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天刚露出曙光,大牢外已发集了公子爵和公子策的人马。
双方人马一言不发,互瞪对方,随时谨慎戒备。
叶芙蓉作小草装束,草色衣袍,因期待而发颤的双手藏于袖中。今日爵就会被释放,天还没亮,他们便整装前来,为的是他一出来,就能见到她。
所有人都不说话,守在大牢外的卫兵头疼地看着两方人马,只求双方人马别大打出手,否则他们不论帮哪一方都吃力不讨好。
太阳慢吞吞往上爬,金光遍洒大地。
一只小黑狗小跳步跑过来,见着双方人马,一坐在中间地带,哈哈吐气。
双方人马一瞬不瞬的立定不动,呼息,吐息,再呼息,又吐息,时间过得极缓慢。
一名守在大牢外的卫兵受不了沉闷气氛,清清喉昽,“今儿个天气真是不错。”
双方人马无一人理他,他尴尬模模鼻子,一旁的卫兵搭腔,“可不是。”
两人呵呵干笑,拉长脖子,期望大理卿快快出现,他们已快要窒息。
就在众人引颈盼望下,一身官服的大理卿总算姗姗来迟,尽避已有年岁,可他目光如炬,淡淡扫过眼前阵仗。
小黑狗见到他出视,来着尾巴躲到一旁树下,双方人马见到他,恭敬的打躬作揖,他步伐沉稳经过众人身前,进入大牢。
大理卿出现,安了双方人马久候的心,可以确定主子今日就会被释放。
大理卿进去不一会儿,即见公子爵和公子策两人一左一右昂首阔步走出大牢,大理卿跟在他们两人身后。
当公子爵一沐浴在阳光下,叶芙蓉双眼倏地熠熠闪耀,她强忍喜悦之情,双脚定在原地,不扑进思念已久的胸膛。
鲍子爵见到心爱的小女人,倨傲神情瞬间渗进一抹温柔,但他谨慎移开视线,不再牢牢盯着她。
鲍子策重重哼了声,拍拍衣袖,“总算不用再和你镇日相对。”
“彼此彼此。”公子爵傲慢地横了他一眼,也用鼻孔哼气。
双方人马欢喜迎向主子,前呼后拥,“公子爷。”
鲍子爵与公子策分别上了自家马车,叶芙蓉也钻进去,她一进到马车,旋即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揽进怀里。
“我好想你。”公子爵将她抱得紧到不能再紧,话里尽是思念。
“我也是。”小脸蹭着熟悉的怀抱,忍泪。
他们终于又回到彼此怀中,两人同时逸出满足喟叹,整整十五日相思,无时不刻鞭答着他们的心,差点以为他们就会死在难以慰藉的思念里。
田泉亲驾马车,沉稳驶离。
鲍子策的人马亦然,待主子上了马车,便迫不及待离开,他们谁也不愿让人瞧见主子刚离开大牢的狼狈模样。
两位尊贵的公子爷一走,恭送的卫兵全都松了口气。
马车内的两人紧紧相依俱,须臾不愿松手。
“爵,我有好多话想要和你说。”
鲍子爵爱恋吻吻她的发,低喃,“我也是。”
她撒娇的又蹭了蹭他的胸膛,恨不得钻进他怀里,再也不与他分离。
他又收紧双臂,亲吻了下她的太阳穴,暂时获得抚慰,满足的唇角上扬,“你会不会嫌我臭?”
待在大牢里十五日,虽然狱卒都会备水让他净身,但这样仍是不够,他总觉得身上还带着大牢陈年累积的臭味。
思及身上的臭味会沾染她身上,他便将她推开。
叶芙蓉不满的噘唇,扑回他怀里,“别推开我,我并不觉得你臭。”
“就算我全身是汗,你也不觉得我臭?”
“你哪回练完功,不是全身汗?你每次对我又抱又亲,我可曾嫌弃过?”
他唇角欢喜上扬,“是不曾,所以不管我是香是臭,你都喜欢。”
“我全都喜欢。”她彻底满足他的虚荣。
他笑得合不拢嘴,在粉女敕的颊上连亲好几下,逗出她一串愉悦笑声。
待他觉得亲够了,这才向她抱怨,“这十五天我镇日与面目可憎的老七相对,每不小心瞧他一眼,就想吐一回,这对我是莫大折磨。”
“你们俩在牢里吵得不可开交不是吗?”
他讶异挑眉,“你怎么知道?”
