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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战士 第9章(2)

比哲安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关心地看着她。“曦你不舒服吗?你的脸色好苍白。”

赵晨曦大口呼吸,却还是无法压抑激动的情绪。“可能是地下室空气不好,我有点缺氧。”

“那我们上去等我表弟。他车子还在,应该一会儿就会回来。”谷哲安扶她进了电梯,刷卡后按下十六楼。

“我表弟他家是做建筑的,所以对结构、建材什么的都很熟悉。我第一次来找他的时候他跟我介绍过,还给了我这张卡。他说这栋大楼的保全设施是做得很好的,不过就是租金贵了点。”

斌了点……那绝对不是他的35k负担得起的。“你表弟,有没有兄弟姊妹?”

“没有。他是独生子,跟我一样。”谷哲安道:“我读高三那年住在他家,那时候他才国一,我们常常一起读书一起打球,所以感情很好。后来他到美国读书,虽然我们进不同的学校,但假日还是会见面,就像亲兄弟一样。”谷哲安微笑,“所以他都叫我哥,不叫表哥。”

扮……利瓦伊阳叫谷哲安“哥”,那他哥的前女友……

她无法呼吸了。

电梯门打开,谷哲安扶着她走出来,她举步维艰。

此时此刻,她害怕与他见面。

比哲安到了门口,对着门上的密码锁犹豫半天。

“上次我跟我表弟一起来的时候他是刷卡,不过也可以用密码开门。我记得我表弟说过,密码是八位数,”谷哲安想了一下,“应该是他的生日。”

他键入八个赵晨曦每天都要输入的数字,密码锁却发出了“哔”的一声。

“不是生日?那是……”谷哲安拿出手机,“我问一下我表弟好了。”

“我们要不要先回去?”赵晨曦连忙阻止他,“你表弟不在,我们随便进他家不好。”

“我阿姨叫我一定要来监督着我表弟,怕他又改变心意。”谷哲安却道,“我阿姨一直不放心我表弟,觉得他留在台湾应该有某种原因,很有可能是在谈恋爱,但我阿姨不反对他谈恋爱啊!可是他却神神秘秘的,让我阿姨担心,怕他遇到不好的女人,他现在自己愿意回美国,阿姨要我一定要推他一把。本来我姨丈希望他留在台湾的公司工作的,但听我阿姨这么一说,也觉得先让他出国一段时间比较好,所以我今天与其说是来帮忙,不如说是来押人。”

“你表弟真的是回美国的家?”所以他跟她说要去当摄影师是骗她?

“嗯。那边连职位都帮他安排好了。虽说是空降,不过他的学历摆在那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争议。”

比哲安说完又要打电话,赵晨曦忙道:“让我试试看好吗?我家的密码锁跟这个差不多。这种密码锁,有三次机会。”

“好啊。”谷哲安退到一边,笑道:“如果曦猜对了,等下我们就去买乐……”

比哲安话还没说完,门已经打开了。赵晨曦输入的,是她自己的出生年月日。

比哲安愣住。“哇太神奇了,曦你怎么可能猜到?”

“这种密码锁有一组万用密码,属于安全装置的一种,在装锁的时候代理商会告诉客户。客户如果觉得不放心,可以把号码封锁起来。”她随口胡诌,整个人像作梦一样恍惚。

比哲安又是一怔。“真的吗?有这种事?我表弟竟然不知道,我等下一定要告诉他,叫他把号码封锁起来,这太危险了。”

进了屋里,挑高的空间和简单的家具配置,呈现的是宽敞大器的不凡品味。

墙上挂了几幅摄影作品,有一幅赵晨曦一看便觉得熟悉,那是在农业改良场拍的星空。

“这墙上的照片都是我表弟自己拍的,很有专业水平吧!”看她盯着照片目不转睛,谷哲安为她说明:“我表弟他们学建筑的人,常常都习惯拿着相机拍来拍去。不过他不只是拍建物而已,他对生态、风景也很感兴趣,在美国时他还和几个同学办过摄影展,也拿过摄影的奖项,非常多才多艺。”

多才多艺的准建筑师,却成了她的打杂小弟……

“这些家具和电器都得帮他处理掉,我阿姨说一件不留。”谷哲安环顾客厅,“如果曦有朋友需要,也可以送给他们。”

比哲安进了利瓦伊阳的书房,她恍恍惚惚地跟进去。

书房地上,摆了几个装书的硬纸箱,有的已经封好了,上面用笔标注着英文,有摄影、建筑、设计、植栽……还有一个小箱子,上面标着“玫瑰”。

“这箱子里装的都是你的书,”谷哲安蹲子抱起那个小箱子,“我表弟在美国的时候,只要一知道你出书就会跟台湾的出版社订书,所以你的每本书,他买的都是第一版。”

“真的?”

