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魏遐之休沐待在府中,晌午时分,贵客登门。
五皇子武哲继二皇子武弦之后,也来向魏遐之探查太子坠马一案。
魏遐之的回答与当时他对二皇子所说的一样。
听毕,武哲示好道:“既然是父皇命丞相重新调查,我也帮你查查有什么线索,一有消息,我会马上命人告知。”
他身高魁梧,面容粗犷,说起话来十分豪迈。
“那就有劳五皇子了。”魏遐之拱手致谢。
武哲叹息一声,“别同我客气,这是应该的,我也想知道当年太子坠马是不是有人存心害他,想必父皇也一直有此疑问而不得解,才会郁结于心,致使龙体迟迟无法康复。”他粗犷的脸上流露对父皇的关切之意。
两人再说了几句,待五皇子离开之后,魏遐之回了书斋。
和安来书斋找他,两人叙着家常时,他顺口提起五皇子来找他的事。
“……他与二皇子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打探皇上命我重新调查当年太子坠马之事。”
听完他所说,和安忖道:“看来这五皇子似乎是真的希望你能调查出真相。”下一瞬,她话锋一转,“不过表面上看起来是好人的人,有时候才是真正的凶手。”
魏遐之闻言,不由得一怔,“你认为凶手是五皇子?”她虽是女子,但在某些事情上,往往有出人意料的独到见解,故而他从来不轻视她的意见。
她揺揺头,“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至于太子一案幕后主使者是谁,我也不知。”
“不过你适才所说,倒也不无可能,大奸似忠,一个人若虚伪到了极点,便让人难以分辨出真面目。”他思忖道:“当年的人证、物证全都湮灭不存,而今若要查出究竟谁是幕后主使之人,看来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和安好奇的问道。
魏遐之吐出四个字,“引蛇出洞。”
“要怎么做?”
“抛出一个饵来引诱他们,倘若太子一事与两位皇子无关,他们便不会有所行动,否则……”
和安顿时意会的接腔,“就会有人急着想要毁掉你放出来的那个饵。”
某日,一群侍卫小心的押送一人进大理寺。
李耀平对狱丞交代道:“此人是钦命重犯,丞相有令,命大理寺严加看管,禁止任何人探视,所有的一切饮食,皆会有专人送来。”
那狱丞应了声后,接着探询道:“李侍卫,不知此人犯了何罪?”
“事关机密,狱丞大人无须过问,待丞相禀明皇上后、便会提他到御前,由皇上亲自审问,你只要记住,此事不得泄露出去。”交代完,李耀平留下几名侍卫看守,便离开了大理寺。
回到丞相府,李耀平马上来到书房向魏遐之复命,“大人交代的事,属下巳办妥。”
先前他们送进大理寺的并非真人,而是用稻草伪装的假人,不让狱丞送吃食和饮水过去,就是怕被发现。
魏遐之颔首,接着吩咐道:“京里要乱了,你让府里的侍卫暂时取消休沐,严加防备,待此事了了,休沐再加倍补之。”
京里已风雨欲来,很快的,这表面上的平静就会被打破,而他这引蛇出洞之策,将会是个引线,引爆那场混乱,不过长痛不如短痛,也该有个结果,结束这场夺嫡之争。
“是。”李耀平应了声后,犹豫一瞬,试探的问道:“可是终于要见真章了?”
“差不多是时候了。”只剩两个皇子,只有一人能问鼎大位,究竞最后谁能月兑颖而出,端看两位皇子的手段了。
和安也很紧张,等着看魏遐之的引蛇出洞之计,究竟会引出谁来。
但她和魏遐之怎么也没想到,一日后的深夜时分,竟会听到皇宫里的宫钟大响,那是皇上驾崩时才会敲响的丧钟。
被钟声惊醒,魏遐之神色凝重,匆匆换上朝服,连夜进宫。
所有三品以上的大臣也都先后抵达宫中。
和安无法再安睡,换了衣裳来到前厅,等着宫里传回来消息。
引蛇出洞之计才刚施行,都还未抓到那条蛇,皇上竞忽然殡天,这样接下来也不用再抓蛇了,但皇上在这时驾崩也太突然了,让人不得不怀疑,这背后是不是藏着什么阴谋。
按照书里的剧情,皇帝不该这么早就归天了啊?
