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她全身上下都痛!
都是左世平这可恶的家伙害的!
躺在床上的左佳欢,斜瞪着躺在她身边犹在睡梦中的丈夫。
这人虽在京城开了二十多家票号,但平日主事者都是各分号的掌柜,掌柜们都称他“左爷”,鲜少有人知其大名,那为什么她会知道他大爷的名字?
那是因为昨晚某人把她折腾一番后,入睡前,侧躺摆出一副耍酷姿势,捏着她的下巴,告诉她“我叫左世平”。
她记住了,狠狠记住了,这个名字的主人活月兑月兑是一头粗暴的野兽!
罢才她被痛醒,还以为自己又穿越到哪个被往死里打的可怜女人身上,见身边躺着一个男人,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这人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她的唇好痛,不用照镜子也知必定又红又肿,还有她整副身子被折腾了一晚,没有支离破碎算是万幸了!
她这就叫偷鸡不着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本想既已嫁他为妾,早晚都是他的人,何况她还想趁机偷辟邪玉,是以她眼一闭,牙一咬,想着忍忍就过去,趁他衣带未解前,模模他的腰际,察觉他没佩带辟邪玉,想喊“卡”时,为时已晚。
想到他昨晚的粗暴,她气呼呼的别过脸去,她暂时不想看到这个人,连碰都别想再碰她!
“不,不要——”
“不要?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吧!”
听到身旁男人的低喊,她气恼的回瞪他,却见他双目紧闭,她怔愣了下,他醒了吗?似乎还没……仔细再聆听,他又说话了。
“来人,快来人……失火了……娘、娘……你在哪儿……”
这人显然是在说梦话,且还是作恶梦,一场失火的梦……失火?难不成和他的烧伤有关?
“不!我不走,我要找我娘……娘,你在哪里……爹,你快回来救娘……”
左佳欢见他嘴里不成句的慌喊着,头不安的左右摆动,发际不断沁汗,尽避他已是个大男人,还是坏男人、大野兽,但在恶梦中的他,显然是个慌急无助的男孩……此刻他的模样,看了令人着实不忍。
“左爷……”她轻推他一下,试圆叫醒他,但他陷在恶梦中无法自拔,对她的呼唤无动于衷。
“左世平。”她再度唤他,看着他额头全是汗,她忍不住伸手帮他擦汗。
“爹,你快回来救娘……”
见他犹被恶梦束缚,无法挣月兑,她的眉心陡地蹙起。
是怎样的一场火,令他这么痛苦,那场火不只烧灼他的皮肉,还烧伤他的心。
不过他也真是的,连睡觉都戴着面具,不会不舒服吗?
“娘、娘……”他的手突然高举,她反射性的握住,她这么一握,他原本躁动不安的身体竟瞬间安定下来,渐渐的也不再说梦话,申吟了一声后,慢慢沉静下来。
他跳出恶梦了!见他安稳平静的睡着,她由衷的替他松了一口气。
将他的手轻轻放下,瞥见他发际又冒了一堆汗,她伸手帮他擦拭,担心汗水流入面具里,闷着会不舒服,她下意识的想拿掉面具,他却突然惊醒,狠抓住她的手。
“你想做什么?!”
“我……放开!”许是他刚才作恶梦元气大伤,又是刚醒来,她一甩就甩掉他的手。“好心被当驴肝肺!”
