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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个薄幸容易吗? 第六章 避不开祸事(2)

自从林志忪送来了及时雨,大燕军队士气更加高涨,连连打得北辽落荒而逃。

这日,霍骥回到帐中,信使刚刚离开,见桌上多了封书信,拆开一看是母亲写来的家书,信中提到他的父亲。

从南方凯旋回京,皇帝同时升了他和燕历钧的官位,官升两级,霍骥成为二品飞龙将军,消息传出,震动京城上下。

当初欣然被山匪所害,霍家深怕受到牵连急忙开祠堂将他从族谱中除名,这会儿父亲还有脸带柳氏上门,想把他这个儿子给认回去,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母亲信里还说,云珊经常过去陪伴她,那个丫头……很辛苦吧?

最终,云珊嫁给燕历堂当侧妃,日子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美好,皇帝对她不喜,皇后也表现得不亲近,更糟的是,三皇子正妃冯氏厉害而精明,在她的手底下讨生活,云珊并不容易。

自于梅家嫡女梅雨珊与燕历钧的婚事已定,只待及笄便成亲。

嫡女、庶女身分大不同,想来梅家也会有所选择,此生燕历堂不会成功的。

提笔,霍骥给母亲回信让她别理会父亲,有空多到梅家作客与梅夫人保持关系,至于云珊……能护几分便护上几分吧。

此时,营账的帐帘倒扬起又悄悄落下,黑色影子窜进营账中,安静站在一旁。

写完信搁下笔,霍骥举目看向杨识,道:“说吧。”

“禀主子,聚缘楼的东家查出来了。”

“是她吗?”霍骥倒抽一口气。

杨识点点头。“确实是公主,如今改名叫吴忆,外人称吴夫人,她带着两个一岁多的双生子,身边还有不少当时陪嫁的宫人。”他从怀里掏出画像呈上。“主子爷,这是公主和小少爷的画像。”

霍骥轻吁一口气,心落定。

他就知道是她,太好了,他没有错过她,他还有机会弥补。

接过画像,霍骥的手抖得厉害,几次深吸气,他颤巍巍地打开。

看见画像上的母子三人,他笑了。

第一批货已经平安运进港口,这批香料和宝石将奠定欣然大燕第一商的地位。

离开京城三年多,她的酒楼饭馆和小食堂已是前世规模,但她闲不下来,阮阮更闲不下来。

以前认为能够弄好小食堂和聚缘楼就够厉害的,没想到那个二十一世纪……天底下还有比穿越更好的事情?

有机会,欣然也想去有计算机、有四九九网络吃到饱的世界逛逛。

阮阮对她百分百交代,欣然没有惊惧疑惑,郑重的学习态度反倒激起阮的教学,于是两人一面学一面做,合伙之后,今年初织坊、布庄陆续开张。

接下来要做什么,欣然不是太清楚,只想卯足劲儿去做。

以前做这些是为了支持霍骥的梦想,而今……是为什么呢?

她不愁吃穿,旭儿、暄儿打出生就注定是富家翁,既然加此干么那么拼?

这件事,她和阮阮讨论过,阮阮说也许是为了填平心中空洞。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黑洞,每个人的一辈子都在想尽办法把洞填平,怕空虚的,往里面倾倒热闹,怕贫穷的,往里面装钱,怕自卑的,想尽办法弄来权势……

而她,她的洞大概是恐惧吧,她需要用银子累积大量的安全感。

还以为自己是有爹疼,至高无上的尊贵公主,原来她依旧积聚了不安全感,所以才会在初遇霍骥便爱上,对吧?

他很高、很壮,像铁塔似的,冷冷的面庞不苟言笑,光是杵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好安全。于是她迫不及待扑上去,企图抱紧他这根柱子,那么一朝天塌下来,她也会无恙。

可……错了呢,他不肯给她安全感,不管她如何卯足力气追,也追不到他一个回眸。

阮阮说的对,她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我在你身边,你却不知道我爱你。”难怪她冲破头,也看不见他的真心。

没关系,过去了,再想起他,心疼得不至于那样厉害,也许再过三年、五年、十年……她将彻底把他的影子从脑中排除。

一边神游思索着,一边站在窗外往教室里望去,欣然的视线不经意与阮阮对上,她点点头微微笑,还对欣然挑逗地眨眨眼,惹得她捧月复不止。

她和阮阮、巫镇东配合得相当好,铺子一间间开,生意一笔笔赚,有他们在,她可以少担很多心。

扣除合伙的铺子之,去年开始欣然各给两人一成利润,今年是该再提成了。

努力的人该获得符合的报酬,否则会心生怨恨。

这是阮阮教她的,所以她手底下的人,虽然身契都掐手上,但他们个月拿到的月银可不比别人家的管事少。

教室里,阮阮正手把手的教导学生。

“……橙子切开后,取两指宽度把皮切开,慢慢来不要急,千万不能把皮切断,好了,现在把皮摊平,从内侧往外划,看长度约莫可划七到十刀,另一边以反向划……最后在橙子底部的三分之一处切平,顶部划一刀,将橙皮往后翻到方才划刀的地方插进去……这就是太阳盘饰。有没有不清楚的?”

