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屋餐厅内。
长餐桌上摆了许多丰盛的料理,还放了一个大蛋糕,而餐桌前已经围坐了几个人。
“今晚替你庆生热闹点,让园丁罗伯伯、雷斯特、艾玛他们一起入席,还有,克利夫跟曹谦也一道替严世爵庆生吧!”刘乐璇示意跟在他后头的两人跟着入座。
平时,宅邸的其它人即使有职位而非一般仆佣,也不会跟他同桌吃饭,只有王嫂能跟他一起用餐,而她入住后,自也是跟他平起平坐。
“本来要等你回来吃晚餐的,现在只能改吃宵夜了。”刘乐璇笑说。
“无妨。”严世爵扬个手,示意见他进来而起身的几人落坐。
他原就没心情庆生,即使在飞机上没吃晚餐,也没什么食欲,是为了附和刘乐璇才待在这里。
当他朝长餐桌主位走去,这才看清楚桌上摆的三层生日蛋糕是客制化的造型蛋糕。
“蛋糕是王嫂准备的?”他问向坐在一旁的王嫂。
“才不是,这是我专程替你准备的。”刘乐璇强调。
王嫂笑着接腔道:“乐璇为了这一个蛋糕,可是煞费苦心!”
“怎么说?”严世爵不免感到好奇。
这个艺术蛋糕的最上层竟然摆着一颗粉红色寿桃,上头还用黄色糖霜写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他盯着那颗可爱的寿桃,有些发噱。
“这颗寿桃是你指定镶在蛋糕上的?”他看向刘乐璇,唇角淡扬。
他想起她小时候几度指使他去她家院子摘桃子的情景,心情又覆上一抹欢愉,不若刚进门那么低闷。
她对桃子特别偏好啊!
“虽说生日蛋糕不可少,但我认为放寿桃更有意义,所以向蛋糕店师傅订制蛋糕时,特别要求一定要加上去。”她一脸认真强调,不清楚为何突然对寿桃有也许,是受梦境影响……在梦中,她记得颐阳公主曾在司徒绝生辰时,送过他寿桃。
王嫂忍不住又接话,“这里的蛋糕烘焙坊哪来的寿桃?西点师傅也做不出来,乐璇还要雷斯特载她去中国城买,再交由蛋糕师傅做装饰。解决寿桃问题,上面题的字可就更波折了,要一个美国烘焙师傅写中文字,还要求写得好看,真的是给对方出难题呀!”回想这段过程,她不禁呵呵笑。
刘乐璇先传了字帖,要求烘焙师傅先用糖霜在纸上依样画葫芦试写,再回传给她检视。
她看了非常不满意,要对方重写几回,如此来来回回五、六次,师傅生气了,她也生气了,对方一度要放弃这个龟毛的客制化蛋糕,还是王嫂从中调解才能完成。
“这上面的字还是写得很丑。”刘乐璇忍不住又抱怨。
“我想师傅已很尽力了。”严世爵好笑地道,心里有些同情那位师傅。
其实字迹美丑,甚至有无蛋糕他并不在意,可是她为了他如此用心,他真的很感动,心头也暧暧的。
当他又看向那颗寿桃,脑中不禁浮现一抹模糊的画面,彷佛……似曾相识?
