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着如入无人之境的封竞天,竹儿睁圆大眼,语气不善的问:“你来这做什么?”
斜眼睨着挡住他去路的竹儿,“绦岚秋人呢?”
一听他又来找小姐秽气,竹儿嘴一撇,“小姐出门了,不在!”
不在?双眉微拧,他看向紧关的房门。
凉亭不见绦岚秋的身影,这小丫发又像尊门神般挡在门口,他会信她的话才怪。
“让开。”他冷声命令。
“我说了小姐不在!”她才不让,想到今晨小姐一身狼狈的回来,她心一缩,更不能让他进去,谁知他见了小姐的模样,又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就算不在,也要我亲眼见了算!”封竞天沉下脸,“别忘了,这屋子的主子是我,不是你家小姐。”
懒得与她罗唆,他迈开脚步直直走向房门。
眼见他愈逼愈近,竹儿被迫紧贴门板,急得大喊,“你不能进去,小姐正在……哎呀——”
话还没说完,人已让封竞天给拎至一旁,等她反应过来,只来得及听见房门阖上的声响。
她气得冲上前,使劲拍打门板,“可恶!快点开门——”
封竞天根本不理会竹儿的叫嚷,直接落了门锁,绕过屏风,来到内厅。
然而踏进内厅的那一刻,他傻了,双眸微微眯起。
他本以为绦岚秋派个丫鬟挡在门外、借口说外出,是因为不想见他,没想到竟会让他撞见如此赏心悦目的画面。
早在听见房外的骚动,绦岚秋便有所警觉,只是她没想到封竞天真会直闯而入,害得本想起身穿衣的她被迫再次缩回浴桶。
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她羞得只差没整个人沉入水中。“你怎么会……能不能先转个身?”
不管他为何而来,她目前的情况都不适合谈话,她得先穿上衣裳。
转身?封竞天挑高眉。
她那被氤氲热气薰得嫣红的双颊、漾满羞意的眼瞳,以及淡粉的香肩,再再勾起他昨夜的回忆,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将她扔到床上,狠狠的占有她。
“你身上还有哪个地方我没瞧过……”
“你……”绦岚秋的双颊更艳,脑中浮现昨夜的激情,羞得险些说不出话来。“不、不管如何,还是请你转身。”
“不!”他嘶哑的拒绝,“我不介意这么和你说话,若是你在意,可以直接起身着衣,或者……要我代劳也行。”
就算他打定主意不再让她影响他的情绪、就算他已说服自己昨夜的一切不过是场意外、就算他下定决心不让昨夜的事再次发生,但……
不可否认,她是如此诱人香甜,既然他有需求,而她又恰好能勾起他,那么他又何必抗拒?
因此他改变主意,既然她想尽办法要做他的女人,那么他就如她所愿。
闻言,绦岚秋嫣红的小脸更是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结巴的说:“你、你有有什么事?嗯……咱们就这么说吧!”
要她在他面前着衣?不,她没那胆子,她宁可泡在水中。
虽然他十分乐意替她穿衣,可她既然坚持,他也不强求,但仍旧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她被水气薰得迷蒙的双眼,轻声问:“为什么没等我醒来?”
这问题问得绦岚秋一愣。
为什么……想到今晨她竟是在他的臂弯之中醒来,心头顿时一热。
熟睡的他像个孩子,没有了轻视和不屑,原本刚毅的脸庞也显得天真柔和,仿佛他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封竞天,她痴痴的凝望着他好久,要是可以,她真想就这么待在他怀里一辈子,但……
就算昨夜的他是那么的温柔、那样的热情,却改变不了他对她的态度,她生怕他醒来,她会再次看见他嫌恶的表情、会从他口中听到不堪的话语,所以她才会趁他熟睡时离开。
这些话她不可能告诉他,只能随口找个理由搪塞。
敛下眼睫,她低声说:“我……只是想早点回来沭浴梳洗。”
看着她黯然的娇颜,封竞天不语,过了许久,才开口道:“抬头看着我。”
她抿着唇,过了一会儿才缓缓抬起螓首,望着他。
“告诉我,你心里是否真只有我一人?”他知道她喜欢他,只不过这是在邵清凡出现之前的事,他要知道她对他的心意是否没变。
没料到他会这么问,绦岚秋不禁一怔。
两人本就不该再有肌肤之亲,就算他要了她,她也不会傻得以为他是对她动了情,难道……是怕她会因为昨夜一事赖上他吗?
心房因这可能紧紧一抽,紧环着双臂的手悄悄握紧,她哑声说:“你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
封竞天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因为我想迎你进门。”
迎……迎她进门?
这答案震得绦岚秋脑袋一乱,瞠圆美眸瞪着他。
他不是已将她休离,不是说就算他一辈子不娶也绝不娶她?现在却又说要迎她进门……
心儿因这话怦怦跳着,快得几乎要冲出胸口。
她能否把这当成是他终于相信她不是他所想的那种女人,能否当作他有那么一点的喜欢她,否则他怎么想再次娶她为妻?
