斜仰面朝天,等着一众下界低微生灵上前奏拜,询问何事。
可是等了许久不见有人开口问及,只听几张嘴叽哩咕噜的讨论要怎么烤鸟,几分火候烤起来才好吃,令她脸色微变,装出来的风轻云淡顿时碎裂。
“尔等为地灵兽?”不得已,女子只好轻启红得诱人的樱唇,主动相询。
“什么尔等?我们学识不高,你能不能说得通俗白话点?太文绉绉我们听不懂。”狐姬笑盈盈地道。
“孽畜,岂敢出言无状!”护主的七彩云雀又跳脚了,哇哇大叫。
“主人,我还是想吃烤麻雀。”灵灵用前足抹嘴,瓜子上有可疑的湿痕,可见它有多想吃。
狐姬叹气道:“我也想。”可惜是人家养的。
白蛇嘶斯的吐舌,唾弃他俩,那一点点肉也值得惦记?
女子脸皮微抽,忍了忍怒气,问道:“我是问你们可是地灵兽,老土地在不在,我有事找他。”
“你找土地公?”狐姬精神一振,知道盈盈的推测没错,恐怕真是有神找她问事情了。
“是,我找他问事。”本地土地公太玩忽职守了,她来了许久竟未现身恭迎。
说到自己的职责,狐姬就露出平时照应村民的和气,“你问我也是一样,我是代理土地公,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事我都知道。”
“代理……士地公?”天庭任职的神官也能代理?为什么她听都没听过,匪夷所思。
“是的,就是,有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来找我,我代管一方土地。”问,问我,我无所不知。
终于有机会炫耀一分,狐姬得意到不行,那娇俏的下巴高高一抬,眉眼间多了一股神气。
“张福德呢?”女子声音清冷,她并不认为眼前这只狐妖能办好她交代的事。
狐姬不喜欢她直呼老土地名字的语气,于是也撇嘴冷淡道:“养病去,三日即归。”
“……好,我等他三日。”
女子自诩尊贵,不与道行低的兽打交道,或者应该说凡间的人、事、物没一样能入她的眼,全都是粗鄙,她在天庭所享受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往来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神仙,她方才和他们说话都已经是纤尊降贵,实在不愿再跟他们往来,染上低贱气息,
狐姬笑得不怀好意,一口白牙亮晃晃,“他是说三日即归,可我等了他快三百日,至今连个影子也没瞧。”
闻言,女子柳眉一蜇,“什么意思?”
“我等了三百日土地爷爷都没回来,这三日自然不是寻常的三日,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你耐心的等着,总有一天等到他。”
“他竟然不在人界?”女子眼中略有愠色,不满土地公擅离职守。
狐姬嘻嘻笑着摇头,“我不知道,他没说。”
“你什么都不知道如何代行土地公责任,真是荒唐!”这事居然没有往上报,天庭都形同虚设了吗?
“你说我没资格,那你就有资格吗?你晓得这座大山东至何处,西到哪里吗?有几村几镇,多少百姓他们各自作何营生,名下亩产如何,一年能打下多少粮食……”光会叫嚣有什么用,不过是好看的绣花荷包,装不了大米。
狐姬一口气将人打得溃不成军,她前些日子长出的第二条尾巴让她多了自信。
她的修为提升让她得意不已,拖着尾巴在遥光面前来晃去,表示她是天才,不过在遥光眼中她的修为还是太差了。
“小畜生,你真是太目中无人了。”她是不知道那些喽蚁的日常,但又如何,他们渺小得不值得她费心,她又不是土地公。
“你才是畜生,本姑女乃女乃是半人半狐,认真修行会吓死你,你不要以为你现在的修为高过我就能张狂,真要我发奋修炼,不用一百年我就会超过你。”
她不是不能,而是不愿,练那么辛苦干什么,由狐仙升为狐神还不是吃、喝、玩、乐,为何要多此一举?
“休再妄言,你可知我是谁?”她可是明光神王之妹,青瑶仙子。
青瑶动了怒,掷出一条带着流光的素绫,欲将口无遮栏的狐姬捆绑住,见状,灵灵忙跳上去大口啃食,本来流光溢彩素绫顿时坑坑洞洞。
“你……你吃了我的仙光绫?”她的法器。
灵灵跳回狐姬肩头,打了个饱幅,咧嘴一笑,好饱,谢谢招待。
狐姬赞许的模模它,转头对上气恼的青瑶也不惧,不想再跟她吵嘴,直接问:“你找土地公有何事询问,快说,要不我还要去田里巡检,看这一季的作物有没有虫害。”她很忙的。
“你……”她收回残破的素绫,心疼地轻抚,想了想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她的心上人,便忍下怒火,冷声说:“我要找神。”
“神在天庭。”狐姬用怪异的眼神看着青瑶,她自己不就是神吗?不知道民间的庙宇是不少,可大多数庙内的神祗是分灵,本尊还在天界?来人间找神不是白搭。
“不,他在人界。”三千小世界她都找过了,没有找到,而今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何以见得?”狐姬在心里月复诽,找神找到山里来,不会是傻的吧?神要待在入烟密集处才有香火,跑到山中要与鸟兽为伍吗?有什么神堕落到如此地步。
狐姬忘了还有一种守护大山的神,叫山神。
“阎君告知。”阎君在宴会上说漏嘴了,被她无意间听见。
狐姬喔了声,既然人家有消息来源,那她也没什么好质疑的。
她不知道此事说起来与她有关,青瑶要找的神正是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