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名俊朗的男子骑着马本就十分引人注目,更何况那人还是大名鼎鼎的俞睿渊。
他来到绣坊前,对车夫说了几句话,车夫应了声,驾着梅水菱专用的马车离开了,接看他对梅水菱伸出手,梅水菱洋溢着幸福的笑握住了他的手,下一瞬便被拉上马,被安罝在他身前与他共乘,两人甜蜜的模样不禁让路过的人多看了两眼。
“你一早去了哪里?”
“你关心?”
“怎不关心,你是我的夫君、是我深爱的男子,一早不见人影我当然关心。”
“我要在去江南办事前,先去处理一个给你造成麻烦的人。”
梅水菱的日子过得十分单纯,唯一能让她觉得麻烦的当然只有一个人。“你去找了卓孟哲?”
“威吓了他一番。可笑的是,看到他之后,我更肯定他是受人指使,他那胆小如鼠的模样没胆做出这样的事,除非有银子驱使他。”
“原来如此……”
“怎么了?”
重生了无数次,梅水菱总是想不通卓孟哲怎么能转瞬就变得如此狠心,若他不曾真心爱过她,而是受人唆使才接近她,那么一切便合理了。
“只是直到此时才发现,原来卓孟哲根本不曾爱过我罢了。”
“怎么,觉得失望?”
听出他语气中的酸味,她没好气的睨他一眼,他这是在嫉妒吗?嫉妒卓孟哲,值得吗?
“你知不知道你嫉妒的时候也好英俊?”
被她这么一称赞,俞睿渊反倒红了脸,他握起拳头放在唇边清了清嗓,这才佯怒的说道:“别转移话题,你说,是不是很失望?”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为了逃避他才逃进你怀中的?”
“你当真没有对他动过心?”
如果她说有,他会很生气吧,可是不老实回答的话,哪天让他知道了什么,他怕是会更生气,所以梅水菱故意只回答了他的第一个问题,“他不爱我我当然不失望,因为我爱的人是你,你对我才是最重要的。”
听她低喃着爱语、撒娇地依偎着他,俞睿渊心情大好,也忘了继续追问她,得意的笑道:“知道我的重要就好。”
“但我还是担心,要是你爹娘知道卓孟哲那些胡言乱语怎么办?他们一定会让你给我二纸休书吧!”
“我不写,他们能奈我何?我爹娘只是一时被蒙蔽了,日久见人心,他们终究会发现你是一个好媳妇,不再为难你,我看我们快快生一个孩子让他们抱孙儿,有了孙儿,他们心情一好,或许就接受你了。”
他们才刚圆房不久,他就急着要孩子了?梅水菱害羞的捶了他胸膛一记,“贫嘴。”
“这哪里是贫嘴,我这是实事求是。”
“你别老想这些不正经的事,还是先帮我想想是谁在唆使卓孟哲,竟连我胸侧有小红痣都知道?你不晓得,听到你一说之后,吓得我连沐浴时都提心吊胆。”
“就说了让你与我共浴,有我帮你挡着别人的视线,就没人会看见你身上有什么了。”
“你又不正经!”梅水菱又羞又恼,气得双手抱胸坐直身子,再不理俞睿渊了。
俞睿渊从后方一手把她抱入怀里,继续策马往城外而去。“你不用担心我爹娘,难道随便一个男人觊觎有夫之妇的美色,心存歹念的说了些谣言,就可以如愿破坏他人的感情吗?我爹娘无去要求我因为这个谣言给了休书,至于是谁唆使卓孟哲我会查清楚,让你不用再提心吊胆。”
“你对我这么好,你去江南我会很想你的。”听他做出了保证,本只是佯怒的梅水菱自然消了气,她靠在他的怀中,诉说心里的不舍。
“就说了让你陪我去,我还想与你一同在温泉池……”
“你还要这么不正经吗?”
“好,不说温泉,但我就是想带着你。”
“不行,绣坊才刚稳定了些,明年,明年我陪你去好不好?”
“你说的,明年!”
“嗯!”梅水菱慎重的点了头,俞睿渊或许不觉得这个诺言有什么,但对她来说却有不同的意义,那是她再也不想重生,只有一辈子留在他的身边才能给出的承诺。
“睿渊,你鞍包里放了什么,鼓鼓的,咦?还有这个……”她这才看见鞍包里还放了那支他收藏在书房里的笛子。
“你不是说了想听我吹笛吗?至于鞍包里我放了斗篷,怕我们晚些回来的时候你会冷着了。”
“晚些回来?我们要去哪里?”
“带你到城外丘陵走走,可以俯瞰整个万安城及城外风光,眺望优美的风景可以陶冶身心。”
见梅水菱露出了期待的笑靥,这才让俞睿渊稍稍放了心,她这些日子烦心的事太多了,他只想让她一展笑颜。
来到丘陵,俞睿渊把梅水菱抱下马,就见她像月兑缰野马般一边奔跑一边开心的喊着,说登高望远,这城里城外风光果然不错,接着又跑向另一头,指着远方一个小村落,问他那里是哪里。
“那是一个很朴实的小镇,我每回由江南回来,都会先在那个村落的小客栈里歇歇,打理梳洗一番,再清清爽爽的回万安城。”
“一个离万安城这么近的村落我竟然都不知道,这天下具体来说该有多大啊!”
