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亮晃晃的明灯照出一抹阴暗的身影,同样怪异的衣着,巨大得足以遮天的斗蓬,两只半月形的弯角,君无垢眯眼看着他。
“又是你?”
他怎么又来了,阴魂不散。
君无垢不自觉地看向身侧——皇后被他强迫同睡一榻,但身边什么也没有,他瓢浮在半空中。
“别怀疑,又是我,不是本恶魔阴魂不散,而是你的罪恶值已达一百,你可以藉由系统兑换一样你所需要的物品。”
他也没料到这个人类能快速累积百点,破系统纪录。
“这么快?”君无垢难掩讶然,恶魔先生居然听得见他心之所思。
“你与系统订有契约,系统便能与你联机,得知你周遭发生的事,以及所思所想,还有,请看。”
恶魔手一探,明亮的空间出现一道天空蓝水幕,涟漪中现出碧摇爆一景。
“娘娘,救命呀,奴婢不想死……”
一板、两板、三板……杖毙。
“……娘娘,你的小产与老奴无关,明明是你……”
五板、六板、七板……杖毙。
“救命呀!皇上,奴婢是无辜的,奴婢是管花木的,什么也不知道……”
八板、九板、十板……杖毙。
“娘娘,你好狠的心……竟然见死不救……枉费……奴才们的忠心……”
十一板、十二板、十三板……杖毙。
“一百零八条性命,因你一句杖毙,全都烟消云消,归本系统所有,哀号声四起,血肉模糊,太罪恶了,本恶魔看了心肝儿直颤,不得不让你的罪恶值破百。”
人人都说恶魔邪恶,没有人性,可是他们一次只要一个人的灵魂,而且好声好气的经过对方的同意,彼此签下契约书达成协议方可成立,有买有卖双方甘愿。
可是看看人类的心有多狠,没有理由就杀人,想杀就杀,一杀百人毫无愧疚感,杀人杀多了还会上瘾,一见人血就兴奋,杀杀杀,切瓜般刷地倒一片。
所以他们恶魔还真是善良,是变调版的圣诞老公公,给人带来权力和,帮助心有不平者达成心愿,只索取小小的代价。
“杀人也能累积罪恶值?”君无垢心想不妨多杀几人,萧正赞的私兵隐藏得深,正好拿来开涮。
恶魔摇头。“非也,要累积罪恶值并非杀人,而是让人感到罪恶,你把人打成血人的手段太罪恶了,让本恶魔一瞧觉得非常残酷,因此你的罪恶值才会一直往上升。”
“也就是说,这个方法不能常用?”
“套句你们古人的话,孺子可教也,系统不鼓励用人命换取增值,万圣节的主旨是恶作剧,最佳的方式是捉弄人,不论把人吓傻、吓哭,或是吓得大怒、哈哈大笑都成,我们要的是瞬间的惊吓度。”吓人是件很好玩的游戏。
君无垢似懂非懂的把恶魔的话在脑海里转了一遍,转出一个逗弄的对象,接着转开了话题,“我想换任何东西都成?”
“是的,只要世上有的物品皆可兑换,不过我们不帮延寿,或是让你由男变女,由老变少,长生不死之类,有违系统宗旨。”万圣节是个让人放胆玩的节日,任何恶作剧都可以被原谅,只要不是恶意伤人。
“我想问我是不是中毒了?”当他还是鬼的时候,他看见萧凤瑶给二皇兄吃一种能令人飘飘欲仙的药。
“是的。”恶魔优雅得像个绅士。
“有解药吗?”他不想一直弱下去,最后把生命耗损掉,他不要又当一抹游魂,无法碰触心爱的女子。
“有。”恶魔的嗓音悦耳得像乐音。
“好,我要兑换能强身健体的解药。”保命要紧,而且萧氏父女觊觎君家的天下,他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应对。
距离时限还很久,先累积到足够的罪恶值也无法先得到这具身体,倒不如拿这些罪恶值来换有用的东西。
啧!这个人类变狡猾了,解药就解药,还多了强身健体四个字,分明是不让他搞鬼嘛!不过这是这人类第一次兑换,他就宽容些,以后他才愿意多使用系统。
“好的,你的解药。”
一颗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黑色药丸十分鲜明的摆放在红色绒布上,恶魔笑容可掏的双手奉上。
“这真是解药?”未免太容易就得到了。
恶魔轻笑道:“这能解百毒,比你们那里的解毒丹有效多了,这是五千年经验的最新科技加魔法产品,鹤顶红、蛇毒、鸠毒什么的,只要还有一口气,都能立即解毒。”
“这么好用?”君无垢作势要吞服。
“等一下,不是你吃,是给他的。”笨蛋。
“谁……”
顺着恶魔手指的方向一看,君无垢看见躺在龙床上的君无愁的身躯,这时,他感觉有人在背后一推,他颠了一下往下掉,掉入尚有气息的空壳中,嵌合。
君无垢大口喘了口气,紧闭的双眼倏地睁开,他看到的是皇帝寝宫的床幔,再张开手,手心果然有一颗被红色绒布包住的黑色药丸,他目光闪了闪,头一仰,药丸丢入口中,吞下肚。
“罪恶值归零,完毕。”
“什么?”归零……
谁在他脑子里说话?语调还没有起伏。
他听见的是机械声,人工语言,因为不曾听过才觉得声调有点古怪,不像人发出的声音。
“你刚才在吃什么?”
昏暗中,有道轻柔的女子嗓音扬起。
“亲亲?”她不是在身边吗?怎么好像……离他好远?