但甩得用力,她自己也吃痛,方才只顾着他,全然忘记自己浑身酸痛,这会他醒了,不用操心他,一身的痛意升起。 她痛吟了声,缓缓躺下。
“以后,不许擅自碰我的面具。”他警告着。
“你以为我喜欢碰你,要不是见你流汗想帮你擦汗,我干么吃饱没事去拿你的面具。”她别过脸去。
目光落在她身上,左世平的眼神变得复杂,向来戒备着旁人的自己,处在她身边时竟一再松懈心防,以往他躺在其他女人身边时,从不沉睡,也不可能让自己陷入恶梦慌喊,因为那极可能会让他曝露身分。
可方才他却作了那场恶梦,以往他总能靠着警戒心和意志力,迅速从恶梦中醒来,但刚才他竟深陷其中,他想在梦中找寻他娘亲的踪影,还希冀自己能将娘亲从火海中救出……
他能如此放任自己进入梦中,只有独睡时,否则就是身边的人能让他无比信任。
他信任她?不,遑论她是冯家人,他和她真正相处也不过才一日,何来信任可言,那他为何——
脑里突然闪过一抹灵光,对,她失忆了,她不记得有关他家的事,就算他拿掉面具,让她看到他的真面目,她也不知他是谁,是因为这样他才放心吧。
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门外的人唤道:“大爷,我是东亥,今日要上冯家迎亲……”
“我身子不适,不宜出门,你派个下人代替我去迎亲。”
门外的人似愣了下,迟了一会才回应,“是。”
听到脚步声远去后,左佳欢忍不住嗤声道:“大爷,你哪有身子不适,你身子可好了,壮得像头牛呢。”她还不知道他的用意吗,无非就是想让冯玉环难堪。
“我壮得像头牛?”他看向她,嘴角斜扬。
“呃,当我没说。”意识到自己说那话,似有变相称赞他昨晚做的某件事之意,羞得登时拉高棉被遮脸。
她的举动,令他嘴角笑纹加深,但发现自己笑了,他心头陡地一突,三年来,他没有一回是真心的笑,但自从遇到她,他常不自觉微笑,这样不对。
敛起笑容,他没忘记她是冯家人,虽然她是无辜者,但她到底是温氏派来的,他多少得防着她一点。
可纵使他这么告诫自己,纵使该下床去做该做的事,但看着她微红的颈项,他却又不由自主的躺下,钻入棉被里抱着她。
“别碰我!”她身子瑟缩了下。“我、我身子不适。”
他愣了下,低笑,知道昨晚那番折腾,苦了柔弱的她,便没有强硬做想做的事,他只是抱着她阖眼补眠。
“大爷,你、你怎么又来了?”正要用晚饭的左佳欢,见今日当新郎官的左世平又进来她房内,她讶异的问。
今日是他娶妻的大日子,一早他以身子不适推托,没去迎亲,听说连迎亲队伍也省了,新娘子静悄悄的进门,锣鼓声也没,和她昨日上花轿热闹非凡的情景,天差地别。
包绝的是,连宴客都没,他今日的“早午餐”,还是和她在房里一起吃的,因为他抱着她,两人一起睡到中午才醒来。
她想,他若真是要让冯玉环难堪,那可是成功了,这会,冯玉环肯定气疯了。
“我来吃晚饭的。”他落坐的同时,下人像早被吩咐过,立即端着碗筷进来。
正要夹菜的左佳欢,筷子停在半空中,愣看着他,“可今晚不是大爷你和玉环的……洞房花烛夜?”
她以为他一整日给冯玉环的难堪也够了,他毕竟花了一万两娶了冯玉环当正室,而且冯玉环也是如花似玉的美人,不去和她一起度洞房花烛夜,不是太吃亏了。
左世平斜看了她一眼,“我已经告诉过你我的名字,日后,你喊我的名字便成。”
她愣了下,旋即恍悟。她猜,他可能想把她塑造成狐媚的姨娘,让她嗲声嗲气亲昵的喊他的名,好把冯玉环呕死。 其实不需要这招,光他昨日风光迎她进门,加上今日该迎亲时,他又窝在她床上,这会还在她房里用餐……就已经够了,用上这招,只是会让她倒霉,即便冯玉环一万个不愿意嫁他,仍会把令她丢脸的帐全都算在她头上,这下梁子可结大了,冯玉环呕死前,肯定会先让人把她往死里打。
偏偏她也不能拒绝。
“世平,来,多吃点。”她殷勤的帮他夹菜,在取得辟邪玉前,他想让她干么,她就乖如绵羊顺他意。
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他腰间,她微蹙眉,怪了,今天他还是没佩带辟邪玉。
她想,去冯家提亲那日他有佩带,因为那是传媳玉坠,提亲日佩带,也算理所当然,那么今日是他娶妻日,更应该会戴上,本以为他中午在她这儿用餐完毕,会回他房里去拿辟邪玉戴上,可这会也没瞧见。
“你在想什么?”
