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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妻来福 第十五章 厘清真相(1)

“堂下何人?”

“小的是疏郢城府衙的仵作蔡三郎。”仵作跪得直挺挺的,无视王正清射来的目光。他早就看不惯王正清的所作所为,既然冯珏说只要他照实说就能严办王正清,他自然是挺身而出。

“当时是由你相验了文大当家的尸体?”

“正是。”

“死因为何?”

“文大当家的尸体上出现了异常的红点,所以小的以银针直入血脉相验,确定是毒无误,再见其人死时的面貌偏红润,故而推算是附子毒。”

王正清撇唇冷哼了声。“金大人,此名仵作早已离开府衙多时,如今突然出现在尽天府的府衙上,实在是教人不得不联想他是遭人利用了。”

“大人,小的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小的必定不得好死!”蔡三郎气得满脸涨红,指天立誓。

“这种誓言岂能做为证词?”王正清凉凉地看着金柄权。

得了,这么一丁点小把戏就想弄死他,他要连点脑袋都没有,当年是怎么成为疏郢城知府的,

金柄权摩挲着下巴的胡须,明知王正清说的有理,可他心里就是不舒坦,思索了下,随即问:“蒙御医,本府依稀听人说过,人要是食毒一段时间之后就连骨头都会因而发黑,不知道是真是假?”

被点名的蒙御医不假思索地道:“确实如此,文大当家之死若是怕仵作验尸有误,可以重启棺椁取其骨相验便成。”虽然他不是仵作,但要知道他以往是在宫里当差的,这么点小事在宫中早就见怪不怪了,压根不稀奇。

“既是如此,来人啊,带着本府衙的仵作前往疏郢城,开棺验尸!”

衙役应声而去。

文又闲随即道:“验,确实是该开验!草民早就知道家兄是死于中毒,但因为家嫂还带了个孩子,不忍对她赶尽杀绝,所以才央求王大人别审理此案,可如今我已得知家嫂与冯珏私通又谋财害命,这口气我吞不下去。”

冯珏睨向他,哼笑了声,余光瞥见冯玉正面朝自己笑吟吟的,一副看热闹的趣儿,教他微恼的瞪去。

“文又闲,将话说清。”金柄权怒道。

“大人,家兄的身子骨一直不佳,后来是亲家将家嫂送进家门冲喜,许是冲喜真有效,家兄的身子骨愈来愈健壮,后来也能出门经商,打理生意,可是无端端地年初却病倒了,甚至一病不起……这期间一直是家嫂照料着家兄,不管是三顿膳食还是汤药全都是经她的手,家兄之死与她月兑不了干系。”

冯珏看向跪在身侧的方静予,瞧她气得直打颤。

“方氏,你做何解释?”金柄权沉声质问。

方静予吸了口气,回道:“大人,文二爷所言并非属实,民妇在当年失去记忆之后,与冯二爷相许,而后恢复记忆回到文家,大爷待民妇如往昔,甚至执意迎娶民妇,如此大度之人,民妇怎可能对其下毒手?再者,民妇又要上哪去买附子毒,又为何民妇与小犬身上都中有附子毒?”

“说不准是你在下药时,不慎沾到所致!”文又闲吼道。

蒙御医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插嘴,“金大人,文二爷此言差矣,附子毒并不会沾到身上致毒,再者,附子是药亦是毒,虽然在药村行就买得到,但是有管制的,买卖必得签名以示身分,这点冯二爷该是清楚才是。”

金柄权瞧向冯珏。

“确实如蒙御医所说,冯家也经营了药材行,要査清附子毒的买卖去向压根不难,而在下尚在疏郢城时,也查清了这一点,还请大人传疏郢城药村行的辜老板和文家丫鬟芝兰上堂。”

文又闲一听到芝兰这个名字,哪怕被板子打得已起不了身,还是用力地撑起了上身,回头望去,果真瞧见跟在一名男子身后的姑娘确实是芝兰。

“奴家是文家丫鬟芝兰。”芝兰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腿软,直接跪了下来。

“芝兰,将你所知所闻告大人,由大人为你作主。”冯珏沉声安抚。

芝兰咽了咽口水。“奴家是夫人的贴身丫鬟,被二爷逼迫对大爷下毒,甚至在前些日子夫人回府之后,二爷还要奴家对大人和少爷下毒……奴家身为家生子,唯恐二爷对爹娘不利,只能听令行事。”

方静予冷冷地看着她,压根不信她是被胁迫的,她要是真被胁迫,大可告知她一声,大爷难道就不能为她主持公道吗?

“你胡说八道!”文又闲目眦尽裂地吼道。

“肃静!”

两旁衙役重击杀威棒,吓得文又闲瑟缩了起来,就怕那板子又打在身上。

“芝兰,你要再说分明!”