比哲安点点头。“所以我说他是你的书迷。”随即笑道:“也是因为这样,我阿姨才觉得他在谈恋爱,毕竟一个大男孩会看恋爱心理方面的书很奇怪……我没什么意思,曦不要生气喔!”

“不会。”她摇摇头,心头泛着说不出的滋味。

“看样子,应该是封箱胶带没了……”谷哲安看到地上一个还没装满的箱子敞开着,猜测利瓦伊阳忽然消失的原因;她却几乎可以肯定,他是因为听到她要来,所以匆匆忙忙地逃了出去……

比哲安拿起箱子中的一个相框。“曦,你看,这是我表弟的照片。”

赵晨曦急急蹲下,谷哲安把相框拿给她,照片中,是一对笑得同样灿烂的两个大男生。

“这是我大学时,和表弟一家出去时拍的。”谷哲安回忆过去,“我表弟很帅吧!小时候曾经有人说我们长得很像,但我觉得不像。曦你觉得呢?”

“不像,一点都不像。”她看着照片中的利瓦伊阳,心脏紧缩。她真的从来都不觉得他们相像。忽然想起他问过她是不是因为他的美色而录取他,更让她的心紧缩到疼痛了。

他是以怎样不安的心情留在她身边的?

“这是我阿姨、我姨丈……”谷哲安拿出箱子中的照片,一一向她介绍照片里的人。“欸,这个人是谁?”

她看着那张相片,一眼就认出相片中的人是自己。

那是一张趴在工作台上的相片,她的脸背对着镜头,身子被毛毯遮住了大半,只有几绺长发披散下来。从窗外映人的夕阳,为画面涂上了饱和而温馨的色调,使整张照片看来就像一幅名家油画。

她依稀想起,那是她写完专栏文章的那天,在河堤散步时遇到了他。他说他去拍照,却不肯把存在相机里的相片给她看……

“这会不会就是我表弟喜欢的女人?”谷哲安猜测,“这张照片拍得很有爱。”

她怔怔地看着,无法言语。

“可惜这张照片只有她的背面,不知道有没有正面照……”谷哲安放下照片,起身往书桌后方一坐,拉开抽屉。

“你不应该翻你表弟的东西……”她急忙阻止,“你表弟不希望别人知道,我们就不要知道……”

“放心啦!Sunny不会怪我的,我们兄弟之间没有秘密……咦?”谷哲安的声音忽然停顿,“他还留着这个……”

“什么东西?”她看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A4大小的木盒子,不知里面装了什么,却没有勇气看。“不要打开。”

“这个你一定要看。”谷哲安却笑了,笑得温柔而怀念,“这是你以前做的卡片和书签。”

话说完,他便打开盒盖。盒子里放着的,果然都是她以前做的,但已被她遗忘了的东西。

比哲安从里面找出一张。“记得吗?这是第一张。第一次旁听后我向你借课本抄重点,然后就拿走了你夹在书里的这张书签。”

她还记得。她的每张书签,都是自己亲手做的,他还书给她时她没检查,等到发现时以为是自己弄丢了,便又夹了另一张;等他第二次还书时书签又不翼而飞,她才怀疑是他。等第三次他再跟她借书,她便问他是不是拿走了她的书签。

他坦承不讳。然后说,拿走是因为喜欢……

从此,他们之间多了这个默契。她设计各式各样的书签,做各式各样的卡片,有古典的、可爱的、压花的、拼布的、手绘的、纸雕的……

“我表弟特别喜欢这张。”谷哲安又拿出一张粉红色的立体卡片,将纸张对折一下,圆形舞台上的芭蕾舞娘便重新站立起来,宛如正要振翅而飞的天鹅。“我表弟说你的图像能力很强,这么难做的立体图型,你却能做得对称平稳,让他佩服得不得了。”

她默默地看着这些过去的心血结晶,不同的色调反映了她不同的心情,有的粉女敕,有的鲜艳,有的晦暗……她拿起一张黑色的卡片,在那张卡片上,只有用白色压克力颜料题的一首她自己作的新诗。

比哲安站起来,把她拉进怀里。

“曦,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你失望。”谷哲安吻她的脸,“我懂你的心情,真的。”

“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在你表弟这里?”

