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
皇宫内的丧钟响起,足足响了一百零八声,皇上驾崩了。
“殿下,我们该行动了吧!”又有仗可打,欧阳无恕热血沸腾。
“嗯!秦王、陈王争得差不多了,我只要防着晋王。”还有北边的狼族,他们似乎也想分一杯羹。
“我们正好把他们一锅端了。”
没人知道消失的太子竟然躲在镇国将军府,原先占上风的赵王母子因先后出事而让秦王钻了空子,抢先占了皇宫,而后闻风而至的陈王也赶来分一杯羹,与秦王僵持不下。
赵王中了一剑却被救回来,拖着气喘吁吁的伤躯与秦王、陈王三足鼎立,谁也不退让的想登天子之位,浑然不把真正的天子当一回事,任由他因成日惊惧,吃不下睡不着,逐渐衰弱,最终晕死在寝宫。
拖着气喘吒吐的伤躯与秦王、陈王三足鼎立,谁也不退让的想登天子
等太医来时已回天乏术,拔剑相向的三王才暂时放下对峙,先处理国丧,三人只把对方当成对手,完全忘了还有待在封地的晋王,他也在等时机挥兵南下,将几个兄弟踩在脚下。
“等一下,这个给你。”苏子晴走在前头,后面是扛了几口箱子的剪秋,吃得多的力气全展现出来。
“什么东西?”这……她是要搬空库房吗?
苏子晴从大箱子中取出最小的箱子,但小遍小,里头的东西却千金难求。“这是金丝甲,薄薄的一件贴身而穿,我试过了,刀枪不入,你给我穿着不准离身。”
“金丝甲………”这女人……真是爱惨了他吧!这么少有的护身软甲她竟特意为他找来。
欧阳无恕动容不已,同时也让太子有些嫉妒,堂堂一国储君没半件护身宝物,一个三品将军却得天独厚娶了个为他设想的好妻子,为其安危费尽心思。
不过嫉妒归嫉妒,他还不至于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毕竟他的命还要靠人保住,欧阳无恕活着他才有机会化龙,否则便成了断角的蛇。
“还有这个,我放在西杨镇,李子湾,张家口的三处粮仓,一共五百万石的粮食,够你们打上一、两年的仗,不准饿着肚子,没了我再给你们送,我南边的田地一年两获,够你们吃了。”她准备了好些年,就为了这一仗。
“晴儿,你……你怎么……”她得多辛苦才积累这些粮食。
接过粮仓的钥匙,欧阳无恕满腔激动。
“欧阳夫人高义。”唉,她真舍得,一般女子绝对做不出。
“太子殿下,这是臣妇义助的,你拿了别感觉太沉重,觉得对不起我。”她眼中一闪算计。
太子好笑的收下一个轻飘飘的匣子,听懂她话里的暗示。“你要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先帝有张借条在我这里,允诺我三年未还粮就抵押一块十万亩的荒地,地契在臣妇手中,臣妇只希望不论臣妇在这块地上做什么,所有出息皆归臣妇所有,二十年不用向朝缴税……”
“借条?”父皇向她借粮,还签下如此……屈辱的借据?
太子一脸震惊地看向欧阳无恕,欧阳无恕挑眉地回视他——
“确有其事,元庆十三年的旱灾,以及随后而来的暴雨。”说着,欧阳无恕非常乐的想着,原来等在这里呀!他家夫人真的能掐会算,狠坑太子一笔。
“太子殿下不必太为难,先看看匣子吧!”匣内另有玄机,一定令他满意。
太子狐疑的打开小匣,当下双眼圆睁。“这……”
“够不够太子殿下用在招兵买马上?”没人会嫌弃黄白俗物,人见人爱。
“够。”太子的心跳得很快,感觉皇位就在眼前,这一匣子有万两银票吧?
“那臣妇的请求?”