芝兰吓得快要六神无主,只能将文又闲何时将药给她,她又是如何添在膳食里头说得详实。

金柄权问完,随即又道:“文又闲,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大人,此事并非如此单纯,在下查过药材行之后,发现了多处可疑,这都多亏了辜老板。”冯珏指向跪在芝兰前头的辜老板。

金柄权问清了来者身分之后,直接道:“那么又是何人一再跟你买附子毒?”示意他瞧瞧堂上的人。

“回大人的话,那人并不在堂上。”辜老板据实回答。

“那么那人的姓氏为何?”

“那人签的是文又闲。”

文又闲瞪大眼。“我听你在放狗屁,我何时买了附子毒!”

可恶,王正清竟然想将事撇得一干二净,当初他不知道如何下手,还是王正清提点他使毒,甚至还答允会帮他办得妥贴,却是让人买毒时签他的名!

奔老板吓了一跳。“你……我说的是文又闲,关你什么事?”

金柄权不禁看向冯珏,便见冯旺不慌不忙地道:“辜老板,要是再见那个人,你必定认得出来,对不?”见辜老板点了点头后,他弹了弹指,由尔刚亲自押了个人进堂。

王正清见状,黑眸紧缩了下,目光在那人身上。

“辜老板,你仔细瞧瞧,是不是这个人?”冯珏问。

“是了,就是他。”那人是个哑巴。

“此人是……”金柄权问。

“大人,这得要问王大人了。”

王正清神色一凛,斥道:“放肆,冯二爷这是含沙射影,想陷本官于不义,本官根本就不识得这个人。”该死,怎会连这人也被搜了出来!他原以为这事是天衣无缝,哪怕他日文二反悔想反一口,他也有了万全准备。

那人闻言,不断地发出嗯嗯啊啊的喊声,像是在控诉王正清的无情。

全柄权立刻让衙役准备纸笔,便见那人快笔写着——

王大人要我买附子毒,让我签下文又闲。

“辜老板,将签册取出吧。”冯珏说道。

奔老板将签册从怀里取出,衙役将签册和那人所写一并呈上。

看那字迹一模一样,金柄权似笑非笑地瞅着王正清,问:“不知道王大人做何解释?”

“金大人,这分明就是栽赃嫁祸,更何况,今儿个是为了审冯珏与文大夫人私通谋财害命,哪怕文大当家之死与文大夫人无关,但冯珏使计诓骗文二谋夺家产,又与文大夫人有奸情,这是铁证如山,不容他转移话题月兑罪!”

冯珏懒懒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在下已多年不曾踏进疏郢城,而在下会在事隔多年后重回疏郢城,乃是因为文大当家写了封信托交给我大哥。”

金柄权让衙役将信取上前,他一眼看尽,轻点了点头,扬开让底下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方静予轻捂着嘴,不敢相信大爷临终前竟是替她安排去处……他知道她一直无法将冯珏忘怀。

“那字迹才不是我大哥的,大人!”文又闲仍在做垂死挣扎,不甘心告御状却是逼死自己。

“大人,我能作证那字迹是文大当家的字迹,我府上还有与文大当家签契的契本,可以差人马上回府取来。”冯玉在一旁凉凉发声。“在下一直和文大当家有生意往来,所以当初文大当家才会把信托给我,说来也是我不好,是我给得迟,才会让憾事发生。”

他要是早知道一封信会左右一条生命,他不会那般草率行事。

“既有文大当家的书信为证,又岂有私通说法?至于诓骗而谋夺家产……文又闲提不出证据,又要如何证明冯珏诓骗?身为皇商的他家财万贯,又岂看得上文家家产?”金柄权话说至此,已开始准备判刑。

王正清正忖着要如何逃这一局,又听文又闲喊道——

“大人,你不能认定冯家家产万贯就不会骗他人,他甚至还派人追杀我欲置我于死地,大人明察啊!”

“啊,文二爷不说这事,我也差点给忘了。”冯珏煞有其事地弹了弹指,让尔刚再押人进来。“大人,话说那日,我在疏郢城府衙对王大人说,我已查清文大当家死因,且要将行凶之人绳之以法,结果呢,我的随从就在路上撞见有人对文二爷行凶,当时我的随从力搏恶人逮住一人。”

他指向刚押进之人,所有人的目光望去。

王正清狠吸了口气,正欲思索对策时,那人已经喊道——“大人,救我!”

“王大人,这是……”金柄权眸光锐利地看向王正清。

“不关本官的事,金大人,这事一见就知道是冯珏恶意栽赃本官,本官根本就不识得这人。”

“欸,大人,我还说这人是谁呢,你怎么急着说我要栽赃你,莫不是你早就知道他是什么人,又做了什么事?”冯珏佯讶道。

王正清怒眼瞪去。

文又闲跟着喊道:“大人,这人是疏郢城府衙的衙役班头!王正清,你好狠的心,原来打一开始你就打算杀人灭口,你以为杀了我,你干的事就没人知道?大人,附子毒是王大人差人交给我的,是他怂恿我毒杀我大哥的!”

既然他已经活不了了,拖个垫背的他也痛快!

“文又闲,本官好心帮你,你竟然反咬官一口?”

文又闲不理睬他,迳自又道:“大人,王大人在疏郢城一带收贿无数,要是不给银两,他是不审案的!”

