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爹说什么女孩子要干干净净,当了大厨浑身油腻哪里还嫁得出去?”陆小鱼也很无奈,她特地走到兰书寒面前转了一圈,“你说,我现在看起来油腻吗?每回煮菜后会搞成胡一刀那么狼狈的样子,那根本是个人的问题嘛!”
兰书寒眼带欣赏地看着她窈窕美好的身段,过去也不是没有宫女在他面前搔首弄姿,却没有一个如陆小鱼这般自然可爱,这般吸引他。
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对这一汪清泉似的女孩很有好感。
陆小鱼不知道他的心态转变,只是迳自得意地道:“何况有一件事你说错了,我可没受过胡一刀的气,他要敢向我撒气,最后倒霉的肯定是他自己。”
“为什么?”
陆小鱼还来不及回答,厨房里忽一庞然大物拔山倒树而来,盖潘胖子是也。
原来这家伙因为答应要帮陆樽,又贪图蓬莱饭馆饭菜好吃,索性每天一早就来蓬莱饭馆报到。
这潘胖子睡眼惺忪,鼻头却不断动啊动,一路朝着厨房直行,分明是循着香味而来,简直跟条狗没两样。
“我说嘛!一早就闻到了香气扑鼻,原来是小鱼妹妺亲自下厨了,这么好的事,怎么能忘了我胖哥哥呢?”潘胖子熟门熟路地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好,同时连碗筷都已经拿在手上。
“死胖子,你的鼻子还是一样灵。”陆小鱼哭笑不得地道。
“那可不。”潘胖子废话不多说,先塞了一口爆炒牛肉,满足地叹了口气,才笑嘻嘻地对着兰书寒道:“嘿嘿,舒寒兄弟,你不吃,我吃了啊。这小鱼妹妹煮的菜才真的是蓬莱饭馆的经典,胡一刀那几手骗人的把式根本是小鱼妹妹教他的,要知道,他一开始只是陆伯父收容的一个流浪汉而已。”
“你说的是真的?”兰书寒有些意外。
“唔唔……”潘胖子忙着进攻桌上的菜,可没那闲工夫解释,只用没拿筷子的那只手胡乱指向陆小鱼,“你可以问小鱼妹妹。”
兰书寒望向陆小鱼,陆小鱼耸了耸肩,好像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的确如此,所以我才说胡一刀根本不敢对我撒气,他跟我学的,还不到我会的十分之一呢!”
“难怪……”兰书寒立刻明白了,难怪他一直觉得胡一刀像在顾忌什么,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只是根据他的经验……兰书寒仍是正色提醒了下陆小鱼。“所谓骄奴欺主,也不是罕见的事,我见那胡一刀很有潜力成为一个骄奴,你也别小觑了他。”
“他要真敢忘恩负义,我也不是没法子治他,你放心好了。”陆小鱼朝他挑挑眉,示意他看向旁边的潘胖子,“喂,你还不吃吗?那死胖子都快吃完了。”
“什么?”
兰书寒转头一看,才两、三句话的时间,潘胖子居然已经扫光了一半的菜肴,甚至把他碗里的白米饭都倒走了。
他顿时没了工夫继续再问陆小鱼,连忙加入抢食的行列,像他这种对食物如此讲究的人,难得遇到喜欢吃的口味,岂可就这样拱手让人?
然而,即使兰书寒自认为已是抛开形象,不顾一切的抢食了,但看在陆小鱼眼中,这个男人的吃相优雅,不疾不徐,眼神中带着锐气,一般人家养不出这种尊贵的气质,他真实的身分绝对不凡。
这样的男人居然吃她煮的菜吃得津津有味,陆小鱼除了觉得有些骄傲之外,更有种意料之外的悸动,她突然有种冲动,想为这个男人煮更多好吃的菜,只为了看他这种无伪自然的表情。
意识到自己对他多的那点心思,陆小鱼连忙甩了甩头,明眸中透出几许困惑。
这家伙明明长得像陆樽,但她对陆樽一直只有兄妹之情,可是对这个男人,却好像多了很多兄妹之情以外的情绪啊……
不一会儿,一桌子菜被两个大男人全扫光了。
兰书寒虽觉得吃不够,但长久以来的教养令他平和地放下了碗筷,不过这潘胖子可就不同了,他虎视眈眈地望向陆小鱼,口水几乎要从眼睛里流出来。
陆小鱼没好气地走到了蒸笼旁,揭开那布满蒸气的笼子。“早知道你这死胖子食量惊人,我还蒸了包子,保证撑死你!”