她不断的臆度,连日来的阴霾仿佛就要拨云见日,可她怎么也没料到他的下一句话竟会再次将她打入地狱。
“我要收你做妾。”
欢快的心顿时像被浇了盆冰寒冷水,即便是泡在温热的水中,她却感到寒冷无比。
“妾……”她颤着唇,下意识地喃喃重复。
“没错。”看着她瞬间惨白的娇颜,他挑眉又说:“你该不是以为我是要娶你为妻吧?绦岚秋,我可没忘记我说过的话,但我不否认我贪恋你的身体,既然你能取悦我,那么,让你当个妾也无妨,虽然不是封家的主母,可至少你也算达到你的目的了不是?”
她不就是想进封家大门、当他的女人?这样的安排应该能让她满意才是。
原来,他一直没有相信过她……
真是太可笑了,她为了能成为他的妻高兴开心了好久,没想到成亲不到一日即被他休离,而现在……他居然说因为贪恋她的身体,愿意迎她过门当妾……
虽然是个妾,但她却能一直待在他身边,看着他、陪着他,日日等着他的宠幸,她该知足了不是?所以,她应该感激的接受?
露出一抹凄凉笑容,她哑声说:“既然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又怎会认为我会甘心当一个妾?你说的没错,我处心积虑的设计你,就是为了当上封府的主母、你的正妻,其余的……”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她眼中只剩下漠然,“我不要,也不屑。”
瞪着几日来郁郁寡欢、像是失了心魂的绦岚秋,竹儿是又生气又无奈。
“小姐!算竹儿求求你,别再绣了!”若不是怕伤到她,她真想一把抢下她身前的绣架。
自从那日封竞天走后,绦岚秋就像具没有心魂的木偶,什么事都不在乎,只知没日没夜的绣着,把一双手、一双眼都弄得红通通。
螓首连抬也没抬,绦岚秋无语,继续手边工作。
竹儿没辙了,只能双手擦腰,出言威胁,“小姐,你若再不停,我就要请书滢小姐过来,让她知道她敬爱的大哥对你做了什么事!”
此话一出,绦岚秋总算是停了手,抬头阻止,“别!千万别告诉书滢。”
“为何不能?”竹儿气鼓了双颊,忿忿不平的说:“封竞天那可恶的家伙到底把小姐当成什么了?明明就不是夫妻,却这么欺侮你!你晓不晓得府里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下人们,把小姐说得多难听!”
一想到那日一早,小姐一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回到观月阁,她简直吓傻了,尤其看见她颈上那红红紫紫的红痕时,更是吓得说不出话来。
她虽未经人事,对闺房之事却也有耳闻,加上小姐失了清白那一夜,她也曾在她身上看过同样的痕迹,所以她很快就明白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小姐上青楼和徐老板谈生意被欺负去了,吓得连问都不敢问,直到稍晚封竞天找来,她偷听见他们的对话,才明白来龙去脉。
“由他们说去,我不在意。”绦岚秋闭上几夜未阖的眼眸,酸涩感刺得让她几乎要流下泪。
“小姐!”竹儿气得跺脚,“这不是在意不在意的问题,你晓得吗,小姐拒绝当那家伙的妾后,他居然接了一个妓女回府,现下那些下人全都跑去巴结那个叫凝姬的女人,还背地里说他们主子宁可要一个妓女,也不要小姐你这人……人……”她咬唇,说不出那难听的四个字眼。“总之,竹儿绝不会让你白白让人欺侮,还被说得如此难听,这事一定要让书滢小姐知道,让她替你讨个公道!”
竹儿说的话绦岚秋一句也没听进去,唯一听见的一句话是——
封竞天接了妓女回府。
凝姬……好耳熟的名字,要是她没记错,她曾听徐老板等人提过,那位叫凝姬的姑娘是万花楼的头牌花魁,美得不可方物,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女人。
惨白的唇缓缓弯起,她露出一抹绝美却凄楚无比的笑容。
原来,就算她拒绝他,他仍有别的女人可以替他暖床……
突然间,她醒了,彻彻底底的清醒了。
她不该再奢望有一天封竞天会看见她的真心、不该再强求只能远远看着他的卑微幸福。
早在他将她休离的那日,她就该清醒,而不是想尽办法留在他身边,让自己的心一次又一次的受伤,直到再也没有地方能容纳新的伤口,直到心冷、心寒。
该是死心的时候了。
她禁不起他一次又一次践踏她的尊严、她的骄傲,哪怕是再多的爱,也会被消磨殆尽,更何况她已经累了,不想再因对他有所期待,换来更多的伤痕。
她要离开。
完全不知她心中转折的竹儿仍在叫骂,直到发现她过于沉默,这才回过神,皱眉瞪眼。“小姐,你究竟有没有听见竹儿的话?”
绦岚秋凝视着她,空洞的大眼不再无神,而是闪着坚定的决心,轻声说:“竹儿,我和书滢说过,要她别插手我和她哥的事,所以你不必去找她,我自己能处理。”
“小姐要怎么处理?”她压根不信温柔的主子会替自己讨公道。“你每次都只会躲在屋里一个人流泪,不争辩也不生气,那可恶的家伙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你!”
“你放心,再也不会了。”绦岚秋扬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竹儿,我们离开这儿,三日后就走。”