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寒倚天进屋时,巫离还在和手上的绷带奋战,她用牙齿撕扯着绷带,就像一只小狈正不耐颎地咬着自己的前掌一般。
他来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声问:“你在做什么?”
巫离不理他,这人明知故问,把她的伤口弄得那么痒,居然还装傻问她?
寒倚天眉心拧成了川字,瞧见她的绷芇已经渗岀血来,虽表面冷酷,可是握紧的拳头泄漏岀他的烦躁。
一股怒火又起,他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将之举高,如此一来,她就咬不到了。
巫离痒得一肚子火,又被他阻挠,这怒火全往他身上发。
“放开!”
寒倚天冷冷看着她,抓住她手腕的铁掌无动于衷,令她挣扎不开。
巫离更气了,死命要挣月兑,无奈她现在连一成功力也使不出来,不管是推他、打他、踢他,皆如蚂蚁撼大树,这男人始终稳如泰山,分毫不动。
当萧大夫赶来时,看到的正是这幕怪异的画面——寒倚天正握着一个女人的手腕,而那个女人则咬着他的手臂。
萧大夫恍然大悟,莫怪邓管事在路上叮嘱他,说大公子正在气头上,要他小心应付,原来是这么回事。
萧大夫提着药箱上前,放下药箱,恭敬地拱手见礼。“大公子。
大公子此刻的脸色……嗯,是挺黑的。
寒倚天一放开巫离,巫离便也松开嘴,嘶嘶斯的叫疼。“什么肉,硬得跟石头一样,害我牙酸!”
寒倚天眼角抖了抖。手臂都被她咬岀血了还敢嫌?他火大的命令。“治手伤。”
“是。”萧大夫立即打开药箱,拿出伤药,匆匆来给大公子上药。
寒倚天瞪他一眼,厉声道:“不是我,是她!”
萧大夫一怔,心下惊异。大公子被这女人咬得都皮开肉绽见了血,看似怒极,却要他先给对方治手伤?
萧大夫知道大公子的隐疾,为了医治大公子,他寻找医治方法多年,因此非常了解大公子从不近,今日却头一回见到他为了一个女的,特意把他从京城召来,就为了给她医治?
萧大夫不禁对这女人的身分戚到好奇。在看到她的手脚都包成粽子时,眉头紧拧,嘴里忍不住叨念。
“这是哪位蒙古大夫包札的,居然包成这副德行?”
巫离听了,也生气地附和。“就是,都能当铁锤了。”她醒来时,手脚就变这样了,也不知是谁包的,但肯定这人的眼光有毛病。
萧大夫哼了一声,“铁锤都比这好看。”
一旁的蒙古大夫寒倚天沉着脸,不发一语,只是冷冷瞪了萧大夫一眼。
萧大夫把巫离一手的绷带给拆了,当瞧见她手腕上的伤口时,骂了一句“他女乃女乃的”。
“这是谁干的?竟把手筋都挑了。筋脉最难医治,竟对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下毒手,真是狼心狗肺!”
巫离立即附和。“就是,衣冠禽兽!”
狼心狗肺外加衣冠禽兽的寒倚天脸色更阴沉了,目光冰冷的瞪着她。
萧大夫医术高明,缺点就是太吵,若不是为了治她的伤,寒倚天也不会特意把萧大夫找来。而这个女人,若不是看在她没有杀他之意,还爷他输入真气的分上……
“他女乃女乃的!连脚筋也挑了?下手之人简直心肠歹毒,居然把这么美的一双天足给毁了,脑子有毛病!”
巫离毫不犹豫地大声附和。“就是!”
寒倚天额角青筋暴突,终究忍不住,愤怒地拍桌。“给我闭嘴!”
萧大夫被吼得目瞪口呆,望着大公子的吓人神情,一时惊愕得说不出话,还转头看向巫离。
巫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我做什么,他在说你呢,要你闭嘴。”
寒倚天凌厉的目光射向她,她完全不当一回事,忙着呼呼自己的伤口,想办法。
萧大夫还是头一回见大公子如此失控地发脾气,张嘴想问,但一接收到大公子警告的眼神,便识相地赶紧闭嘴,不敢再多说一句。
萧大夫虽然不敢问,却好奇死了,不知大公子和这女人是何关系?这女人又是哪来的?叫什么名字?什么身分?