“只要你愿意,大江南北我都带你去。”
梅水菱兴奋的跑到俞睿渊的身边,挽着他的手臂,开心的说道:“你说的喔,不许食言!”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我出外洽公的时候带着你就好了,很容易办到。”是啊!他答应她的事他还真的没有没做到的,于是她又跑到了低头吃草的马儿身旁,抽出了鞍包里的笛子,跑回他的身边交到他手中。
俞睿渊笑她这蹦蹦跳跳的样子,接过笛子放到唇边,就着这明媚的风光,吹奏起来。
笛声彷佛引来了北风,吹落了孤立在崖边梅树上久开的梅花,落梅纷纷,那曲《相思无尽》萦绕在两人心头。
梅水菱被眼前的美景所感动,原来幸福到了极点,也是会流下流泪的。
正在吹奏的俞睿渊感觉到身后的拥抱,他回过头,看见的是笑着落泪的梅水菱,他没停止吹奏,相思无尽,他对她的情意亦无尽。
梅水菱也能感受得到,所以当俞睿渊吹奏完,她便缠着他席地而坐,要他再吹奏下一首,彷佛要把十一年前他因为她的到访就停下的笛曲全给听过一遍一般,她靠着他的背,听着他吹过一首又一首。
直到他主动停下笛声。
“累了?”梅水菱转过头问道。
俞睿渊摇了摇头。“吹给你听永远都不嫌累,只是我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曲子了。”
她侧过身子,让他躺下来,将头枕在她的腿上,她用指尖轻轻抚着他的眉眼。
“没关系,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想,想到什么就吹什么给我听。”
“我更期待与你合奏。”
“可惜我离开梅府时,没能把琵琶一同带出来。”
“不要紧,江南有一名匠,我本就打算这回去江南洽公时,为你带一把回来,届时你再弹奏给我听。”
“好。”
俞睿渊牵起了梅水菱轻抚看他脸颊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为什么你的一颦一笑,都能占据我心头?”
她收回了手,也牵引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那是因为我这里也满满的都是你,是你感受到了我的情意。”
“可我心里满满都是你了,却还是觉得爱不够你,这该怎么办?”
“我也同样不知足,虽然现在已经很幸福了,但我总想着要更爱你、更幸福。”
俞睿渊坐了起来,献宝似的说道:“菱儿,我还要送你个礼物。”
“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我不贪心。”
“是吗?”俞睿渊由怀中拿出从卓孟哲那里要回来的玉簪,“真不贪心?”
梅水菱一看是那支遗失许久的玉簪,惊喜万分,那是她行笄礼时所插的簪,一直都好好的收在匣子里,她很珍惜,一年戴不了几次,若不是卓孟哲以那支玉簪假称是与她的定情信物,她都不知道簪子已遗失,更重要的是,这支玉簪是爹爹送给她的。
她开心的要拿回来,但俞睿渊却高举起手,让她够不到。
梅水菱站起身子要拿,他也站了起来。
“你不是说你不贪心,我给你的已经够了?”
“让我再多贪心一次嘛!把簪子给我。”
“不行。”
梅水菱跳着抅着,却怎么也拿不到,焦急地喊道:“把簪子给我嘛!只要给我,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你说的?”
“给我好不好?”她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恳求。
俞睿渊依然高举着手,一脸像是给了她莫大恩惠的说道:“要我把簪子给你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主动亲我……”
他话都还没说完,梅水菱便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轻吻,然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跳起来,抢下了他手中的玉簪。
俞睿渊好气又好笑,看着她拿回簪子后立刻宝贝的轻抚着,不免有些哀怨地道:“你居然为了簪子才肯亲我?”
“才不是为了簪子亲你,是为了你帮我拿回簪子亲你。”梅水菱巧笑倩兮,见他似是不满意,又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又一个轻吻。
“你啊!就是知道怎么安抚我,把我吃得死死的。”
“这是如今我身边唯一拥有的爹爹送我的东西了,对我来说更重要。”
听她这么说,他便难以再指责她了,看着她捧着玉簪珍视的样子,他知道那是对父亲的思念。
此时,白色的雪花飘落,落在梅水菱捧着玉簪的手掌上,她抬起头望向天空,欣喜地道:“下雪了,是初雪耶!”
她张开了双手,在她的重生经历里,她成为乞丐的时间有早有晚,但在落下初雪的时候,她都已经流落街头、饥寒交迫了,这是她第一回能够这么自在的欣赏初雪,这应该算是一个好兆头吧?
初雪年年可见,俞睿渊不明白她在开心什么,但他可没忘记她怕冷,连忙从鞍包里拿出她的斗蓬为她披上。
正开心展开双手任由雪花飘落身上的梅水菱这才安分下来,看着他的双手从她肩上伸过来,仔细的为她将绑带系好。
“下雪了,我们回去吧!”
“再多看一会儿雪景,好不好?”
