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来的终究不会沉寂太久。
鲍子爵唇抿成一直线,进人备战状态,这将是最后一战,不是生,便是死。
“你……”
叶芙蓉挤出笑容,轻松道:“方才咱们不是说好了,你到哪,我就到哪,就算我不跟你走,你也会带我走,可不许你食言。”
他心疼捧着她苍白的小脸,拇指轻揉柔软唇瓣,眸底有浓浓的悲哀,“你从小到大就傻,现下依然如此,我说啥,你就信啥。”
她吻吻他的指,笑了,“我自小视你为天,自然是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我怎么从不知你视我为天?”灼灼目光死命盯着她,想要牢牢记住她可人模样。
叶芙蓉抱着他的腰,笑容自原本的僵硬到放松,再到真心愉悦上扬,假若今日他们真要死去,那么她不要哭哭啼啼,她想要在最后一刻,仍开开心心守在他身边,深深爱他。
“那……若说我视你为夫呢?”
此话一出,顿时教他眉开眼笑,他的额温柔磨蹭她光洁额面,“虽然咱们未拜过天地,但你确实是我公子爵的妻。”
“我是你的妻,不论到哪儿,都是你的妻。”她微笑,轻吻他的唇。
他不满足这轻若蝶翼的一吻,加深亲吻,将他的火与热,情与爱都投注在深切热吻当中。
“还不够……”他热情低嘶,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
她意乱情迷攀附着这个她爱惨了的男人,恨不得时间就此停下。
“我想要你,很想很想。”他迫切渴望深深埋进她体内。
她情难自禁地娇吟一声,忆起他在她体内有多坚硬火热,瞬间心荡神驰。
他啃咬着她的唇,狠狠蹂躏,记忆她甜美气息,缠绵的吻自她的唇往下移,来到她的颈子,印下一个又一个火热亲吻。
大掌粗鲁一扯,拉开她左侧衣襟,于心口上烙下最炙热深情的一吻,叮嘱道:“记住我的吻,记住我对你的爱。”
“至死不忘。”
鲍子爵为她拉整好衣襟,如烈火燃烧的眼瞳盯着她,沙哑着声,“准备好了吗?”
她用力颔首,“好了。”
他牵起她的手,打开门,共同面对未知的命运。
门外,所有人都起来备战,就连伤重无法再战的护卫,也想办法撑起身躯,强打精神,为主子最后一次效力。
鲍子爵定定看着追随他的人马,他右手负在身后,扬声对众人道:“一直以来,本公子都认为自己一无所有,直到今日,赫然发现,我错了,我并非自以为的匮乏,因为我有你们。权势、名利与各位相较,皆微不足道。”
他字字铿锵,敲入众人肺腑,护卫与仆役激动不已,有的人甚至悄悄落泪,所有人的心凝聚在一块儿。
“今日将是最后一战,这一战,吉凶未卜,我原先打算明日让你们散去,不过看这情况,是时候让你们散去了。”他仔细想过,决定放大伙自由,没必要再让他们为他牺牲。
田泉等人闻言,整齐划一单膝下跪,朗声道:“属下誓死追随公子爷。”
一干仆役也跪下,齐声道:“我等愿追随公子爷。”
鲍子爵眼眶发热,看着对他不离不弃的属下,他何德何能,能让这群人誓死效忠。
叶芙蓉瞬间盈满感动。爵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主子,只有他不知道,他确实是好主子,虽然脾气坏了点,总爱开口闭口嚷着要砍人脑袋,可他从未付诸行动,也不曾动手责打护卫或仆役,若是知晓谁家中有困难,还会让赵总管拨银子,他是不是好主子,大伙心里自有定见。
“公子爷,这既是最后一战,就让我等陪您走这最后一段路。”田泉双手抱拳请求。
“求公子爷让我等陪您走这最后一段路。”众人齐心一志,愿为主子战到最后一刻。
大受感动的公子爵热血沸腾,朗朗星目环视众人,豪气干云的喝了声,“好!”
所有人誓死如归,坦然面对。
嬗妃与古大夫并肩而立,双眼因哭泣而红肿的小南则立于他们身后。
“古大夫,你带小南走吧。”
迸大夫看了后的小南,再看看身边的嬗妃,“小南,为师不能再照顾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记住我教导你的一切,要讨口饭吃不成问题。”
小南发现师傅只要他走,心瞬间都空了,他泪如而下,拼命摇头,“师傅,我不走,我要陪您留下来。”
“傻孩子,你还小,明知留下来是死路一条,何必再跟着我?”古大夫慈爱地模模小南的头。
嬗妃亦感到心疼,虽说他们都说要与爵儿同进退,但危难真正来临,总还是希望能多活一个是一个。
她取出藏在衣里的珍珠项炼,交到小南手中,微笑道:“你们师徙一块儿走吧,这本就是与你们无关的宫廷争斗,你们不该因此枉送性命。”
迸大夫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将手覆在嬗妃手上,“你在这儿,我哪儿也不想去。”
嬗妃讶异望向涨红脸的古大夫,心为之悸动,唇角欢喜上扬,没想到这木头也会有大胆的一天。
“师傅,那咱们都不走,好不好?”小南拉拉师傅的衣袖。
迸大夫陷入天人交战,既不愿小南留下,亦不愿离开嬗妃。
“娘娘,您的玲珍珠项链很漂亮,但是我不要,只求您要师傅让我留下来,好不好?”小南将每一颗如拇指般硕大的珍珠项链还给嬗妃,哀声恳求。
嬗妃难以抉择,不否认她对古大夫心动,可她终究舍不得他们师徒二人跟着陪葬。“你们这是何苦呢?”