“准。”
在若干年后,顺泰帝为这个“准”字后悔不已,他被那无耻妇人骗了。
“吾皇万岁万万岁……”
新皇登基之日,文武百官跪两旁,万民朝拜,太子登基为帝,改年号为顺泰,此日晴空万里,天降吉兆,百鸟呈祥齐来祝贺,无云飘起小雨,雨竟呈七彩祥光。
五王夺位正式落幕,开启新气象。
赵王亡,被秦王所杀,其母郑贵妃得知爱子死讯,自缢于华荣宫,秦王因弑弟而判终身圈禁,驻守皇陵,无诏不得回京,其党羽一律诛杀,包括站错边的欧阳东平。
欧阳东平伏诛之日,前去收尸的陆老夫人吐了一口血,而后昏厥数日,清醒后人像失去元气似,主动提起要搬去与孙子同住,欧阳东平没了,她替他照顾一干家眷,日后有人捧香扫墓。
陈王被欧阳无恕打怕了,二话不说的举白旗投降,顺泰帝将留县、牛湾县,广和县做为他的封地,为陈留郡王,举家搬往封地不得留京,无诏不可擅离封地。
至于晋王是带了兵来打仗,造成无数百姓无辜丧命,生灵涂炭,因此晋王、晋王妃一族以及子孙全诛,一个不留,行刑的北门口血流成河,斩了三天才斩完。
镑党派的官员落马之后,朝廷急需用人,顺泰帝便开了恩科,苏子轩下场一试,在殿试中得了个探花,年纪轻轻就进了翰林院,可谓前途无量。
诚意伯府的声势再次水涨船高,又有辅佐新帝登基的欧阳无恕为姻亲,一时间诚意伯府日日都有人来访,想替苏子轩说亲的媒人也络绎不绝。
只是欧阳无恕深知功高震主的道理,在顺泰帝登基之后益发低调,确定他坐稳了皇位,就找了个机会进宫辞官去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顺泰帝很不悦,非常地不悦,看到那张露出一口白牙的笑脸,他更加不悦了,不悦到极点。
“诚如陛下所见的,何必再问微臣。”他终于能无事一身轻了,回府抱老婆,生个胖儿子。
“朕不准,收回去、收回去,别再让朕看见这玩意,真晦气。”他一脸嫌弃,人人想要的权力他弃如敝屣。
“皇上,微臣年老力衰,一身的刀伤剑痕,老寒腿走不了远路,牙都摇了,背也弯了,你看微臣这副老态还能为陛下做些什么?”
男子话虽这么说,人却站得笔直有如一柄长枪,目光如炬,神态冷肃,虎腰雄壮,熊臂威武,散发慑人的气势。
顺泰帝见状简直被他气笑了,“这样的鬼话你怎么说得出口,才二十四岁你就年老力衰,发秃齿摇,那朕是不是该一脚踩在棺材里,等看不肖子孙将朕送进陵墓里与先帝同葬。”他气得口不择言。
“微臣并非胡语,微臣已在修罗场待了十四年,微臣真的累了,从十岁跟着爹斩杀第一颗敌人头颅开始,微臣手上的鲜血就没干过,微臣也怕了,怕祸延子孙。”他意指成亲三年依然膝下犹虚,那是杀戳太多所造成的天谴。
听着他沉重的语气,顺泰帝也默然,他的确为大周朝贡献良多,但是……
“子怒,朕需要你。”
子怒是欧阳无恕的字,他自小脾气不好,才会和皇子在御花园打架,这一架打出臭味相投,结成莫逆之交。
当年那名皇子后来交由皇后扶养,成了太子,如今是坐在金銮殿上的一国之君,他能一举登位全靠昔日好友。
“陛下放心,微臣这一两年为你教出多名猛将,张勇、刘谦有勇有谋,程老三鲁莽却力大如牛,可为前锋,曾扬檀长行军布阵,李山关是追踪的一把好手,还有……”欧阳无恕一口气指出十来位他精心教过的将领。
“原来你留着岭南王不打是为了磨这几把刀……但此事不成,他们都不是你,朕只敢将后背留给你一人,你是朕的亲兄弟,朕不怕功高震主。”顺泰帝这话尽显对臣子的看重,他愿将性命托付信重的臣子。
“陛下不怕,微臣怕。”此时的皇上对他器重有加,其中不免有儿时的情谊,但皇子皇孙,他们可有容人的雅量?
他不想到了他儿子、孙子那一代,上位者以“乱臣贼子”将其诛之伐之,让欧阳家一点血脉化为乌有。
顺泰帝一听,大怒,“欧阳无恕,你太放肆了,朕是君,朕讲的话就是圣旨,你敢抗旨?”
“瞧!说翻脸就脸,还让微臣安心,帝心难测,微臣驽钝,不想整天猜来猜去皇上在想什么。”真是禁不起激,三两句话就冒火,他为君可靠吗?不会被一干臣子给吃了吧!
