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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蹭饭日常 第四章 交换信物(1)

疾步走向后院西侧,穿过月洞门来到马房,张沁玥的思绪一团乱,他这赫赫有名的少年副将,竟然说要娶她为妻?!是因为对她弟弟心怀愧疚,想要报恩?!

死了一个弟弟,换来一个夫君,这是老天爷在跟她开玩笑吗?这一点都不好笑!她反倒觉得讽刺极了。

马房四周的火炬燃烧着,张沁玥一眼就看到原本该待在马房里的福来被绑在外头的树下,她微皱了下眉头,快步走了过去。

听到外头有脚步声,今夜轮到守马房的小厮跑了出来,一看到是张沁玥,立刻解释,“今日因有贵客到,当家交代除了贵客的坐骑外,其他都得移到马房外。”

张沁玥眼底的嘲讽又多了几分,有权有势之人,无论到哪里都是备受礼遇,不过她表面上一如过往的平静,“我明白了,谢谢小扮。”

埃来看她靠近,亲近的用头蹭了蹭她。

张沁玥浅浅一笑,轻拍了拍牠,手拿着玉米喂着。身上却突然罩上一层阴影,她的心一突,微侧过身,就见到站在身后的战君泽。

她心头一恼,看着他傲气的手一挥,小厮立刻恭敬的弯腰,退了下去。

她收回视线,盯着福来,不理会他。

“张洛挂念你至今未婚配,我承他救命恩情,决定了却他的心愿,娶你为妻,以慰亡灵。”他低沉的声音打破沉默。

她的眉头紧紧皱起,“大人意欲报恩,民女心领,但民女不配。”

“男未婚,女未嫁,何来不配?”

“大人,不配的是身分。”她轻拍着福来,“大人可瞧见了,大人的坐骑一来,我家福来就得被逐出马房,连同处一屋都不被允许,牲畜尚且如此,更何况大人与民女?这便是世人眼光,大人……民女高攀不起。”

他的目光移向她护着的矮胖小毛驴,主子长得瘦弱,这头驴倒是养得肥头大耳。

他伸出手解开绑着福来的麻绳,边道:“我乃一介武将,不在意身分、门当户对、旁人眼光。”他将麻绳握在手中,要将福来牵入马房。“我说相配便是相配。”

张沁玥怔忡,看着福来被拉扯,却硬是一动也不动。

战君泽不禁沉下了脸,挑眉看着这头肥毛驴。

她忍不住扬起了嘴角,“大人瞧见了,纵使大人能不顾旁人眼光,但这事儿,也得你情我愿才成。”

看着她嘴角的笑意,他轻摇了下头,不发一语的松开麻绳,转身离去。

张沁玥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她拍了拍福来,重新绑上麻绳,却没料到他去而复返,手中还牵着自己的坐骑。

战君泽神色自若的拿过她手中的麻绳,直接跟自己的坐骑一起绑在树下的木栓上。

她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这就成了。”他的神情严肃正直,直视着她的眼眸,“你的福来不动,我的疾雷动,你不靠近,我靠近。只要有心,便能在一起。”

张沁玥的心一阵颤栗,木木的看着自家福来,四肢短小,肥头大耳,一旁的疾雷,毛色发亮,四肢健壮,一马一驴,不单是血统,甚至外观上看来都是违和……

“大人硬要娶民女为妻,但家中长辈如何?他们断不可能允许大人娶个山村出来的姑娘。”

“我的父母双亡,我家只余我一人。”

张沁玥难掩惊讶的抬头看向他,如此出身,却能处於今日地位,他不单要有才,更要比旁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我家中并无长上,只有几门讨人厌的亲戚,对他们,以礼还礼,平常心相待便是。我的婚事,由我作主,我要的妻子,无须旁人指手划脚。”

传闻战君泽沉默少言,但如今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她不想与他争辩,索性直言,“大人英勇盖世,自然得寻一门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为妻才是。大人还是将愧疚放下,此事莫要再提。”

战君泽眼底闪过谴责,“你已收下我的聘金,敢情是要悔婚?”

