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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柔娘子 第四章 自请下堂去(2)

马车平稳地走在官道上,马车两旁与马车后方各有一名护院随车护卫着,加上负责驾车的壮硕车夫,纪芙柔此行返回裴家的安全便是由此四人负责。

至于裴晟睿早已在丧事结束的第一时间便道有急事需要处理,先行一步离开了。

纪芙柔不知道他所谓的急事是真是假,反正她也不在意,甚至因为没他同行她反而更轻松自在。

可是正所谓有得必有失——

“二少女乃女乃,二爷是不是生气了才会不等咱们就先走?”

“二少女乃女乃,二爷所说的突然有急事会是什么事,是真的有事还是借口?”

“二少女乃女乃,米嬷嬷所担心的事会不会发生?”

“二少女乃女乃,奴婢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米嬷嬷说的话有道理,都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了……”

没错,这就是她此刻的处境,得面对一个因惶恐担忧而忐忑不安、一路上喋喋不休的丫鬟。

“二少女乃女乃,您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也在担心回府后的事?”

“担心有用吗?担心你所担心的事,它就不会发生了吗?”始终沉默不语的纪芙柔终于开口,同时也把春花给震懵了。

“二少女乃女乃?”主子的意思难道是在告诉她,自己所担心的事真的会发生吗?

“又或者担心它便能够解决它?”柔神色淡淡地继续道:“并不能不是吗?既然如此,咱们担心它又有何用,不如顺其自然,船到桥头自然直。”

春花霍然松了一口气,但又觉得主子这话说的不太对。“可是二少女乃女乃,咱们可以在事情未发生之前想办法避免啊,不是吗?”

“如何避免?”纪芙柔反问她。

“可以照米嬷嬷所说的——”

不等她说完,纪芙柔即打断她道:“交出那两间铺子吗?”

春花犹豫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好像并没有生气的样子,这才点了点头。

“不可能。”纪芙柔果断的吐出这三个字。

春花顿时哑口无言。

她只是个奴婢,或许因主子的宽容与和善能说上几句劝导的话,可是一旦主子有了决定,还是坚定不移的那种决定后,她还能说什么?只能跟着主子一路走到黑,听天由命了。

“你不需要担心,这事不会牵扯到你,我不会让任何人将气撒在无辜的丫鬟身上。”看出她的担忧,纪芙柔柔声安抚她。

“二少女乃女乃说什么呢?奴婢是您的人,为二少女乃女乃受气或是挨打是理所当然的事,倘若奴婢受气或挨打能让二爷和二少女乃女乃和好如初的话,那么奴婢完全心甘情愿。”春花忠心地道。

“傻丫头,咱们俩又没有任何一个人做错事,为何要受气、挨打?你放心,只要你一心向着我,我就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纪芙柔有些感动的承诺她。

“奴婢受委屈没关系,奴婢就怕二少女乃女乃受委屈,今后在裴家不受二爷和其他主子们的待见。”春花摇头道。

“说得好像我之前在裴家曾受大家待见一样。”纪芙柔忍不住失笑。

春花闻言后呆了一呆,因为二少女乃女乃在裴家的处境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婆母姑嫂的无视,二爷的冷落,奴婢下人们的怠慢,那每一张脸、每一件事在她这个奴婢眼里看来都觉得不平,觉得挠心难受,更何况身为当事人的主子了。

“二少女乃女乃……”

“放心吧,我若不愿意,没有人能够委屈得了我。”纪芙柔伸手拍了拍坐在她身边的丫鬟,语音轻柔却自信而坚定。

可真能如她所愿吗?

答案就是在她风尘仆仆的回到裴家时,才踏进家门口就直接被管事媳妇拦住去路,连口气都不让她喘一下地将她带到她婆婆面前。

“跪下!”

一进上房,迎向她的就是婆母的这一声怒斥,既没头也没尾,更没清场,就这样当着奴婢下人的面前要她下跪。

纪芙柔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致使婆母如此生气,但是婆母这般当着下人的面,丝毫不给她留点脸面就要她跪下不觉得太过分了吗?更别提她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敢问母亲,儿媳犯了什么错?”她拧眉问道。“儿媳回娘家奔丧数日,这才刚刚踏入家门,连发生了什么事令母亲动怒要发落儿媳都不清楚,母亲是否该先让儿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给儿媳一个辩解的机会,确定儿媳的确犯了不可原谅的过错再来处置儿媳?”

汪氏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个老二媳妇,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质疑她,忤逆她的命令,之前那个软弱、无用、胆小,动不动就哭的老二媳妇到哪儿去了?难道是因为她娘死了,冲击太过而导致性情大变?

是了,肯定是这样,不然依她那性子又怎敢与其兄长争铺子,怎敢在人前违抗夫君的命令,让人以为她的儿子、裴家鼎鼎有名的二爷裴晟睿是个夫纲不振的。

汪氏一想到这事就气得心肝肺都疼。

她的儿子晟睿自小就聪明优秀,又长得一表人才,什么样的妻子娶不到,怎会娶到这么一个一无是处,又不懂得三从四德的媳妇儿?

这一切都怪她公公,为何要随随便便和人指月复为婚,这一指就把她优秀的儿子一辈子都给坑了!

不行,她真的没办法接受这样的媳妇,没办法眼睁睁看儿子的一生就这么毁在这个女人上。

她的公公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当初公公和纪家老太爷的约定他们裴家也履约了,并没有毁婚,可若是进门的媳妇不守妇道,自己犯了七出之条而被休离,那就不是裴家的过错了,是吧?

汪氏看着眼前站得笔直的纪芙柔,冷冷地再度开口道:“跪下。”

纪芙柔跪不下去,连着两辈子她也没有没事向人下跪过一次,更别提是在这种莫名其妙又众目睽睽的情况下让人这样折辱,即便这个命令她的人是她的婆母也不行。

况且,经过这段时间,不管是在裴家也好,在纪家也罢,所发生的种种事已让她明白了,想在这古代世界里做只米虫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在这个米缸里还没一个好相处的,一个个都让她心塞不已。

所以从裴晟睿朝她丢出“休妻”两个字之后,她就一直在想与其为了几口饭这样被人颐指气使一辈子,她宁愿不当这个米虫,即便以后要为生活操劳忙碌,至少她能自由自在,不需要看人脸色过日子。

当然,她现在有底气这么想也是因为母亲留了两间铺子给她的关系,只要有那两间铺子在,她就不怕自己离开裴家之后会无处可去,流离失所,更不怕自己未来会没钱吃饭,饿死在街头。

想到这里,她不再犹豫,直截了当的开口道:“母亲,这应该是儿媳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儿媳不知你为何要发落儿媳,但也不需要知道了。二爷在纪家当着许多人面前说了,倘若儿媳不将儿媳娘亲留给儿媳的两间铺子拿出来交给兄长,他便要休了儿媳。如今那两间铺子的地契和店契都还在儿媳手中,二爷是势必要休了儿媳的,所以,你就直接替二爷写张休书给儿媳吧,儿媳一会儿就回房收拾细软,休书到手后,明日一早便会离开,你也不需要再朝我发作了。”

说完,她也不等这个与她无缘的婆母有何反应,朝她欠了个身之后,直接转身离去,留下一室目瞪口呆的裴家下人们与眉头紧蹙、表情说不出喜怒的汪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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