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恬一点也没有抗争的就去服侍丁丽蕴洗漱,让其他的侍妾甚至是奴仆们都看不起她,就如同阮夕兰说的,她天生命贱,就连昨天皇上把一些西域进贡的眉黛特意送到世子府来,也独漏了她的紫柳阁。
皇上当然不会一一指名要送给谁,肯定是由丁丽蕴处理的,只是丁丽蕴故意漏了她,还是其中有什么蹊跷,这就得好好参详了。
不过白擎苍倒也没亏待了她,她的紫柳阁不但环境清幽,景色更是宜人,虽然摆设朴素了些,但也正对她的喜好,而且紫柳阁的大小并不输丁丽蕴的畅嬉阁或阮夕兰的乐瑶阁,甚至比另外两名侍妾的院落都还要大上不少。
其实原本丁丽蕴还派了一个奴仆青芙在紫柳阁里服侍的,但青芙待了没一个时辰,明明翠舞也没说什么,她就哭哭啼啼的到丁丽蕴那里哭诉被翠舞欺负了。
丁丽蕴看翠舞是苏语恬带来的贴身侍女,也没为难她,只是把青芙给调去了阮夕兰的院落,希望能由阮夕兰的院落里换一个手脚利落的侍女进紫柳阁。
没想到阮夕兰是收了青芙,但一直没有换其他侍女出来,于是紫柳阁便只剩翠舞一人了,这让翠舞要打理一整个院子就更辛苦了。
苏语恬体贴翠舞,一些简单的事她便自己做了,比如清晨来接露水泡茶。
与二皇子荒唐了两天两夜的白擎苍终于回府了,身边的随从从他一进府就讨好的问道:“世子天亮才回府肯定倦了,不知世子是否要到丁侧妃那里歇歇?”
白擎苍是有些醉意,却没真醉得一塌糊涂,丁丽蕴的手段他知道的,但竟连他身边随侍的人也敢收买,胆子可真不小。
“不去了,回凌雁阁。”
凌雁阁是白擎苍自己的院落,他才刚招呼了二皇子两天两夜,最想做的就是一个人好好的睡一觉,睡完了,他可有“事”待办。
他想着去紫柳阁要办的“事”,脸上露出了一抹邪肆的笑。
白擎苍本是被随从带往畅嬉阁的,硬是转了个方向要回自己的院落,正好见到了由院子里走上廊道的苏语恬。
他见她手捧着一只水壶在取露水,不明白她为何自己来,这院子里有不少奴仆正在做打扫,以她的身份,指挥这些奴仆也是可以的。
“语恬,我们好像总是在清晨或半夜相会啊!”
苏语恬觉得这两日让人白眼又让人刁难,都是眼前人所害,她怨怒的看了他一眼,假装恭顺的屈身行礼,“语恬来取露水煮茶,世子所赠的凝心翠乃上等茗茶,露水是天水,洁净、味甘,正适合凝心翠。”
“取露水得多长时间,怎是你自己在这里等着,让侍女来便可,入秋了,日头起得晩,不冷吗?”白擎苍上前捧住了她的手,或许真在院子里站久了,手有些凉,他解下了身上的披风,披在她身上。
苏语恬只淡淡道了声谢,从头到尾都没抬头看他一眼就罢了,他一亲近她,她反而退了好大一步。
“世子一身酒气。”
“陪二皇子去百乐坊玩了两天,昨夜他高兴,又喝了不少洒。”
百乐坊?又是青楼吗?不过白擎苍身上没有半点脂粉味,看来不是。“百乐坊是什么地方?”
“是赌坊。”
一听到赌坊两字,苏语恬如白擎苍所原的抬头看他了,但脸上却满是不认同,“世子真是荒唐。”
此话一出,别说白擎苍身边的随从了,就连院子里洒扫的奴仆们全都震惊的望向她,世子是多么尊贵的身分,她小小一个侍妾竟敢训斥世子?
“我去赌坊是荒唐?我去青楼时怎没听你说过我荒唐?”
“流连青楼自然也是荒唐,但流连青楼时,世子至多再带一名侍妾回来而已,流连赌坊若沉迷了,可说是万劫不复,自古以来因为赌而家破人亡的例子比比皆是,世子的身分万不该在赌坊玩乐。”
“你也说了,若沉迷了万劫不复,小赌怡情,我不过去玩玩。”
“小赌怡情?世子出门整整两日,而且还不是寻常日子,是刚纳了妾的日子,这还说不是沉迷而是怡情?”
奴仆们听到此,都认为苏语恬是在抱怨她刚入府世子就丢下她出去玩乐,个个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等着她被世子处罚,一边又恢复了做洒扫的动作。
“爱妾是在抱怨我抛下新婚的你不理吗?”
苏语恬一时语塞,当初想着一入世子府就逃,所以不用多想,而后虽然在世子府待下来,但因为洞房花烛夜就不见白擎苍,她一时真没想到两人会再次同床共枕的事。
现在想来,她这样抱怨是在不想独守空闺吗?但他若真想再跟她来场鱼水之欢,她真能再次逢迎吗?