张沁玥先是一脸困惑,哪来的什么聘金?突地想起随着弟弟遗物送来的楠木盒子,她的心一突,敢情他是硬要将放在里头的银两说成聘金?!这存心是挖个洞等她往下跳。

她忙不迭的说道:“我立刻返回张家屯将银两奉还。”

战君泽伸出手,一把捉住了她。

手腕传来的温度几乎能烫人,她想挣扎,又忍不住彼及他才包扎好的伤口,只能气恼道:“大人——”

他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心情却莫名的更好,“别恼,静下心仔细想想,你年岁已大,除了我,该也找不到更好的。”

一句年岁已大更把张沁玥脑中最后一丝理智给烧尽,“我年岁大又如何?我不是嫁不出去,是因为我从未将终身大事放在心上。”

“女人!”他啧了一声,低头看着她脸上闪过的倔强,微扬嘴角,“心眼就跟针尖大似的。”

她恼火的瞪着他,斥道:“我就是心眼小,大人若见不惯,大可转身离去。”

“偏我就欣赏你的心眼小,若不娶你,怕会一辈子后悔。”

要不是他的神情太过正经八百,张沁玥都要以为他在调戏自己,她又羞又恼,“你这个疯子!”

“你看似柔弱,但脾气不好。”

听到他的批评,她更是气红了脸,“我的脾气确实不好,大人不喜正好,大可不要理会。”

“我并非不喜,反而特别欣赏。”

这是调戏,赤果果的调戏!谁人想见,众人吹捧的少年副将,有这么无赖的一面。

“你的脾气差反而好,我便无须担心你受人欺凌。”他说得坚定。

张沁玥顿感无言。武将大多性子直爽,不喜文墨,口舌鲁钝,偏他口若悬河,述事清明,让她对武将的印象有些改观,想来她只要稍一不慎,就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这样一个男人,她要不起,也不敢要,用弟弟的一条命换回一个夫君,她还没这么不知羞耻,偏偏又说不过他……

“明日我送你回张家屯。”

她开口要拒绝,但方才几句言词交锋,她清楚自己在他身上绝对讨不到好,只是浪费口舌。

她看了一眼被绑在一起的一驴一马,明明就不该有交集,又何苦要强求?

她甩开他的手,愤愤的转身离去,她若不想让他送,有得是办法躲开他。

一夜无眠的张沁玥在天色还未亮前就收拾好自己,悄然打开房门,看着对面依旧紧闭的门扉,像作贼似的溜了。

到了马房,看着依然绑在一起的一驴一马。福来爱吃玉米,平时护食得很,看到家中养的鸡上前分食,都会嘶叫个不停,如今这没出息的,竟用头将自个儿面前的玉米推到了疾雷的面前。

这明显的讨好,令她的眼角抽了抽。

“瞧你这出息。”她没好气的轻拍了下福来,跟守马房的小厮打了个招呼,以家中田事要紧,请小厮向温家夫妇转达一声,便要启程返回张家屯。她将车架放到福来的身上,福来却不太愿意的甩着头,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敢情你这家伙还看上人了?疾雷是匹马,还是匹大宛宝马,你们不配,你就歇了心思吧!”

埃来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不悦的用头轻轻撞了撞她。

她不理会牠的小脾气,硬是拖着牠走,打算城门一开就出城。

天色尚早,街上只有几个早起的商家正在收拾。

她坐在驴车上,福来没什么精神的迈着步伐,反正她也不急,就由着牠慢慢走,她心中一叹,真别跟她说才经过一个晚上,这头像驴就跟人家宝马生出了感情,她可没法子接受。

离开酒楼没多久,她听到身后响起由远而近的马蹄声,心中顿时有股不好的预感,她转身看去,认出来人,她不由得双眼微微瞠大。

她连忙抽动手中的细鞭,要福来加快脚步,却只换来福来的嘶叫,牠的步伐依然慢吞吞,慢得几乎要停下来。

“你平时懒也就算了,这个时候还跟我耍脾气。”张沁玥僵着一张脸数落道。

不过眨眼功夫,战君泽已到了跟前。

“玥儿,你这是在躲我?”

他的话轻飘飘的传进了张沁玥的耳里,一声玥儿,令她脸色有些涨红。

战君泽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她,“昨夜我说要送你回去。”

张沁玥被捉个正着,心中正恼,轻挥了挥手中的细鞭,眼角看着四周,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众目睽睽之下,他不顾及颜面,她却不能,“大人赶着赴京覆命,不好因为要送我而耽误大人正事,所以我自个儿回去便成了。”

“还未过门便知替为夫着想,果然懂事。”

他一脸正经八百的满意神情,令张沁玥颇为傻眼,明明该是英勇聪慧的将才,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着调,像个傻子似的,她摆明了是不想跟他扯上关系,才匆忙离去,在他眼中竟成了懂事、为他着想?

