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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福妻同行 第十二章 除却心头大患(1)

“皇上,若臣妇能为你解决一件困扰已久的麻烦,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你有办法?”那个困扰像附骨之蛆,杀不死,刮不掉,紧紧贴附,有如恶梦般难缠。

“是的。”要人活很难,教人见祖宗易如反掌。

“好,朕允了你。”反正他没损失。

“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

某一天,进宫探视太后病情的万福和当今圣上悄悄达成了协议。

这日,在万寿宫里,太后正在午睡,她不喜欢吵杂,便将所有宫人屏退,寂静无声她才睡得安宁。

可是她睡到一半时,忽然感觉胸口很重,好似有什么东西压着,她被扰醒了,睁目一看,是一张近在眼前的红脸猴,龇牙咧嘴地似是要咬上她的脸,她惊吓的发岀惨叫声。

可是宫女、太监一入内什么也没瞧见,只有瘫了一边身子的太后指着空无一物的墙面,呜呜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到了夜里,同样的事又发生,这次是抱着西瓜啃的人面猿,在太后的凤榻旁来回走动。太后再度吓得失声尖叫。

没睡好的帝后连忙赶来伺候,十几个太医轮流诊脉,可是太后除了原有的瘫症外,并未再添新疾。

在太后骂骂咧咧的咕哝中,太医开了安神香,皇上又加派了三十名宫人守在太后四周,让她停了大骂“皇上不孝”、“皇上忤逆”的话语,总算睡了场好觉。

可是才平静两天,太后居然大喊有一株形似八岁孩童的大人参在手舞足蹈,甩动头上的人参叶、人参花、红色果子,扭动肥大的参腰、参腿,甚至问她要不要一起跳。

太后这话说得没人相信,大家看她的眼神多了古怪。

因为一座万寿宫上下伺候的宫女、太监有近百多名,却无一人瞧见她口中的巨大人参,根本是子虚乌有。

为了此事太后又气又惊,原本会动的半边身体也瘫了,说话更不流利,口水直淌,脸歪得更严重,头发也全白。

太医又来了,还是检查不出任何病症,只说要静养。

可是怪事一再发生,太后静得下来才有鬼,她口齿不清地让几名心月复上床陪她,她不信有谁敢再来吓她。

平静了两天,她以为事情过去了,胃口也好多了,便让人给她端来一碗燕窝粥,谁知进来的是一头吊着眼睛的大老虎,浑身的皮毛雪白无垢,虎口叼着一只碗,碗里装的是她的燕窝。

老虎将碗往她动不了的手一塞,太后直接吓得晕过去,整整一天没有醒来,大家认为太后弥留了。

殊不知她又清醒了,只是喉咙再也发不出声音,她吓到失声,咿咿呀呀要皇上派更多的人来保护她。

这次皇上未允,只当她亏心事做多了,心中有鬼,得了失心疯,因此让五、六名太医十二个时辰不离的守着。

太后纵使再不甘也没辙,谁教皇上不是她的亲儿,要他尽孝何其难,还是她的晋王好,她好歹撑到晋王登基她才肯死。

命真的很硬的太后怎么也不死,三番两次状似要死去又活了过来,让宫中众人人仰马翻,疲于奔命。

这一天太医在打盹儿,宫女熬着药,宫人轻步的收拾太后排出的秽物。

明明日头当空,却莫名一阵冷风飕飕呼啸而过,忽然间,一头十尺高的大黑熊出现在太后床头,快千斤的重量状似要往她身子一压,她的喉咙便咕噜咕噜几声,吐出白沫,白沫中有血丝,泡泡似的不断冒出口鼻。

突地,她身子一直,两眼往上看,四肢一抖一抖的抽动,流出难闻恶臭的黄尿,湿了床褥。

静静地,无人发觉,太后没了气息。

此时,一道白影凭空出现,躲过了三三两两的宫女、太监,沿着墙角走向偏僻的冷宫,荒凉的冷宫杂草从生,在靠近假山的左侧有个小洞,正好容一名身材娇小的人穿过。

一出冷宫是永巷,白影闪了身,进入一条夹道,顺着夹道往前走有道门,门边有个婆子看守着,白影伸出雪女敕小手塞了一锭十两银子给看守婆子,通往宫外的门便打开了。

再听到吵杂的人声、小贩的吆喝声,白影笑了,快步的走向停在树下的马车,人才靠近就被一股拉力拉上马车。

“啊!疼……”