显然的,欧阳无恕在幸灾乐祸,能气着皇上他乐得很。
顺泰帝咬牙切齿,“你以为朕打不过你就得意猖狂了吗?朕还是一国之君,你得听朕的。”
“陛下的确打不过微臣,不过微臣不会嘲笑陛下技不如人,各有所长,陛下在治国上比微臣强,微臣只是武夫,不堪重用。”欧阳无恕一再请辞,不把皇上的怒气看在眼里。
见他硬的不吃,顺泰帝干脆来软的。“朕刚上位百废待兴,你不帮朕谁来帮朕,皇上这位子也不好坐,多少人盯着朕的一举一动,朕心里苦啊,只能说给多年老友听。”
“陛下,拙荆让微臣来问一句,你那一千万两银子花得可值当。”他都不晓得妻子的私房如此丰厚。
顺泰帝眼皮一抽,气骂这对贼夫妇,用人情压他。
“你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朕封你异姓王你说承受不起,婉拒亲王之位;朕退而求其次给你个镇国公,你又说你没老到当公;朕认了,便将令祖的征北侯爵位归还于你,你倒是爽快的受了,还谢主隆恩。”
他一听都想哭了,他虽然是顺着欧阳无恕的心意,但这举动落在后世人的眼里就是过河拆桥,亏待功臣,新朝哪一个功勋比欧阳无恕斑,可他得到的封赏却是最少,他对不起他。
所以他只能做了补偿,加封欧阳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并在十万亩封地旁又赐地五万亩,以谢她捐粮又捐银的义行。
“微臣要的不多,只愿天下从此太平,不用微臣驰骋沙场,微臣和拙荆可以过过你侬我侬的小日子,再生几只小猪崽,再不多求。”这些看来他们聚少离多,他亏欠妻子的地方太多太多了。
闻言,顺泰帝轻轻一叹,“没出息。”
他轻笑,“臣若有出息,文武百官就紧张了。”他们不只怕他功高震主,还担心他谋朝篡位。
顺泰帝话语一滞,苦笑。“罢了,罢了,朕不为难你,你的兵符先放在朕这儿,哪天你想要了再来取。”
“谢陛下,哪日国家有难了,子怒定义无反顾的挺身而出,为护家国再战沙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去去去,少说好听话,还不都是糊弄朕,你和尊夫人学坏了。”遇到这对夫妻,他有吃亏的分。
欧阳无恕从怀中取出一物,“陛下,这是拙荆托微臣转交给陛下的东西,感谢陛下对微臣夫妻的厚德。”
“什么东西?”为什么他有种好像又被坑了的感觉。
皇上接过被递过来的一本小册子,翻开一看,当下喷茶,两眼圆睁,不敢相信这是——
画?
“欧阳无恕,你妻子居然是唐十二少?”天下闻名的狂士,一手画,一手画山水,幅幅画作皆动人。
回给皇上的是一声狂妄至极的长笑,皇上不怒反笑的迅速翻开第一页,越看越入迷的忘了早朝,欧阳无恕要告退,他头也不抬的挥挥手,最后捉了某个貌美的宫女上了龙榻翻云覆雨,这女子仍乃景阳帝之母,杨妃。
欧阳无恕回到府门前,他第一件做的事是抬头一看,瞧瞧上了新漆的“征北侯府”匾额,他每一回看,眼眶就发热一回,他祖父临终时念念不忘这块牌匾,而他爹生前又矢志夺回往日威名,如今由他亲手得回,他算对得起他们了。
“成了?”
踏进正院看着妻子俏皮的神情,欧阳无恕心里的笑意忍不住要满出去,伸手朝她鼻头一弹。“又不听话了。”
他方才经过小厨房,发现那儿一团乱,就知是怎么回事,她厨艺不佳还偷偷下厨,每次都闹出点事。
“哎呀!好痛,鼻粱被你弹断了。”真没风度,对女子下手,他的手会烂掉、烂掉、烂掉……
“又装。”被她骗过一次再上当,那叫傻子。
“真的痛嘛!瞧我细皮女敕肉的,而你又是鲁男子一个,被你一祸害还不灾情惨重。”捂着鼻的她好像很痛。
“真的痛?”他低下头,看看她鼻子肿不肿。
“痛。”她瞪他。
“吹吹就不痛,我弹太重了,我的错,你罚我吧!”几年过去,欧阳无恕哄妻的招数还是只有这一招。
她狡滑一笑。“兵符交了没?”
“交了。”要是不交她还不给他脸色看,妻悍夫惧。
“皇上的意思呢?”他们有几年逍遥的日子可过?