“我就知道小鱼妹妹最疼我了!”潘胖子扑了过去,一手一个,边喊烫边吃起肉包子来。
不过他还算讲义气,顺手抛了一个给兰书寒。
当两个男人开始大嚼包子的时候,陆小鱼不怀好意地一笑,又说话了——
“吃了我的包子,就是我的人了,你们一个气走了我的大厨,另一个跑来吃白食,所以接下来胡一刀不在的几天,你们就是我的跟班啦!死胖子你负责扛东西,至于舒寒嘛……就当二厨好了。”
“老子堂堂潘家少爷,你个小妞叫我扛东西?”
“本宫堂堂……那个,你叫我当二厨?”
“不要?那把包子还我,以后我煮的东西都不准吃。”
两个男人吃包子的动作同时停顿,沉默了须臾。
“其实扛东西也没什么不好,老子这身膘是该减一减了……”
“二厨我还没做过,体验万事万物亦是经验……”
稍晚,蓬莱饭馆正常开业,食客人来人往,似乎没人察觉大厨不见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陆小鱼的厨艺。
她动作快,用料精准,重点是更好吃,居然有人吃完之后意犹未尽,又马上跑回来排队吃第二轮,看得兰书寒与潘胖子啧啧称奇,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原以为这一天将会平淡无奇地过去,想不到傍晚时分,三名男子吃完饭后居然喊肚子疼,直接在店里闹了起来。
“哎哟!哎哟!我肚子好疼!”其中一名穿黄衣服的先抱着肚子叫了起来,把四周的客人都吓坏了。
“我也好疼!一定是这菜出了问题,怎么会这么疼!”另一名穿灰衣服的也大声叫道。
“大家别吃了,这蓬莱饭馆的饭菜有问题,吃了肚子疼,说不定会死啊!”第三个穿黑衣服的叫得更夸张了。
他们成功的让所有食客全放下了筷子,脸色难看地看着自己桌面上的菜。
兰书寒与潘胖子立刻走了过来,看着这三个人在地上打滚,一时之间也只能皱着眉不知如何处置,直到他们滚够了,好半晌才抱着肚子站起来,一副虚弱的样子,指着兰书寒和潘胖子说道——
“你们蓬莱饭馆的菜都坏了,不然我们的肚子怎么会这么痛!”
“怎么别人吃都没问题,就你们三个肚子痛?”潘胖子忍不住回问。
“我怎么知道?说不定其他人还没开始发作,等会回去就疼了也说不定。”灰衣男子气呼呼地说着,一边说一边喘气。
他这句话让一旁的客人心里直打鼓,模了模自己肚子,好像还真有点怪怪的。
“那你们是吃了哪道菜觉得肚子疼?”潘胖子又问。
“谁知道啊!我们每道菜都吃了,肯定是每道菜都有问题!”黄衣男子不悦地说着,还不时与一旁的黑衣男子交换眼神。
兰书寒看了这么久,心里也有个底了,这三个人分明来闹事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背后主使者。
潘胖子也看出了不对,还想说什么,却被兰书寒阻止。
他上前一步,淡漠地说道:“这样吧,我叫我们大厨出来和你们谈谈,看他今天煮的菜究竟是怎么回事……”
“哼!胡大厨今天根本不在饭馆里,你想坑我?”黑衣男子直觉回道。
兰书寒却是冷笑了起来。“哦?你怎么知道胡一刀今天不在?他一不在,你们就来闹事,有这么凑巧?”
