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姑,你真这样想?觉得他,他对我很上心?”左胜琪知道丽姑是如亲人般地爱着自己,也不打算跟她害羞了。
“那是自然,那位姑娘一看就是世子爷院内的左右手,都给小姐派来了,还要去布置新的宅子呢。”丽姑拍拍她的手背,“小姐,既然那姑娘把半年的租金都带来了,合计也快六百两,不如请个医娘过来住着,把身体调养调养,六女乃女乃那毒也不知道多凶恶,先调养总是好的,可别耽误了生养。”
虽然脑内乱得很厉害,但突然听到“生养”,还是炸红了脸。
天啊,古代人到底是含蓄还是开放,都才见几次面而已,就讲到生养了……而且重点是对方看似有表示,但其实什么也没说啊,万一到时候是一场美丽的误会呢?不过往好的方面想,不会比赏花宴更丢脸了,她在梦中看过那一幕,真不知道该同情原主的笨,还是贺行之的无辜——如果这样就能攀上豪门当太太女乃女乃,那还用得着媒婆讲亲吗,大家看准想嫁谁扑上就是,原因也简单,你抱了我,得娶我。
“这银子来得真是时候,大太太给的月银可不够请医娘跟买补药,我明日就出发回京城,找个靠得住的医娘来这里住,把该买的补药都买一买。”
“丽姑你别急,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等八字有一撇再来准备就来不及了,女孩子总是要嫁人才好,身子养起来,孩子才生得出来。”
后来,就像在消除左胜琪的疑虑似的,贺行之隔三差五便送东西过来。
吃的,玩的,都不是很贵重,但她却很喜欢——搂着每天都在长大的喵喵,毫不厌烦的看着那些小事物,心想没有网路也没关系啊,有人肉快递。
虽然想多了很自恋,但如果这样还不明白,那就是笨。
不喜欢一个人,不会三天两头送东西,现代是,古代也是。
这种“远距离恋爱”进入夏末时,有天下午,她隐隐听得外间有声音,原以为是快递又来,却没想到菊芳急急忙忙奔进,“小姐,是将军府来人。”
闻言,她连忙把猫放下,理理衣服,这便出去。
来人是康氏身边的姜嬷嬷,只说田氏病危,让她回去见见。
左胜琪一点都不想见,都下毒了有啥好见,但情况又不允许她说不,只能让兰秀简单收拾几件衣服,匆匆上了马车。
车子一路疾行,颠得她难受,原以为晚上可以在驿站休息,没想到姜嬷嬷说不用,让她晚上睡在车子上,这样明天一早就可以入将军府,听得她简直无言,但也没办法,只好照办。
整晚都不知道被颠醒几次,坐着的兰秀更是一脸口吐白沫的痛苦样子。
一路辛苦,总算在隔天上午进了将军府。
下了马车,正要往仰熙院的方向去,姜嬷嬷却要她先去齐心院拜见大将军跟康氏,左胜琪真有种翻白眼的冲动,怎么这么多繁文缛节啊,说田氏病危要她连夜回来,都“病危”了还得先去拜见祖父祖母。
不过无奈之下,她还是去了。
一进院子就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气氛,这明明是康氏的院子,但左兴在,徐氏在,左云儿也在,看着她的眼光像要喷火。
懒得理,左胜琪向前,便朝居中而坐的两老跪下,“孙女胜琪给祖父祖母请安。”
静默。
没人叫她起来,所以她得继续跪着。
康氏的声音不冷不热,“知道为什么把你从庄子叫回来吗?”
“姜嬷嬷说,是母亲生病。”
“你母亲身体最近不太好是真的,不过让你回来,主要是问问你还要脸不要!”康氏一下子就把原因甩出来,“都放到庄子上了还能继续勾搭重馨世子,若不是有人跟我说,我还真想不出你胆子这样大,脸皮这样厚。”
原来如此,不是田氏病重,是怕她不愿意回来,也是,毕竟都在那种地方了,谁也没办法勉强她。
脑袋里一边想着到底谁告密,她一边回答,“回禀祖母,不管是何人所说,都是为了讨赏,祖母可别被贪心的下人给骗了。”
“你的意思是你没主动勾搭世子?”