白擎苍看着苏语恬的脸色,好似真能看见她脑中的千思万绪一般,等到最后,才等到了她这样一句——
“所以世子真是觉得纳了语恬做侍妾无趣,才在赌坊流连两日吗?”
“我当真无辜啊!明明是二皇子邀约,我推托不得。”
“世子若不把持好自己,任自己随波逐流,那下回二皇子若要世子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世子也做吗?”
“我自知分寸。”
“分寸?去了赌坊就是不知分寸。”
白擎苍很想当苏语恬真是在撒娇抱怨,但她严肃的表情可看不出一点儿女情长,半截露出的白玉颈间因为激动而染上粉晕,双颊略微鼓着,一双长而翘的羽睫也遮不住她双眸中的指责。
这不是闺怨,完全是恨铁不成钢的恼恨。
“语恬,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我,又知道分寸了?”
似乎这才发现自己又忘了古代的尊卑有别,苏语恬恨恨的咬着下唇,低下头去。“语恬知错,愿领责罚。”
白擎苍看着她这过分恭顺谦卑的态度,不由得淡淡的笑了,这哪里是道歉,明明是劝不了他生闷气,更不屑再跟他多说半句的表现。
逞口舌之快没有意义,苏语恬明明知道的,但她对待丁丽蕴及阮夕兰可以忍,却忘了最该忍的是白擎苍。
实在是见过因为赌而家破人亡的实例,她不想见他如此而已。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多虑了,眼前的是高高在上的凌王世子,哪个赌坊敢骗他的钱,更何况就算要骗,世子府的财富看来也不是随便一个小赌坊骗得完的。
白擎苍没有发火是让奴仆们意外,众人皆以为他是按捺下火气,但没想到白擎苍面无表情,只是下了一个命令——
“你真知错了?”
“是。”
“你抬起头来。”
苏语恬乖乖的抬起头,正对上他那双锐利的鹰眸,她心头一颤。
他有张好看又令人怦然心动的英俊脸庞,剑眉挺鼻,但她才不会被他的外表所蒙骗,他的这双眼没藏住他的心思,太过凌厉了,好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她傻傻的嫁进了世子府,什么都不知道,他不是会虐妻的那种人吧?
“你的确该罚,既然你刚好取了露水,那就回房煮茶等我……”
“世子,语恬待会儿还有事要忙……”
白擎苍不耐的打断了她的话,“你既然不喜欢我身上的酒味,我回房沐浴包衣,你快把手头上的事忙完,在紫柳阁等我。”
“可是……”可是我还要去畅嬉阁啊!
没让苏语恬把可是之后的话说完,白擎苍就领着随从回凌雁阁了。
白擎苍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住想要直接把苏语恬打横抱回房的冲动,自从那日与苏语恬共度了一夜之后,他没再抱过其他醉梦楼里的姑娘,甚至是他养在世子府里的侧妃及侍妾。
他到楼里,喝没几口酒,就会想起苏语恬一边用甜美的嗓音唱着曲,一边朝他送秋波撩乱他思绪的模样;楼里的姑娘偎着他,他就会想起苏语恬因为催情药效,半羞半挑逗的用双臂攀着他的颈,用她如凝脂白玉的双腿勾着他的腰,回到世子府,侧妃或侍妾来服侍他时,他也会想着苏语恬有不输她们这些闺秀的气质,宁定淡雅。
苏语恬不是一个什么反应也没有的无趣闺女,也不是擅长各种把戏的青楼女子,大胆又带点娇羞的模样让他情动。
所以他急急的把苏语恬娶回府,太概弄出的动静太大,连二皇子都跑来关心,为此他只得压下对苏语恬的渴望,陷着二皇子去吃喝玩乐,没想到竟让二皇子困了他两天。
这下回来,本想好好睡一觉再去找苏语恬温存一番,她居然自己送上门了,再累,他也要好好“疼爱”她一番。
在回凌雁阁的路上,随从颇为不满的为世子抱不平,“世子,苏姨娘如此不敬,世子不治罪?”
“既知她是姨娘,也有你置喙的分?”
那名随从被这么一喝,惶恐的低下头说不敢。
白擎苍想着,苏语恬是不敬,可他能感觉得出她的真心,是因为其他的妾室没人敢管他的行为,苏语恬却敢,而让他觉得新奇吗?
为什么他会觉得被她这么管着,他心头有丝甜意,甚至想故意多做一些坏事让她骂骂他?