潘胖子一听,脸色也沉了下来,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八成是那个胡一刀不甘心,叫这几个人来闹事,以凸显他在店里的重要性。
他已经觉得自己的人品不怎么样了,可比起胡一刀来,他还真得甘拜下风。
同时他也颇意外地看了兰书寒一眼。这个假扮成陆樽的严肃家伙倒真有几下子,两、三句话就问出了破绽。
“总、总之,你们今天若不给个说法,我们就闹到你们无法做生意!”黄衣男子冷哼了一声,还十分敬业地抱着肚子,没忘了自己还在肚子痛。
“对对对,大家都来向蓬莱饭馆要个说法!我们平时那么棒场,他们的菜居然害我们肚子痛,真是太过分了!”灰衣男子又怂恿四周的客人。
“一定是胡大厨不在,其他的人随便乱搞,所以才会这样的,你们说对不对?”
黑衣男子这么一说,引来了一片议论之声。
蓬莱饭馆确实是靠胡一刀的厨艺在撑着,今日他不在就有人吃出问题,即使有些人也觉得里头必有蹊跷,却也不敢再吃了。
“你们想要什么说法?”突然间,一个清脆的声音由众人之后响起,接着陆小鱼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外头这么大动静,她再不出来就说不过去了。
“我要你们赔钱!”黄衣男子终于说明了来意。
“对对对,这桌菜多少钱,你们就十倍赔给我们,权当我们的医药费得了。”灰衣男子也说道。
“还有啊,大家的钱也都要赔!”黑衣男转向了众食客,“你们说对不对?”
听到有钱可拿,其中三、四桌的客人一时昏了头,就跟着这三名男子鼓噪起来。“对!赔钱!赔钱!”
眼看事情似乎越闹越大,越来越难以平息,陆小鱼脸色微沉,大喝一声。“全都给我闭嘴!”
不愧是蓬莱饭馆的当家女掌柜,此话一出,闹烘烘的景象戛然而止,可是陆小鱼虽然成功的喝止了众人躁动,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解决的好方法。
以前也不是没有人闹过,但陆樽总是有各种办法整到那些人哭爹喊娘,再也不敢来闹,但现在在这里的可是舒寒啊……陆小鱼不认为他有陆樽那种能耐。
她忍不住看了兰书寒一眼,后者也与她视线交会,给了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陆小鱼见了竟是安心下来,脸色也不由缓和许多。
“你们要赔偿是吗?”兰书寒走了出来,那淡然的脸色看不出想法,一手真的伸进怀里掏钱了,“没问题,我赔给你们。”
“兄弟,你……”这无疑是承认了饭馆的错误,潘胖子正想阻止他,却因为兰书寒的一记眼神而闭上了嘴,想看看这家伙要怎么解决。
兰书寒慢条斯理地掏出了一叠银票,不仅那些闹事的人眼睛一亮,连潘胖子与陆小鱼都为之侧目。
这家伙也太有钱了吧?那还在这里当什么店小二啊?他原来究竟是什么身分?