“你——”

“来人,将王知府拿下!”

“放肆,本官是皇上授封的正三品知府,在尚未厘清罪状之前,任何人都不能押下本官!”

“喔?那么朕能否押下你?”一把清润的嗓音在通道响起,站在冯玉身旁的汤荣已经快步回头作揖,金柄权也赶忙迎上前。

方静予不敢抬眼,但听那嗓音有些耳熟,她攒着眉回想,身旁的冯珏却趁机抚着她眉头的皱摺,教她不禁瞋他一眼,恼他在衙堂上也没个规矩。

“王正清,亏朕还等着你立功,好将你召回京,你却让朕失望了。”蔺少渊清俊的面庞噙着笑意,眸底却是冰冷一片。“是谁准你擅离职守的?”

“皇上,下官是遭人污蔑,事实上下官是为了要揭发冯珏才特地回京的。”

“喔?说来听听。”蔺少渊走到他的面前,也不让他起身,就让他跪着说话。

“下官查到了当年皇庄方姓庄头灭门血案的主嫌了。”

王正清话一出口,方静予不禁抬起头,瞧见了当今圣上龙顔,不禁愣住。他不是那天在她铺子里吃莱菔饼的爷儿吗?

“是谁?”

“正是冯家人。”

冯珏和冯玉一同看向王正清。

“下官带了个人证过来。”王正清拉着身后做衙役打扮的薛管事。

薛管事还在错愕之中,搞不懂为何王大人和二爷竟变成狗咬狗,如今就连王大人好像也遭罪了。

“薛管事,赶紧说吧,在圣驾面前不吐实,可是要受罚的。”王正清低声警告。

薛管事咽了咽口水,颤着声道:“草民原本是皇庄里的庄户,一日听闻方管事提及冯家人想礼聘他遭拒,恐生出歹心,正想方设法将儿女们送去他处安置,岂料才送出大姑娘,方管事一家人就连夜失踪了,那晩,有其他庄户亲眼目睹是冯家人押走方管事一家子,大伙畏惧冯家势力,无人敢提此事,可这事在几个庄户之间早已是秘而不宣的事了。”

方静予几乎垮了肩头,双眼却还是直瞅着有些失神的冯珏。她最怕的事终究是发生了,如果可以,她压根不想揭开这件事。

照理,她该为爹娘讨公道,可那事不是冯珏做的,不该在冯珏成为家主,成为皇商之后找他追讨,如此对他不公平!

“所以你的意思是,是冯刚所为?”蔺少渊沉声问,目光看向冯珏。

“该是如此。”薛管事胡乱点着头。

“不对!”方静予蓦地出声反驳。“薛管事说的不是真的!”

“文大夫人知道真相?”蔺少渊看着她,这才突然觉得熟悉起来。他曾经去过多次皇庄,见过方管事也见过她,难怪她的莱菔饼满是他记忆中的味道。

“是……虽然是冯家人所为,但不是冯刚,那时大爷从中调查,是前皇商的庶兄冯钊。”方静予说着,边觑着冯珏的反应,却见他神色依旧。“皇上如果不信,丰水庄里的李魁也是知情的,他也可以作证。”

“那么现在朕知道了,由朕给你讨个公道。”

“咦?”

“方家曾是朕最倚重的农户管事,当年血案未能查清一直是朕心中的憾恨,如今真相大自,却也意外扯出大宅内的丑闻……”蔺少渊轻声低喃,顿了下,道:“金柄权。”

“臣在。”

“方才在堂上审案,凡曾欺负方家孤女者,一律斩立决。”

金柄权忖了下,问:“也包括王大人?”

蔺少渊望向王正清。“王正清伙同文又闲谋夺文家家产,甚至赶走方氏,乃至于她回府后还让丫鬟毒害她及幼子……相关联者,一律斩立决!”

闻言,王正清整个人无力的身子往一旁歪斜,急忙求饶道:“皇上,下官是为了揭发冯家恶事才回京,下官……”

“你以为能够将功赎罪?”蔺少渊忍不住低笑了声。“你的功是抵不过你的过,至于冯家……”他看向冯珏,再看向冯玉,“冯玉听令。”

“草民在。”

“从此刻开始,由你接任皇商。”

方静予倒抽了口气,看向依旧无动于衷的冯珏,作梦也想不到他最害怕的事,竟是以这种方式因她而起。

“皇上,灭了方家人的是冯珏的堂伯,与冯珏无关。”冯玉立即为他求情。

“朕知道,只是朕认为换个人也不错。”话落,他朝方静予招了招手。“方氏,暂且跟朕一道走吧,朕还想尝尝你的手艺。”

方静予想推辞,可他是皇上,再者要是跟他走,也许还能帮上冯珏一点忙。

“二爷,我先随皇上离开,一会儿你要来接我。”她说着,却等不到他的回应,眼见皇上要离开了,她赶忙追上。

冯玉脚步动了下,回头见冯珏动也不动地跪在地上,本想要拖着他一道走,偏偏还是得等金柄权宣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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