乘兴而来却没见到人乖乖在紫柳阁等着,白擎苍实在不太开心,又听见守在紫柳阁里的翠舞说这两天苏语恬受了什么欺负,让他大为光火。
丁丽蕴掌管后宋,怕麻烦的他一向不爱管侍妾们的抱怨,只要她们听话便是,没想到丁丽蕴也会这么刁难苏语恬。
还有阮夕兰,她说话一向难听他是知晓的,但直接对着苏语恬骂她命贱,他实在无法容忍。
另外,不过就一朵红花而已,也不知道背后是谁故意陷害,为苏语恬备花的人居然送了朵红花来,翠舞知道规矩当然不敢让苏语恬簪那朵正红花,想要朵粉红的又要不到,但偏偏又说了不簪会招秽气,翠舞才会硬是让苏语恬簪了红花,竟让丁丽蕴寻了由头打了她。
由此看来,整个世子府不只是主子,就连那些奴仆都想着恶整苏语恬。
二皇子邀他去百乐坊的原因也很明显了,丁丽蕴的母亲及二皇子的母妃德妃是亲姊妹,二皇子为了巩固自己表妹的地位,知道他纳了一名歌伎来做侍妾,来探探口风本就显得过于刻意,但他想着不让二皇子多想,才陪着他去玩乐,却反而让苏语恬落入这样不堪的处境。
苏语恬若真怨他也怨得有理,毕竟就是他这态度,才会让世子府里的人都看不起她,觉得她虽被纳进了府里,但他终究还是不甚重视她。
白擎苍大步流星的往畅嬉阁走去,看来他得把后宅这些女人的嫉妒心好好理一理了。
苏语恬正在为丁丽蕴布菜,没想到会看见白擎苍走了进来,她可不敢期望他是来找她的,难免月复诽了他几句。
不是说了要到紫柳阁去找她吗?怎么来畅嬉阁了?
丁丽蕴见许久不来她院落的白擎苍出现,一阵惊喜,殷勤的起身招呼道:“世子来得正好,妾身正准备用膳呢!”
白擎苍看了一眼苏语恬为丁丽蕴布的菜,大剌剌的在桌边坐下,还把布好菜的碟子给端到自己面前。“语恬,你没跟丁侧妃说我允你进府只服待我一人吗?以后,只许为我布菜,畅嬉阁这边的事让侍女做就好。”
有吗?苏语恬怎么不知道自己何时有这么大的权力可以拒绝丁丽蕴的差遣了?
丁丽蕴一听,心里再不痛快也得连忙陪笑脸,让人再搬把椅子来。“妹妹怎么不早说,虽说这是惯例,但有世子命令便可免了的,来!快坐下来一同用膳吧!”
苏语恬看着那把送到了身旁的椅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才想着该怎么化解眼下的尴尬情况时,几大口把她布的菜给吃下肚的白擎苍放下了筷子,再次开口了——
“丽蕴,就算是惯例,但你是该受服侍的身分吗?”
“妾身……知错。”丁丽蕴的手握得死紧,白擎苍这分明是在众人面前给她难堪,难道是在为了苏语恬出头?
“我让你掌后宅,但是不等同于正妻,过去不过问,是我没那闲功夫管这种小事,其他侍妾由你处置倒也罢了,但语恬不同,不许你以对待一般侍妾的方式待她。”
“妾身明白了,请世子恕罪。”丁丽蕴怎甘心看苏语恬得意,她是表面贤慧,但骨子里可是不服输的个性。“妾身没想到妹妹地位不同,下回再有新的妹妹入府,妾身绝不会再犯。”
这句话是明着恭顺,暗地里在警告苏语恬得宠不了太久。
苏语恬不傻,自然听得出来,尤其以白擎苍时常流连青楼的样子看来,要有下一个侍妾入府大概也用不了多久。
白擎苍看不出来是不是听懂了丁丽蕴这句话,他只是立刻站起身,由怀里拿出一朵红花,把苏语恬发上那朵粉红花拔了下来,丢在桌上。
“正红花是我为你桃的,因为红色衬你雪色的肌肤好看,谁让你换成了粉红色的?”
天啊!你不会不知道正红、粉红的意义吧?你是故意陷我于不义吧!
苏语恬的千言万语没说出来,只转为两道怨怒的眼神投射向白擎苍。
白擎苍见状,忍不住笑了,还故意慢慢的为她簪花,备下这红花的人不管是大胆的奴人,还是阮夕兰其或其他侍妾的主意,他都要让人看看,他就是打算这么宠苏语恬,谁敢再招惹她,就是打算惹他不快。
“好了,这里的膳食我吃不惯,丽蕴,以后要让语恬来之前先问问她,我明明让她在紫柳阁等我,让我扑了空是败我的兴。”
“妾身有错,请世子原谅。”
“饶你一回,下回注意便好。”白擎苍说完,亲起苏语恬的手,快步走出了畅嬉阁。
丁丽蕴直到人走远了才敢动怒,伸手一挥就把一桌的早膳全扫落地。
她抓起桌上那朵粉红花,恨恨的瞠着,以她的家世背景做侧室已是折辱,但凌王权倾朝野,地位只在皇上一人之下,白擎苍不但得皇上青睐,又是凌王膝下最成材的儿子,她才甘愿做这世子侧妃,粉红色背后所代表的意义正是她痛恨的。
想着苏语恬簪上了红花,丁丽蕴更恨,一个小小的青楼歌伎,不过就是会点狐媚手段而已,她绝对不会让她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