“没有。”整齐划一的声音传来。

阮阮满意点头,穷人家的孩子早熟、上进强,能习得技艺是求之不得的事,尤其这一批又经过席姑姑的教,简直太好教了。

“好,那把上一堂的蝴蝶放在左手边,开始做太阳。”

学生一个个动起来,把西红柿做的蝴蝶摆好,小心翼翼地取出刀子,他们可是经过两次汰选才能拥有一套自己的雕刻刀的学生。对他们而言,那不仅仅是雕刻刀,还代表自己努力的成绩,授刀那日有不少人都哭了呢。

阮阮走下进台,一一巡视他们的成品。

欣然转到另一间教室,一排教室有四间,有教做蛋糕甜点、做菜和算账的,还有教营销企划的,因为开的铺子多了,需要不少掌柜,所以学算帐和营销的学生比其它教室都多。

她才走近,就听见拨动算盘珠子的声音。

“停。张帆,把卷子收上来。”师傅道。

欣然微笑,这个张帆很不简单呢。

不只授课师傅,就连巫镇东都夸奖得紧,让他去京城当一、两年的二掌柜吧,如果品性不错就该让他自己撑场面了。

一颗石子砸到玉屏的背,她下意识转身却意外看见……夏荷?她怎么在冀州?

之所以对她有印象,是因为买下阮阮后,公主让她留意确定夏荷被卖到什么地方,她不知道公主怎会在意一个小奴婢,但还是照做了。

夏荷被卖给吴知县,那是个京官五十几岁人,脑满肠肥,但他的银子多,有人说他是贪官,也有人说他祖辈留下万贯家产,事实如何不知道,但他家里的姨娘多到可以排排站倒是真的。

她认识夏荷,夏荷未必认得她,小人物大可不必理会的,但既然公主对她上心……下意识地,玉屏多看她几眼。

只是不对啊,她走的方向是……小食堂后门?她认识小食堂的人?玉屏想要上前询问,却见门打开,刘玉从后门出来。

看见他,夏荷往他怀里扑去。

刘玉非但没有推开她,反倒搂紧她,还迫不及待地亲亲她的额头、她的脸颊,没两下功夫去,两人的嘴就黏在一块儿了

玉屏下意识躲到墙后,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怎会这样,刘玉和阮阮都论及婚嫁了,他怎么可以和别的女人做那种事?何况他们的模样根本不像第一次见面……

不对不对,得快点禀报公主,想着,玉屏拔腿就跑。

藏身在屋顶上的杨牧微微一笑,主子交代的事完成了,运气真好,没想到公主身边的丫头挺警觉的,他还想着要多费一番功夫呢,现在……

去窝另一片屋顶吧,这事儿得写信回报。

轻轻哼着催眠曲,欣然看着渐渐入睡的儿子,满脸笑意。

打定主意要离开后,她的两个孩子自然也不会从夫姓,目前还未正式取名,姑且用小名唤之。

旭儿、暄儿刚世生时,脸是紫色的,佟泵姑连拍十几下才把他们打出哭声,两个孩子都瘦得厉害,吃女乃有困难,是佟泵姑和丁大夫两人四只眼睛盯着、养着,才渐渐养岀模样。昨儿个佟泵姑说:“旭少爷话学得快,我打算给他请个师傅启蒙。”

才几岁的孩子启什么蒙?但欣然没反对,她知道佟泵姑向来是个严师,从小她的学业、诗书琴画,哪不是佟泵姑盯出来的?

佟泵姑还常在背后偷偷嫌弃父皇过度宠溺,否则她的本事定能教出大燕第一才女,这时,玉屏快步进屋,低声在欣然耳边禀报所见。

欣然幕地心乱成一团,还是发生了?难道注定好的事就不会改变?

不对,她分明已经改变那么多事,她顺利离开霍府,生意比上辈子做得更大更顺利,她生孩子遭难,许多事都偏离前世轨道……

既然如此,为什么夏荷和刘玉还是凑在一起?

难怪阮阮到京城,刘玉非要跟着,他是特地会佳人去了?所从刘玉阮阮要求,希望能够待在京城?

回冀州时,刘玉还不死心,托身边丫头来同自己说项,她把刘玉叫倒到跟前,询问他想待在京城的理由。

刘玉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其中最让她动心的是——

“如果我不能独当一面,哪有资格当阮阮的丈夫?”

是她回答,“想去也行,得先同阮阮订亲。”

那时候,他心急火燎地忙着订亲事宜,这几日却缓了下来,还借口生意太忙想把婚事缓上半年。

刘玉不急着去京城,是因为夏荷已经找来。

可恶的男人,想脚踏两条船吗?那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本事!

