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大雨过后,秋意渐浓,早晚也带着一丝谅意,一大清早,张沁玥收拾好,背着竹篓,跟等在自家门口的田忻一起上山。
这个时节,山上的木耳、野菇长得好,若不早点去,靠近村子里的都被釆光了。两人出发早,商量着入山深一些,但也不敢太远,毕竟山里能吃的食物多,危险也不少。
“嫂子,以后我不上富林楼做买卖了。”走在上山的山路上,张沁玥分心的抬头看着走在前方的田忻说道。
田忻有些惊讶,“这不是做得好好的吗,咋不做了?”平时张沁玥也会帮衬着她,替她拿些山货去卖给富林楼,赚点家用。
张沁玥笑了笑,没有明说,只道:“要不我找个机会给嫂子和温当家牵个线,嫂子可以让大郎哥去城里跟酒楼做买卖。”
这样自然好,可是田忻仍迟疑,“可富林楼的当家是看在王大娘的面子上才对你多加照料,我们家大郎成吗?!”
“富林楼开门做生意,不买我的东西,也得跟旁人买,嫂子和大郎哥的品行信得过,相信温当家会点头。”
田忻笑开来,“若真是这样,就谢过妹子了。”
两人一路互相扶持,说说笑笑,一下子就各采了半个竹篓的山货。
今日的运气不错,回去的路上还发现了一窝野鸡。两人手脚俐落的捉了鸡仔,准备带家养着。
看着满满收获,田忻不禁叹道:“妹子果然是要成亲的人,这运气不是普通的好。”
张沁玥俏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田忻见状,哈哈笑,跟张沁玥一样,顺手捡了柴枝,心满意足的下山。
“时侯不早,我先回去弄饭了。”田忻怕夫君干活回来要饿肚子,打了招呼就先回家去了。
张沁玥笑着目送人离去,过了一会儿才想到捉的野鸡还放在自己背着的竹篓里,正想叫人,但看她走得急,就歇了念头,打算晚点再送去。
她回到家,先将东西放到后院,又拍了拍福来的头,喂了牠点吃的,才将捡来的柴枝堆到西屋的空房内。
房内的木材已经堆了半屋,只是要度过长长的冬日,这些柴火远远不够,这天一天冷过一天,她心中盘算着这几日若天气好,还得进山几趟,加快手脚多存些柴火才行。
趁着天还亮着,她将早在屋外晒干的木耳收进地窖里,这些年,她一个人过日子,过冬的粮都靠她一人储存,家中人口简单,一人饱便全家饱,存来不算费力。
将一切收好,天也暗了下来,她才用一早起来用炉中余温热着的水简单洗漱一番,随即就听到外头响起田忻的声音。
原来田忻在家里看到了她屋子里没有炊烟,知道她还没弄吃的,便给她送了碗小鱼汤,还有自家种的炒白菜和两个大馒头。
“你还没张罗吃的,这点东西给你。这鱼是今早我家大郎去河里捞的,煮汤正鲜,给你凑合一顿。”
“嫂子客气了,这么丰盛的一顿,谢谢嫂子。”张沁玥也没客气的接过手,“嫂子来得正好,等我一会儿。”
张沁玥将食物先放在桌上,转身走向后院将今天捉回来的小鸡全给了田忻。
田忻瞧了一眼,连忙拒绝,“这可不成,怎么全给了我?”
“嫂子拿着吧!我不过一个人,家里就养了几只母鸡,下的蛋够我吃的了,嫂子别跟我客气。”
田忻还是坚持不要,张沁玥没法子,只好留下两只,剩下的田忻才勉强的收下:“你啊!就是性子好。你快趁热吃,也累了一日,早点歇着。”
“好,嫂子也早点歇着。”张沁玥送走了田忻,看着桌上饭菜,浅浅一笑。
她一个人坐在桌前,慢慢的吃着。
如今十日之期已过,但她没有等到战君泽,她的心也从期待成了担忧,不过她强迫自己不去多想。
以往弟弟从军,也常常三、五个月没有半点音讯,如今认定了战君泽,她也得习惯这样的日子,若是她总记挂在心上,日子也不用过了。
如今,她算是深切体会到战君泽在弟弟坟前说的那番话,嫁给他真要吃得了苦,耐得住寂寞。
吃饱收拾好,她也没急着睡,坐在房内的炕上,拿了麻绳和针,就着油灯的光纳鞋底,想起战君泽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穿着自己做的鞋,她又忍不住摇头,弟弟还真是古灵精怪。
做了好一会儿,她眨了眨疲惫的双眼,看时辰不早,这才拴了门,吹熄了油灯,上炕歇息。
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后院福来的嘶叫,张沁玥皱了下眉,睁开睡眼惺忪的眼,张家屯普遍都是穷苦人家,穷得连偷儿都不愿意上门,就算平时大门不关,也没听过丢失东西,但福来这样叫,她心里隐隐不安。
一片漆黑中,她敏锐的察觉房门被推开,那声音细小,但足以令她瞬间清醒。
她的手下意识的往旁边一模,这阵子也不知怎么就养成了习惯,入睡前总要把战君泽给她的匕首拿起来瞧一瞧、模一模,顺势就摆在一旁,只是手还没碰到,一道黑影就扑了过来,将她身子压住,她心头一骇,正要尖叫,嘴却被死命的捂住。
“别吵,你总不想让人看到半夜有个男人在你炕上。”
李代海猥琐的目光在黑暗中异常明亮。
张沁玥一阵恶心,拚命的甩胳膊蹬腿,她的挣扎反而让李代海更兴奋,嘴就落在她的脸上。
她忍着想吐的冲动,屈起腿,用力的朝他撞去。
但这次李代海早有准备,闪了开来,狠狠的说道:“上次让你得了个空,你以为这次还能让你得逞吗?”