当然在这里不好问,兰书寒也不会回答,他只是点了点银票后,抽出了一张欲递给那闹事的三人,突然手滑了一下,那张银票直接往窗外飞了出去。
“哎呀!糟了,一百两银票飞出去了!”兰书寒惊呼。
听到一百两,那三个男子哪里还按捺得住,连忙往窗口奔去,准备跳出去捡,那动作之迅速敏捷,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然而当他们正要跳时,兰书寒一把将跑在最前面的黄衣男子拉了回来,后面的灰衣及黑衣男子闪躲不及,三个人顿时撞成了一块。
“该死的,谁挡了老子捡钱!”黄衣男子破口大骂,本能地挣扎着想往窗口去。
“你们不是肚子痛?看到银票倒是都不痛了,还跑得挺快的嘛。”兰书寒阴沉地道。
那三人本来还有些晕,听到这话瞬间噤声,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眼神闪烁地左右四顾。
满室的客人这下也都明白这三个人就是来闹事的,不由嘘声四起,而方才跟着起哄的那几桌人也默默地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店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众人的注意力当下都被吸引了过去,而那三名闹事的男子反应极快,觑着这个机会飞快地冲出人群跳窗而去,连站在窗旁的兰书寒都来不及阻止。
“居然跑了,这群王八蛋!”潘胖子忍不住骂了起来。
“跑了就算了,有人会收拾他们。”兰书寒平静地道,眼神却极为锐利。
“好了好了,大家继续用餐吧。”陆小鱼拍了拍手,招呼起客人,她的手腕的确很高,三两下就将满屋子的客人安抚好。
“至于你们几个……”她转向方才助纣为虐的那几桌客人,纤手指向门口。“给我滚!蓬莱饭馆不欢迎你们!”她宁可不收那几桌的钱,也吞不下这口气。
那几桌客人颜面无光,硬撑着骂了两句之后,跟那三名来闹事的客人一样,逃之夭夭了。
陆小鱼与兰书寒和潘胖子回到了后院,她终于放下了那强悍的武装,看向兰书寒的眼神满是欣赏。
“想不到你倒是有一手。”她忍不住夸赞他。
“举手之劳罢了。”得到她的赞美,兰书寒自然心情大好,只是脸上仍要维持着不以为意的表情。
“胖爷也没想到你这么行,虽然你用的方法跟那臭杯子差很多。”潘胖子搔着双下巴,也对兰书寒改观了。
“如果是陆樽会怎么做?”兰书寒忍不住反问。
陆小鱼与潘胖子对视了一眼,突然齐齐笑了起来。
陆小鱼毫不掩饰她对陆樽的信任,说道:“我不知道臭杯子会怎么做,但是他用的方法肯定会让那群人更痛,不仅不可能让他们有逃跑的机会,还会把他们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爬到我们蓬莱饭馆磕头谢罪。”
听到她对陆樽的溢美之词,兰书寒不由心里有些不舒服。“你放心,那些人跑不掉的。”
他虽然是自己一个人来到蓬莱饭馆,可不代表他在外头没有人马。他堂堂太子爷,要抓三个混混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是陆小鱼可不知道这些,她还像是安慰兰书寒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别难过,要像陆樽那么下流无耻很难,你怎么也比不上的。”
“是吗?我倒不觉得我比他差。”虽然比的是下流无耻,但兰书寒就是不希望自己被陆小鱼看扁了,心中那股酸溜溜的感觉越发强烈。
“哈哈哈!”想像兰书寒这样严谨的人要变成陆樽那样,陆小鱼笑得更大声了,脸色红扑扑的,很是吸引人,连潘胖子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老实跟你说吧,你扮起陆樽来,真是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所以你还是别烦了,有些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不要勉强自己,哈哈哈。”
她笑得开心,兰书寒可不开心了,那句“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深深刺激了他,他多么想大声呐喊——本宫就是货真价实的太子!
“哼,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兰书寒极力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但那难看的脸色可骗不了人。
这时候,一直静静听着的潘胖子突然一脸狐疑地斜眼看着兰书寒,“喂!舒寒兄弟,你的话怎么听起来酸气四溢?你该不会嫉妒我们臭杯子吧?”
被一语戳破,兰书寒断然否认。“怎么可能。”
他回答得太快了,反而显得心虚,潘胖子嘿嘿地笑了起来。“难道你喜欢我们小鱼妹妹?”
他不说则已,一说出口就好像当众揭开了什么遮羞布似的,兰书寒与陆小鱼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就这么僵了几息。
“总之,陆樽是陆樽,我是我,我只是暂时假扮他,并不是要成为他。”说完,兰书寒便顺势朝着饭馆大厅走去。
而一旁的陆小鱼瞪了潘胖子一眼,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支锅铲,狠狠敲了潘胖子一记。“死胖子,下次再乱说话就毒哑你!”
在陆小鱼也转身往厨房而去之后,潘胖子却是无辜地直模被打痛的地方,往左看看,再往右看看,最后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说要毒哑我干么敲我头?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这两个人倒是都没有否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