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店小二又端了托盘,欢快地走了过来,殷勤笑道:“我们掌柜吩咐,这是本店的招牌糕点十样酥,可是每桌必点的糕点,请夫人和诸位贵客尝尝。另外,这桌酒菜务必由小店招待,请夫人千万不要婉拒才好。”
覃清菡知晓那掌柜是真心对自己感激,便欣然接受道:“既是盛情难却,那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还请小二哥代我谢谢你家掌柜。”
十样酥并非是一样点心,乃是十样满穗楼的得意点心做的拼盘,分别是梅子酥、枣泥酥、桂花酥、芋泥酥、栗子酥、桃花酥、玫瑰酥、菊花酥、绿豆酥、芝麻酥。
覃清菡觉得这十样酥比她一路上吃过的糕点都来得精致美味,虽然并非独创,但胜在做得精巧,难怪是每桌必点的糕点。
在她前世,甜食是女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小确幸,但在大黎恰恰相反,变成了男子嗜甜食。
在白莲镇时她便有此感了,只不过镇里的男人虽然爱吃甜食,却不会花银子到外头买,都是使唤自家婆娘做,她也碍于手头实在拮据,加上原料缺乏,只能偶尔做些绿豆糕、核桃酥给两个孩子解馋,发挥不了手艺。
大黎的男子爱甜食到什么地步?她听莲娘说过,据说宫里的孙贵妃就是凭着一手做糕点的好手艺才备受皇上宠爱,圣宠几乎快要越过皇后娘娘了,无论真假,都说明了会做糕点在大黎是很吃香的。
既然大黎男子嗜甜食,那么天子脚下的京城肯定做糕点的原料很是齐全,等到了京城,她就要买齐材料,看看能将前世的手艺发挥到什么极限,这是她穿来之后一直想做的事,希望能美梦成真。
“我觉得娘亲做的核桃酥更好吃。”景满堂吃了一块栗子酥之后说道。
“胡说什么?”景玲月蹙眉,一脸的不以为然。“你娘做的糕点怎么跟大酒楼的师傅比?”
“我没胡说。”景满堂不服气,看着景珑月找援军。“小泵姑,你说是不是我娘做的核桃酥更好吃?”
景珑月模了模景满堂的头,柔柔一笑。“那是当然,小泵姑也一直认为你娘做的糕点谁都比不上。”
景玲月很受不了地道:“景满堂,你这小没见过世面的,吃到好东西也不懂得品尝,真不知嫂嫂是怎么教孩子的,哥哥,到了京城你得快些给玉儿、堂儿请个最好的夫子教导他们才是。”
“说的是。”覃清菡呵呵接口,“要请夫子,也要给玲月、珑月请一个女夫子才是,珑月平素里还有跟我学识字,玲月却是大字不识一个,将来要跟京城的高门贵女往来,总不能说自个儿不识字。”
景玲月脸上一红。她若是知道有机会进京跟高门大户的贵女和官家小姐做朋友,她当然会学识字,白莲镇上的姑娘家识字的又没几个,是珑月特别奇怪,覃清菡教孩子们识字时,珑月偏要在一旁听学,这才让她识了一些字,有什么好显摆的,竟然在这时候提出来,覃清菡还真是半句话也不肯让她,叫她想和她好好相处都不行。
景玲月不接覃清菡的话,只对景飞月一个人热切地道:“哥哥,女夫子自然是要请的,我还要学弹琴和画画,也给我请教琴和教画的先生吧,若能找个宫里的嬷嬷来教我礼仪就更好了。”
她其实没有什么上进心,只不过这回算覃清菡说的有理,她要和高门里的贵女来往,就要有拿得出手的才艺,才不会叫人小瞧了去。
“等你们适应了京城里的新生活,到时再按部就班的安排也不迟。”景飞月不置可否,对此事并没有太大意见。
吃饱喝足后,两个孩子还不想回客栈,覃清菡也想逛逛,景飞月便依了他们。
两个孩子毕竟还小,见到卖艺杂耍的便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场子中间有两个少年在表演金顶功,景金玉、景满堂都看得目不转睛,周围更是喝采连连。
景飞月见两个儿子着迷,便咳了声,清了清嗓子道:“其实那也没什么,爹在沙场曾以一敌十,长枪贯穿了胸膛还活了下来。”
“贯穿胸膛?!”两个孩子听了惊呼一声,再也无法故作冷漠,无动于衷。
覃清菡忍住笑意,他这做爹的也不算太木讷嘛,还懂得适时讨好儿子,在儿子面前塑造英雄形象,只要再耐心等等,假以时日,孩子们一定会乐意亲近他的。
她笑盈盈地朝他竖起了大拇指,赞。
覃清菡前世按赞惯了,人人天天都在社群网站上对别人赞,浑然不觉有何不妥,景飞月却觉耳根子烧红,她那般巧笑倩兮的朝他笑着,比之天上的繁星有过之无不及,他胸口忽然涌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
看完了杂耍表演,景玲月似乎再也无法忍受。“这里热死了,哥哥,咱们快走吧!”
