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没有笔墨纸砚,只能等到抵达下一个城镇,乔雨青才能写信给爷爷,只是这一走又走了大半天的时间,直到夜幕低垂才抵达他们晚上要夜宿的小镇。
中年大叔大概也看出她有些窝火,一进客栈就立刻塞了点银子给店小二,要店小二帮忙准备一套文房四宝送到她房里。
有钱好办事,她才刚在房里用完晚餐,店小二就已经将文房四宝给送了过来。
棒日一早,乔雨青便将昨晚写好的信交给了易明雄。
“我会让人快马加鞭将这封信送到黄土村交给乔老大夫,但咱们没办法一直待在这里等候回音,得继续上路才行。”易明雄告诉她。
“可以。”乔雨青点头同意道:“反正你家少爷的病肯定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治好了,回音肯定能在此之前收到。”
易明雄表情一僵,接着便不由自主的苦笑了起来。乔姑娘这是在警告他别耍花招,否则他家少爷的病就会永远拖着好不了吧?
“姑娘请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的。”他连忙向她保证道。
“大叔明白我的意思就好。”乔雨青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还大方的点头承认。
用完早餐后,他们再度启程上路,同一辆马车,同行人数依然是三人,不同的是车夫换成了易明雄,而陪乔雨青坐在马车里的则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
小丫头名叫小彩,原是小镇富户家里的一个小丫鬟,被易明雄用高价从富户家里买来陪伴她的。
小彩说起来也是当年墨河水患的受害者,幸运的是她的家人都活着,虽然失去了家园与钱财,但至少保住了命与家人。不幸的是流落异乡、生活困顿,为了活下去只能卖儿卖女,而小彩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卖身为奴的。
易明雄没说谎,他家少爷住的地方离黄土村还真是远,因为他们连赶了四天的马车才抵达目的地。
不过让乔雨青比较讶异的是,他们所到之处并不在人们聚集的城里或镇上,而是在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依山傍水、遗世独立的山庄里。
乔雨青随着易明雄走进山庄,一边好奇的东张西望。
这个山庄有些不俗啊,虽看不见雕梁画栋,却巍然多姿,奇石景观遍布,精彩绝伦。
嗯,看样子易明雄口中的少爷应该不是个普通富户,不然又怎住得起这样的地方呢?
“易大叔,这里就是你家少爷住的地方吗?感觉好像有点冷清,怎么都没看见其他人啊?”她好奇的开口问道。过去几天的相处已让两人的关系趋于缓和。
“这里只是少爷休养身子的地方,少爷喜欢清静,所以山庄里只有一些必要的下人。”易明雄解释道。
“所以这里就只有你家少爷一个主子在,没别的什么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之类的主子在了?”乔雨青问。
易明雄转头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乔姑娘为何这么问?”
“因为我也喜欢清静。”不想看见有莫名其妙的人三不五时的冒出来对她颐指气使的。乔雨青在心里想着。
“乔姑娘放心,在这里你只需要专心的替我家少爷治病,绝对不会有任何人去打扰你的。”易明雄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证道。
“嗯……还是先去看看你家少爷吧,说不定他的病我根本无能为力,一会儿就得被原车遣返回家了。”
“乔姑娘都能拿我家少爷的病来威胁我了,我相信姑娘肯定能治的。”易明雄坚定道。这不仅是他的期许,也是希望。
为了少爷的病,这些年来他见过不少大夫,有名闻遐迩的,也有名不见经传的;有老的,也有少的;有男的,也有女的,却没有一个像小乔大夫这般让他觉得高深莫测。
她明明年纪不大,又师从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乡野大夫,除了治好兴隆镇童家妇人这事之外,也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医案,可是却敢拿不替少爷治病这事来威吓他,而且还是以一种态度淡然、胜券在握的姿态,好像她已经确定少爷的病症,并且肯定能够治好少爷的模样。
他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在装腔作势,淡然来自于自信,所以他才会特别重视她说的话及威胁,不敢轻易怠慢这位小乔大夫。
“麻烦乔姑娘在这里稍待一会儿,我先去向少爷禀报一声。”来到山庄内正主居住的别院外,易明雄停下脚步转身对乔雨青说。
乔雨青点头,就站在原地等候,一边欣赏别院周遭的风景,显得怡然自得。
易明雄没让她等太久,很快的就去而复返。
“乔姑娘请,我家少爷已在屋里等候。”
乔雨青点头随他走进别院,走进那位少爷的居室。
在见到易明雄口中的少爷之前,乔雨青也曾想像过那人的模样,年纪应该不会太大,最多十三四五岁的模样,苍白、瘦弱、沉默寡言,或许还会有些阴郁与喜怒无常,即便易明雄说过他家少爷脾气极好。
她想过那人的模样,想过他的性子,想过他的病,却从没想过他会不会是自己上辈子所见过甚至认识的人。
上辈子的她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医治救过的病人不知凡几,但那是在她二十五岁以后,距今还有十年的时间,所以还不到她所认识的那些病人出现的时候,她自然也就不会朝这方向去想。
可是眼前这个人……真的、真的是他吗?