战君泽鲜少踏足甘州城,纵有来去也是匆匆,城里少有人认得,只是他一个身长八尺的男子,胯下是名贵的大宛宝马,放眼甘州能有几人,察觉四周已有似有若无的打量视线,张沁玥忍住反驳话语,只想快快打发他。

“大人明白我的心思便好,不好耽误大人,大人请回吧!”

“你能为夫君设身处地着想,善也。只可惜……”他的声音一沉,“你却犯了个更大的错误,妻以夫为天,夫君既已开代,你便该遵从。昨夜我已说要送你返家,你便不该置之不理。”

她皱起了眉头,听出他语气的凌厉,这人算是得寸进尺吧?她顾及彼此颜面,不在街上与他争论,他竟摆出了个训斥的架子,彷佛她还真是他的妻,还是错事、不懂事的妻。

这个男人或许真是战功赫赫的少年英雄,但应该是杀敌太多,看多生死,脑子有了毛病。

“大人,我从未同意要嫁……”她的话语蓦然隐去,因为他从马上一跃,轻松的跳到驴车上头,她惊恐的看着突然近在咫尺的他,车架不大,平时坐她一人算是宽敞,如今挤进他,两人不得不肩并肩相靠。

他神色自若的接过她手中的缰绳,他捏着细鞭,福来动了下,只是牠原本就走得慢,如今多加一人,步伐更加沉重,偏牠还不经意的靠向一旁的疾雷,这画面实在令张沁玥不忍直视。

照福来这速度,等送她回张家屯都日正当中了,战君泽皱起眉头,嫌弃的看着眼前肥硕的小毛驴。

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张沁玥不禁感到一乐,“大人也看到了,我家福来走不快,大人若担心耽误时辰,不如就让我自个儿回去,大人忙正事吧!”

他转头看她,眼底映着她浅笑的脸庞,他轻扬了下嘴角,果断的直接翻身下车。

张沁玥以为他改了主意,心中正得意,怎料下一瞬就被他给拉下了车。

没有防备的被人扯下来,她一头撞进了他的胸膛,这硬得像铁的身子,撞得她鼻子一疼,眼泪立即掉了下来。

她双手捂着脸,痛得不行,心中咒骂。

虽说时间还早,街上的人不多,但两人的动静还是落入不少双眼睛里头。她虽不是甘州城里的人,可一个月总有几日拿着东西进城来卖,所以城里的人纵使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有个脸熟,晓得她是城外张家屯的人。

战君泽低头看着她,将她的手拉下,看到她的泪,明显愣了一下,“怎么哭了?”

她气恼的瞪他一眼,鼻粱被狠撞这么一下,能不掉泪吗?

她这一瞪,自以为凶狠,但含着泪的双眸在他看来却带着女儿家的娇憨,他的眸光一柔,“别担心,不过送你回家,不会误了我的事。”

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这人的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他的大手抹了抹她脸上的泪,虽说是个大粗人,动作倒尽可能的轻柔。

她看着他一脸专注,神色不禁有些怔然。

“在一旁待着。”他嘴角含笑,给她淡淡一瞥,手脚俐落的将车辕解下,固定在自己的马上,然后重新将她抱回车架上坐好,自己随即坐到她的身旁,动作一气呵成。

这是打算用疾雷来驾车,但是……“福来怎么办?”

战君泽看着福来亲昵的用头顶了顶疾雷的颈子,但疾雷闻风不动的样子,不由挑了挑眉,“跟在疾雷后头跑便是。”

自家小毛驴这么丢人现眼,张沁玥都快没脸看了,“我家福来身子圆滚,四肢矮短,要牠跟着疾雷跑,这不是存心槽蹋?”

战君泽听见她的咕哝,回道:“谁让你将牠养成了这副懒胖的模样。”

她没好气的嘟起嘴,“福来是我接生的。”

“所以?”他不以为然的反问。

她哼了哼,看着福来跟在后头有些吃力,顿觉失了说话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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