娇软的嗓音是女子。

“还敢喊疼,你居然大胆到私下和皇上做交易,你以为一旦出了什么事,他会保住你吗?”最是无情帝王家。

“我才不赖他,我赖的是你,你好,我才好,我要我们以后岁静好的过日子,不会有人怀疑你几时要造反。”她很懒,懒得与人周旋,懒人的做法是一劳永逸。

“你、你……是我拖累你了。”这个傻女人,傻得他如何不心疼,这是男人该做的事,却让她冒头了。

白影一掀覆住面容的斗篷,露出一张清灵小脸。“说什么拖累,是我自私,不愿和你一起面对府外那些烦人的事儿,虽然把祸源断了会引来更多的祸事,但是那已经与我们无关了,”不破不立。

“你把天顶破了,接下来的事我来做。”黑瞳倏地一冷,迸射出森寒光芒,丝丝如刃,“你是指晋王……”

温热的唇覆下,封住微凉的樱唇,狂妄而霸气的唇舌占据最柔软的蜜泉,一吸一吮,辗转捻压。

“他活不久了。”赵天朔的目光凌厉。

“你又要杀人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够重了。

“他早该死了。”要不是有人护着,早死上千次。

“他死了,你就解月兑了。”外面的天地很大,一座小小的京城关不住翱翔天际的巨鹰。“太后真死了吗?”他以为她可以活上一万年。

万福微微一笑,露出颊上的梨涡,她抱住他的腰,甚为得意。“吓死的。”

“你吓的?”

她一吐小舌,笑得有些狡黠。“装神弄鬼我最在行了,太后根本动不了,只好由我摆布。”

“你是怎么吓她的?”太后那把年纪了,什么场面没见过,岂会被一点小伎俩吓到暴毙?

“不告诉你。”她傲娇的一甩头。

“不告诉我?”赵天朔眉一挑。

万福神情可人的轻哼,“日后你若有负于我,我便用同样的招式对付你,不吓死你也吓个半死。”

她怎会说出自己的小秘密呢!太玄奇了,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她不过用了灵气空间隐身,让里面的活物出空间活动活动,只要不伤及人命就由着它们玩,一个个乐意得很。太后的死不算伤天害理,没有人伤害到她一根寒毛,她的死是自取灭亡。

“我无惧鬼神之说。”他是煞星。

“你的意思是,你会是负心汉、薄情郎?”万福气呼呼的鼓起腮帮子,用一副“你对不起我”的神态瞪着他。

平白多了一顶黑锅的赵天朔哭笑不得,抱着爱妃又亲又吻,用行动证明此情不渝。“不许胡闹,我这辈子就栽在你手中,你的那些神仙酒、出处不明的粮食……嗯哼!我可是一句也没多问。”

百年人参、千年灵芝是随时可得之物吗?运气再好的人也不可能想要就有,而且一口气就能拿出一箩筐,像路边摊贩在卖萝卜、胡瓜似的。

若说他不怀疑是不可能的,太多反常的事无法解释,包括春天的秋枣、夏天的冬橘、秋天的春桃、冬天的寒瓜,她无时无刻都有人惊奇的事发生。

哀着手腕上的血玉镯子,万福面上有些许虚色。“我遇到神仙了嘛,神仙给了我好东西,我怕说了就不灵验了。”

赵天朔对她这番说词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又将怀中的人儿搂紧了些。“我谁也不要,只要你。”

他的话中之意是,不管你有多少说不出口的秘密,我不管、也不问,只要你常伴身侧。

一个很卑微的要求,屈辱了男人的尊严,但他要的不多,也就是一份两情相悦的真心。

“朔哥哥,只要你不负我,这一生我陪你走到底。”难得许出承诺的万福握住他的大手,眼中细细绵绵的勾着情意。

“好。”他柔声一应。

眉目相望情在彼此眼底流动。

蓦地,沉厚的丧钟响起,打断两人的凝望。

“太后终于死了。”赵天朔嘴角一勾。

“是死了。”钟声一起,再无回魂机会。

就算不死,皇上也会弄死她,毕竟太后的死已然发布,不死便是皇上的过失,所以非死不可。

“福儿,谢谢你。”解开捆绑他身躯的束缚。

万福双眸亮。“我可以去找皇上了。”

“还不行。”时机未到。

“还不行?”她没什么心眼,不明白为什么。

“等晋王的死讯传来。”事半功倍。

“嗯!晋王的确是鸡肋似的毒瘤。”每个人都想要他死,却又觉得留着也不错,是个很好用的挡箭牌。

一听她说晋王是鸡肋,甚觉有理的赵天朔忍不住低笑出声。“不要太勉强自己,我不急着到封地。”

“但祖父等不及了。”他老了,还有几年能等待?