“绝对没有。”是世子主动勾搭她。
“没有让世子到庄子上去住,没有入京跟世子密会,数日未归,还与世子书信往来?”
有有有,通通有,但傻子才在这种时候说实话,现在四面楚歌,自然是保命为上。
左胜琪双眼直视康氏,不骄不躁地慢慢说:“自然是没有,孙女到庄子上后,可从没出离庄子太远,最远也只是到后山去赏赏花而已,让世子到庄子上住,或是入京什么的,实在荒谬。
“庄子又不是只有孙女带去的丫头,就算孙女不要脸面真做出这事情,庄子上十几人都看到了,怎么可能现在才传入京城,管家可是每个月都会去庄子发钱银的,难道没人想要跟管家说一说?”
看到康氏脸色稍善,她更有底气的加码,“至于入京与世子密会更是离谱,庄子距离京城两日路程,孙女又没马车,如何入京?
“前些日子大雨不断,难不成那人的意思是我冒雨走了十日?祖母您想,今年春雷响,春雨倾盆,夏雨更是绵延,别说十天,就算只走一天都会生病,孙女病后还在调养,实在不可能有力气在雨中行走那样远的路,祖母明鉴,这构陷得也太厉害了,唉。”
虽然通篇睁眼说瞎话,但最后一声叹息却是真的,庄子上才几人,居然有人告密,太不可思议了。
她还以为那些人都很老实,现在看来,老实的只有她,居然没看出其中有报马仔,啧。
“最近庄子上有两人缺钱,一个是吕大娘,她的弟弟在梅字驿站当大厨,可梅字驿站前几个月却给烧了,这几个月都靠跟着吕大娘要钱过活,另一个是守门的牛婆子,她孙子前些日子上山被野兽咬伤,为了救这孩子,家中金银尽去,这两人都曾跟孙女支过月银,但孙女手头紧,没能帮忙,若有人想拿好处又能顺便陷害我,大抵也就是这两人了。”
康氏不语,事实上,来告状的正是吕大娘,趁着半年一次入京跟她报告的机会,说得活灵活现,还不巧被云儿给听到,当下大哭说要把这贱人叫回来好好管一管,说世子爷是她的,不准人抢走。她实在拗不过,只好让人去传话。
现在想来,自己大概是近日心烦,所以一时没细想,别的不说,如果真有那些事情,怎么可能等到现在才传入耳中,当初打发她去那庄子,就是因为四处无人烟,她没马车,又要如何入京?
“若祖母没有其他交代,孙女这就回仰熙院见见母亲。”
“慢着。”左云儿气急败坏的尖叫,“你说你没勾搭世子,你有什么证据?”
左胜琪差点笑出来,但还是得强忍,“九妹若觉得我行为不端,应该是九妹拿出人证物证说明我有罪,而不是要我证明清白,祖母,根据大黎律法理当如此,不知道孙女有没有说错?”
康氏已经被她说服,正觉得自己蠢,没想到左云儿却在这时候又闹起来。
“祖母,她分明在狡辩,若不是她纠缠世子,侯府怎么不再谈亲事了,贺老太太都说一定要娶左家的女儿,家里现在只有我一个嫡女,但偏偏,偏偏贺家又不提了。”想到委屈处,左云儿眼圈一红。
自己是女孩子家,总不可能要左家去提吧,这样就算能成,过门也会被笑死,又见左胜琪下放到庄子上,不但没憔悴,还显得更精神,脸颊圆润,皮肤白晰,显然过得很好,而自己却因为亲事闹心,总觉得最近难看许多,“祖母,她既然说跟世子爷没纠缠,那好,七王妃最近在给王爷找新人,不如把她送去吧,如果只是妾室,王妃应该不会计较她之前的丑事。”
混蛋左云儿,自己单身关她什么事情,居然要她嫁给七王爷当侍妾,虽然不知道七王爷会不会对她好,但王妃肯定对她很不好。
要跟其他女人共事一夫已经很可怜了,更可怜的是还不能当大老婆。
一想,她狂咳了起来,身子本就还没完全恢复,这下知道一步错就余生全毁,咳得更是真切又厉害,“祖母,咳……孙女……咳咳咳,孙女真是……”
咳成这样还把我送入七王府?就算她什么都没说,七王府也会怀疑她有肺痨,到时结亲不成反而变结仇。
“你就装吧。”康氏冷冷的说:“到时候把你那群忠心的仆人再带回仰熙院,跟你母亲,弟弟一块在这,我看你咳嗽好不好。”
“孙女病重,绝非假装,祖母也是知道的,我相信这宅子的任何事情都瞒不过祖母,胜琪的病,真没好得这样快。”
左云儿哼了一声,“你啊——”
“够了。”一直没怎么讲话的左承恩开口了。
因为他太少说话,以致于左胜琪一时无法想起这到底是谁的声音。
“胜琪,抬起头来祖父看看你。”
“是。”她抬起头,看看这个多年来冷血又无情的祖父。她一直觉得很奇怪,这明明是他的家,他的妻子儿女,但他为什么这样冷淡,好像都跟自己无关一样。
“好了,她以前闹的事也惩罚过了,你是她的祖母,好歹给她张罗个正经婚事,不要只想着拿她去换好处,我是一品将军,还没落魄到要用孙女换富贵。”
“夫君,可是……”
“可是什么,你若不愿帮她费心,就让她自行婚配,让你亲孙女嫁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你舍得?”