和安不安的眺向深蓝的夜空。
不久,外头突然传来喧哗声,赵总管神色匆匆的进来禀道:“和安姑娘,城里戒严了,婪卫军四下在捉拿人。”
“禁卫军在捉拿什么人?”和安讶异的问。
“听说是叛乱之人。”
“这城里哪来的叛乱之人?”
赵总管素来堆满笑意的脸庞,此时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压低嗓音道:“怕是宫里生变了。”
和安神色一凛,“你说宫里?莫非皇上的死有问题?”下一瞬,她随即想起一件事,“我听遐之说禁卫军的统领早已暗中投效五皇子,难道是五皇子他……那二皇子呢?”
“依奴才猜测,那些禁卫军约莫就是在捉拿二皇子一党。”
她心下一紧,难掩担忧地道:“那遐之在宫里会不会有危险?”
赵总管忖道:“皇上驾崩,进宫的不只丞相,还有许多大臣定也都去了,想来五皇子暂时不会拿丞相和这些大臣如何,只会先将他们控制起来,待除掉二皇子一党,才会放他们回来。”
听到赵总管这么说,和安慌张的心稍稍镇宝下来。“想不到这回引蛇出洞,竟引出这么毒的一条蛇来。”
五皇子不去毁了那证人,竟然釜底抽薪,直接跑去宰自己的父皇,接着只要再拿出诏书,当成皇上遗诏,他就能名正言顺登基继位。
她不得不佩服五皇子的胆识,果然应了魏遐之先前说的那句话,大奸似忠。
她现在只希望五皇子在除掉二皇子之后,别把皇上下令调查太子一案的事,怪罪到魏遐之头上。
与此同时,魏遐之与众大臣都被关在宫里的太明殿,看着五皇子武哲,领着一名皇上身边的内侍太监,宣读遗诏。
“……五皇子贤明恭谨,果敢坚忍,着承大统,继皇帝位。”
众大臣面面相觑,泰半的人都望向百官之首的魏遐之。
武哲锐利的目光也紧盯着魏遐之。
魏遐之垂眸一瞬,便跪下领旨。“臣遵旨,恭迎五皇子登基继位。”
身为臣子,他从不涉入夺嫡之争,谁胜出他就奉谁为帝,至于皇上生前对他的嘱托,如今情势比人强,他也不得不辜负了。
身为臣子,他并不希望朝廷陷于动荡之中,若是能早日结束这场动乱,便能减少无事的伤亡,不过倘若五皇子未能抓获二皇子,让他月兑逃,只怕谁胜谁负,还是未定之数。
见他一跪,其它大臣也不敢再有所迟疑,就连暗中支持二皇子之人,见大势已去,也纷纷跪下,齐声道:“臣等遵旨,恭迎五皇子登基继位。”
“众卿平身,如今有逆党在城中作乱,为了丞相和诸位大臣的安危,还请暂时留置在此,待捉拿了叛贼,再行着手准备父皇的治丧事宜。”
和安人在前厅,听着外头的打斗声。
就在不久前,城防军与禁卫军打了起来,如今外头厮杀声一片。
丞相府大门紧闭,李耀平率领一干传卫严加防守,以免有人趁乱闯进来。
赵总管看着神色镇宝的和安,有些佩服她的临危不乱,在这当头竟然打起拳来了。
殊不知和安在听见外头厮杀声时,就有些心惊胆颤,最后不得不借着打太极拳来平息慌乱的心绪。
她一边打着拳,一边在心里祈祷着那两位皇子可千万千万不能把自己给搞死了,一定要有一个人活下来,否则、否则……她不敢再想下去。
情势发展至此,完全超月兑她的预料,她现在什么事都不能做,只能在这里等消息,让她等得心急火燎,完全坐不住。
忽然想到一件事,她停下动作,觑向赵总管问道:“要是二皇子和五皇子两败俱伤,宗室里还有谁有资格能继位?”