比哲安叹了口气,很忧伤的表情。“在我出国前最后一次到宿舍找你,你还是不肯见我,我明白了你永远不会再原谅我,因为太心痛,我无法再看到与你有关的东西,但又舍不得丢掉这盒卡片。Sunny知道了,就问我可不可以送给他……”

她明白了。这就是利瓦伊阳说过的,他保留着的东西了——她送给另一个男人的东西。

“曦,我知道我不该这样,”不知是否她的表情太纠结,谷哲安又急急辩解:“因为我那时候真的很绝望,那些曾经有过的美好回忆,就像刀子一样切割着我的心,让我鲜血淋漓……”

“我知道。”她真的了解。在与利瓦伊阳疏远的这段时间,她的心一直就像处在被砂纸包覆的状态下,只要稍一挣扎,就会被擦出一道道血痕,所以她必须小心,让心在砂纸包覆的范围里规规矩矩地跳动。

而现在,利瓦伊阳用他的所作所为,把砂纸紧紧扼住了;不管再怎么小心,她注定要鲜血淋漓。

“还好,Sunny还帮我留着这些卡片……是了,他跟我一样珍惜这些卡片,”谷哲安紧紧拥住她,“有些卡片上的讯息,还是他帮我解读出来的……”

“真的?”她惊讶地离开他的怀抱。

“真的。”彷佛是为了向她证明他不是随便给了他表弟,他认真强调:“不知道是旁观者清,还是他对色彩的高敏锐度,他总是能猜到你想表达的意思……”原来,原来早在十年前,他就已经懂她了。没有见过面,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竟然能够懂她。

“现在我们又在一起,这盒卡片也该物归原主了。”谷哲安盖上盒盖,笑得带了几分侥幸,“曦现在是知名作家,我表弟又是嗪的书迷,八成更舍不得还我,正好趁他不在把它拿走。”

“不要,送你表弟吧!”她不愿意让他难受,如果这是她惟一能留给他的东西。“以后,我还可以再做新的给你。”

比哲安欢喜地放下盒子。“不用了,拥有你,就是我最珍贵的宝物。”

他抱住她,吻她,充满深情的。

她木然地被他吻着,心里弥漫的,却是懊悔与心痛。

利瓦伊阳来到的时候,她正好翻完最后一片玫瑰花瓣。

昨天回家后她接到利瓦伊阳打来的电话,说他已经被杂志社录取了,今天要去报到,所以要请一天假。她知道一切都是骗她的,他不来上班,或许只是怕尴尬——虽然昨天离开他家时,她有叫谷哲安将一切恢复原状,并且不要说她去过。

“我还没跟你表弟正式见过面,就先偷看了他的东西,你表弟一定会觉得我很不尊重人……”她是这么跟谷哲安说的。

比哲安立刻答应了她。虽然如此,她不知道利瓦伊阳回家后到底有没有发现什么。如果谷哲安问他为什么约好了却不在家等他们,他又要怎么回答?他们兄弟俩若谈起这件事,谷哲安只怕一不小心就会说溜嘴。

她无法预期事情的后果,也不知道自己希望的是什么,但有一件事她很确定,就是她应该做一张卡片送给他——只属于他的,而不是纪念着她与谷哲安的恋情的。

所以她又跑了出去,在文具店即将打烊前买了笔刀、相片胶、切割垫和颜料;又因为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所以买了各色粉彩纸、云彩纸、丹迪纸、西卡纸……

浅蓝与靛青,可以做“鹏程万里”;粉红与深红,可以做“为你祝福”;黑色与白色,可以做“摄影”;鹅黄与铭黄,可以做“莫逆”……

这些,她统统都想做给他,但也统统不想做;如果只能做一张,她只希望他知道,对她来说,他有多重要。

于是,她决定了,她要做“阳光下的玫瑰”。

她选择难度颇高的借纸玫瑰,这样能翻出繁复而艳丽的玫瑰花瓣,但因为太久没做的关系,所以一开始做得非常不顺。她就这样重复着做了又毁、毁了又做的过程,直到拿笔刀的手都僵硬了,才上床睡觉。