“我来过,就站在外头,听见你们互相羞辱的叫骂声。”这两兄弟吵起来,完全是在比狠比毒。
“可惜我不知道你来过,也无法见到你。”隔着厚墙,隔着卫兵,思念望眼欲穿。
回想起这些日子的煎熬,她的喉头便如堵了石头般难受,“你在牢里时,外头发生了些事。”
“什么事?你和古大夫、小南、小北都没事吧?”他眉心一蹙,急着关切他们的情况。
“我们都很好,娘娘也很好,倒是听说大王近日身子微恙,太医们开的药效用不大,于是大王命我爹进宫,要他开坛。”
闻言,公子爵的眉心锁得更紧,不解道:“父王一向不信卜筮,竟会要你爹开坛。”
“嗯,听说我爹开坛之后,大王的身子好了许多,于是大王对我爹颇为重用。”
“你爹肯定乐不可支,富贵荣华即将接踵而来。”叶宗祝一家子,除去芙蓉外,他们求什么,一目了然。
“他确实很开心,而且蔷薇已进宫服侍大王。”对于家人的利欲薰心,她感到羞惭。
他听了只觉好笑,“叶蔷薇竟然会进宫,想来她会为此耀武扬威。”
“她确实如此。”
“你见到她了?”
“你不在家期间,我曾回去探消息,见着我爹和蔷薇,证实大王现正看重我爹,有不少人登门巴结我爹。”
鲍子爵冷笑嘲讽,“叶宗祝好风光。”
她轻捶了下他的胸膛,“别笑,他可是我爹。”
“他是给你生命的男人,不过你是我的女人,早已和他没瓜葛。”他抓住她的手,在她的指关节印下一吻。
他太清楚她的家人如何待她,猜想她这回到叶家也没多愉快,他也就不费事追问,免得她又想起伤心事。
“你太霸道。”她咕哝着,却也没有不满。
他得意低笑,“你早就知道不是吗?”
小手把玩他的衣襟,哼了哼。
“你就爱这样的我,不是吗?”他轻轻摇着她,要她承认。
叶芙蓉娇媚瞟他一眼,故意不搭腔。
“是不是?”他又摇她,非要她亲口说不可。
她偏要逗他,就是不说。
得不到答案绝不死心的男人不怀好意邪恶一笑,附在她耳畔,“你再不说,本公子就要……”
“就要?”她屏气凝神,充满期待。
“就要呵你痒。”
“什么?”她一愣,期待落空。
手往她怕痒的脖子滑去,搔她痒,“你说不说?说不说?”
怕痒的叶芙蓉受不了,东缩西逃,咯咯娇笑,拼命求饶,“我说我说,别呵我痒。”
鲍子爵的眼里盛满浓浓爱意,将怕痒的小女人困锁在怀由,与她嘻笑玩闹,他心底染上一层忧虑,情势变化太快,他得尽早有对策才行。
逃不了,笑到眼角流泪,双颊绯红的叶芙蓉捧着他的脸,“我爱你,我爱你,就爱这样霸道的你。”
美丽笑靥逐去他的忧虑,他嘟起嘴巴,狂热亲吻心爱的女人,彻底满足这段日子的相思之情。
心焦的古大夫早早就在八公子府等待公子爵归来。
仆役则备好洗澡水让主子沐浴净身。
鲍子爵回府后先是沐浴,待一身清爽才到书房见古大夫和田泉,叶芙蓉候在他身畔,与他寸步不离。
面色凝重的公子爵开门见山就问:“古大夫,你可有听闻关于我父王身子的详细情况?”
“回公子爷,大王的情况非常隐晦,太医院知情的人都小心翼翼不敢多谈,是以下官仅能从旁得知大王近来体力较为不济,偶尔久咳不止,气血似乎也不够充沛,但下官无法亲自为大王号脉,难以确知大王病症。
“马太医所开的药方对大王时而有效,时而又无效,听说和几位太医改了几次方子都是如此,下官着实想不透他们怎还没正确掌握大王的病症。”
迸大夫满脸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鲍子爵沉着脸听古大夫述说他父王病况,宫中太医除了古大夫,其余的他全不相信,马太医他们是真的无法掌控父王的病情?他们真胆大包天到敢欺君?若真是如此,背后到底是谁在唆使?
案王又是真病或假病?会不会这是父王所设下的局,想借此看他们谁有反叛之心,以便顺手除掉。
“大王许是想双管齐下,要求叶宗祝开坛,得知叶蔷薇可以替大王消灾解厄后,便召她进宫服侍。”
鲍子爵朝叶芙蓉丢去戏谑的一眼,怎地叶家不管是谁当家,都只会玩消灾解厄这一招。
叶芙蓉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她已劝过家人,无奈没人愿意听,她也是无计可施。
“眼下大王所服用的汤药,都是叶蔷薇亲自服侍,看来大王对她颇为信任。”
鲍子爵就事论事道:“叶家这么做,要嘛就是迎来最好的结果,从此全家籍由叶宗祝和叶蔷薇扶摇直上,世代显赫;要嘛就是迎来最糟的结果……”
叶芙蓉一听,心倏地往下沉。若是家人能有最好的结果,是皆大欢喜,怕的是得到的是最糟的,她不敢想,偏又不得不想,与王族扯上关系的许多人都死于非命,尤其是后宫嫔妃。
大王的宠爱能撑得了几时?若真能持久,可躲得过后宫争斗?