“我并不觉得苦。”古大夫说出肺腑之言。
“小南也不觉得苦。”小南用力抹抹眼泪,他不想一个人孤零零被留下,那有什么意思。
嬗妃反握住迸大夫的手,从前她唯一在乎的是三餐是否得以温饱,跟了大王之后,她一心想要保住孩子,从不在意男女之情,可认识了古大夫,她的想法逐渐改变。
前方站在众人面前的公子爵昂然而立,望向身边的叶芙蓉,两人相视一笑,纵然公子爵没有胜算,可他也不会束手就擒。
“敌人将至,拿起你们的兵器,让他们瞧瞧,咱们不是软柿子!”公子爵右手朝天握拳,威风凛凛。
护卫们高举兵器,齐声吆喝。
鲍子爵领在前头,田泉等能打能杀的护卫跟随在他身后,不能打不能杀的老弱妇则垫后,众人依序走出宅子,静候敌人大驾。
凉风徐徐吹过,扬起公子爵的衣摆,他双手负在身后,不动如山。
位于他身后的人们,与他站定相同姿势,不惊慌,不躁动,誓死如归。不一会儿工夫,即听闻马蹄声朝他们直奔而来,地面震动,他们彷佛可以感受死亡即将降临。
可,仍无人惊慌失措。
主子气定神闲,他们就泰然自若,绝不让人瞧轻。
鲍子爵气沉丹田,双眸迸射精光,来的人,会是谁?
大队人马来到,为首的人印入眼帘,不是他的死对头老七,而是也跟他从未好过的老五公子封。
鲍子爵自嘲掀唇,来的是老五,也没啥不好,至少他无须在死前还得瞧老七那可憎的嘴脸。
“吁。”冷傲的公子封勒马停止,他带来的人跟着停下来,马儿鼻息喷吐。
双方人马互相对峙,气氛凝重,一触即发。
鲍子封居高临下睇望老八,再睥睨瞄了眼老八身后誓死效忠的人马,剑眉讶异的向上一挑,“想不到也会有人誓死追随你。”
站在后方的嬗妃及老八的贴身小厮皆落入公子封眼里,这正是老七不愿留在宫中和大伙儿纠缠的原因,他想要带着他的人自宫廷争斗中全身而退。
鲍子爵冷嘲热讽,“五哥都有人追随,我自然也有。”
“放肆!”跟随公子封多年的高野不悦怒喝。
田泉不甘示弱,亦扬高声喝斥,“大胆!你什么身分?!竟然如此对我家公子爷说话。”
双方人马因这一来一往,情势更加紧棚,不论哪一方再出言挑衅,便将一决生死。
气定神闲的公子封拍拍马儿的头,睨着桀骜不驯的公子爵,冷冷笑了,“老八,你还是一如既往,死到临头还不懂得什么叫收敛。”
鲍子爵潇洒一摊手,“从小到大,我无时不刻都处于死亡威胁,早就习以为常,要我收敛?嗤。”
“你活着时,并不讨人喜欢。”公子封似笑非笑,抚着悬佩于腰际的剑。
鲍子封此话一出,立即引起公子爵的人马不满。
“胡说八道!”
叶芙蓉气得火冒三丈,钻过其它人,来到公子爵身后,轿傲地扬高下巴,目光鄙视她觉得才不讨人喜欢的公子封。
鲍子封见老八心爱的小厮无所畏惧的站在老八身后,既觉可笑,又觉勇气十足,换作是他的女人,也会如此真心实意待他,不过可惜了,真心实意有时只会换来一死。
“不错,我确实没有七哥讨五哥喜欢。”公子爵煞有介事的点头,故意酸老五识人不清。
鲍子封不怒反笑,“老七的城府确实够深,藏了这么多年,才露出马脚。”
“所以你们把老七宰了?”
“怎么,你舍不得?”公子封剑眉向上一挑。
鲍子爵嗤之以鼻,“你们若将老七大卸八块,我高兴都来不及,岂会舍不得,倒是五哥是不是不舍了?”
鲍子封唇角挂着一惯冷漠的笑容,“老七死了就死了,我有何好不舍的?”