张沁玥的眼神一冷,不顾一切的抬起头,使劲全力的撞向他的鼻粱。
他惊呼一声,吃痛的松开了手。
张沁玥立刻放声尖叫,“救命,来人!救——”
“贱人!”他啐了一声,顾不得痛,一把捉住了张沁玥的头发,给了她一巴掌。
张沁玥被打得眼冒金星,又再次被他捂住了嘴,压回炕上。
她死命的挣扎,若不制止他,她的清白就完了,她现在只能期望自己的声音能够惊动附近的人家。
李代海怒红了眼,鼻子被她一撞,流出了鲜血,这更激起了他的血性。“就算有人来了,你这样子也没了清白,这辈子就安安分分的跟着老子,伺候老子舒服了,以后有你的好日子。”
张沁玥模到了一旁冰凉的触感,手用力一握,恐惧夹杂着愤怒令她失了理智,拿着匕首用力朝对方刺过去。
匕首锋利,毫不留情的刺进李代海的肩头。
她能感受到利刃刺入皮肉中的钝感,随即温热的血溅上自己的脸。
李代海痛得放声大叫,她不留情的将刀拔出,又是一刀刺过去。
李代海扬手又要给她一巴掌,她头一侧闪过,用力的踢开他,又是给他一刀。
屋内的骚动惊动了向来平静的张家屯,尤其是住在隔壁的田忻家,听到了福来和鸡舍传来的叫声,早就已经醒来,如今又听到尖叫声,她和张业也顾不得赤着脚,赶紧披了件衣服,点了火把,就匆忙跑来。
他们在外头叫嚷,却没听到张沁玥的回应,屋内又传来撞击声,张业眉头一皱,用力把门给撞开,拿着火把跑向动静最大的西屋。
一进西屋,看到屋内的血腥吓了一大跳,来不及细想,就连忙上前,一把捉住还想往李代海身上刺刀的张沁玥。
“妹子,没事了,冷静下来。”张业不顾躺在炕上的李代海,夺下张沁玥手中的匕首丢到一旁地上,双手摇晃着张沁玥的肩。
张沁玥大口喘着气,抖着身子,不顾满身满手的血,瞪着炕上的李代海。
李代海痛得直冒汗,咬牙恨道:“杀人……这女人疯了,要杀人……”
跟在后头的田忻也被眼前的情景惊骇住,但她顾不得恐惧,连忙将放在一旁的衣服扯上,抱住只穿着单衣、一身狼狈的张沁玥,难掩担忧的看向自己的夫君。
张业对上妻子的目光,用力咬了咬牙,心头一定,大步上前,一把将李代海给拽下炕。
李代海摔在地上,痛上加痛,更是一脸惨白,“杀人、杀人了!”
要不是李代海现在一身是血,怕真没了命,张业还想上揍他几拳。
一个姑娘家的屋子里,三更半夜的怎么会有男人,不用想也知道是李代海溜进来想做苟且之事,张沁玥就算是要他的命都算便宜,只是李代海若是真死了,以李家的手段,张沁玥也别想活了。
“天啊!张沁玥杀人,杀……”一道黑影从外头跑了进来,不过一看到李代海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张顺兴就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顿时发不出声音来。
李代海是他带来张家屯的,他还替他撬了窗,原计划着让李代海成了好事了,再闹得全村皆知,让张沁玥这辈子都别想抬得起头,却没料到情势转变,平时看来娇弱的张沁玥直接动了刀,将人给伤了,现在他怕出了人命,李家人不放过他。
张业的目光狠狠的瞪着张顺兴,这人是李春花的么子,平时就跟李代海混在一块儿,如今看到他出现,还有什么不明白,李代海能进张沁玥的屋子里,背后十有八九有他的手笔。
张顺兴对上张业的视线,顿时脖子一缩,忙不迭的替自己辩解,“这可不关我的事。大伙儿有眼睛都瞧见了,张沁玥伤了我表哥,就算是天皇老子来都没用。张业,就算你有个当捕头的弟弟,也不可以颠倒黑白。”
张业气得瞪大了眼,还真是恶人先告状,张家屯向来平静,说是夜不闭户也不夸张,现今却发生这等丑事,张顺兴没替同村的张沁玥着想,反而心向着外人。
“混帐东西!”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张顺兴身子一僵,来人是张业的爹张秀才,在村子里是比他当村长的爷爷更有名望的老家伙,他在张秀才面前,从来别想讨到个好。
张秀才拿着拐杖用力敲着地面,不怒自威。“你有功夫甩嘴皮子,还不快将这贼人带走,我看他只剩一口气,命就要没了。”
张顺兴这才发现自己只顾着月兑罪,没注意到李代海已经昏了过去,他的脸一阵白,这是真要闹出人命了!
看他的怂样,张业耻笑道:“人还没死,但若你再拖拉,就难说了!”
张顺兴啐了一声,硬着头皮将李代海给背在身上,赶紧回去拉着马车将人送进城里。
敖近听到动静里过来的邻里惊得你一言我一语。
张秀才模了模胡子,用沉稳有力的嗓音道:“三更半夜,未请擅入,此乃贼人所为。”简短的几句话便给李代海定了罪,他的双眼有神的看着张沁玥,“玥丫头,你可还好?”
张沁玥对上张秀才慈爱的眸光,这才回过神来,“谢过张大爷,我没事。”
说话时牵动了脸颊,一阵阵刺痛袭来,挨了李代海几巴掌的脸肯定伤了,她没去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模样狼狈。
“没事便好。”张秀才看了围在门外的村民一圈,“大伙儿都知道,咱们玥丫头可是个好姑娘。时候已不早,明儿个各位乡亲还要干活,先回去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