他的心无端一动,漫上一抹奇异的感动。
“你如果不嫌弃,那我就不计较了。”见他的表情比刚回来时柔和许多,她放心多了,她随即笑盈盈的拍了拍手。
严世爵因她的动作有些怔住。
这时,餐厅明亮的水晶吊灯灯光忽地暗下来,只刺几盏微晕橙光映照。
这时,他看见佣人们分为男女两排,从他正对面的餐厅门口鱼贯走进来,人人手拿一支点燃的红色蜡烛,合唱生日快乐歌。
这刻意的排场,他感觉突兀又怪异,不由得联想到圣诞节,而那些手持蠘烛的人,该唱《圣母颂》才是。
刘乐璇拍着手,神情欢乐地跟着唱着英文版的生日快乐歌。
之后,她催促他许愿,吹熄蜡烛。
虽觉她的安排太过矫情,仍因她花心思安排而感到欣慰,顺从她的要求,许愿、吹蜡烛。
餐厅灯光再度变回一室灿亮。
他看见她一张盈满笑容的粉脸,阴郁的心情又被她疗愈几分。
“严世爵,祝你生日快乐。”刘乐璇从餐椅拎起一只提袋,将礼物递给他。
严世爵当面拆开礼物,一条银灰色长围巾,上面绣了一些简单花纹图样,几朵卷云纹和几个他曾在中国古代服饰看过的小巧纹样,且绣上他名字的英文缩写。
“这是你绣的?”这个礼物有让他惊艳到。
“嗯。”没料到他会当众拆礼物,刘乐璇不免感到羞窘。“我想了很久,认为该亲手做礼物才有诚意。”
她还刻意警告道:“这是我第一次刺绣送人,你可不准说比那蛋糕师傅提的字还丑。”
她唯一才能就只有珠宝设计,总不能做个女性饰品送他,她也不会什么其它手工,先前逛中国城,因为新奇买了一些古风图纹的刺绣样本,于是有了这样的构想,买一段适合当围巾的长布料,再在上面依样本绣图纹,不过生手的她,只挑简单图样挑战,自认成品不会太糟才是。
虽与前世的他亲手铸造送她的生辰礼长命锁金饰相比,简直端不上台面,可这一针一线皆是她对他的心意,礼轻情意重。
她已认定梦境里的颐阳公主和司徒绝便是她与他的前世,只不过还没有合适时机,向他提起这个奇特的秘密。
“绣得很漂亮,我喜欢这个礼物。”严世爵由衷赞道。
他更仔细欣赏这条银灰色长围巾,柔软温暖的布料,由她手缝滚边,并绣上一些精巧古典的花纹图样,这可是他收过最特别也最珍贵的礼物。
“真的吗?”刘乐璇听到他的称赞,难掩欣喜,她原本还有些担心这手制礼物太阳春,可能会被他取笑。
“替我围上。”严世爵将围巾交给她,要求道。
“呃?”她怔了下,接过长围巾,微低下头,往坐在餐椅的他颈项披上。
原本只是随意被在他颈项,她却横生一抹玩性,将长围巾绕两下,在他领口前打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俊帅高贵的他,忽地变得有些滑稽,令她咯咯笑出来。
“把我当玩具?”严世爵挑了下眉,即使没看到,也清楚她的行为,而她无比灿烂的笑靥,令他心念一动。
他一抬手,搂住她的腰,稍一使力,将她身子更往他带近,他的唇直接覆上她的唇。
她瞠大双眸,吓了一跳,倏地直起身子,往后一退,整张脸蛋瞬间涨红。这不是他第一次吻她,稍早进门前,她也大方亲吻他,但此刻餐厅里可是有一堆观众呀!
她感觉有数双眼正注目着她,感到一阵不自在,不敢抬起头,匆匆坐回自己的座位,拿起桌上一杯冰香槟大口灌下,缓缓躁热。
严世爵见状,不免莞尔。
先前她都大方主动亲他了,这会儿却因他一个轻吻就一脸羞涩,若非顾虑现场太多观众,他不会只对她浅尝辄止,不会如她先前只是蜻蜓点水的吻,他想像初次热吻她那般,再次深深的、热切的品尝她的美好。
稍后,一群人愉快用餐聊天,热闹的氛围渐渐扫去严世爵内心的阴霾。
他很感谢刘乐璇坚持替他庆生,因她的笑容、她的礼物,令他原本积累的坏情绪很快就消散一空。
严世爵没想到刘乐璇竟会喝香槟喝到醉,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的醉态。
当他发现她脚步蹒跚,搀扶着她离开餐厅,她在长长的走道上忽地停步,扯扯他的衣袖笑说:“严世爵,我要载歌载舞替你祝寿……”
他先是怔了下,随即俊唇轻扬,玩味道:“好,你跳。”他放开她,退到一旁,双臂盘胸,等着看她表演。
没想到她真的哼起节奏轻缓的古老小调,手舞足蹈起来。
她因醉酒,身子揺揺晃晃,他担心她绊倒,连忙又上前扶住她,打算带她上楼休息。
“我能跳,别拉着我。”她坚持要为他献舞。“没有水袖不好舞动,这个借我一用……”她水眸氤氲,咕哝着说道,伸手解开先前系在他颈顶的长围巾,就往自己肩头披上。
严世爵有些没辙,只能放开她,却又紧跟在她身侧,若她不小心绊倒,他能及时拉她一把。
她双手捉着长围巾,当是彩带般甩着,舞动着。
她踮起脚尖,双足轻点,缓缓移动,虽脚步有些飘浮,但跳起慢舞来,身段仍柔软轻盈。
她的小嘴,随着舞步继续哼唱着。
“怎么还没上楼?”王嫂听到声音,走来探看,纳闷严世爵带她离开餐厅好半晌了,怎么还没上楼?又见刘乐璇揺揺晃晃地挥舞手脚,嘴里不知在哼唱什么,问道:“要不要我帮忙?”