一说到老王爷,赵天朔沉默了。

太后一死,宫中就忙起来了,礼部、内务府合办太后的治丧事宜,先帝的陵墓已许久不曾开启,身为元后的太后将葬在先帝身侧,帝后同陵,天地长存。

在七七四十九天水陆大会后,太后在文武百官的护送送入陵寝,断墓石一落,封存了太后的一生。

民间服哀丧一年,不得嫁娶,不得兴乐,科举往后延一年,春闱、秋闱停,帝王守丧一百日代替三年。

“你说什么,朕没听清楚!”胆大包天。

面对皇家威仪,万福硬着头皮无赖到底。“皇上,是你金口应允的,如今你想反悔不成,君无戏言,一国之君岂能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会牙疼。”

本来生着气的皇上听到那句孩子气的“说话不算话会牙疼”,绷着的冷脸一下子笑开了。“不是朕不让义盛离京,而是朕只有他一个同母兄弟,他走了,朕想起母妃时又能向谁说?”

赵义盛是老王爷的名字,荣太妃在七年前过世了,两人的母妃到死也不能封后,这是皇上此生最大的遗憾。

因为太后还在,因此不能封荣太妃为圣母皇太后,荣太妃是妾,太后是妻,妾死仍是妾,不能越过正妻,此乃祖宗规矩,可想而知皇上有多痛恨太后,她活得太久了,挡住荣太妃的升位,死时仍低太后一头。

身为儿子不能为生母争取出好位分,那是儿子的无能。

“高处不胜寒,爬得高总要付出代价,皇上是只有一个同母兄弟,可是却有很多的龙子龙孙,孩子长大了总有自己的顾虑……”万福点到为止,不愿说得太白。

皇上神情一凛。“是大了,都有自个儿的想法,朕想管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儿子多了就吵着要糖吃。”

“所以啊,皇上,是祖父离京的时候到了,若他再待下去,你那些龙子龙孙指不定找上他,带兵打仗的事我不懂,可祖父懂呀,要是一、两个有上进心的来讨教,皇上你说祖父教是不教?”话都说到这分上了,不信你不怕。

千辛万苦登上天子宝座,若干年后才发现,座下的龙位太抢手,而最该防备的不是曾经的对手,而是已长大成人的儿子,甚至是野心勃勃的孙辈,那才是痛心。

“有人找上景王府了?”皇上目光深沉。

万福不做正面回答,“早晚的事,景王府处于风尖浪头上,小有心思的都不会得罪。”

她用了个都字,表示不只一个,景王府的地位超然,要么拉拢,要么铲除,这都是皇上不愿见到的。

“朕再想想……”皇上想使拖延战术,不让景王一家离京,他认为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比较实心,若有万一也能及时安排。

可是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再好也不敌有心人的操弄,他有他的心机,别人有别人的城府,端看谁出手快。

“皇上,报——”

“报上来。”

“晋、晋王死了。”

“什么,晋王死了?”皇上惊得脸色大变。

“是的,晋王死了。”

“怎么会……”

“与人竞赛,骑快马失足坠落,摔断颈椎当场死亡。”连救都没得救,死得干脆俐落。

“他倒是死得及时,倒像是……”皇上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看似无害的万福身上。“景王妃,你说这事和你们景王府有没有关联?”

万福轻轻眨了眨无辜的水眸。“皇上这话说得迷离,我们和晋王府一向没交集,阎王要人命的事,我们虽是身分尊贵却也不是神人,哪能和鬼神打交道,皇上你是天子,可否写封信上告天庭,问清事由,别让晋王叔死得不明不白。”

“你……你倒是个伶牙俐齿的。”皇上气笑了。

“皇上,你偏题了,我们谈的那件事你还没答覆呢!”想顺势规避掉吗?那也要看她同不同意。

她小女儿娇态,皇上想起已和亲多年的顺仪公主,那是他最宠爱的小鲍主,她小时候也是如此。“罢了,朕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义盛想找个养老的地方就去吧,朕不拦他,但有些事咱们得商量商量。”

万福眉开眼笑的。“皇伯公,你真是好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绝无二话,侄孙媳妇最佩服你的大度。”

“见风见舵,这会儿又改口喊起皇伯公了,夫妻果然都是同个德性,你跟那小子一样狡滑。”他看走眼了。

“皇伯公,侄孙媳妇温柔婉约、温顺贤良,你的话就是圣旨,莫敢不从,皇上商量的是留京人选吧,侄孙媳妇斗胆给你几个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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