她对这些杂耍压根没兴趣,她想去成衣铺、香粉铺逛逛,最好再添几样首饰,置几身新衣裳,虽然一路上吃好住好,可她哥哥毕竟是男人,都没想过要为他们置办行头,覃清菡也不提醒她哥哥,叫她好生气闷。
景玲月有意无意的领着众人往香粉铺走去,忽见大街上两个小泵娘被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拖着走,那大汉口里还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别给老子哭哭啼啼的,是你们的爹将你们抵给老子的,老子将你们卖到窑子还亏本了哩,要怪,就怪你们的爹去!”
“不要!不要!救命啊!”两个小泵娘高声呼救,均是一脸惊恐。
周遭虽然人来人往,却没人拔刀相助,人人都不想多管闲事。
覃清菡也不想,可她听见两个小泵娘心里的恐惧,她们才多大?不过十三、四的模样,这年纪进到窑子里就是雏妓,不知会被如何糟蹋……
正在天人交战,便听到旁边妇人在窃窃私语,“这个天杀的李老三真是造孽啊!嗜赌成性,现在还把两个女儿都输掉了,孩子的娘若地下有知,可真要死不瞑目了。”
覃清菡终究还是无法若无其事的走过去,她不是古人,这里的人当人是货品,可以交易,可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她忽然停了下来,其他人也跟着停了下来,正当众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时,她转身看着景飞月。“我到京城之后,总要有贴身伺候的丫鬟吧?”
景飞月闻一知十,不过面上依旧是不置可否的神色。“你想救她们?”
覃清菡点了点头。“看着可怜。”
景玲月蹙眉。“嫂嫂你也忒不懂事,来路不明的人怎么可以随便买下?咱们如今身分不同,身边伺候的人自然要千挑万选,路边买的丫鬟既不知根又不知底,谁知道手脚干不干净,怎可进郡王府?”
覃清菡倒是笑了。“要伺候你的人,你再去千挑万选好了,我相信眼缘,这两个小泵娘合我的眼缘,将来肯定是忠心的。”
景飞月对元昕使了眼色,示意元昕过去与那大汉交涉。
这是重逢之后,覃清菡第一次请求他,他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于是这一趟出门用饭,覃清菡带回了两个小泵娘,虽然手里有她们的卖身契,但她并没有打算强迫她们留下。
“若是你们想回家,这卖身契我便撕了。”
两人立即跪了下去,眼泪又扑簌簌地落下。“求夫人收留!我们不敢回家了,若是回去,不知何时又会被卖到窑子里,我们想跟在夫人身边伺候,只求有一口饭吃就够了!”
“你们起来吧。”覃清菡伸手将两人拉起,收起了卖身契。“既然你们不敢回家,就先留在我身边,若有一日想走了,尽避跟我说便是,我便会把卖身契还给你们。”
两个人异口同声,“不不!我们不走!夫人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一辈子都要留在夫人身边做牛做马,伺候夫人!”
覃清菡想到卖身契上写着十两银子,心中很是感叹,两个女孩竟然只值十两银子,人命在这个时代真是不值钱啊。
“别说什么做牛做马了,以后有机会你们得学学读书识字,对你们日后会有帮助的。”
“读书识字?”两人瞪大了眼睛,那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事。
覃清菡笑了笑。“我们是战郡王的家眷,如今要往京城里去,日后会定居在京城,你们先知道这些便可以了,至于将来你们要做什么,我想想再做安排。”
两人一听居然是郡王家眷,顿时吓得不轻,战战兢兢地道:“奴婢遵命。”
覃清菡不想听她们自称奴婢,可她也得入境随俗,名义上是买来伺候她的人,总不能姊妹相称吧?
她温言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几岁了?一直以来是怎么过的?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下要被拉到窑子里?”
姊妹之中大一点的目光怆然,哽咽说道:“奴婢叫小红,今年十四,奴婢的妹妹叫小柳,今年十三,我们姓李,原来生活得好好的,后来我们的爹迷上了赌博,田也不种了,我们娘整天忙田里活,操劳死了,娘死后,爹变本加厉,把两亩薄田和屋子都卖了,不久也全赌光了,还欠了一身债,前几日就开始有凶神恶煞到家里讨债,爹都不见踪影,今日爹回来了,却是带了刚刚那大汉回来,说是把我们姊妹卖给那大汉了,要我们跟那大汉走,我们死活不肯,那大汉便把我们从家里拖出去,若不是夫人,我们这时已经在窑子里了。”
小红说着,眼眶又是一阵泛红,低头抹了一会儿泪。
“赌真是害人不浅,把好好一个家给毁了。”覃清菡感叹道,她不想姊妹俩一直沉浸在悲伤里,便道:“你们跟了我,从今以后要展开新生活了,我想给你们换个名字,象征重新开始。”
两人忙不迭道:“我们都听夫人的,请夫人赐名!”
覃清菡想了想,“小红你以后就叫听兰,小柳叫舒兰,至于姓嘛,就随了郡王的姓,姓景。”
两人得了新名字,又从了郡王的姓,均欢喜的露出了笑容。“多谢夫人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