“我想三、五年内皇上不会再让我掌兵权,他也不想能干的将领殒落在众臣子的明争暗斗中。”暗箭最难防。
“那太好了,咱们走吧!去挖玉矿,挖完玉矿盖房子…”她的新镇将又大又雄伟,成为大周朝第一镇。
“等等,什么玉矿?”她是不是又有什么忘了说。
“我没告诉你吗?先帝抵押给我的十万亩荒地底下有条玉脉。”挖上几十年也挖不完。想到免税二十年,她更是美得不要不要的,开挖五年的税金可抵那一千万两白银,之后的十五年都是赚的,她太开心了。
闻言的欧阳无恕脸皮抽了两下,“皇上听到此事不会太高兴,你竟敢坑他二十年免除税金。”简直在老虎嘴边拔须。
谁理他,苏子晴才不放在心上,“他坐拥国库哪会理会这点小钱,咱们也是先苦后甘,看看他拿走的粮食和银票,我也心疼呐!”
看他还是沉着脸,苏子晴做了个鬼脸跑开。
“别跑,别跑,小心孩子,苏子晴,你是快当娘的人……”唉!他有操不完的心,皇上那边就……算了,两位皇帝做主给的荒地,他们夫妻就笑纳了。
苏子晴前几日有害喜的症状,请大夫来看确定是有孕了,这让欧阳无恕决定赶紧处理辞官的事。
“啊!忘了我怀孕了……”抚着两个月大的肚子,还是平的,苏子晴一点也没有当孕妇的自觉。
“你能忘记用膳吗?”这个胡涂鬼。欧阳无恕宠溺的笑了。
“不把你忘了就好。”她娇气地依偎在丈夫怀中,脸上是被宠的欢喜和满满的幸福。眼眸一深,他轻吻她瑶鼻。“娶你,是我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我心悦你,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我亦然,不过我们快去挖玉矿吧!让皇上嫉妒得眼红。”哪天皇上跟她借银子可是要算利息的,三分利。
“你呀!”他宠妻无上限,一切顺着她。
七个月后。
原本一片荒地的地方出现一排屋子,开辟成矿区,一个又一个的矿工来来去去,形成一座小村庄。
不远处更大片的荒地正工事忙碌中,一条一条的街道逐渐成形,铺子一间一间的盖成,民宅、大宅也打了地基,已经有了新镇的模样,镇子外是高筑而成的围墙,宛若城墙,足以抵挡兵灾民乱。
苏子晴将十二万亩荒地划入新镇内,另三万亩荒地因近水源区,因此开垦为耕地,种植各类粮食,供镇民所需。
这完全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大镇,因为二十年内不用缴纳赋税,因此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询问,在十来年后,这里成为唯一不受兵祸所害的地方,不过有个规矩,男子满十五岁必须入伍两年,有薪饷和米粮可领,满役后可选择归家或继续从军,全镇皆兵,而在欧阳无恕的带领下,他们成为大周国最锋利的兵种,能以一敌十,一般兵士无法与之对阵。
“出绿了,出绿了,又是帝王绿……”
“什么,又是帝王绿?”这是什么逆天的运气,不是帝王绿就是祖母绿,最差的居然是冰种翡翠。
“陛下,你要不要招太医瞧瞧,你两眼都红了。”真可怕。
微服出巡的顺泰帝咬着牙。“朕这叫嫉妒。”
“陛下别嫉妒,微臣与拙荆打算送你一抉玉,祝贺你生辰。”够大气吧!绝对不眼红。
“就送拳头大的小杂玉。”他捏着墨绿的帝王绿翡翠,拳头大的一块足抵万金。
“不,你看,是那个,皇上回程时得留神点,路上盗匪多。”欧阳无恕贝唇,若一不小心,他恐怕会成为第一个被抢的皇帝。
看向他所指的地方,顺泰帝的双眼更红了,那是一块两人高的玉璧,墨绿色的帝王绿。
“那本来就该是朕的,你们这对贼夫妻偷了朕的玉脉,朕被坑了,恨呐——”早知道就不收那一千万两了,因小失大,如果坐拥这条玉脉,何愁国库空虚。
“皇上,你吓到臣妇的孩子了,臣妇要……生了。”真疼,一抽一抽的。
“什么?!”
一君一臣手忙脚乱,赶忙将孕妇送到干净的地方待产。
两个时辰后,欧阳无恕的长子出生了,取名欧阳玲珑——他妻子的坚持。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