赵总管有些疑惑她怎会突然问起此事,寻思片刻后仍是回道:“这百年来因为几次的夺嫡之争,折损了不少宗室,如今宗室十不存一,要说最有资格的,算起来该是……”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愣,脸色有些古怪。
“该是谁?”她心急的追问。
“该是丞相,魏家本也是宗室,丞相的太祖父是仁宗的侄儿,怀宗的孙儿,因当时汝阳公主与驸马寻国公膝下无子,怀宗怜惜女儿,便过继一个皇孙给汝阳公主为嗣,改姓魏,因此在仁宗与几个兄弟的夺嫡之中,才能幸得保存一命。”
闻言,和安脸色大变,“你说什么?!”她万万料想不到魏遐之身上竟然有皇家血脉。
见她这般失态,赵总管以为她不相信,“事隔多年,城里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事,但奴才替丞相管着这府里,对丞相大人的家谱,多少还是有几分知悉的。”
和安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老天爷,你这是在玩我吗?”
魏遐之竟然有皇室血统,要是两位皇子互相把对方给砍死,魏遐之登基继位,简直是名正言顺的事,哪里需要篡位啊!
她抱着脑袋,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局势怎么会演变成这样?这个局要怎么解?
禁卫军与城防军的打斗一直持续到翌日,家家户户都紧闭大门不敢外出。
城中一片狼藉,死伤无数,尸首遍地。
最后二皇子率领城防军攻破皇宫,与五皇子所领的禁卫军展开一场殊死撑斗。
被关在太明殿的魏遐之与众大臣无法得知外头的情形,只听殿外杀声震天,众大臣心中惊疑不定,倒是魏遐之沉得住气,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等着这场动乱分出胜负来。
其他大臣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议论着眼下的情形——
“看样子外头是五皇子领的禁卫军与城防军打起来了,城防军能一路打进宫里,也不知这禁卫军能不能击退他们?”
“这城防军定是二皇子带来的,万一禁卫军败了的话,那么……”
有个支持二皇子的大臣暗喜,说道:“那么咱们就得奉二皇子为新君了。”
“这事还是别贸然妄下断论。”有个大臣谨慎的道。
清晨时分,大臣们又饿又渴,泰半都已体力不支的坐在地上,外头的厮杀声也逐渐小了。
支持二皇子与支持五皇子的大臣心思浮动,担忧的望向外头,期盼着各自支持的皇子得胜的消息传来。
半晌后,这些大臣总算盼来了消息,城防军与禁卫军停战,各自的统领面露悲痛之色,亲自前来大殿,传达了噩耗——
“二皇子被流箭射中,已身故。”
“五皇子遭人近身暗杀,身中一刀,已殁。”
众大臣皆大惊失色,“两位皇子都战死了?”
就连魏遐之也满脸错愕,万万料想不到这一夜的变故,最后竟会等来这样的结果。
“如今皇上驾崩,两位皇子也殁了,那么该由谁来继承大统?”众大臣茫然相观。
“国不可一日无主,只能由宗室里选出一人登基继位。”年高德劭的太傅发言。
其余的大臣望向掌管皇族亲属事务的宗正,“宗室里还有那些皇嗣?”
宗正飞快寻思,半晌后,面露难色,“宗室里嫡系的皇嗣皆无,只剩下一些旁支。”
礼部尚书瞥了魏遐之一眼,说道:“眼下倒是有一人有资格继承大统,他的太祖父是怀宗的孙子,仁宗的侄儿。”
“此人是谁?”众大臣纳闷的纷纷询问。
朝中一些年老的大臣,经礼部尚书一提,也想起了一些事,纷纷看向魏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