棒天起床后她继续做,早午餐也都是在工作台上啃根大豆棒就算解决;她期待着将卡片送给他的那一刻,期待着他看到卡片时的表情。

门铃声响起,她匆匆把刚做好的卡片收进抽屉里,又把桌上的工具一古脑儿扫进另一个抽屉里,走去开了门。

“嗨,玫瑰姐。”

映人她眼中的,是利瓦伊阳温和明亮的笑脸。

“今天报到还好吗?”她也微笑着,内心却有说不出的紧张,光是知道了他的秘密还不足以让她紧张成这样,要命的是曾经被她忽略、搁置的爱又重新勃发起来,让她必须很努力地克制住自己。

“嗯,还不错。”他跟在她后面进来,边走边道:“公司告诉我,希望我一个星期内就可以正式到职。”

“这么快?”他温柔的话语却有着钉子般的锐利,直接钉穿她脑门。

“嗯,真的很抱歉。”他露出满怀歉意的微笑,“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我要收拾行李,还要办一些出国手续……”

“你不来了?”

“如果玫瑰姐有需要我的地方,还是可以call我。”他跟她保证:“我会随call随到。”

她的心揪得疼痛,却只是摇头。他既已下定决心离开她,所有的依依不舍都只是无意义的拖沓,只会增加他的困扰。

“还好现在不是宣传期,玫瑰姐应该还来得及找新助理。”他又抱歉地笑着,“真的很对不起玫块姐,我曾经承诺过,要当玫瑰姐永远的助理……”

不,这不是他的错,是她没有勇气,选择了谷哲安,才逼得他不得不离开。

“Sunny,你怪我吗?”

“我对玫瑰姐只有感激。”他走近她,眼中流露温柔。“记得玫瑰姐第一次听到我的暗恋时,便放下了自己的心事,一心一意想要开导我;在我冒昧地在除夕夜去找玫瑰姐时,你不但不怪我,还陪我到荒郊野外拍照,待了一整夜;还有在我无理地希望你拒绝薇若琳的合约时,你不但不怪我,还好言安慰……这些,我永远不会忘记。”

这些比起他对她做的,根本不算什么,她只恨分手在即,不能为他做更多。

“你想坐摩天轮吗?”仓促间她只想得到这个,他曾经跟他提过的,想跟她一起坐摩天轮。

他笑着摇了摇头。“只要玫瑰姐不怪我不守约定,我就没有什么牵挂了。我很开心,真的。”他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随身碟。“我整理了几年来拍的照片,挑了一些放在这个随身碟里,以后玫瑰姐再演讲的时候,如果觉得有合适的,可以直接使用,不用再经过我授权。”

她想向他道谢,喉咙却哽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听他又道:“如果这些照片能帮到玫瑰姐,不管在天涯海角,我都会觉得很荣幸。”

“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听他的话似乎有诀别的意味,让她的心揪紧。

“嗯……”他抿紧唇想了好久,终于道:“我不知道……”然后紧抿的唇线上扬:“就算回来,一切也会不同了吧。”

不同……对,不会相同了。她成了他表哥的女朋友,而他,连默默爱她的权利都失去了。

他笑着对她道了最后一次再见,叮嘱她别忘了换密码。看着他的背影,她忽然有冲上去抱住他的冲动,但她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她就是这么的懦弱。

他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她的心猛烈跳动,痴痴地看他;他大步走到她面前,努力克制的表情终于泄漏出一丝情感——

“可以要一个,分别的拥抱吗?”他问。

她投进他怀里,感觉他的双臂强而有力地拥住她。

她流泪了,这就是她所能给予他的全部;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拥抱。

这一瞬间,她发现自己配不上他。他为了她抛下一切,在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回应之前,便深深地爱着她;而她,却因为害怕付出是白费,所以选择了有把握的投资。

当她开始计算得失的时候,她已经不配拥有他的爱。

那张搁在抽屉里的卡片,她决定让它永远搁在那里。

对他最好的祝福,莫过于永远不再牵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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