萧大夫虽然一大把年纪,但内心依然年轻,活力充沛,把巫离的伤势医治完,出了后院,便立即去找寒五和寒六好好聊一聊。
这两人自幼就跟着大公子,是他的左右臂膀和心月复,肯定知道那女人的来路。
“那女人是奸细,大公子留着她的命,是为了查出小姐的下落,你对她不用客气。”寒六不屑地回答。
“她不是敌人,若是敌人,早关进牢里了。人是骚了点,但是不坏,你好好医治她。”寒五说的时候,语气还颇为关怀。
两人完全相反的说词把萧大夫给弄糊涂了。其实不止他一人,大伙儿都跟他一样迷惑,原本以为巫离这个狐媚的女子被大公子挑断手脚筋后,死是迟早的事,但她却活得好好的。
大公子一面派人继续去查小姐和姓魏的下落,同时又命令厨房给那个巫离三餐照送,给予的吃食是珍贵的药膳,还让她睡在岚姨娘的寝房中,更因婢女翠雅私自打了巫离一个耳光,大公子便一巴掌打歪她的下巴,掉了三颗牙,当天便让管事处置了她,甚至还派人到京城将萧大夫找来,亲自为那女人疗伤。
大伙儿完全不明归大公子这是为哪桩?明明那女人身分可疑、居心不良不是吗?明明那女人与小姐的失踪有关不是吗?
大公子从她屋里怒气冲冲地岀来后,摆明了厌恶她不是吗?怎么事后还命人去库房把百年人参拿出来,让萧大夫炖了给她服用?
大伙儿糊涂了,寒五和寒六更是一头雾水,但是大公子的命令不能违背,有了翠雅的例子在前,府中再无人耽对巫离不敬,甚至还得供着她。
“我要吃猪蹄膀,带着软筋的那种,要炖到入口即化,记得去骨,切成一小块,这样我才好入口。还要红烧鲤鱼、麻辣豆腐、酸菜白肉,再来一壶北方烧刀子,不要酒杯,太小家子气了,给我大碗,喝得才痛快。”
寒六眼角隐隐抽动,憋着怒气。这女人当这里是饭馆吗?吃个饭还要点菜,他是四品带刀侍卫,奉了大公子的命令看守门口,可不是跑堂的店小二。
“就这些了。去吧,叫大厨快点做,做得好有赏。”巫离挥挥手,一副大爷的作派,完全不像个养伤的病人。
寒六深深吸了一口气,沉着脸转身离去,出了屋门,恰巧遇到寒五。
“兄弟,怎么了?”
“你自己看!”他没好气地直接把菜单递过去。
寒五接过菜单一看,不禁拧眉。“麻辣豆腐?烧刀子?她受伤能喝酒吃辣吗?不好吧,会伤身的。”
寒六瞪大眼,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把菜单给寒五看,是要让对方看看这女人有多无耻嚣张,谁知寒五居然关心起她的身子来了?
“这女人就是个狐狸精!你可别被她迷惑了!”
寒五有些心虚,不太好意思地咳了下嗓子,先四处看了看,确定无人,才搭着寒六的肩膀咬耳朵。
“我听萧大夫说了,大公子的身子本来无药可救,现在却有了起色,据说是她把真气输给大公子,压内的毒火,光是这一点,那女人就不太可能是姓魏的同伙。”
寒六听了拧眉。“当真?”
“你也知道萧大夫的医术,大公子能撑到现在,全靠他找来的寒丹续命,否则大公子早在一年半前那次走火入魔中发疯了。”
寒六憋着怒火。照他看,干脆就直接把菜单交给厨房,辣死那个女人算了,但最后这份菜单还是被寒五送到大公子手中。
寒倚天看了菜单一眼,没说什么,直接拿笔在上头改了几个字,便让人送去厨房。
菜是做了来了,猪蹄膀去骨留筋,炖到入口即化,不过红烧鱼改成了清炖鱼汤,麻辣豆腐换成了清蒸豆腐,烧刀子变成了蛋羹,一样都不少,但是除了猪蹄膀,其他都不合巫离胃口。
巫离气得抗议,但是抗议无效,新来的婢女满穗一迳儿低头装作没听到,巫离被逼得没办法,肚子饿总要吃饭,只得咬牙切齿地吞下这些无味的食物。
婢女满完成了任务,事后便向大公子禀报。满穗是邓管事找来职代翠雅的婢女,早被邓管事特别交代过,屋里那个女人得好好的供着,不能得罪,加上有翠雅的例子当借镜,故而行事特别谨慎,向大公子禀报时也说得特别仔细。
寒倚天听说那女人边吃边骂,吞下那些菜就像在吞苍蝇似的难受,但还是全部吃光了,连汤和蛋羹都喝得一滴不剩,嘴角不禁缓缓扬起。
“行了,下去吧,看好她。”
满穗暗暗松了口气,恭敬地福身,退出了书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