看出她的忧虑,公子爵伸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我们无法左右旁人的选择,不论是好是坏,他们都得自己承担。”
他是对的,可叶芙蓉心里总是有些难受。
“王城呢?可有不寻常之处?”公子爵转问田泉。
“近来王城出人的贩夫走卒变得更多,二公子的书楼正大兴土木,也有许多工匠出入,属下认为王城看似如常,或许早已波涛汹涌。”田泉忧心匆匆说出他的看法。
鲍子爵颔首,指尖点着桌面,“这么多人同时在王城走动确实不寻常,也许你说的对,王城早已暗潮汹涌,且准备打得咱们措手不及。”
老二可疑,老五也不会干坐着,定会有所准备,至于爱兴风作浪的老七更不能等闲视之,三只豺狼虎视眈眈,加上疑心病甚重的父王,他得想法子全身而退才行。
叶芙蓉紧张的问:“那咱们该如何是好?”
“咱们要做好随时撒出王城的准备。”公子爵心里已有定见,不论局势如何变化,首先要保住他的人。
“咱们要离开王城?”她从没想过会有离开王城的一天。
“甚至可能会离开楠国。”从前他未曾想过会有离开的一天,可时局变化太大,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他所求的从来就不是大位,既然如此,此地若容不下他们,他便找一个能容得下的地方重新开始,对于公子这身分,他并不想紧抓不放。
人生,该舍时,就当断然舍弃。
听他这么说,他们心下都有了底,当留下来面对的唯有死亡,他们自是选择远走他方。
“古大夫,你要开始准备,该收拾的全都收拾好,能不着痕迹运出王城的,就先送到城北十里外我那座宅邨,难以带走的就舍下,让那两只小的也做好准备,别到时哭哭啼啼说不走。”
鲍子爵在城北十里外有一座宅邸,外观古朴,看似商贾屋宅,对外也是如是宣称,事实上是他以防万一,私下里备好的,里头吃的、用的一应俱全,唯有少数亲近的人,才知道那里属于他所有,连三哥生前都不晓得。
“小南和小北很喜欢公子爷,不管公子爷要他们跟随到天涯或是海角,他们都会乐得欣然同意。”
两只小的喜欢他,他心下很高兴,但刻意表现满脸不在乎,“多看着他们点,毕竟我们不知道敌人会出什么招。”
“是,公子爷。”古大夫明白事情严重,不住颔首。
“田泉,你让我们的人马,暗中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特别是好使的兵器,全都要备齐,明日我们以跑马为由,将野放的马匹带回城。”他所要带回的那些马全都善于奔驰,若有必要,可以带他们杀出王城,甚至是冲出楠国,保全性命。
“是,公子爷。”田泉双手抱拳领命。
“记住!一旦有事发生,或是大伙儿被冲散,全都往那座屋宅聚集。”
“是!鲍子爷。”田泉与古大夫齐声回应。
叶芙蓉心下茫然,不知未来将何去何从,可当她的眼对上他坚定的目光,她不再感到不安,只要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怕。
“是,公子爷。”她对他颔首微笑,眸底写满勇气。
鲍子爵目光坚定,环视信任他的人,坚信他们所有人定能挺过所有阴谋诡计。
“陪我到处走走。”
因为公子爵的一句话,他们在月夜下,手牵手走遍府里每一处,经过每一道回廊,看着每一栋花草树木,所有回忆一一涌上脑海,他们到了揽翠亭,想着他每日在庭院练功,而她在亭子里看医书的情景。
他们又十指交扣,踩踏月光,来到灶房。
鲍子爵拉住她想继续前进的脚步,“有点饿,为我做饭。”
“不是才吃饱一个时辰?”
“本公子就是饿了,煮点东西给本公子吃,否则本公子就吃你。”他任性的要她二择一,紧接着邪恶一笑,“咱们头一回分开这么久,其实本公子更想吃你。”
他揽着她的腰,亲热啄吻她的小嘴,让她感受他狂放的热情。
叶芙蓉受他撩拔,娇媚轻吟,小手换着他的胸瞠,唇舌与他追吻嬉闹好一会儿,才气娇喘吁吁的娇喃,“我煮给你吃。”
“也好,先吃你煮的菜,再来吃你。”他轻佻贼笑又吻了她好几下,才恋恋不舍松开她的唇。
他的女人老是为他担心受怕,这样的日子,能不再继续下去,就不该再继续。
“你如此不正经,不怕人家笑话你。”她娇俏横了眼孟浪的男人,拉着他的手一同进到灶房。
“谁敢笑话本公子,本公子就要他脑袋。”他故意逗她。
听到熟悉的威胁,她噗嗤一笑,这男人只消见她心情阴郁,就会想法子逗她开心,要她如何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