不习惯睡眠时环境太光亮的夜隐华下床用黑布盖住龙泉宫内七十二颗照明用的夜明珠,只留下一颗,幽幽的光线景开,照出她柔美瑰丽的面庞。
“别叫我亲亲,你不合适。”忙于采蜜的狂蜂浪蝶喊出令人作呕的昵称,她忍不住直打冷颤,而且此时只有他们两人,她实在不习惯用那种什么皇上、臣妾矫情的称呼,她就直接用你我来叫称。
“亲亲,你这样说太教朕心寒了,没有不合适,只有适不适应,朕多喊几回,你就顺耳了。”
像是故意要捉弄她似的,君无垢一口气连喊了十几次亲亲,把自以为个性很平和的她气出一肚子火。
“皇上,你以为你还是三岁的孩子吗?”太幼稚了,简直是幼幼班的智商,爱胡闹又调皮搞蛋。
吃了药的君无垢顿感气力十足,下了龙床朝她走去。“人若能返老还童也不错,省了长生不老药。”
“你想长生不老?”难道他刚才吃的是道士炼的丹药?真是找死。
“不,朕只想与你偕守到老,白首不相离。”等他们都白发苍苍了还能在一起,笑谈儿孙事。
从不作梦的夜隐华是实际派。“你忘了还有兰妃、梨妃、云婕妤、周美人……还有你的心头肉萧贵妃吗?”
皇帝从来不属于一个女人,也不用专一,他最大的作用是繁衍后代,种马一样的撒种。
所以她一得知她的丈夫会是日后的皇帝,她就不再当他是丈夫看待,而是众女共享的茶壶,哪边茶水没了就往哪边倒,人人有份,共饮一壶水。
有谁会对众人共享的茶壶动情?
那是傻子的行径,她也不认为会有专情的帝王,他们的心很大,能纳百川,女人不过是调剂物,可多、可少,但绝对不会只有一个,他们的观念不允许,他们的臣子也不允许。
独宠,摆明了是个笑话。
拥有两世记忆的夜隐华太理智了,皇上对她而言就只是皇上而已,无须挂念,也无须讨好,她做好皇后的本分便已对得起先帝的厚恩。
恩德公这块大匾不是人人撑得起的,先帝给了颗甜枣,把夜家捧得高高的,再用夜家对文官的影响抑制野心不小的护国大将军,文官和武将达成前所未有的平衡。
每晚一个封号,都没做的君无垢的脸就黑一分,二皇兄的荒婬怎么能算在他头上,对他不公,可是他又不能说出事实真相,未免太惊悚了,连他自个儿都无法相信,所以只能把这个苦里暗吞下去。“我改。”
“你改?”她目光怔然。
“呃!朕是月兑朕改。”差点露出马脚。
“你的语气真像……”不,是她多想了,怎么会有这种事,不知为什么,她最近常常想到英年早逝的肃王。
“像什么?”这是他第二次听到她说他像什么,她看着他,却又似透过他看向另一人。
夜隐华摇摇螓首。“没什么,被你一打岔差点忘了正事,我刚才看你在吞药丸,那是什么?”
“你这么关心朕?”他有些讶异。
她不以为然,“不要扯开话题,我要知道你有没有胡乱吃药。”
“亲亲,你对我真好,这世上果然只有你才是真心关心我的人,我太感动了……”君无垢忘情地以我自称,两臂一张,揽住想逃开的娇人儿,似要将她融入骨血般的紧压胸口。
“放开,君无垢……”
夜隐华也是有脾气的,被他气到大喊,却喊出闪过脑海中的那个人名,他的无赖神情清晰得犹如就在眼前。
但是这禁忌的名字一喊出,两人同时身子发僵,你不敢看我,我不敢看你,彼此的眼神飘移着。
“你……刚才喊朕什么?”她心里可否有那个已逝之人?
她沉默了许久许久,最后才坦然告知,“我突然想到战死沙场的肃王,你的某些胡闹行径与他相似。”
原来她说的“像”是指自己!忽然间,君无垢心中暗喜,又有些错失所爱的心酸,若他当年的心思更慎密些,未中暗算,那她会不会是肃王妃?
“你想念肃王吗?”
“不想。”为什么要想他?他不过是闲来拿人寻开心的纨绔皇子。
“不想?”他心碎了,小泵娘真狠心,他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搂着她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
“他整日胡闹,不干正事,老想着爬墙玩儿,我爹很困扰,怕他有一天摔死在我家院子。”他们每天担心着,一天三班护院不定点巡视,唯恐他又模进府里,不知死在哪个狗洞里。
“你没想过他去干什么?”他表现得还不够明白吗?他是订下自个儿的媳妇,防人来偷、来盗、来抢。
然而他千防万防,却忘了防他父皇,一道圣旨毁了他的用情多年,硬生生敲碎他编织好的美梦。
偏着头,她面瘫的脸上有一丝不解。“除了胡闹还能干什么?京城五霸的名声谁人不知,他以欺负人为乐。”
“你、你……肃王他……”心悦你。
冤呀!太冤了,竟被名声所累,他要是早知道小泵娘在意这种事,他一定改过向上,当个正直的人。
“肃王都死了,还谈他做什么,你还没告诉我你吃什么药。”他想死她不阻拦,但不能死在她面前,给她添麻烦。
“不想说。”没瞧见他一肚子火吗?
“皇上……”又闹脾气了,真的跟肃王一样。
“朕困了,陪睡。”他一把抱起她,脚步稳健的走向龙榻,气得头顶都快冒火了,但动作依旧轻柔地将怀中人儿放在榻上,同盖一被,大腿压着她乱踢的小腿肚,以婴儿抱方式将人拥入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