闭上眼睛,欣然喘息不定,她提醒自己不能生气。

生产的时候伤了身子,出血不止,大夫说得将养三、五年,否则日后生产困难。

她的身体明显变得虚弱,生气就犯晕发烧,大夫威阮阮和佟泵姑让她们备下棺材……真是糟糕,幸好她有不少帮手,否则怎么撑得起这片产业?

所以不生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就不信扭转不了定局。

“夫人,刘管事到。”玉双从外头走进来。

动作这么快?他在急什么?或者说他和夏荷约定了什么?一口气上不来,欣然憋得脸色惨白。

玉屏见状,连忙往她嘴里喂进一颗清心丸,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夫人,为那种禽兽生气,不值。”

禽兽?没错,刘玉就是个不折不扣、不知感恩的禽兽,阮阮待他处处同到,他竟还吃着碗里望着碗外,这种男人怎配得上他们家阮阮?

念头翻转,欣然后悔了,她再不要想方设法周全阮阮的爱情,因为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因为他对阮阮全无真心,因为依刘玉的心性,没有一个夏荷,还会有春兰、秋菊、冬梅。

就算阮阮注定要为刘玉黯然神伤,那么,她来阮阮走过伤心,她来陪她寻找另一段幸运,阮阮那样聪明的女子,绝对能够开创出一番新境遇!

在屋内伺候,也听得消息的玉双焦急地看着欣然,道:“夫人,奴婢让他离开,别见了,好不?”

摇摇头,欣然道:“让他进来。”

欣然走进小花厅,端着药盅一口一口慢慢啜饮,心里冷笑不已。

不管她隔不隔开刘玉和夏荷,有情人终要走到一起,是吗?想起抑郁的阮阮,欣然目光渐深。

再来一遍是吗?好啊,她等着!

刘玉进屋,尚未开口,欣然先道:“刘管事要找阮阮吗?她还在上课。”

他咬住牙根,回答,“不,奴才想找夫人。”

“有事?”

“是,奴才发现陈掌柜有问题。”

“哦,什么问题?”

还真的又来!前世他污蔑陈掌柜与福满楼勾结,把聚缘楼的两道大菜和果雕技艺卖给对手,当时刘玉和阮阮婚期已定,为表信任,她让刘玉取代陈掌柜,没想到他借由职务之便窃取聚缘楼款项,和夏荷远走高飞。

换言之,他已经将菜单和几样简单的盘饰卖给福满楼?

冷眼看着赵玉,白费他一副玉面郎君好样貌,却是满肚子黑水。

“这样啊,好,我会命人调查。”

调查?刘玉讶异,夫人这是不信任他?不会啊,有阮阮在,夫人没道理……深吸气,他提醒自己别着急,没关系的,这几天福满楼就会推出新菜,到时他的话被证明,夫人就会把陈掌柜换下来了吧。

“夫人,陈掌柜最近在城里买了间两进屋子。”他意有所指地道。

欣然点头,这是在告状啊。

陈掌柜的月银不过十两,他才升上掌柜年余,想在城内买房确实困难重重,可刘玉不晓得巫镇东和阮阮将自己分得的红利取岀两成,暗中分给每家铺子的掌柜,有那笔钱,再贷些银子,陈掌柜在城里买房并非难事。

刘玉发现欣然脸上没有怒意,心中怀疑,是他说错话了吗?莫非……

欣然问:“阮阮说,你打算将订婚延后?”

丙然没猜错,他不与阮阮成亲,夫人就不拿他当自己人。

“是,奴才见阮阮忙得脚不点地,这会儿又要张罗曲县的新铺子,奴才担心她忙坏了,反正不急,正事比较重要。”

换言之,阮阮在他心目中,算不得正事。

“这样说来,倒是我的不是,总不能为铺子耽误你们的终身大事,阮阮已经是十八岁的老姑娘,再耽误不得。我看也甭订亲了,直接把婚事办一办吧,曲县那里我让巫掌柜看着办,至于婚礼,我亲自张罗,保证绝对不让阮阮太忙。”

刘玉被欣然的话噎着,这不是他今来的目的啊,猛然咽下口水,他还想再说几句。

但欣然不给他说话机会,道:“我想,刘管事也该独当一面了,阮阮这么能干,你总不能太弱对吧,等婚期定下,聚缘楼就交给你管,至于陈掌柜……”她放慢声音,一字一字清晰道:“得好好查查。”

等婚期定下,聚缘楼就是他的了?刘玉喜出望外,笑容扬起,欢快地回答。“是,多谢夫人。”

“先下去吧。”

“奴才告退。”

看着他轻快的背影,欣然的目光逐渐冷下,轻咬唇,她对玉屏说:“找几个人盯着他。”

“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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