“噢,没有,我只是想你在我这儿用餐,那玉环她……”
他夹菜入她碗里,“吃,别想其他事。”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心头暧了下。
这人个性冷沉,某些时候行为有些粗暴,以他这种性情来论,除非是打从心里乐意,否则就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做夹菜这种事。
就算他想利用她给冯玉环难堪,也不用真心对她好。
她心中突有愧,她帮他夹菜,是怀有一点小目的,可他对她……
“我在你这儿用餐,和在她那里有什么差别?”他冷不防的说。
“当然有差,我是妾,她是正室,再说,今日是你们大喜之日,你……”
他打断她的话,径自下定论,“冯老夫人让你和冯玉环一同嫁我,不就是想确保我能看在你们姊妹的分上,不间断的资助冯家,所以不管我在你这儿,还是在她那儿,并无差别不是吗?”
“呃……”她顿了下,原来他早猜到温氏的用意,是说他这么精明的人,会猜到也不令人讶异就是。“其实女乃女乃是希望我们姊妹俩,齐心尽力的伺候你。”她说着场面话。
他要这么认为最好,如此一来,他就不会再疑心她嫁他为妾的真正目的。
但既然他开门见山点出她是温氏安排的棋子,那她也不客气,直言反问:“不过,世平,你是不是和冯家有什么恩怨,我觉得你说要娶玉环,好像是……”
他突然斜瞪她,她佯装吓到不敢再说下去。
“好像是什么?”他冷问。
“好像是……我也说不上来。”她装糊涂,“就感觉你和一般欢喜成亲的新郎官不人一样,这不,你今日也没去迎亲,晚饭你也跑来我房里吃……”
他冷沉打断她的话,“不只这样。”
“蛤?”
“今晚,我还要睡在你房里。”他又夹菜放入她的碗中,淡然道。
“什么?!”她这下真的被吓到惊呼。
“你不是说,老夫人希望你们姊妹俩,齐心尽力的伺候我?”他凉凉的道,内心窃笑着。
“是,是这样没错。”她暗咬牙,气自己没事说什么场面话,害到自己。这人也真是,娶了一堆妻妾,就该雨露均沾,何苦只折腾她!
“我吃饱了。”他放下空碗,冷不防抛出令她心惊胆跳的话语,“我们休息吧。”
“不,你看,我碗里还有饭,我还没吃饱。”她慌忙夹菜,干笑着,“世平,你忙了一天,应该很累了,你先休息吧,不用等我。”
“没关系,我等你。”他淡淡的道,突然觉得逗她挺有趣的。
“不、不用客气,我、我可能会吃很久。”她夹了一块肉,放在口中咀嚼老半天,死也不肯吞下。
“我去书房,晚点再过来。”说出这话,他陡然一怔,这三年来,他身旁没有太多亲近的人,无论是下属或是歌妓,除了大事外,这种琐碎小事他绝不会特别交代,可现下他却极其自然的对她月兑口而出。还有,他其实是想让她吃得自在些,才会找借口说要去书房。
凝望她,他的眼神添了一抹疑惑。
这些年来,他内心充满仇恨,恨意高涨时,任何人在他眼中都是该死的人,别说体谅,要他对旁人释出一丁点善意都是不可能的事,可面对她……他竟变得宽容和善?
“噢,好,你忙、你忙,不用在意我。”肉还含在嘴里,她含糊道。
见她这副傻气模样,他的眼神变得温和,转身离开时,嘴角还微微上扬着。
确定他走远了,左佳欢马上把嘴里的肉吐出,这肉被她咀嚼老半天,柴得吞不下,有些碎肉还落到喉间差点把她噎死。
咳了半晌,喝了茶顺顺气,想到等会他还会过来,她不禁苦着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