“你不是怕冷吗?”
“睿渊,你不知道每次看到初雪,都是我走投无路的时候……”
“你在说什么啊,你曾经走投无路过吗?好,你想看我们就多待一会儿,就一会儿,最迟我们黄昏就得进城,我怕你着凉了我又不在身边照顾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去江南?”
俞睿渊拿来了自己的披风,挥高双手用披风为他们遮挡住飘落而下的雪。
梅水菱抬头看见了他的体贴,搂着他、依偎着他,看着白雪也缓缓的为万安城里的每一块屋瓦铺上雪色。
“睿渊,你要快点回来哐!我会每天都好想好想你的。”
“嗯,我办完事立刻回来,我保证这回之后,再也不让你离开我的身边这么久。”
她在他怀中点了点头,更加收紧了抱着他的双手……
突然下起初雪,春姑被雪洒落了一身,她看了身前的郭静岚一眼,心里不免嘀咕,两人出门时已经开始下雪,郭静岚自己穿了暖暖的斗篷,却没想过要给她一把伞,还差使她领路到这里。
冰静岚要她领路之处便是卓孟哲的住处,春姑也只打听到大概的方位,在城东的贫民区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这间破旧小宅子。
偏偏她这么辛苦,郭静岚居然还叫她在外头把风,不让她进屋里躲雪,她更是满月复怨言,但又不得不听命。
卓孟哲当然不认识她们两个,又见其中一个被遣了出去,他询问了这个看来是主子的富家千金,“这位小姐,我们好似不相识呢,你为何事而来?”
“是有关梅水菱的事,我们有相同的目的,都是要梅水菱离开俞府。”
卓孟哲哪里是想要梅水菱离开俞府,但这位看来富贵的小姐特地来找他,肯定有所求,只要有钱,他可以为她办事。
“我的意愿不要紧,我只问这位小姐付不付得起代价让我办事。”
“我要你到城西俞府去闹,闹到俞夫人把梅水菱赶出俞府,然后……我要你把梅水菱带回来强占了她的身体,让她身败名裂。”
卓孟哲讨好的笑容一僵,说道:“这位姑娘,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一上门就叫我做这等坏事,这……”
冰静岚知道卓孟哲会有疑虑,但她给他的代价会让他心甘情愿为她办事。
一刻钟后,在屋子外头等看的春姑看到卓孟哲涎着一张脸,鞠躬哈腰的把郭静岚给送了出来。
看这两人有了默契的模样,春姑想着,梅老板遇上这两个人,只能说她倒霉了。
俞睿渊才刚启程前往江南没几天,卓孟哲便前往城西俞府找上了俞夫人,指责她纵容儿子夺人所爱。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算卓孟哲再不愿,梅水菱也已经嫁给俞睿渊了,俞夫人当然不可能如他所愿。
卓孟哲偷偷看了郭静岚一眼,她的神情明显很不满意,他听了郭静岚的话,以为俞夫人不喜梅水菱,本想着只要挑拨几句,就能让俞夫人愤而把梅水菱赶出门,却没想到俞夫人即便再讨厌梅水菱也没失了理智,对他上门来讨公道显得不以为然。
冰静岚不满意,卓孟哲便拿不到酬金,逼得他不得不把之前在梅府用过的借口再用一次。
虽然俞睿渊曾威胁过他这件事不能传出去,但他今天来这一趟,就算没说出那件事,俞睿渊也会找他算帐,不如先稳稳的拿到郭静岚的酬金,再跟她敲一笔封口费,远走高飞。
俞夫人听完,当下拍桌大怒,卓孟哲责怪她的儿子夺人所爱是一回事,但卓孟哲说与她的儿媳早有了夫妻之实就又是另外一回事,这可是不贞的大罪,她怎能容忍?
见郭静岚满意的点了点头,卓孟哲对俞夫人放话,说是给她几天时间,希望俞夫人能给他一个交代后就离开了城西俞府。
俞夫人立刻去吉诉了俞老爷,尽避俞老爷皱了皱眉头,似是还有疑虑,但俞夫人坚持不能容许,说要趁着俞睿渊不在,把梅水菱赶出俞府以绝后患。
“你这么做,不怕睿渊回来跟你计较?”
“计较?我可是帮他把那个不贞的女人给赶出去,只要他回来时梅水菱不在他身边煽动他,我们要说动他写下休书便容易许多。”
“但这事我总觉得有异……”
冰静岚知道自从上回姨父知道是她在绣坊里惹事后,对梅水菱似乎多了几分容忍,如今眼看就要倾向相信梅水菱,她连忙架腔道:“姨父,卓孟哲已经回万安城好些日子了,他今天会找上我们俞府,肯定是因为试过许多方法都不能把梅水菱抢回去,或许表哥早就知道梅水菱不贞,替她隐瞒,难道姨父真要默许表哥继续这么做?”
俞夫人一听,立刻附和道:“若是睿渊为梅水菱隐瞒,那我们更不能把梅水菱留下,这样睿渊才能清醒。”
见妻子一副自己不答应就不罢休的样子,俞老爷思索一番后,只好应了,“好吧,就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