一家之主都发怒了,康氏再跋扈也不敢再争论,只能说是。
左胜琪自然没那样不会看状况,赶紧告退——康氏肯定也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被骂,没人刁难,她顺利从齐心院逃出。
姜嬷嬷跟着出来,一脸似笑非笑,“没想到小姐这么能说。”
左胜琪回头直视她,“你也不用这样卖力,在祖母眼中你就是个下人,你的女儿再貌美如花,也只是三哥的通房,不会因为你卖力办事,她就成了姨娘,除了我的亲祖母,你见过左家哪个丫头扶成了姨娘?”
姜嬷嬷被说中心事,脸色十分难看。
“祖父是正一品,大伯是正三品,三哥是从八品,想当三哥的姨娘,早着呢,忘了跟你说,三哥三嫂一向待我这妹子不错,姜嬷嬷今日如此照顾,回头我会跟三哥说的。”
既然回到家里,还是去仰熙院看看。
田氏还好,就是郁闷——她只想着左雷能进族学好好读书,将来光宗耀祖,却没想到这孩子只爱玩,先生的教诲都听不进去。
简单劝慰几句,又让赵嬷嬷好好照顾,她便带着兰秀,主仆从侧门出了将军府。
重馨侯府侧门。
左胜琪很肉痛的给了两大碇银子,“小扮,麻烦替我找个人,是世子爷院子里的韶华姑娘,我是城外农庄的人。”
找个大丫头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守门的收下银子,其中一人便进去,大概过了一炷香,韶华便跟着那守门的出来。
韶华脸上虽然惊罚,但还是行了礼,“七小姐,您怎么这样过来了,午后烈阳晒人,快些进游廊来。”
“世子爷在府上么?”
“在的,小姐来得真巧,世子爷刚刚回来。”
康氏也不是吃素的,她骗得了一两天,可骗不了一两个月,她得在康氏发现一切之前赶紧有夫君,这样康氏就不能找她麻烦——例如,把她许配给一个脑子不好的名门之后,既可以毁了她,又能跟祖父交代这是多么的门当户对。
这时代的孝道跟规矩压下来简直可怕,好不容易能再活一次,她可不想活在莫名其妙的婚姻里,过着相对无言的日子。
幸好当时被赶走时,康氏为了不想再看到她,给了绵延书让她能自行婚配,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自己嫁出去。
这会已经没时间让她讲条件或者深入了解了,贺行之就算院子内有十个通房她也愿意当姊妹,原因……避难优先,其余已经无心考虑。
穿过垂花门进入院子,旁边的大小丫头纷纷躬身,韶华直接带她从抄手游廊到一进的东厢,开口朗声道:“世子爷,左七小姐有事亲访。”
门一下开了,贺行之一脸诧异,但却看得出高兴,“怎么突然来了?”又见她神色不妙,站在门口的兰秀也是一脸灰败,转而谨慎吩咐,“韶华把门关上,在外头守着,别让人经过。”
东厢门关上了。
不等贺行之说话,左胜琪拿出那刻着“泽如”的玉佩,双膝跪地,“我今有难,请世子爷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