“她在唱歌跳舞,说要继续替我庆生。”严世爵莞尔回道。“我等一下就带她上楼,无妨,她发酒疯挺可爱的。”
他一双眼直盯着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俊容流露温柔神色,唇角高扬。完全没想到她竟会跳中国古典舞蹈,虽然带着醉意,倒也有模有样的,赏心悦目。”
莫名地,他有种熟悉感,似乎有另一个模糊影像透过她,与她重叠……
那模糊身影像是穿着古代裙据、扬着长长水袖的女子……那究竟是什么?梦吗?但他并未作过这种奇怪的梦。
“还真的挺可爱呢!”王嫂见她又唱又跳的醉态,呵呵直笑。
忽地,刘乐璇身子一歪,脚步踉跄,严世爵马上大步上前,探手扶住她的腰肢。
她身子歪倒向他,喃喃道:“我……想睡了……”她眼皮一闭,顿觉一股浓浓睡意袭来。
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朝楼梯步去。
他抱着她上楼,抱进她住的西侧客房,将她轻放在床上。
当他要替半醉半醒的她盖上被子,意外发现自她衣襟露出一个坠饰,瞬间惊讶地瞠大双眸。
他常看见她白晳颈项戴条银链,但并未注意那银链系着什么坠饰,只因她都将坠饰放进衣襟内,若穿低领或较单薄衣物,则会换戴不同项链,或干脆不戴。
此刻,他大掌握着那块长命锁,心口一震。
这造型、样式,甚至重量,跟他常在把玩那一块汉代长命锁一模一样,只差在新与旧。
她这一块非常新颖,金饰闪着金芒亮泽,俨然是新铸造的。
原本醉意茫然想睡的刘乐璇,察觉胸前系的坠饰被人拿起,她惊了下,张眼,坐起身。
“这是我的宝贝,不准你偷走。”她将一度置在他大掌的长命锁夺了回来。就算对象是他,她也无意轻易割爱这贵重的宝物。
“你什么时候打造的?不是说不要赝品?不过这铸工师傅仿得很细腻,工艺技巧高超。”严世爵不禁赞佩。
虽只瞧几眼,因他已模透真正古物,对她这块仿的长命锁,竟能铸造得分毫不差、一模一样,不免惊叹。
“这是真的,货真价值的金子铸造的。”刘乐璇强调。
“我没说它是镀金的,但它是赝品。”仿古的铸工确实非常细腻逼真。
“才不是赝品,这是货真价实的真品,是出自西汉宫中第一铸剑师司徒绝之手,他生平唯一铸造的纯金长命锁!”她握紧系在胸前贵重的长命锁,大声强调。
“你清楚它真品的来历?”严世爵这才又想起那次她到旧金山饭店房间找他,就是为了告诉他,关于他们同时感兴趣的汉代长命锁的故事。
“我还知道这是一对的,但另一块长命锁下落不明……”她的眸色不由得一黯。
“另一块在……”他猛地一顿,差点月兑口道出秘密。
刘乐璇却没注意到,自顾自地说起她身上这块长命锁的秘密——
在她十二岁时作了一场迸代怪梦,醒来时,床边就离奇出现这块与梦中相同的长命锁。
因询问身边的人皆不清楚它来历,她只能自我解释,这是汉宫的女相士作法,让它穿越时空送到她身边。
这块长命锁被司徒绝长年系在胸前珍藏,深藏着他对颐阳公主无法表述的浓烈爱恋,在他身负重伤坠落湍流不止的飞渠离世后,他的魂魄请托女相士觅得它,并嘱咐转交给颐阳公主。
女相士却离奇的把这重要饰物交给年仅十二岁的她。
转眼间,它已陪着她十年。
她想,另一块长命锁应该一直戴在颐阳公主身上,也许在多年后,跟着她一起埋葬了。
严世爵听她一脸认真陈述离奇梦境,自是不相信,可他的心竟莫名抽扯了下,漫上一股奇异优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