鲍子爵故作夸张地拍了下额,“瞧我,都忘了五哥天性凉运。”
“老八,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
“咱们谁也别喜欢谁是最好。”
“昔日你跟着老三耀武扬咸,是跟错了人,如今可感到懊悔?”
“没什么好懊悔的,三哥他不幸死于非命,可不表示他比你或老二差。”
在他心里,三哥永远是兄弟里最优秀的一个。
“你这般忠心耿耿,我想老三死也瞑目了。”公子封一迳冷笑,他身后的人马则静心等待他下令。
“你这般视老二为主,愿当老二的爪牙,着实教我意外,我以为你非得登上至尊宝座不可,怎么你的女人成了老二的妻子,你便跟着没了志气?真不知俞思凡夜夜躺在老二怀里,你心里做何感受,我若是你,肯定咽不下这口鸟气,定要将老二除之而后快,你如此憋屈,到底还是不是男人?”公子爵故意羞辱他,也是故意要让老五和老二起龌龊。
鲍子爵的人马哄然大笑,侮辱公子封的男子气概。
“大胆公子爵!你小命即将不保,竟敢出言侮辱我家公子爷。”高野听不下去,愤怒喝斥。
“我家公子爷不过是点出众所皆知的事实罢了,怎么,五公子还怕人家说?”叶芙蓉站出来为公子爵助声,反正横坚都是死,她可不想死得唯唯诺诺。
鲍子封瞄了老八的贴身小厮一眼,“你倒是伶牙俐齿,想来和老八睡久了,也变得和他一样。”
鲍子爵这方的人马听了,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公子封的人马放声大笑,嘲弄公子爵。
“八公子老是睡男人,可是从不知女人尝起来的销魂滋味?哪天八公子真该找个女人好好睡上一觉,便会晓得个中美妙,不过看来是没机会了,哈哈哈!”公子封的手下哄堂大笑。
双方人马互相敌视侮辱,气氛剑拔弩张。
鲍子爵与公子封冷凝着对方,该打的仗,终究是要打,该杀的人,终究是要杀。
鲍子封不疾不徐抽出佩剑,森冷剑光,于夜色由闪耀。
鲍子爵傲然而立,不着痕迹瞄了身后的叶芙蓉一眼,后者意会的退到最后方,以免成为他的负累。
鲍子封慢条斯理道:“你的人都跟着你,我想你也没有遗言要交代。”
鲍子爵嘴角上扬,“你呢?可要交代遗言?我会尽量帮你带到。”
兄弟俩话甫说完,便在雷光石火间跃向对方。
两方的人马齐声呼喊,杀声阵阵,随着主子冲出,决一死战。
冲天的厮杀声与刀剑相击声浪,教叶芙蓉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她想要掩住双眼,关上双耳,不听不看,可身为公子爵的女人,她不能软弱示人,无论如何都要挺身面对。
嬗妃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人的生命有长有短,每个人际遇不同,身分地位不同,但在死亡面前,倒是无所差别,再怎么逃避,总会有面对的一天。”
“娘娘说的是。”
“本宫庆幸的是,在这一天到来,回想从前过往,了无遗憾。”说完“了无遗憾”四字时,她意味深长地瞧着身畔的古大夫。
迸大夫温文微笑,满怀感情道:“我亦然。”
叶芙蓉见嬗妃和古大夫情投意合,打从心里为他们开心。嬗妃和古大夫其实满相配的,过去大王在世,自然不可能,现下大王不在了,他们又将死去,忠于自身真实情感,有何不可。
“回想从前过往,我的确也了无遗憾。”叶芙蓉满怀万千柔情,眸光穿过前方厮杀的人群,准确无误找到心爱的男人。
他在前方力拼,为所有人求得一线生机,她在后方无声给予力量,不论最终结果是好是坏,他们都了无遗憾。
鲍子爵和公子封大打出手,他们俩武功路数不同,一个身形轻巧,剑走轻灵,如似大鹏,一个内力浑厚,迅如猛虎,在招与招之间,稍不留神,便会当场丧命。
他们俩腾身飞跃,在半空交手近百招,仍未成功拿下对方。
战斗中的双方人马各有损伤,随着时间l过去,公子爵这一方的人马逐渐落败。
占得上风的公子封冷傲微笑,长剑刺向公子爵的心口,“老八,你还是投降吧。”
鲍子爵惊险闪过致命一剑,掌风击出,袭向公子封的脸,嚣张放话,“不如你投降,我可以留你一具全尸。”
凌厉掌风袭来,公子封下腰翻身,落在一棵大树上,借力使力,剑尖再次指向老八心口,飞射而去,“哼!好大的口气,且看谁给谁留个全尸。”
鲍子爵足尖踢起一把长枪,旋飞射向来势汹汹的公子封。
鲍子封眸底冷光一闪,一个偏身,堪堪避过致命一击。
他们俩招招惊险,各自挂彩。
鲍子爵开始感到疲累,可他认为老五也是如此,只要他撑得久,便有机会扭转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