她怔怔的望着眼前这男人——不,眼前的他如今只能称之为少年,不能说是男人,感觉自己的双眼有些涩然,鼻头有些发酸。
“乔姑娘?乔姑娘,你怎么了?”易明雄朝她呼唤道。
“没什么。”乔雨青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将目光从少年的脸上转向易明雄,然后不由自主的想,如果易明雄是他身边的人,为何上辈子她从未见过这个易大叔呢?
“易叔叔,这位就是你这回替我找来的大夫?”半卧在床榻上的司马君泽出声问道。正处在变声期的他说话声音嘶哑低沉有些难听,但依旧掩不住他温润如玉的气质。
“是,这位姑娘就是乔大夫。”易明雄点头道。
“好年轻的大夫啊。”司马君泽说,语意不明。
“我虽然年轻,但医术绝不会输给大多数的老大夫。”乔雨青出声道。
司马君泽忍不住轻挑了下眉头。
乔雨青直视着他的双眼,誓言般的对他说:“我一定能够治好你的病,你信不信我?”
司马君泽愣住了,一时之间除了呆呆的看着她之外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接的向他要信任,而且还是第一次见面的小泵娘——不,小大夫,这感觉说真的实在是太奇怪了。
但是最奇怪的不是她的自信,也不是她突如其来的奇怪要求,而是她脸上那抹义无反顾的坚定神情,好像即便知道他的病难治,甚至是无药可救,她也一定会不惜一切的想办法让他活下去一样。
她为何会有这种反应?她知道他是谁吗?她认得他吗?
“乔姑娘曾经见过我?”他看着她不禁开口问道。
乔雨青微僵了一下,立刻摇头答道:“没有。”见他仍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不由自主的又解释道:“我是玄扬十七年墨河水患的灾民,被爷爷收养前的事已经记不得了,之后便一直与爷爷住在黄土村,最常去的地方就是离村子不远的兴隆镇,再远些便是延昌城,去过两次。”
司马君泽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后才不疾不徐的开口道:“我没说我不信。”所以她根本不必解释,愈解释只会愈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换句话也就是说她肯定见过他,也知道他是谁。
司马君泽不着痕迹的看了易明雄一眼,后者立刻心领神会的轻点了下头。他会去调查清楚这件事。
乔雨青因为太过紧张,担心会被他看穿自己在说谎,早将视线移开,因而压根儿就没发现这事。
“我先替你把脉吧。”她开口道,没忘记自己来此的目的。
司马君泽点头,易明雄立刻为她端来一张椅子,让她可以坐下来好好的为他家少爷诊脉。
上辈子她遇见司马君泽时,是在距今的十年后,他已病入膏肓,剩下的时日无多,所幸现在她提前十年遇见他,他的病应该还不到药石罔效的地步才对。
这一次她发誓一定会救活他,不让他英年早逝。
带着坚定的神情与决心,乔雨青伸手将指尖搭在他手腕上,闭上双眼,凝神去感受指尖下的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